第6節
方域說:“你還記得吧?咱們在醫院時,我跟你說秦城女朋友的名字叫‘青青’,你說我是糊涂了。” “是啊。”趙蘭山說,“那女孩叫容榕。要說這名字真不錯,爹媽會起。”說完挺沉重的嘆了口氣,“唉……好人不長命啊……” “我當時也以為我是糊涂了。”方域說。 “那現在有后續了?” “今天我去找秦城,在他們校門口遇上一個女孩也叫‘青青’。”方域說,趙蘭山驚訝的抬頭,方域一副不解的模樣,“她跟秦城一個年級,應該也認識,她有秦城的電話。” 趙蘭山不吃了,這事是有點怪,方域以前不認識叫“青青”的女孩,他當時從昏迷中醒來聽說秦城女朋友出事了,被凍死在雪地里,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救出來后兜里還有一條能量棒。秦城醒過來后剛知道這件事就瘋了。 方域特別后悔,特別自責,因為他記得當時他是抱著那個女孩的,他怎么就沒抱住呢?他怎么就昏過去了呢? 趙蘭山當時就說他糊涂了。因為方域當時一直被綁在單架上昏著,趙蘭山被救上來后喂了他半袋葡萄糖水,然后他也占著另一邊的單架躺下睡覺。秦城女朋友本來坐在副駕駛座,但他們后來得知魏曼文把秦城女朋友趕下來,自己坐過去了,秦城女朋友就自己縮在車后廂里,估計她就是在那個時候跳下去的。因為當時車是下山,速度很慢,司機一直看著前面的路根本沒注意。這也是趙蘭山非常討厭魏曼文的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就是他剛找到魏曼文后,想讓她指一下許夢琪的方向,因為她自己說兩人分開的時間很短,他想一口氣能都找回來就好了,結果魏曼文攔著不讓,非讓他先帶著她走。事實上秦城和許夢琪確實離他們不遠,不到一千米。如果不是風雪中能見度低,兩邊是不會錯過的。 “這人太自私!”趙蘭山如果以前只是對魏曼文沒感覺才拒絕她,現在就是惡心了,這種人就算美如天仙他也不敢娶啊,絕對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趙蘭山覺得方域是太自責了,才會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但方域言之鑿鑿,還給秦城女朋友杜撰了一個名字叫“青青”,直到幾天后他徹底恢復過來才明白原來都是他做夢,他沒有抱住秦城的女朋友,他女朋友也不叫“青青”。 方域也懷疑自己昏迷之中做夢了,可他今天偏偏就遇上“青青”了。 趙蘭山對這個“青青”也是印象深刻,方域醒來時肯定得不得了說秦城女朋友叫“青青”,搞得他都以為是他弄錯了。 “可能只是聽起來像‘青青’,說不定是別的字。”趙蘭山說,“反正以后你不是打算常常去看那誰嗎?慢慢就知道了。” 方域想起秦城就搖頭,“是啊,他家不在這里,孩子父母干著急沒辦法,我們也算有緣,我會常去看他的。” 秦青現在正在軍訓。 她大一的時候,學校本來安排的軍訓突然取消了,據說是安排好的駐軍有任務不能來,于是當時他們就多賺了兩周假。今年一開學,學校就讓他們二年級和今年的一年級一起軍訓,大家怨聲載道也無可奈何。 不過比一年級好的就是他們不必離校,因為那邊沒那么多營房借給學校,由駐軍派教官過來,吃住都在學校里。 他們換了軍訓服,綠色的大t,迷彩的長袖長褲,最受歡迎的是軍靴,穿起來還挺帥氣的。 軍訓的功課最累的就是每天要繞著學校跑三次,每次三圈。早上起床一次,中午飯前一次,晚上飯前一次。教官還很不高興的說:“你們知足吧,知道我們駐地跑圈是怎么跑的嗎?每次二十公里!” “教官你吹牛!二十公里人都給跑死了!” 教官眼一瞪,“剛才誰說我吹牛的?出列!我讓你跟今天的車去駐地,你跟著那邊訓!” 方隊中立刻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了。 除了跑步,就是飯前唱歌這個非常恥。每回都要在食堂前列方隊,在一堆人的圍觀下吼歌。恥度暴表。不過恥著恥著就習慣了。有個男生一邊臉紅一邊吼得特別大聲,荒腔走板,還被教官叫好,“唱的很有氣勢!”然后叫到前面來讓他領唱。 看他站到前面整個人都僵硬了,下面的人都很同情他。 晚上,吃過飯以后不能回寢室也不能去教室,上晚自習的時間,他們要在cao場上坐成一個圈聊天。教官說這樣可以增加集體凝聚力。每晚聊天的主題可以由大家舉手表決,也可以由教官指定。第一天就是教官指定的,他讓大家做自我介紹。 雖然已經同班一年,但秦青也不是每個人都認識,有些人就從來沒說過話,大部分是男生。自我介紹時,教官就先說自己的姓名,籍貫,家里都有幾口人,平時愛看什么書,有什么愛好等,他的愛好就是引體向上,說能一口氣做一百多個,男生們說不信,他當場就要跟男生們比,當晚那些男生們被虐得很慘,第二天連胳膊都抬不起來。 借著這個機會,秦青竟然對班上同學更熟了,很多不怎么打交道的女生也覺得她們很可愛,平時看起來很兇像混子的男生似乎不是壞的。 教官還讓大家說一下平時印象最深的同學,包括這次軍訓誰給你的印象最深。秦青沒想到竟然有兩三個女生說她身上最涼,軍訓時最喜歡跟她站一塊。 “簡直就像天然空調,我算相信漫畫里說自帶天然冷氣的人是真的了。”一個名叫司雨寒的女生說。 秦青有點受寵若驚,她以前沒跟司雨寒說過話啊。 第二天團坐聊天時,司雨寒就跟她坐到一起了。 因為交到了新朋友,秦青的心情也像雨后初晴的天空一樣變得晴朗起來。司雨寒說,“站軍姿時,我發現就你的頭頂上有云彩。” “是嗎?”秦青可沒注意這個。 “對啊!我早就發現了!秦青特別好運氣,今天上午她站的地方沒太陽,下午換方隊站時我特意搶得那里,結果下午有太陽了!然后秦青下午站的地方還是沒太陽!”一個女生羨慕的不得了。 “而且你身上特別涼,都不出汗。”另一個女生摸了把秦青的胳膊,“自清涼無汗,沒想到真的有。” 司雨寒抱住秦青,“讓我抱抱,嗯~好涼!” “我也要抱!” “我也來!” 幾個女生你壓我我壓你在草地上滾起來,旁邊看到的同學都在笑。 教官過來故意嚴肅的清了清喉嚨,“好了,立正!” 大家趕緊從草地上爬起來立正站好。 教官身后帶著四個女兵,“介紹一下,這是你們的新教官!說教官好!” “教官你不要我們了嗎?!” “教官你要拋棄我們了嗎?!” “安靜!”教官忍俊不禁,放柔聲音說,“放心,下周還是我,這最后兩天讓這些女教官帶帶你們,你們教官也要休息啊,我就休息兩天啊。” 下面七嘴八舌。 “教官你要去相親嗎?” “教官要去陪女朋友嗎?” “教官是陪老婆吧?” “李博文!蔣德宇出列!”教官點了兩個剛才喊得最樂呵的人,走過去:“來!教官臨走前教你們兩招!” 李博文和蔣德宇啊啊叫著跑了,不一會兒就被教官追上撂倒,整個cao場軍訓的學生都哈哈大笑起來。 女兵教官也是新兵,她們可比男教官溫柔多了。她們分散著坐到大家中間。 “我去年還是學生呢。” “教官你為什么想當兵啊?” “為了練膽子啊,我小時候膽子小,為了練膽子才當兵的。” 一個女教官說,“我剛當兵一個月的時候差點嚇得跑回家去。” 大家都好奇了,“怎么回事啊?” “因為我們那天晚上訓練,教官竟然讓我們幾個女生去守一具尸體!”女教官說。 “啊!真的?!”女教官周圍的女生嚇得都往后躲。 “真的。可不像這cao場上還有燈,旁邊就是樓,我們那是在野地里,周圍連個村子都沒有,真是荒郊野地啊。三更半夜,我們拉練跑出去,到地方教官讓我們卸個包下來。”女教官說,“卸的時候就覺得手感不對,特別冰涼,又軟又硬,像豬rou。” 周圍女生聽得寒毛都豎起來了,三三兩兩的抱在一起。 女教官說:“你不知道當時教官多黑心!他就把我們留在那兒了,說一會兒來接我們!我們等啊等,又不敢違抗命令離開,就那邊守著死人守著大半夜。”她特別淡定的說,“不過那一晚之后,我的膽子倒是真練大了。” ☆、第 5 章 山子 當晚聊天的主題不可避免的就成了鬼故事。 做為有真實遇鬼經歷的人,秦青一晚上都特別安靜,她總覺得這種事不適合在這里說。大家講的鬼故事也多是道聽途說,有很多都像網上流傳的。也有講家里或親戚或鄰居的。 有個男生一直很躍躍欲試,秦青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憋著個故事要嚇人一跳。 終于輪到他了,他馬上神秘的說:“咱們跑步時不是能路過咱們的北校區那一片紅磚樓嗎?” 每天三次繞校跑,都會經過北校區。北校區是老校區,建筑都是紅磚樓,以二、三層為主,少有超過六層以上的。據說這些樓最早可以追溯到一九五幾年,也就是那個動蕩混亂的年代。 “那里原本還有個湖,后來填了,因為當時投湖的人特別多。還有那邊有個二層樓不是棄用了嗎?聽說是有人在里面上吊,據說是被逼的老教授……” 因為這個故事,第二天早上大家跑步路過時就不由自主的找那幢二層樓。 其實一看是挺奇怪的,這片紅磚樓雖舊,但大部分都重新裝修投入使用了,研究生宿舍還在這邊呢。可那個二層樓竟然真的沒有人用,一樓的窗戶全都釘著木板,二樓則是鐵欄桿。大門還是老舊的紅漆門,漆都快掉光了,鎖銹得不能看。這附近其他的紅磚樓卻幾乎都換過門了。 大家吃早飯時就聊這件事,那個男生說:“我說的都是我爺爺跟我說的。我爺爺以前是這里的老師,也是那個時期嘛,后來就退休了。本來我爸是能接我爺的班,可我爸去當工人了,我們家就沒人在這個學校了,我也是考到這里后,我爺看到我的通知書才跟我說的,我爺說那個教授是個好人,他是被學生給告的。” 有女教官在,好像就是管不住大家,站一次軍姿竟有十幾個人請假,要是男教官在,大家才不敢。 男教官在兩天后回來了,他渾身籠罩著低氣壓,讓大家馬上就把神經繃緊了。當大家看到女教官去找教官匯報情況時,所有人都哀求的望著她。 幸好女教官很給他們留面子,沒告狀。而男教官也似乎心不在焉,對他們草草放過。等到跑步和站軍姿時,大家發現好不容易回來的教官竟然一點也不像之前那么管束他們了。 “教官又不見了。”站在太陽底下的人互相使著眼色,說著悄悄話。 “就是,他自己溜了。” 教官現在一讓他們站軍姿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開始,大家在女教官那里養成的懶散習慣還沒完全改掉,就有人不好好站,誰知過一會他又突然冒出來,狠狠的罰了一通。之后大家知道他在一旁監視也不敢亂來了。 不過大家也發現教官心情不好,他都不笑了,雖然剛來時他很兇,可慢慢的他跟大家熟了之后還不錯啊,走之前不是還跟大家開玩笑呢嗎? 看來這兩天假過得不順心。秦青就在吃飯時聽到有人說教練這是被甩了,唉,失戀讓人痛啊。 過了兩天,秦青的姨媽到了,她先去找校醫開了個條子,再找教官請假。 所以早上她特意提前了十分鐘到cao場,教官每天都早早的在cao場上等他們。 遠遠的看到教官,秦青小跑著過去,跑近的時候她看到教官腳邊蹲著一個虛影。 秦青猛得停下來! 教官發覺了,回頭招手:“你是我的兵吧,過來,找我什么事?”然后他就奇怪的看到秦青特意繞了個大圈,避開他的左邊走到右邊才走近他,讓他狐疑的還低頭看了左邊一眼,明明地上空空的什么也沒有啊。 秦青遞上假條,教官草草瞄了一眼,“哦,那你今天就休息吧。”竟然很痛快的就準假了。 他把條子還給秦青時,突然問:“我左邊有什么?” 被教官好像洞察一切的目光盯著看,差點讓秦青坦白了。軍人好像自帶光明光環。 不過她還是忍住了,主要是說這種“迷信”的事顯得特別不對頭。 教官看她不說,也不逼問,揮揮手讓她走了。 等到跑步的時候,教官把秦青叫下來跟他站一塊,一揮手:“預備!跑!”跑走的同學們全都扭著脖子羨慕嫉妒恨的盯著秦青。 教官不跑,他就在原地站著,秦青只好陪他“罰站”。 教官特別注意到,這個女生還是站在他的右邊,他什么也沒說。 吃完早飯,上午就是站軍姿。本來還要學軍體拳的,但教官說給他們減輕難度就不教了。晚上聊天時有人說了實話:“難道不是教官犯懶了嗎?!” 站軍姿時,這回秦青可算知道教官在哪兒了。他就蹲在花壇后面的沿上,正正好蹲在花壇那窄窄一溜的水泥沿邊,還是踮著腳尖蹲的,秦青都替他累。這么蹲著,剛好可以被花壇里的樹擋住身體,又能看到在cao場上站軍姿的學生方隊。 秦青坐在教官身邊,也看得一清二楚,此時她特別想替方隊中亂動的同學掬一把同情之淚,因為每個人一動,教官的表情都要變變,顯得特別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