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這事兒昨天沈洛深在酒桌上也提了。他說自己做了個大媒,這輩子從沒干過這么有感天動地的事。然而大家都當(dāng)笑話聽,并沒有多少人捧場。司寂懂。甚至對于他和左言的關(guān)系,他們多數(shù)也都持保留態(tài)度。 左葉沒忍住,笑得臉上泛紅:“這么說,我哥一開始當(dāng)了次免費的鴨?他知道這說法嗎?” “知道……” “那打你屁股沒?”左葉問,同時感慨,“你真傻。世界上哪有免費的東西……最后你不還是把人給賠進(jìn)去了。” 見他說得毫無壓力,司寂也稍微放得開了:“喂,小葉子,我越發(fā)覺得你深不可測啊!” 果然和左言是親兄弟。 司寂回憶著他追左言的過程,想想還確實發(fā)現(xiàn)不少好玩的:“一開始還是他先加的我微信,嘖嘖,悶sao。” “人對于自己的感情是理不清的。很多事悄悄就發(fā)生了,察覺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左葉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很安全的姿勢,“而且你說,我哥見伯父伯母的時候有些放不開,對嗎?” “是,看起來好像很從容,其實很不自在。” 大概老司夫婦也看出來了,一直保持著親近卻不過分的熱情。 “他是不習(xí)慣和類似父親的角色相處吧……我也一樣。這還會影響到擇偶觀噢,比如你,應(yīng)該讓他很有安全感。” “這也是互相的吧。” “嗯。不過你確實比他更堅固……從底子上。” “哎,”司寂抱著頭,仰躺在長椅上,看著天空中和暖的日光,“我最近真是來越能接受這種宿命論了。” 再回頭看,左言和小澤遠(yuǎn)遠(yuǎn)蹲在湖邊,看樣子還得一會兒,他便偷摸著掏出一支煙點上了。左葉說,你和我哥都是煙槍,最好還是少抽點。司寂嗯了一聲,解釋道他和左言最近都在控?zé)煟葟那吧俣嗔恕?/br> 左葉望著他笑:“你和我哥都那么喜歡孩子,以后生個送你們吧。” “誰生?你嗎?”司寂抬頭同他對視,忽然,他張大眼,問:“小葉子,你也抽煙嗎?” “不啊。” “那你頭發(fā)梢怎么焦了……我頭發(fā)長,以前點煙常常燒著頭發(fā),哈哈。” “大概是做飯時不小心弄的吧。”左葉淡淡道。 第105章 小孩子說困就困。左言抱著小澤,從水面上的小橋走了過來。 他將棉襖敞開,小澤窩在他胸口,看起來暖和而安寧。 左葉將孩子接過來,從隨身提包里拿出一條小毯子裹住,便和左言司寂一同向公園外頭走。好幾年前城南新修了一座游樂場,這里的許多游樂設(shè)施都荒廢了。破舊的鐵架完全看不出曾經(jīng)的熱鬧,只剩蕭索。左葉笑說和外婆家的感覺有點像,而司寂突然想到,這竟是兩兄弟第一次在秋城見面。 家里提前預(yù)備了一些小朋友的日用品,盆子,毛巾,水杯。左葉其實也帶了不少,跟搬家似的。看著他一樣一樣把東西往外拿,司寂有些不好意思,說應(yīng)該他和左言去葉縣才對。他們兩個大男人對帶孩子的難處沒有一點概念。左葉不在意地擺手:“小澤難得出一次遠(yuǎn)門,高興得很……我們之間何必這么客氣。” 等小澤醒過來,天已經(jīng)黑了。左言準(zhǔn)備了雞蛋燉rou沫,一口一口親自喂給他吃。司寂逗小澤,問他,爸爸和伯伯誰做的飯好吃?小澤看看左葉,又看看左言,大聲回答都好吃。等他吃完,左葉嘗了一口,說明明是哥哥比較厲害,然后將碗底刮得干干凈凈。見司寂盯著他,左葉問怎么了?司寂搖搖頭,接過碗來到廚房。左言正繃著臉,沉默地收拾碗筷,司寂碰碰他,說不然就別請他們下館子了,小澤太小,吃飯店的菜不好……這兩天就看你的表現(xiàn)了。 “行,我做飯,你刷碗。”脫下橡皮手套塞到司寂手里,左言笑著說。 第二天的行程是去童秋幼兒園。臨近寒假,學(xué)校舉辦親子活動,邀請各個班的家長們輪流到校參加。這天正好輪到馬勝他們班。小cao場上亂糟糟的,小朋友們唧唧呱呱地和家長們喊話,老師舉著喇叭維持秩序。左言一出現(xiàn),圓圓和小胖子就圍了上來,好奇地盯著小澤和左葉。圓圓瞪著眼睛問:“老左,他是你的孩子嗎?”本來以為他說的是小澤,司寂正要否認(rèn),誰知道她竟然趴到了蹲著的左葉跟前:“嗯,你一定是老左的孩子。” 左葉笑得開心極了。一直安靜的小澤不高興了,他癟著嘴把人高馬大的圓圓往遠(yuǎn)處推:“這是我的爸爸!”又指著左言:“這是我的伯伯!”重音全放在“我”字上。披散著長頭發(fā)的圓圓哼了一聲,找到自己毫無存在感的父親,拉住,驕傲地說:“我也有爸爸!” 真是好樸素的攀比。 司寂是第一次見親子活動。有個比賽吹氣球的環(huán)節(jié),誰先吹爆誰就贏。看起來溫柔的mama們鼓著嘴吹,為了哄孩子開心連氣球爆炸都一點兒都不害怕。司寂看得嘖嘖稱奇,左葉評論說,這就是為母則剛。接著是抓小尾巴:老師在小朋友身后掛一條小彩帶,家長抱著孩子轉(zhuǎn)圈圈,讓他們?nèi)プe的小朋友的,誰得到的最多誰就獲勝。活動很多,歡聲笑語讓冰冷的cao場暖融融的。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是賽跑,由小朋友面對面踩在家長腳上,兩人一起合作向前跑,獎品是個看起來特別高端的大白熊。一直拿著dv攝影的馬勝走過來,說每次這個活動左園長都會參加,以前都是隨機(jī)挑選小朋友,今天既然他侄子來了,不如就讓他們合作一把? 小澤一臉茫然。 “他太小了,但我很想要那只熊,”左葉抱住小澤,親親他的臉,“不如,司寂你上吧?” “這個主意好!”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劉姐推了司寂一把,“去吧,孩子們肯定愛看。” “為什么愛看?我又不是諧星。”司寂哭笑不得,卻還是走到了早就站在跑道起點的左言身邊。他正吃著不知哪個小朋友分給他的小袋洋蔥圈,唇角沾了點白色粉末,有點可愛。迎著他疑惑的目光,司寂揮揮拳:“來吧左園長,不要慫,就是干!” 負(fù)責(zé)喊開始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圓臉小姑娘,弄清狀況后她笑得不行:“可以可以,今天就讓我們見識一下司老師的威力……不過你們兩個大男人是大男人,有點不公平啊,不如增加點難度吧?” “什么難度?”左言將洋蔥圈塞到她手里。 “首先不能踩腳,你被踩傷了小朋友會難過的……其次,贏了能拿獎品,輸了就要有懲罰。” “行啊,懲罰……不然就梳小辮吧。”左言迅速做出回應(yīng)。 司寂仔細(xì)比較了一下兩人的頭發(fā)長度,一臉懵逼。 可他也來不及抗議了。家長們帶著孩子準(zhǔn)備完畢,各個都蓄勢待發(fā)。圓臉姑娘一聲令下,他身體瞬間就騰空了。左言圈住他的腰,直接把他扛了起來,慢悠悠往終點走。司寂氣血倒流,臉紅得像個大番茄,肚子被他的肩膀硌得生疼;但又不能罵,影響不好。邊上劉姐和左葉他們都快笑岔氣了,小澤還噔噔噔跑過來,跟著他們一起走,邊走邊問:“司伯伯,你怎么了,是不是受傷啦?” 是啊,連搶救都來不及了。 左言故意放水。走到離終點線不遠(yuǎn)處時他停了下來,直到最后兩個歪歪扭扭的家長沖過人工拉扯的紅條幅,才跨前兩步,將司寂放了下來。“不能和小孩子搶獎品,不地道,”他說,爾后招呼馬勝搬來一個綠色小板凳,指著,“去,趕緊坐好。” 拿著圓圓提供的檸檬頭繩,被一群孩子圍觀的司寂在眾目睽睽之下,小卷毛被左園長這樣繞,那樣繞,扎起了兩個羊角辮。他保持微笑,和不斷涌上來的小朋友們合影,已經(jīng)不想去猜明天有多少個朋友圈會刷出自己的照片了。 “沒事,挺好看的,我手藝真的不錯。”左言站在身后安慰他,“你應(yīng)該對自己的長相有點自信。” 小澤趴在他腿上附議:“嗯,漂亮!我也要扎!” 司寂摸著他的小平頭,想著是該找個時間去理發(fā)了。 第106章 尾聲 晚上,老司得知左言的弟弟來了秋城,說是要請他們上家里做客。 左言征求左葉的意見,左葉說,你覺得合適就好。 于是他們四個,加上老司和司mama,再次為左言過了一次陰歷生日。 席間最討人喜歡的自然是小澤。他大概從未同時有這么多人寵著,一開始不習(xí)慣,怯生生的。但司mama特別會哄,拿出各種連司寂都不知道的小玩意逗他開心。小澤很快放開來,亦步亦趨地跟著她,連聲叫著“奶奶”。 老司又借機(jī)大喝一場。他不知道左言與左葉之間的種種,但總有自己的猜測。他說,你們兄弟倆如果不介意,以后就當(dāng)這里是你們的家。 左言當(dāng)然說了聲好;左葉只是感激地笑笑,低頭不語。 第二天左葉要帶著小澤回葉縣,唯一沒喝酒的司寂當(dāng)司機(jī),將他們載回了家。 給小澤洗好腳丫,左言將他抱到床上,左葉說,哥哥,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司寂邊往他行李里塞玩具,邊看著他。 “總覺得,好像又回到了我們小時候。”左葉坐在床邊,手心貼著小澤的臉。 “我小時候?qū)δ憧蓻]這么有耐性,把你的腳往盆里一塞,自己就跑出去看電視了。” “是啊……”左葉沖他們倆笑笑,“好了,都早點休息吧,晚安。” “晚安。”小澤學(xué)著爸爸的語氣,說得像模像樣,接著打了個好長的呵欠。 躺在床頭,左言戴著眼鏡,翻著微信上各路朋友不斷蹦出來的祝福。同學(xué)群里最熱鬧,余悅牽頭,每個都給左言發(fā)了個6塊6的紅包。 “都還能記得你的陰歷生?不容易。”司寂靠在他肩頭,同他一起看。 “余悅是被陶易安強行洗腦的吧,年年都這樣。” 翻著翻著,手機(jī)突然推送出一條新短信。陌生號碼,沒有姓名:“左老板生快!——來自遠(yuǎn)方炮友的祝福。” 左言手抖了一下,偏頭看司寂。司寂仍笑瞇瞇的:“這人挺會刷存在感的啊,左老板。” 拉黑,放下手機(jī),左言勾起嘴角:“小朋友吃醋了?” “當(dāng)然不。”司寂嗤笑。 關(guān)上燈,黑暗中,左言親親他的嘴角,也道了聲晚安。的確是個安寧的夜晚,隔壁傳來左葉柔和的歌聲,唱的是《魯冰花》。兩人凝神聽著,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逐漸消失在空氣里。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 司寂迷迷糊糊地,卻又沒法完全入睡。“怎么了?”左言問,大手輕拍著他的背脊。 “剛說不吃醋是騙你的,”司寂輕聲笑起來,“快,哄哄我。” “怎么哄?” “自己想辦法!” 于是左言也哼起了歌。《無與倫比的美麗》。只是哼,沒唱歌詞,低沉沙啞的嗓音就在這小小一隅里來回飄蕩。 但這首歌太熟了。司寂閉上眼,腦補著風(fēng)箏,蝴蝶,草原,逃兵。還有許多事。沈洛深交了新男友,吳晨孤身一人。左葉依舊沒為來秋城的事松口,mama最近總是腰疼。 想起白天左言在幼兒園的笑,和他面對左葉時偶爾滿懷愧疚的臉。 于是,又將左言抱緊一點,好像要變成他的一部分。我溫暖你,保護(hù)你,又或者你守著我,接納我,一同度過長長短短,有日有夜的每一秒、每一天。 生活仍在繼續(xù)。時光見證一切。 ——完—— 第107章 番外一:年年歲歲(暫定名) 臨近春節(jié),沈洛深在酒店租了個會議廳把年會辦了。在最后的抽獎環(huán)節(jié),和司寂一前一后摸獎的igor得了一等獎,司寂卻是紀(jì)念獎。都是蘋果,就是種族不太一樣。沈洛深幫他削皮,以此證明自己的手依舊靈活;削完他切下一大塊塞到嘴里,說:“五個一等獎,三個紀(jì)念獎,你運氣真好啊。” 然后又切下第二塊。遞給司寂的時候蘋果幾乎只剩下一個核。 幼兒園早就放假了。絕大多數(shù)幼師都是外地人,領(lǐng)完年終獎便回家早早過年,偌大的校園只剩下一對看門的老夫妻。好在他們住的屋子雖然不大,但有空調(diào)有電視,冬天不算難熬。臘月里,司寂陪左言給老兩口送去一點年貨,第二天又跟著一幫志愿者去福利院看孩子。這家福利院在北城,省二級,100多個孩子里小半要么有先天性疾病,要么有殘疾;年齡段跨度也大。兩人買了一車的衣服和書,其他的志愿者有的帶食物,有的帶文具,還有個大姐買了許多漂亮的圍巾、頭繩和發(fā)卡。孩子們收到東西很開心,在寬大的院子里禮貌地給大家鞠躬,然后開始拆禮物。電視臺的記者現(xiàn)場采訪,左言也出鏡了,說是童秋幼兒園會和廣大志愿者一起,一如既往關(guān)心公益慈善,并且希望大家也能多給這些孤兒一些關(guān)愛。 本來不是什么大事,但老司在電視上看見后給司寂打了好久的電話,把左言夸成一朵花,恨不得寫一副對聯(lián)送給他。 不過左言表現(xiàn)確實好。司mama之前去醫(yī)院照x光,檢查出輕微腰肌勞損,老司和司寂沒空的時候,左言就會陪她去做理療和推拿。司mama特別享受,偶爾會帶他們一起出去遛彎。廣場上的阿姨們小心機(jī)可多,不僅比誰漂亮,還要比兒子、比兒媳、比孫子。司mama最省事,兩個帥哥一左一右站著,不用說話都能讓好多人羨慕。如果遇到熟人,她會介紹左言是她剛認(rèn)的干兒子;如果對方不熟,她就說左言是兒子。人家看司寂,問他是誰,她會“哦”一聲,說這是我的遠(yuǎn)房侄子。 反正也是不懂她的邏輯。 老司家兄弟三個,人丁不算興旺。加之幾年前老爺子過世,老母親住在大哥家,她腿腳不好,于是團(tuán)年飯也是幾個妯娌買好菜去大哥那邊做了吃。年前某一天,私下里,老司召集老婆兒子召開了一個小會議,討論怎么帶左言過去的問題。司寂說你們決定,我和老左不介意。老司瞪他,說如果不去小左肯定會難受。司mama講,要不然直接帶過去,就說是我干兒子,他們也不可能說什么。司寂猶豫一會兒,問,會不會有點突然啊?她扒拉扒拉新燙的頭發(fā),笑得很得意:“還記得前兩天那個穿紅棉襖的阿姨嗎?她就是你姐對象的媽。我跟她介紹了小左,你姐你大伯肯定也都知道了。這就叫埋伏筆,懂嗎?” 雖然不知道效果怎么樣,但司寂和老司還是花了半個小時奉承她。 年夜飯定在臘月二十八,老司家多年沿襲的傳統(tǒng),不能改。領(lǐng)著左言進(jìn)到奶奶臥室,在爺爺遺像前拜過之后,兩人才回到客廳,和大家聊起天來。堂姐司蓉年齡和左言相仿,兩人說得很投機(jī),倒是她男朋友,進(jìn)門一看見左言,就驚訝地喊了聲“左老板”。 司寂和爹媽對視一眼,沒做聲。 司蓉也很訝異:“阿成,你認(rèn)識左言哥?” “噢,談不上認(rèn)識,”名為阿成的年輕人看起來斯文,反應(yīng)也快。他沖左言一笑:“我一個鄰居的小孩在童秋幼兒園念書,我替他送過幾次。小寶寶天天念叨他們園長帥,還指給我看,也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