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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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蒼狼咬著牙,卻是一動也不能動。 第二天,她被押到囚車里,太子慕容若親自押送游街。長街兩邊,百姓爭相圍觀。那天陽光有點刺眼,左蒼狼只覺雙腿劇痛,囚車每一次晃動,都讓她如同行走在刀尖之上。 街道兩旁有人低聲議論,有人指指點點,她閉上眼睛,重枷讓她的雙手被磨破,有的地方已經深可見骨。跟隨在太子身邊的溫砌有時候回頭看她,目光復雜。也許他也會想起,宿鄴城那些情同師徒的過往吧。 但是各為其主,戰爭從來殘酷。 等到了西市街口,有兵士把左蒼狼從囚車里拖下來,那時候她雙腿早已被鮮血浸滿。架著她的兩只手一松,她立刻摔倒在地上。慕容若坐在監斬臺上,向圍觀的百姓道:“這就是逆黨的下場!今天斬下左蒼狼的頭顱,下一次,便輪到慕容炎的頭顱被懸在晉陽城城樓之上!” 圍觀的人低聲說些什么,左蒼狼已經聽不清。兵士在地上鋪上白布,劊子持了重斧站在一邊。日過正午,時辰將至。 溫砌走到她身邊,左蒼狼說:“溫帥恐怕要白費心機了。她不會來的。”溫砌問:“為什么?你們看起來關系不錯。”左蒼狼說:“那只鳴鏑里面有紙條,她若拾得,只會以為我已擒得溫帥,返回晉陽。”溫砌沉默,許久說:“你早想過,此行有可能失敗。” 左蒼狼說:“戰場之上,我要向溫砌學習的,還有許多。”溫砌盯著她的眼睛,輕聲問:“值得嗎?” 左蒼狼望著他,終于露了一個笑容,沒有說話。溫砌搖頭:“阿左,你這一生,真是可惜啊。” 左蒼狼抬起頭,陽光灑在少女尤帶稚氣的臉龐,她面如淬玉,卻微微一笑,終于說:“不可惜,力所能及的事,已經竭盡全力去做。成敗在天,有怨無撼。” 溫砌嘴角微微抽動,良久,他抬起頭,看向監斬臺上的太子慕容若,說:“太子殿下,請暫緩行刑,我有事稟明陛下。” 慕容若說:“溫帥是要為這個逆犯求情嗎?你對她未免太過寬厚了!” 溫砌說:“請殿下暫緩片刻,微臣見過陛下就回!” 溫砌趕到行轅,慕容淵就嘆了一口氣:“你還是狠不下心。但是溫砌,此女極為狡詐,依孤之意,還是除之為上。” 溫砌說:“陛下,正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此女之才,當得重用,殺之可惜。再者,她聰慧機敏,微臣倒是甚喜。臣滑臺老家,妻子長年伺候公婆,又要照顧幼子。家父多病,實在勞碌。臣想,若是再娶一房小妾,家中雙親也多一個人服侍。” 慕容淵何等樣人,立刻明白過來:“只怕持刀握戟的手,不能洗手為羹。” 溫砌說:“心懷利器,自起殺心。如今她雙腿已折,只要不予救治,只能臥床不起。臣妻賢惠干煉,她又年紀尚輕,有些東西即使是不會,也可以好好學學。待他日,陛下收復河山,清除逆黨,大燕國力也必然大損。如遇戰事,此女會有大用。” 慕容淵搖頭:“溫砌!如今的形勢,已經不允許……”他話沒說完,溫砌雙膝觸地,跪在地上。慕容淵怔住,就聽他說:“陛下,微臣……”他略略咬牙,面色微紅,說:“微臣喜歡她,這么多年以來,惟一一次……微臣保證,絕不會讓她影響時局,求陛下成全!” 慕容淵一臉無奈,話都已至此,又有什么辦法?他輕聲嘆:“你啊……孤已知曉,你溫府上也是時候該添添喜氣了。” 溫砌跪拜:“謝陛下成全。” 左蒼狼被押回行轅的時候,還有些困惑。直到聽見溫砌決定納她為妾的時候,心里又感動又無可奈何。溫砌想要救她,她知道。這種時候,要勸服慕容淵留她性命,不容易吧? 反正人為刀俎,她為魚rou,贊成或反對都無濟于事。 溫砌果然沒有醫治她的雙腿,怕遲則生變,盡快與她成了親。 他在方城納妾,雖然一切從簡,到場的人還是很多。這時候辦喜事,當然也是有目的,一方面可以緩解方城緊張的氣氛,二來也讓晉陽慕容炎治下的百姓知道,他的愛將嫁給了自己。 滑臺溫府,幾乎熱鬧了一整天。夜里,賀客散去。溫砌揭開新娘的紅蓋頭,與左蒼狼同飲交杯酒。喜婆下去,新房里只剩下兩人對坐。 溫砌抬手,為她摘下沉重的鳳冠。左蒼狼雙腿綿軟,只略略一動,便痛得直冒冷汗。她問:“你不會真的要睡我吧?” 溫砌解衣上榻,說:“天地都拜了,洞房也入了,為什么不睡?” 左蒼狼怒了:“又不是我愿意的!” 溫砌嘴角現了一絲笑,說:“那有什么關系,這種事,我愿意就可以了。” 他湊過來,左蒼狼急了:“那你放過我,以后有機會,我也放你一次,怎么樣?” 溫砌將外袍掛到衣架上,說:“這樣的機會,還是不要有了。” 他把她的鞋子脫了,把她放到床上,然后解她的喜服。左蒼狼注視著他的眼睛,溫砌與她對視,半天扯了被子替她蓋上,嘆氣:“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在欺負一個孩子。” 他躺在她身邊,卻并沒有亂動的意思。左蒼狼松了一口氣,終于說話:“之后,我是不是就要留在滑臺,留在溫府?” 溫砌嗯了一聲:“我從軍多年,難得回家。你在雙親面前,幫我盡孝。秋淑是很好的人,不會欺負你,你也不要欺負她。”他伸手拍拍她的手背,“你既入我府門,以后便是我溫家的人。前塵舊事,我不會計較。以后在家中,不要太鬧騰就好。” 左蒼狼譏諷:“幾年見你一次?三年還是五年?” 溫砌笑:“你應該不會想見我吧。” 左蒼狼想翻個身,用了用力,只覺得腿如針扎,沒翻過來。她說:“如果我想的時候呢?” 溫砌眉宇微挑,他毫無疑問是個非常俊朗的男人:“忍住。” 左蒼狼氣惱:“我才不獨守空房!” 溫砌忍笑:“母親會教你。” 她扯著他里衣的袖角:“你帶我隨軍吧。” 溫砌望定她,搖頭。左蒼狼冷笑:“就這樣一輩子把我困死在閨樓繡閣里?” 溫砌握住她的手,是長者對孩子的寬仁退讓:“到內亂平息,慕容炎伏法之后。” 他這樣直白,左蒼狼很意外,轉頭看他,他笑容溫和:“那時候,我可以準你隨軍。我答應,只要時機成熟,我會力諫西征。你的才華壯志,不會荒廢。” 左蒼狼微怔:“你又不給我治腿,萬一我殘了呢?” 溫砌說:“我讓人用推車,推著你上戰場。”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左蒼狼信了,她問:“何必這樣,你不信我,殺掉我不是更省事嗎?” 溫砌替她掖好被角:“舍不得。世間愛才的,不止二殿下。” 左蒼狼避開他的視線,其實他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可惜,他只忠于燕王。而我……我只忠于一個人,燕王是誰,誰在乎?! 她說:“其實陛下跟二殿下誰作燕王,于將軍而言,有什么區別?” 溫砌說:“沒有區別。” 左蒼狼側過身面對著他:“那溫帥為何不能改投我家主上?溫帥的西征之志,正是我家主上之志。” 溫砌說:“七年前,陛下不顧滿朝文武反對,孤注一擲,任我為主帥,抵抗西靖。這么多年以來,我手握重兵,可他從未猜忌。他待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負他。” 左蒼狼沉默,然后說:“溫帥,我和你一樣,只忠于一個人。” 溫砌問:“為什么?你愛他?” 愛?左蒼狼閉上眼睛,那一天的南山,有滿地萱草,野薔薇開成漫漫花海。 延綿花墻之外,那個人正以繩索套取野馬。黑衣當風,他如同月夜之下魔鬼的影子,暢若疾風。野馬長嘶,驚動狼群,他抬頭,向她望來。 這么多年,他已不再記得那一次相逢,而她連當時的自己都忘記了,卻依然記得那一次回眸,他的模樣。他笑說:“你現于山之東方,又與蒼穹野狼為伴,就姓左,名蒼狼。” “不,你不會明白的。”她嘴角現了一個笑,輕聲說:“就像你忠于燕王一樣,我同樣不會背叛他,永不。” 溫砌沉默。 ☆、第 35 章 溫帥 第二天,溫砌命人把左蒼狼送到滑臺溫府。溫砌的家人先前在滑臺,滑臺離方城之間只隔著一個唐縣,并不遙遠。左蒼狼完全站不起來,藏天齊命人砸斷她的雙腿,可是沒有半點留情的。 她現在不說痊愈,只怕就算是治好,也不能像以往一樣了。作為一個戰場殺伐之人,這已是形同廢人。 滑臺的溫府并沒有想象中的富麗堂皇。銅門朱墻,門前一對石獅子,上面懸著燙金的匾額。左蒼狼是被人抬入府中的,本來妾室入門也有一套禮儀,但是溫家似乎沒有人在乎這個。 左蒼狼被抬進一棟小樓,樓前的小院子里,竟然爬滿了瓜藤。左蒼狼偏頭去看,只見兩個小男孩,一左一右,站在半月形的拱門前。 左蒼狼倒是聽溫砌提起過自己的兩個兒子,這時候不稍人言已經道:“溫以軒、溫以戎。” 兩個孩子從門后走出來,溫以戎好奇地問:“你怎么知道我和哥哥的名字?” 左蒼狼說:“聽你爹爹提過啊。” 溫以戎正要說話,外面突然有個女人道:“以軒、以戎!出來,不許打擾姨娘休息。” 兩個孩子做了個鬼臉,匆匆跑出了小院。左蒼狼被下人直接抬到床上,挪動的時候只覺得雙腿的碎骨扎進了rou里。不一會兒,外面有個婦人走進來。她已有三十余歲,眼角微微出現了一點細紋。但整個人仍然十分秀美。 她走到左蒼狼床前,低頭看了一眼她的腿。想來左蒼狼的情況,溫砌已經跟她交待清楚了。她說:“以后你就在這里住下,若是缺什么,差人跟我說一聲便是。” 左蒼狼說:“溫夫人?” 她嗯了一聲,說:“我姓余,閨名秋淑。”說完,轉身出了小樓。不一會兒,又進來兩個侍女,幫她梳洗。兩個人并沒有特別照顧她雙腿的傷勢,沐浴的時候,左蒼狼幾乎可以聽見碎骨支離的聲音。 她額角汗珠細密,卻一聲沒吭。溫砌不會希望她好起來,這些人當然是不會顧及。 余秋淑撥了兩個粗使丫頭過來照顧。左蒼狼是不能下床的,上茅廁也要有人攙扶。兩個粗使丫環雖然不夠細心,倒也不壞,反正每日吃喝拉撒全都侍候,余事卻是再也不管的。 左蒼狼每日悶在榻上,只能看見南邊的一扇花窗。 這日,溫行野溫老爺子在院子里練拳。他本也是沙場老將,因傷引退,脾氣可是真不好。偶爾一瞪眼,很是嚇人。跟誰說話都是大嗓門。 左蒼狼聞著沒事,只能透過花窗看他練拳,時間一長,不由笑了一聲。溫行野轉過頭,立刻就瞪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左蒼狼立刻一臉嚴肅,說:“沒什么啊,你們不許我走,還不許我笑啊?” 溫行野大步走進來,問:“說,你笑什么!” 左蒼狼說:“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啊。”溫行野怒目,她說:“溫老爺子,您當年就是憑這兩下子花拳繡腿上陣殺敵的啊?” 溫行野給氣得:“混帳!你說什么?!” 左蒼狼說:“實話實說而已啊,真話你不愛聽我不說了。” 溫行野眉毛都立了起來:“你起來!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左蒼狼說:“廢話,你沒看我起不來啊!” 溫行野上前,粗野地將她拎得坐起來:“你手總能用吧?” 兩個人于是開始拼拳法,左蒼狼一動就大汗淋漓,溫行野為了不占她便宜,也站得筆直,下盤一動不動。 兩個人你來我往對拆了幾招,溫行野慢慢有了些興趣——這丫頭不錯啊!砌兒說她雙腿已廢,不會是假的吧? 他有心想要看看,但是好歹名義上還是公公。哪有公公去看兒媳婦雙腿的!也不多說,兩個人打了一上午,各自汗濕重衫。最后還是溫老夫人覺得不成體統,前來斥走了他。 然而溫老爺子畢竟技癢,下午又過來,拿了沙盤跟她紙上談兵。左蒼狼從來沒有過什么長輩,這時候也沒什么顧忌,說:“屋子里又濕又冷,把我扶到院子里再說。” 溫老爺子瞪她:“你就這樣跟長輩說話?沒大沒小!” 左蒼狼說:“那你還玩不玩了?!” 溫行野想了想,想要伸手扶她,實在也下不去手。只得叫了丫環過來攙扶,他自己出去,在院子里搭好錦墊竹椅。左蒼狼坐在竹椅上,冬日的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還感嘆:“唉,我們兩個人,居然只有一條腿可以用。” 溫行野一個爆粟子敲她頭上,兩個人各拿了小旗,重新在沙盤上劃分自己的勢力范圍。 左蒼狼坐久了,想要動一動,試了半天,最后雙手握著傷腿,放到旁邊的石凳上。一轉頭又過來排兵布陣,溫行野越來越懷疑她的腿傷是假的了。 他伸出手,在她膝上一按,心中卻是一驚——所觸之處,膝骨全碎,只能摸到皮下碎骨碴子。若非重器所砸,傷不成這樣。 他暗自吃驚,旁邊溫以戎睜著圓圓的眼睛,問:“爺爺,您為什么要摸姨娘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