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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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慕容炎一力抬舉,一個女人能有什么建樹? 也值得這些將士一個二個,將她捧上神座? 他覺得如今軍心不穩,也都是他久未出山的緣故。當即覺得多拖無益,與姜齊商量,當天夜里突襲小泉山。 然而當他領軍到達小泉山的時候,小泉山上竟然插著西靖任旋的帥旗。狄連忠猶豫之下,又不敢進攻——他連小泉山何時易主都不知道,又怎么敢冒然攻城? 思來想去,只得退兵。兵士本來情緒就低落,如今好不容易鼓動攻城,卻又要無功而返,更是士氣衰竭。然而正在這時候,小泉山涌出大量軍隊。對正在撤退的燕軍進行追殺。 狄連忠命令兵士返身殺敵,然而此時陣形已亂。敵軍又源源不斷地出城,天色未亮,狄連忠連對方是不是靖軍都沒有看清楚,人數更是未知,如何迎敵? 一個慌亂之下,軍隊大亂,撤回馬邑城時,折損了兵士萬余人。馬匹、輜重等更是無法計算。 其實此時,若真論損失,并不嚴重。畢竟他撤兵之時也是后軍變前軍,緩緩而撤,有所防備。但是整個軍隊回營的時候,卻是士兵喪盡,惶惶然如同逃兵。 狄連忠頓時進退兩難,如果繼續戰,以如今的軍心,真的能攻下小泉山嗎?就算真的能攻下來,他要損失多少人馬? 可是如果退,他在軍中必然威嚴掃地,這個太尉必成天下人笑柄。他又豈能輸給一個女子? 此時最好的辦法,當然是發回書信請求慕容炎讓左蒼狼露個面,則謠言不攻自破。方能重整軍心。最好他還能為左蒼狼求個情,如此一來,不僅軍心能被自己攏絡,溫氏舊部也不會視自己為敵。 但是他為左蒼狼求情,姜散宜會允許嗎?而且慕容炎會怎么想?他一定會認為,這個人到底還是不如左蒼狼吧? 他身處兩難之地,退不能退,只有硬著頭皮再行一戰。 這一戰他選了白天,很小心很慎重地在城下叫陣。然而孤竹的將軍賀典在城樓上看了他一眼,說:“我道是誰,原來是那個克扣軍餉的狄連忠。你回去吧,殺你污我刀耳。” 狄連忠大怒,下令攻城。他正攻城之際,無終兵士從后方繞道燕軍之后,與孤竹里外夾擊。狄連忠見勢不妙,只得再次下令撤兵。然而這一次撤兵,先鋒部隊兩萬精銳盡失。他帶著剩余的六萬余人再次折回馬邑城。 兩戰無功,且損兵折將,軍心盡失。 狄連忠沒有辦法,只能發函,向慕容炎請罪。 慕容炎接到軍函,沉默許久。王允昭這才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左將軍在獄中關了這么些時日,想來也反省得差不多了。要不……晚些時候陛下過去看看?到底是陛下的人,哪有隔夜仇呢?” 慕容炎沒有答他話,卻抬手將軍函擲到地上,說了句:“朽木難雕。”想了想,說:“走吧,過去看看她。” 所有人都以為,以他和左蒼狼的關系,也不過就是關幾天而已。就連慕容炎自己,也覺得姜碧蘭能施些什么小手段?最多就是跪得時間久一點罷了。 然而到了獄中,就連他自己也吃了一驚。左蒼狼遠離稻草堆,靠在墻角,飯菜一應未動。獄卒開了牢門,慕容炎和王允昭走進去。左蒼狼沒有動,王允昭趕緊說:“將軍?將軍?陛下過來看您了。” 他伸手過去,然而指尖才剛剛觸到她,左蒼狼如同受驚的野獸,用力地摔開他的手,指尖劃在他手背上,立刻現出一道血痕。她整個人往陰影里縮。 王允昭一怔,慕容炎緩步上前,矮了身子去看她。身后獄卒趕緊說:“陛下,犯人最近情緒癲狂,還請陛下離得遠些,以免傷及龍體!” 慕容炎沒有理他,緩緩靠近左蒼狼,問:“怎么了?”說著伸手過去,陰影里他只覺手上一痛,卻沒有退,反而死死抱住了她。她的指甲像是被咬過,有的地方尖利無比。幾乎劃下他的皮rou。 身后獄卒早已驚慌,趕緊上來用力想要拉開她。他耳邊全是一片雜亂的聲音,頓時怒喝了一聲:“住手!” 周圍諸人一怔,都退了開去。他仍舊將她抱在懷里,握住她一雙手,然后發現她瞳孔血紅,狀若瘋癲。而不過區區數日,懷中人消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阿左。”他輕聲喚她,伸了手去撩她額前的亂發,她幾度掙扎,然而幾天沒有吃飯,她身上沒有什么力氣。 慕容炎說:“沒事了,安靜一點,乖,安靜一點。”她野獸一般地咆哮,最后一口咬在他手上。慕容炎眉頭微皺,身后獄卒一個手刀過去,將她敲昏。 她整個人撲倒在他懷里,慕容炎抱起她,發現那個人輕得毫無重量一樣。 他轉過頭,看見牢門前還擺著的飯食。身后王允昭輕聲說:“陛下,將軍這情況,看來是真不大好。要不要請個太醫過來瞧瞧?” 慕容炎輕輕撫摸她的長發,她全身都是冰涼的,長發未干透,里面還是濕著。這樣冷的天,身上只一件薄衣。他松開她的手,發現她雙手都凍裂,上面的指甲被磨得尖銳無比。 他只是用力一握,凍瘡的血水便溢了他一手。 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覺得有點可憐。這種情緒讓他自己都覺得荒謬,慕容炎是一個會可憐別人的人嗎? 他應該推開她,應該洗卻這一手血水,他應該覺得污穢。 可他仍抱著她,轉頭對王允昭說:“孤很想知道,不過幾天時間,他們怎么就把孤這一員虎將給嚇成這樣。你有空的話,幫孤問一問。” 王允昭當然知道這話是什么意思,立刻說:“奴才遵命。” 慕容炎抱著左蒼狼出來,周圍所有人都低著頭,然而目光有意無意,還是悄悄瞟過來。慕容炎全然不顧,抱著她回到車駕之上,抽了絲帛,輕輕替她擦拭臉上的污痕。 當天,這事就在宮里宮內傳開。當今陛下親自抱著溫夫人出獄回宮的事,還是很有爆點的。 慕容炎似乎全然不管這些,他找了太醫令海蘊前來為她診治。 然而當診完脈,海蘊垂頭道:“陛下,將軍恐怕只是急怒攻心,這些日子少盡飲食,又受了些風寒,不太要緊的。服兩副藥就好。” 慕容炎不說話,就讓他這么跪了一陣,說:“太醫令最近要照顧王后,想來十分繁忙。南清宮的事,就交給太醫丞吧。”旁邊的太醫丞趙紫恩趕緊下跪領旨。 趙紫恩再度診脈,都不敢開口讓宮女給她梳洗。她太虛弱了,幾日粒米未進,幾乎全靠身體底子好,強撐過來。慕容炎等在南清宮外,趙紫恩給她喂了點白粥,這才敢開藥。 慕容炎一直在旁,外面突然有人通傳道:“王后娘娘駕到。” 慕容炎轉過頭,就看見姜碧蘭走進來。她穿著一件淡金色的宮裝,粉黛不施,尚未復元的氣色,有幾分虛弱。慕容炎問:“王后怎么過來了?” 姜碧蘭向他福了一福,說:“聽聞將軍病了,臣妾特地趕過來看看。上次的事……想必將軍也是一時無心。受了這么大的責罰,臣妾亦是心中不安。” 慕容炎點點頭,說:“王后有心了。” 姜碧蘭微笑,說:“陛下掛心之事,臣妾又怎能不掛心呢?聽聞陛下急得一路抱著將軍回宮,臣妾只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慕容炎坐到榻前,緩緩握了左蒼狼的手,接過趙紫恩調配好的藥膏,輕輕替她涂抹。姜碧蘭一怔,忙強笑著走上去,說:“這些事就讓臣妾來做吧。陛下乃男兒,哪做得來?只怕弄疼了將軍。” 慕容炎看了她一眼,同樣微笑,說:“以前孤在宮里,身邊一直少人伺候,一些事,其實擅長。” 姜碧蘭一怔,他也不再理會她,只是這么一下一下,輕輕地將藥膏涂滿她的手。 姜碧蘭站在一邊,心下茫然。 ☆、第 68 章 將養 待到涂完藥膏,左蒼狼仍然沒有醒。趙紫恩說:“陛下,將軍如今可能是要睡上一陣。陛下不如晚點再過來吧。” 姜碧蘭一直沒有離開,她過來,本是想要提醒慕容炎,他親自抱左蒼狼入宮的事,已經人盡皆知了。這等于是在打她這個王后娘娘的臉。畢竟她失去孩子尚不足十日。 可是即使她親自過來南清宮,慕容炎并沒有絲毫愧疚之意。他如同平常見她,面色帶笑,語聲柔和。卻偏偏,當著她的面,親手為她上藥。 姜碧蘭微微咬著唇,心被不安淹沒。 如今聽趙紫恩這樣說,她忙說:“將軍也要休息,臣妾跟陛下都出去吧。”幾乎懇求的語氣,左蒼狼畢竟數日之前才害了她的孩子,如今慕容炎守在這里,讓她這個王后還有何威嚴可言? 然而慕容炎頭也沒抬,只是輕聲說:“孤再陪她一陣,王后有事就先離開吧。” 姜碧蘭如同冷水澆頭,全身慢慢冰涼。而慕容炎隨手拿了小修刀,慢慢幫左蒼狼削指甲。他動作很輕,很溫柔,姜碧蘭緩緩退后。再不須任何言語,她明白他的意思——他要捅破這層紙。要讓她明明白白地知道左蒼狼跟他的關系! 這是一直以來,他留給她的誓言與幻夢,或者說體面與尊重。然而今日之后,這一切都將成為泡影。 可是就算如此,她又能如何呢?她身為王后,只能退讓和接受。她默默地注視他,看他細心地剪去那個女人參差不齊的指甲,然后用磨石慢慢將倒刺磨得平整光滑。他這樣一個人,即使是做這件事,一舉一動也無不優雅溫柔,深情專注,就像在對此生唯一的愛人。 那情景足以讓任何一個女人沉溺其中,可如今她只是一個旁觀者。只能崩潰,或者沉默。她緩緩傾身行禮:“臣妾……告退。”每一個字都帶著淚。慕容炎卻沒有回身,只是揮揮手:“去吧。” 左蒼狼一直睡在入夜時分,她驚醒的時候,整個人幾乎彈坐而起。慕容炎就坐在榻邊,手里還握著一卷兵書。見她驚醒,說:“這么一驚一乍作什么?” 說著話邊伸手過去,左蒼狼迅速退到床里,慕容炎挑眉:“過來!” 她只是退,直到退無可退,卻沒有半點過來的意思。慕容炎站起身來,說:“既然你不肯過來,”整個人往前一撲,瞬間撲住了她,然后說下半句:“那孤只好過去了。” 左蒼狼用力推拒他,慕容炎握住她的雙手,笑說:“幸好孤有先見之明,先修禿了爪子。眼看這邊臉上已經抓了一道,若右臉再來一道,明日朝堂之上怎么解釋。” 左蒼狼根本不聽他說話,嘶聲喊叫。鬧得實在厲害了,慕容炎低頭吻住了她,她牙關一咬,血腥氣瞬間彌漫開來。慕容炎哼了一聲,卻沒退,緩緩地與她唇齒交纏。然后輕輕拍她的背,等她安靜下來。她這么多天粒米未盡,鬧不了多久。 等她終于失去了力氣,他說:“吃點東西?睡大半天了,應該也餓了。” 她沒有說話,閉上眼睛一直在喘氣。慕容炎也沒等她回答,叫來宮女為她端了一碗羹。左蒼狼到底是餓了,被氣味吸引。慕容炎端了湯羹,慢慢喂她。然而她只是吃了一口,頭一歪,哇地一聲吐了個干凈。 緊接著便是一陣干嘔。慕容炎微怔,聞了聞那羹,不覺有異。只得又令人再傳太醫。 趙紫恩深夜過來,重新診治之后,也是一頭霧水。后來換成白粥,她總算吃了些。 這樣一鬧,夜便深了。王允昭小聲說:“陛下,您看要不……回宮歇息吧?” 慕容炎說:“今夜,孤就在這邊歇下了。”王允昭微怔,張了張嘴,到底還是不敢說。如此左蒼狼畢竟還頂著溫夫人的名頭,他這樣明目張膽,若是被定國公等人知道,該如何解釋? 慕容炎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說:“怎么,宮里有人會亂嚼舌根?” 王允昭趕緊說:“回陛下,南清宮的宮人都是老人,口風很緊。” 慕容炎點頭,屈指一彈,示意他出去。 左蒼狼一夜忽夢忽醒,一直沒睡踏實。慕容炎也沒睡,就坐在榻邊,看了半夜的書。偶爾她驚醒,他便輕拍她,輕聲安撫。直到她重又睡去。 他溫柔的時候,擁有無限的耐性與包容。 棲鳳宮里,姜碧蘭沒有等到他。天光漸亮了,她枯坐了一夜,慕容炎連派個人過來知會一聲這樣的舉動都沒有。 他終于,不再扮演帝后情深了嗎? 一滴淚滑過臉龐,紅蠟堪盡。 第二天,軍中袁戲等人就收到消息,稱左蒼狼已被釋放,暫時仍是住在宮中。大家都松了一口氣,無論如何,這次她看起來又是有驚無險了。可是溫行野卻收到了一絲不好的消息。 他如今不上朝,要想知道什么事,只有去問別人。軍中能上朝的人不多,且時不時不在晉陽。只有夏常有,他能夠經常見到,而且還有交情。 如今左蒼狼又被下獄,他只有經常去向夏常有打聽。夏常有先前還知無不言,然而左蒼狼被釋放之后,他卻有些吞吞吐吐。 溫行野見狀就急了:“夏老弟!我不過是問問兒媳近況,你這般遮掩含糊,莫非她出了什么事?” 夏常有趕緊說:“溫兄不要誤會,左將軍如今在宮中,陛下待她……一如從前。無恙,無恙。” 溫行野將信將疑,半晌,說:“夏老弟,夏大人。如今我年歲已高,朝中又無人,一些事,如果連你也不肯告訴我的話,我恐怕是一生不能知了。” 夏常有一臉為難,只是說:“溫兄!這……也真不是什么事兒,只是……”嘖了一聲,欲言又止,不好再說下去。 溫行野說:“要我跪下求你嗎?”說罷撩衣就準備下跑。夏常有其實是個厚道人,怎么忍心真讓他給自己跪下,趕緊扶住,說:“溫兄。既然如此,小弟也就不隱瞞了,最近小弟聽到一絲傳言。但也僅僅只是傳言,沒根沒據,你也別往心里去。” 溫行野拱手,說:“賢弟請講。” 夏常有吞吞吐吐地說:“聽說,左將軍出獄的時候,是由陛下一路抱著,且同剩天子車駕入的宮。”溫行野一怔,夏常有咬了咬牙,說:“回到宮里,陛下賜住南清宮。且一直親自守在身旁,數次喂藥,據說連王后娘娘過去……也都未曾假手于他人。” 溫行野驚住,慢慢地,臉色由紅轉白。他右手緊緊握住拐杖,手背青筋凸現,夏常有趕緊說:“我也只是聽說,說不定只是閑人嚼舌,當不得真。” 溫行野緩緩拱手,道了個謝,再不多說,轉身出了廷尉府。夏常有生怕有什么事,追到門口,卻只見他拄著杖,風吹銀絲,步履蹣跚。 左蒼狼在南清宮養了幾天,慢慢緩和過來,然而眉宇之間,卻再不復以往的輕快。即使是熟睡的時候,依然微蹙眉頭。慕容炎下朝之后幾乎都呆在南清宮,姜碧蘭幾次想要進來,都被王允昭擋在門外。 終于有一次挑了個慕容炎上朝的時候過來,卻仍然被南清宮的宮人擋在外面。姜碧蘭怒斥:“大膽!本宮是后宮之主,我要進去,你等竟敢阻攔?!” 宮人跪地,卻沒有相讓的意思,只是說:“回王后娘娘,陛下有旨,將軍身體未復元,需要休息,任何人來都不見。包括……”后面的聲音終于小了,但還是能聽清,“包括娘娘。” 姜散宜后退一步,繪云扶住她,說:“娘娘,既然陛下這么吩咐了,娘娘還是不要惹陛下不高興了吧。” 姜碧蘭扶住她的肩膀站定,好半天,說:“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