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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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里,溫砌率兩萬人連夜行軍,趕往與西靖接襄的宿鄴城西,在白狼河邊扎營。左蒼狼和袁戲帶軍隊返回與北俞小泉山相鄰的宿鄴城北。 袁戲一路都在看左蒼狼,左蒼狼被看得不自在,不由摸了摸臉,問:“我臉沒洗干凈?” 袁戲干咳一聲,立刻移開目光。 行軍過程中,溫砌向慕容淵請令,派使者游說孤竹。這是現成的功勞,大燕這次大勝,全殲了北俞十五萬精銳。如今相約出兵北俞,孤竹王一定會考慮。溫砌話里話外,還是提及了二殿下慕容炎。 而慕容淵雖然同意此事,卻仍派了太子門客高車奇前往。 幾天之后,孤竹同意出兵,游說之功盡歸太子。 溫砌暗自嘆息,卻也無能為力。等到八月中旬,西靖果然再次囤兵,但為首的將軍見宿鄴以西的白狼河是溫砌親自駐守,頓時猶疑不前。 當年西靖與大燕的一戰,溫砌僅靠三萬殘軍,生生耗得西靖十幾萬大軍糧草殆盡,不得不同意和談。如今再戰,他又有幾分把握? 西靖這一猶豫,袁戲和左蒼狼帶兵攻打北俞小泉山。北俞正在抵抗之際,孤竹起兵,自東邊攻打北俞的延陵。 北俞瞬間手忙腳亂,孤竹輕易得手。一夜之間,西靖大軍繞過宿鄴城,徑直攻打北俞的馬邑城。西靖一動兵,其他部族紛紛起兵,整個俞國在短短三天之內,全部陷入戰亂之中。 袁戲一馬當先,率軍攻下小泉山。左蒼狼說:“放棄守城,追擊達奚鋮和達奚琴!” 袁戲看看小泉山的纖陌城郭:“這可都是用命換來的城池啊,真的就這樣放棄了?” 左蒼狼說:“丟給山戎,西靖一定會跟它咬起來。我們握在手里,只是禍端。” 袁戲低頭想了想,說:“行吧。那我們現在退兵?” 左蒼狼說:“我帶一小隊人,前去追擊達奚鋮等人。” 袁戲剛要答應,想到溫砌臨行前的吩咐,立刻改口說:“哪有參軍親自帶兵的道理,有什么閃失我怎么跟溫帥交待?你劃定路線,我去就行了!” 左蒼狼說:“有三條可能的路線。而且這一條路有可能遭遇靖軍,十分危險!小道不宜人多,還是我親自前往吧。” 袁戲忙說:“這條我自己帶兵前往,剩下兩條就派諸葛錦、許瑯分別帶兵追趕攔截。” 左蒼狼微微一頓,咬了咬唇,說:“好。”然后劃定了另外兩條路線。 袁戲自以為干得漂亮,和諸葛錦、許瑯帶著三隊人馬就走小路攔截達奚鋮和達奚琴而去。左蒼狼親自將這三路人馬送出小泉山,轉頭看看剩下的六萬余軍隊,唇角微勾,露了個笑。 ☆、第 21 章 代價 左蒼狼帶著剩余的六萬軍隊退回宿鄴城,把已得的小泉山丟給了隨后前來的山戎人。 大燕軍中素無女子,她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稚氣未脫,走在軍中可謂是走在目光匯聚的中央。左蒼狼待人和氣,起初有兵士作怪,向她吹口哨。她回頭看了一眼,說:“你吹的?”那兵士嚇得面目發白,她淡淡道:“以后別朝我吹口哨。我也會吹。” 說罷,真的吹了一聲,然后說:“我還吹得比你響呢。” 眾皆大笑。 一路回到宿鄴城,她與兵士已經混得極熟。白天行軍,晚上坐在火堆旁邊烤rou喝酒。西北沙地多狐貍,熟悉地形的老兵痞沒事還叫上她一起打狐貍。 左蒼狼的箭法百發百中,有一次曾在一百二十步外射中奔跑的沙狐,且正中眼睛。軍中最熟練的弓箭手也甘拜下風。 待回到宿鄴城,左蒼狼安排扎營,第二天就開始每日cao練。她每天起得非常早,十六歲的少女,一身白衣輕甲,帶著數萬兵士或練習突刺,或數十里負重疾跑。 有時候汗流浹背,每粒汗珠都閃爍著光輝。 營中對她有好感的兵士不在少數,有內向的偷偷地看她,有外向的直接向她示好。左蒼狼站在校場上,掃視眾人,說:“今天收到幾個兄弟偷偷遞來的情書,說對我十分仰慕,朝思夜想,茶飯不思。” 士兵們捧腹大笑,遞情書的人低下頭,誰也不敢看。左蒼狼說:“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人喜歡女人,天經地義。”大家都跟著起哄,她笑笑,素手一抬,指著箭靶,說:“今日設個賭局,誰能勝我……”她想了想,摘下手上骨韘:“賞骨韘一個,而且從今天起,我會記得他的名字。” 兵士們頓時一陣歡呼,紛紛上前嘗試。但是營中兵士,哪能跟她這種人相比,紛紛敗下陣來。 敗了也沒人氣餒,個個都是一臉的笑容。 半個月之后,西靖率先攻入俞國都城武淄,俞國滅亡。 西靖與孤竹、山戎、屠何等軍隊在俞國故土燒殺搶掠,開始了長達三年的城池之爭。大燕從慕容淵到朝中群臣都松了一口氣。袁戲擒住了俞國舊主達奚鋮、皇叔達奚琴,一路押解回京。 慕容淵龍顏大悅,封賞了溫砌、袁戲等將領。唯獨沒有提左蒼狼。溫砌自然也不提,她仍在軍中任參軍職。 溫砌、袁戲回晉陽受封領賞那一天,左蒼狼在軍中跟兵士一起cao練。突然有傳令兵快馬來報:“參軍!晉陽有人送信給您!” 左蒼狼頗為意外,接過書信,只見上面寫著左參軍親啟。她撕開信封,慕容炎熟悉的字跡蒼勁有力,她尚未看清內容,墨香先入了心肺。 信其實很短,只是說:“軍餉微薄,聊以補貼。左參軍辛苦。”最后落款一個龍飛鳳舞的炎字。后面附了兩張一百兩的銀票。 左蒼狼拇指指腹在那個炎字上反復摩娑,原來,只是這么觸碰這個字,也會讓人心跳加速、血脈沸騰。她唇角忍也忍不住,彎成了月牙。面東而望,不見晉陽,心卻已在彼方。 下午,左蒼狼正想著要不要給慕容炎寫封回信,突然有人來報:“參軍,大薊城瘟疫漫延,陛下已令溫帥攜太醫趕往大薊城,溫帥命許瑯將軍帶三個營的兄弟前往大薊城外駐扎待命!” 左蒼狼微怔——大燕,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問:“溫帥有讓我也跟去嗎?” 傳令兵跟她極熟,這時候實話直說:“并沒有。但是小的想著應該過來通知參軍一聲,許將軍已經領命,馬上就要出發了。” 左蒼狼點點頭,拍拍他的肩,徑自出來。如果是瘟疫,說不定慕容炎會派楊漣亭過來。她當然還是前去看看得好。 一路從宿鄴趕往大薊城,兵士守住了城門,不許私自進出。 許瑯安排兵士扎營,直到傍晚時分,溫砌終于也到了大薊城。左蒼狼這才入城,同他相見。溫砌見她與許瑯一同前來,微微皺眉,倒也沒顧得上管這事,說:“瘟疫傳染嚴重,在城外搭建臨時住所,將未患病的百姓暫時遷至城外。” 左蒼狼和許瑯應了一聲,領著兵士在西郊搭建了木棚。 幾位太醫都是德高望重之輩,在這里也顧不上擺架子了,當天就開始為村民診病。 天平巷,德益堂。 天色已晚,伙計們早已歇下了。楊漣亭在燈下翻看一卷醫書,外面一身輕響,他立刻起身,卻見慕容炎從外面走進來。楊漣亭微怔,急忙起身跪拜:“主上。” 慕容炎掃了他一眼,淡淡地說:“起來。” 兩個人起身,他在桌邊坐下。楊漣亭親自為他奉茶。他多年行醫,雖是年少,卻已有一股成竹在胸的穩重神韻。因為常年少見陽光,人也生得格外白凈些,更襯得豐神如玉。 慕容炎看了眼他的手,說:“大薊城突發瘟病的事,你可知曉?”楊漣亭恭敬地道:“今日方才聽說,只聞聽癥狀,還未見到病人。” 慕容炎說:“很快你就能見到,你負責此事,孤要盡快見到藥方。” 楊漣亭垂手應道:“屬下遵命。” 慕容炎緩緩說:“這次有可能是你這輩子唯一的機會,你必須好好把握。你的醫術雖然精妙,但是畢竟年輕,未必有太醫們老道。”楊漣亭微怔,不明其意,慕容炎說:“我找了一個人,去到大薊城之后,他會幫你。必要的時候,必須聽從他的話。” 楊漣亭微怔,雖有疑惑,卻還是叩拜道:“屬下遵命。” 楊漣亭趕到大薊城時,比溫砌他們晚了三天。當天晚上,左蒼狼看到暗號,趕到城中,就看見楊漣亭正挨家挨戶地探視病患。伙計們可是沒有人會跟著他到這個鬼地方的,他身邊再無旁人。 左蒼狼在軍中也沒什么任務,跟了他一下午。楊漣亭初初檢視了病情,便配了藥水煮水帕,給左蒼狼蒙面,降低感染率。左蒼狼倒也無懼,陪他在城中四處行走。 楊漣亭試了好幾個方子,然而情況并不理想,疫病依然以令人談虎色變的速度擴散。城中感染者達十之三四。 疫情來勢洶洶,溫砌帶來的六名太醫不敢深入,只敢在城郊診治少量患者。左蒼狼天天陪楊漣亭深入城中,風華正茂的少男少女,毫不畏懼地進出險地。 溫砌覺得好奇:“你認識楊大夫?這樣進出,不怕染病嗎?”左蒼狼說:“只是敬佩他醫者仁心。他原本不必來。”溫砌說:“他是不必來,許多事情并不是空有一腔熱血就能成功的。這里六位太醫,每個人都曾研制出治療時疫的方子。他們經驗更豐富。” 左蒼狼說:“確實有許多事情并不是空有一腔熱血就能成功,但是這并不妨礙我敬佩那些胸懷熱血的人。” 溫砌啞然。 溫砌是不會跟一個小女孩吵嘴的,可是事情真的被他言中。 楊漣亭即使是醫道方面的奇才,到底年紀輕。見識才學可以通過醫書彌補,經驗萬萬不能。如此過了六七天,疫情仍然沒能被有效控制。慕容炎幾乎日日來函詢問情況。 終于這一天,一個名叫姜杏灰衣老者過來,自稱是受慕容炎之托前來幫助楊漣亭研制藥方。他直接找楊漣亭談話。兩個人在屋子里不知道說了什么,當天下午楊漣亭沒有前往城中。 左蒼狼不放心,那灰衣老者有意避開她,讓她覺得可疑。她坐在楊漣亭身邊,問:“主上給你密信了?” 楊漣亭說:“嗯。” 左蒼狼又等了一陣,見他實在沒有說出來的意思,便問:“今天不去城中了?” 楊漣亭說:“你去吧,幫我采集不同階段病人的血液樣本。” 左蒼狼拿手探了探他的額頭,見不發燒,才說:“好。你要是累了就歇一下,這兩天眼睛都熬紅了。” 楊漣亭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說了一句:“我知道。” 左蒼狼出門之后,姜杏從里屋走出來,淡淡地說:“已經準備好了。” 楊漣亭雙唇顫抖,良久,換了身衣服,進了里屋。 里面綁著個老人,如今已經昏迷不醒。姜杏將老人的衣服剝開,楊漣亭唇色慘白,右手握了小銀刀,幾次比劃,下不了手。姜杏說:“你若不行,我來。” 楊漣亭呼吸急促,只覺得那些空氣再不能為心肺吸收。 姜杏不耐煩,搶過他手里的小銀刀,從老人咽喉剖下去。老人并無知覺,血淌下來,被臺下的木盆接住……楊漣亭彎下腰,驟然嘔吐。 慕容炎是給他下了密令,實在不行,用活人試藥、解剖,無論如何,必須趕在太醫之前研制出藥方,盡快控制疫病。可是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他捂著嘴,猛然沖出去。 晚上,左蒼狼回來的時候,就覺得奇怪。她問姜杏:“楊漣亭呢?院子里怎么有股子血腥味?” 姜杏在洗手,聞言答:“宰了只羊吧?楊大夫身體不適,說要躺會兒。” 左蒼狼趕緊大步進屋,只怕楊漣亭也染上瘟疫。床榻之上,楊漣亭是真躺著,她快步上前,問:“你怎么了?” 楊漣亭連嘴唇都是白的,卻勉強露了一個笑,說:“可能這幾天有些累了,不礙事。” 左蒼狼擔憂地探了探他的額頭:“你可別染病啊。” 楊漣亭握住她的手,眸子像是隔了一層水光,良久,說:“我不會。” 左蒼狼說:“那你先睡吧,要不要給自己開個藥方啊,我讓姜杏煎好藥再叫你。” 楊漣亭握著她的手,說:“陪我躺一會兒,我冷。”左蒼狼說:“不要了,讓溫帥看見還以為什么跟什么呢。” 楊漣亭于是松開了她的手,左蒼狼看了他一眼,沒奈何,只好上了床。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說:“冷還好,我看染病的人都是發燒。”說著話,倒真是合衣躺了下來。楊漣亭將頭靠在她肩上,不一會兒,她是真睡著了——這些天她跑前跑后,一天睡不了多久。 楊漣亭閉上眼睛,良久,輕輕顫抖。 楊漣亭自此很少去城里,每日里大多時候是左蒼狼往外跑,省下許多時間。姜杏在這里呆到第三天,終于說:“你還不會用刀嗎?要看到什么時候?” 楊漣亭咬著唇,姜杏冷哂:“過來,不把他們當人就好了。” 楊漣亭沒有走過來,姜杏轉過身,把滴血的刀遞給他:“慕容炎說,你是靠一個女人才有了活命的機會。你要靠別人一輩子嗎?” 楊漣亭僵住,姜杏盯著他的眼睛,問:“你的夢想、志向,血海深仇,都要靠別人來替你達成嗎?你的同伴為了你,天天去城里。你要等到她也染病,而你無能為力的時候,再去追悔莫及嗎?” 楊漣亭只覺嘴里腥甜,牙齒已經將嘴唇咬出了血。姜杏說:“楊家無人了嗎?” 楊漣亭走過去,慢慢地握住了那把刀。刀尖向下,血滴如珠。 那時候,左蒼狼領著一隊兵士在采草藥。她能辨識常用的藥草,但是論醫術就完全一竅不通了。也只能楊漣亭怎么說,她就怎么做了。 于是每日里記錄病患的服藥反應,采集些血液、唾液等樣本。偶爾有新鮮的尸體,會運到楊漣亭指定的地方。其他死亡的村民,她也要幫著火化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