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楊清身邊卻有這樣一個人,真是不公平啊。命運只對自己殘忍,卻如此厚待楊清,真是不公平。 那邊,楊清幫望月洗完頭。她坐在院子里晾頭發,楊清站在邊上想了下,就過來原映星的屋子看情況。進屋后,看到青年仍維持著自己走時的昏睡樣子,連姿勢都沒有變化。楊清心中一頓:我之前猜錯了?那個人不是原映星?可是除了原映星,這里有誰武功能高到瞞過自己的耳目呢? 江湖中武林高手自然很多,只是這么一個小地方,不應該引來這么多高手的。 又探了探原映星的脈象,楊清垂著眼,盯著床上的人看半天后,才轉身離開。 這幾天,除了原映星,望月其實還在琢磨著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如何不露聲色的,在楊清的眼皮下殺了姚芙。楊清有種默認她二人爭斗的意思,但是這種趁人之危的事,他應該接受不了。然而現在不只是楊清能不能接受的事,還有一個原映星。就沖原映星對姚芙的迷戀勁兒,望月覺得吧,即使楊清默認她殺了姚芙,原映星醒來,也不會默認的。 自從姚芙出現,望月見過太多次原映星向著姚芙的時候了。他總是讓她忍一下,說她,“你堂堂圣女,干嘛總跟阿姚計較呢?你把她當小貓小狗似的,逗著不行嗎?” 可是有這種搶了主人男人的小貓小狗嗎! 望月對原映星太失望了,即使重見他,她也沒什么興趣再跟他討論姚芙的問題。反正姚芙殺了自己,自己也要殺姚芙。管原映星應不應呢。 最好的下手時機,就是趁現在,姚芙還昏迷著,原映星還沒有醒過來阻攔她,解決了姚芙最好! 望月還沒有找到機會下手,畢竟楊清每天都在。有些事,可以跟楊清討論。有些事,不能經由她的口告訴他。望月有這種認知。 這一晚,官府那邊來人,又是問客棧失火的事。楊清跟望月交代一番,就出門了。 殺姚芙最好的機會! 望月瞬間就精神奕奕,特別熱情地送楊清出門。黑夜中,粉衣少女站在府門后送人,在門口搖落的燈火下,她的目光清澈又明亮,發著光一般。楊清莫名其妙看她幾眼,直覺她有問題,可沒有提示,官府又催得緊,他一時沒猜出她又鬧得哪一出,只能先離開,暗中提醒自己快一些,莫讓望月又背著他胡作非為。 畢竟是魔教圣女。絕不能把她當善良的姑娘看待。 楊清一走,府中望月最大。她在夜中飛落幾下,以最快的速度沖回主屋。叫回所有下人,親切說,“這幾天辛苦大家了。今晚給大家放假,都回去睡吧。” “可是楊公子走前吩咐……” “聽我的,”望月一字一句,面上帶著深深笑意,“回去,睡覺,一覺到天亮,最好了。” 被少女面上的笑嚇得一激靈,好像瞬時感覺到一條蛇在吐著信子、盯著自己一樣。這種感覺太可怕,下人們立即有了對方不是好人、隨時會下手殺自己的意識,當即不敢多爭辯什么。在少女的目送下,一個個停了徹夜照顧病人的功課,回去下人房中睡覺了。 等把閑雜人等都安排好,望月在深夜中身子幾次起起落落,就急不可耐地殺向姚芙的屋子。推開門,只有月光,沒有燈火。她也沒打算點燭火,摸到床邊,透過月色,隱約看到床上的蒼白女子,少女嘴角一抹笑,當即伸出了手。 就在下一刻,從后方伸過來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向后方折去。力道很大,絲毫不在乎她的手腕就此折斷。 多虧望月反應快,手上刺痛傳來時,就真氣游走流向手腕處,反方向一旋,整個身子跟上去,化解了那個力道。帶著真氣的指點向對方的命xue,那人松開了手。而她已經躍到了窗口,警惕回望。 這一看,當真呆了下。 黑暗中,站在姚芙床邊的人,是原映星。 他醒過來了?可是傍晚自己去看時,明明還是昏迷不醒的啊。 望月當即心中一沉:原映星恐怕誤會自己和楊清對他圖謀不軌,把他們兩個當敵人了。 望月登時想要立刻解釋,可又不知該怎么說,再加上看到原映星站在姚芙床邊,她就心中來氣,想要解釋的話在嗓子里轉了一圈,頓了那么一頓。 而原映星站在床邊,漫不經心地瞥了眼床上昏迷的女人,又將視線放在了窗邊站著的小姑娘身上。 姚芙反正是要跟著他一起死的,什么時候死,都無所謂,他也不在意。總是現在醒著的這個意識,對姚芙的觀感很淡漠,只有隱約的好感,但完全能被這個意識壓下去。比起姚芙,原映星更想要面前這個小姑娘的性命。 同樣是楊清不在,也給了原映星殺人的機會。 窗口月光下的姑娘,眸子黑亮,似很驚訝他的醒來。她肩膀腰肢纖細,臉頰上還帶著一團粉,是獨屬于少女的嬌憨爛漫之氣。 原映星的眼睛,落在她的發心上,看到她的長發挽了小花,沿著纖細的脖頸梳著一半,垂著一半。又是嬌俏,又是清新。 看到她的頭發,原映星就想到下午時看到,她坐在院中,楊清溫柔又細心地給她洗發。流水順著她的長發淌下,她口中抱怨青年,卻還乖乖地靠著青年膝蓋。 想到那一幕,原映星心中便有些焦灼和煩惱。 他閉了閉眼。 重新睜開時,眸子幽幽涼涼的,沒有感情。 望月心中叫道不好,她實在了解原映星的肢體語言眼中神態,他這分明是起了殺心的意思。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了他,讓他居然起了殺心?! 望月不敢與他硬抗,破窗而走。風聲在后,凜冽地刮破一大片樹身花叢,向她追過來。 對上原映星這種高手,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你只要稍微停一下,他可能就掐斷你的喉嚨了。望月心中憋悶抑郁,不知自己怎么這么倒霉、想解釋清楚可是他不冷靜她也不敢停啊,只能拼命地用輕功躲避。 魔教的輕功路數,都是一脈相承。走起來很不錯,不過在天下,輕功最出眾的,是云門。 云門的武功本就以飄逸見長,打起來都仙氣飄飄,他們的頂級輕功,喚作“躡云梯”,說是踏云踩月、與風借道也不為過。 望月曾經見識過楊清的輕功,那時他與火堂主明陽打斗,行動間,真是被風飄著走的,何等之快之輕。那時楊清受重傷,明陽又總是拿人威脅楊清,讓楊清處于下方。但要真說明陽殺楊清,望月認為也很難。楊清當時就是真氣流轉不暢,他只要能運得起真氣,就算打不過,對方也追不上他。 后來楊清交給了望月云門心法。 望月跟他討教過他的輕功。別的云門小輩們使用的輕功,可能不是“躡云梯”,但是楊清練的,一定是這門。他果然練的是這門,也不避諱她。望月問他,他就解答。大概他在云門教慣了弟子學武,講起武功心路來,深入淺出,很容易讓人理解。 有這么個好師父,望月學“躡云梯”,學的很順。就是一直沒什么機會用而已。 然后今晚,就用上了。 原映星的武功太高了,內力太強大了,望月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想要在他手下逃脫,就只能借用頂級輕功的技巧。正是這門輕功的心法厲害,望月這個半吊子,才能趔趔趄趄地將人甩在后面。 望月幾乎將自己所理解的云門輕功運用到了極致,又飛又縱,又借地形掩飾,可是原映星依然緊追其后。 她用技巧取勝,然而魔教的輕功,本來又不差,再加上用的人,還是原映星這種高手。 望月心中快哭了:以前學云門的武功,是因為自己這個身體適合這個路線。可她自身,對云門的武功并沒有太大興趣。所以學得馬馬虎虎。而楊清又沒有時刻逼著她練武,他大概覺得她一個習武人,該有自覺性。 偏偏望月是沒有那種自覺性的。沒有人逼,她就懶散。現在到了用的時候,才覺得不夠看。 她心中欲哭無淚:楊清……清哥哥你在哪里!下次你教我武功時,我一定好好學!清哥哥你快回來,我家教主這個瘋子他要殺我啊……我打不過他清哥哥…… 身后追著的原映星則看了她的武功,揚了揚眉,心中想:云門路子。 呵呵,云門的人都去死吧。 望月很快真氣不濟,在逃到湖前,便無力再往前。趔趔趄趄地跌倒在長提前,回身倉皇,看到原映星銳利寒冷的眼眸。殺意在其中,寂靜無聲,碾成一條細線,向她眉間刺來。 生死一線間,望月惶惶,閉眼叫道,“楊清救命!” 生死之間,她首先求助的,就是楊清。明知他不在,可是第一時間,她真的沒有反應過來,向原映星求助。 而就好像冥冥中有感應一樣。 她喊楊清,身子便被后面一道柔力托起,那道力讓她身子斜向一旁,躲開了原映星的第一招殺招。望月反應也靈敏,借著這個力道,在地上滾了一圈,狼狽地躲開了原映星緊迫的第二招。 連躲兩招。 第三招,視線中便看到了流云般的白袍,飛揚起,在半空中,與原映星對了一掌。雙方都被震得往后退開。 “楊清!”望月好驚喜。 楊清回落到她身邊,伸出手,將她拽了起來。望月心有余悸地躲在楊清身后,心中復雜:我真是可憐。 昔日教主要殺我,還得靠白道人救我。 而我還是圣女呢! 呵呵。 原映星受到的沖力其實并楊清大,他身子在半空中一僵,才落落然飛下,站到了五六丈遠的水上長廊前。他面無表情,與楊清對視片刻,道,“楊公子要跟我打?” 楊清說,“你武功詭譎,內力充沛。然你現在中毒,對身體自然有損傷。平時你我難分勝負,但現在,你不是我的對手。” 原映星眸子又冷又鋒銳,語氣卻愈發溫柔了,“真是難得見到楊公子這樣理智的人。大部分人碰見我,都要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了再說。男人嘛,輸得再難看,也不能輸了面子啊。” 楊清笑了笑,不受他的挑撥,“原教主說的是。” “原來你知道我是誰啊,”原映星顯然已經忘了那日初見時,望月結結巴巴的“他是原映星”,此時懶懶道,“楊公子,既然知道我是誰,我們就直說吧。你把你身后的那個姑娘交出來,我們兩個就不用打了。否則與我斗下來,你也必受重傷。你還如何護住你的一幫跟死人似的不知道還會不會醒來的師侄們呢?” 他說話當真不動聽。 直接擠兌云門的弟子們是死人。 楊清淡淡看著他,半晌后道,“原教主果然如傳說中一樣陰晴難測。” 原映星挑了挑眉。 聽對面溫潤的公子說,“昔日護著我云門子侄,如今又要殺他們。原教主的路數,在想當真看不懂。” 原映星的眸子更冷了些,審度地看著對面的人:他確信,在他的眼皮下,姚芙和江巖那幫少年跟楊清傳信,絕對沒有機會把自己的行跡透露出去。也就是說,在原映星的控制下,楊清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和云門的人一直在一起。但是楊清顯然猜出來了。 看起來,楊清不是好對付的人啊。 原映星皺了皺眉,轉眸間,他語氣就親切無比了,“楊公子,說這么多廢話干什么?你知道你身后的姑娘是誰嗎?” 楊清好奇,“誰啊?” 望月從楊清背后露出半張臉,也好奇看。 原映星笑道,“剛才如果不是我路過,她就要殺掉你云門中人了。我看啊,她在你身邊,八成另有所圖,乃是魔教妖女。這種妖女,自然是能殺就殺,以免日后留下禍害。楊公子是正道出身,這個道理不會不懂吧?” 楊清回頭看望月。 望月心虛,又厚著臉皮,氣憤地瞪著對面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原映星,“胡說!我才沒有要殺人滅口,我才不是什么妖女!” 她跟楊清告狀道,“這個人啊,”指著原映星,“你怎么能相信他?他是魔教教主!這種狼心狗肺顛倒黑白的人,你正道出身,該除之后快!快,殺了他!” 原映星笑道,“胡說。我已經叛了魔教,投向正道了。你這個妖女,可莫要冤枉我。楊公子,別信她的話。” “呸!你這賊人,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啊?清哥哥,別聽他妖言惑眾,殺了他!” 聽他們對罵,楊清面上神情淡了下去:……呵呵,你二人的關系,真是好啊。在這個時候,分外的意見統一呢。 ☆、第61章 10043 原映星就這么留了下來,他給出的說法是,他想殺楊姑娘,是誤會楊姑娘對云門弟子們圖謀不軌,既然是誤會,他自然是道歉,不過云門弟子們現在中毒未醒,為自證清白,他決定留下來等他們醒來給自己洗罪。 望月撇嘴:扯,你就盡情地扯吧。 楊清卻像沒聽出原映星的強詞奪理一樣,似乎對原映星、望月這類的耍賴手法,他天生鎮定,連面部表情都沒變一下,就能和和氣氣地接口,“原教主太客氣了。何至于此呢?不過我正好也有事跟教主商量,教主留下確實比較方便。” 兩人握手言和,就跟沒有任何糾葛一樣。這兩個男人都屬于能說會道型,一者百般迎合,一者善解人意,方才還劍拔弩張,現在就好得似乎隨和可出門喝酒了。 回頭,原映星微笑:反正我現在打不過你。還不如留在你們身邊,伺機下手。 楊清則想:這種大型殺戮武器,還是留在身邊看著比較保險。況且我想要跟魔教和解,必然需要原映星配合。雖然挺不想阿月跟他相見的,但這也沒別的好法子。 回過身,對蹙著眉尖的少女招招手,從袖中掏出一包甜糕給她,“路上買來的,你拿去吃。” 望月立即小狗似的跑過來,歡歡喜喜接過了甜點。打開,咬上去還有些溫熱,她更加開心了,“楊清你真是好人,出門還給我帶東西吃。下次我也給你帶。” 楊清說,“不用了,我不吃這些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