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柳鶯兒羞紅著臉哭出來:“我為什么要當妾?沒福氣明媒正娶我就繡花養活自己,我就是、就是死也不給人當小妾怎么了!” 說得好!錢珞瑾都想給這位女壯士鼓掌了,看似大言不慚的一番話多么有獨立女性的覺悟!要不是周圍人太多,錢珞瑾都想來對個暗號:姑娘你這么有思想,不會也是穿越來的吧? 婦人橫了柳鶯兒一眼:“你還要不要臉?魏老爺下聘一千兩,你還不滿意?” 柳鶯兒雙手抓著錢珞瑾的腳,都快把柳鶯兒當樹往上爬了:“皇子妃殿下!救救我!民女給您當牛做馬!” 錢珞瑾想到婚后抑郁的孟三娘,又想到和親夷族的冰心,更想到自己百般苦惱想要逃出的古代女人的俗名,這里的女人,幸福從來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媒人的一張嘴,父母的一個念頭,搭出去的就是自己一直到死的下半生。 當年她還小,救不了孟三娘,就算如今她有了本事,被封建思想禁錮的孟三娘卻不愿自救了,孟三娘的婚事一直是錢珞瑾心里解不開的遺憾。今天這事兒既然被她碰到了,撒手不管可就說不過去了。 “一千兩你就要賣了她?我給你兩千兩,買她做侍女,不算虧了你吧?”錢珞瑾對柳鶯兒的嫡母說道。 錢珞瑾就是一分錢不給,那婦人也不敢說什么,皇子妃想強搶個民女怎么了?不過錢珞瑾要替慕從錦注意形象,倒便宜了這個女人。 這邊婦人在給錢珞瑾磕頭,那邊柳鶯兒磕得更響,嘴里更是激動地說著:“民女不忘皇子妃大恩大德,只求皇子妃不嫌棄民女粗苯,民女,不,奴婢愿伺候皇子妃一輩子!” ☆、第61章 城 柳鶯兒模樣生得真是不錯,錢珞瑾幾個貼身丫鬟也是精挑細選的標致長相,讓柳鶯兒和她們站在一起,高下可就比出來了。 連胡mama也稱贊:“好俊的模樣。” 柳鶯兒只羞答答地低著頭,自打邁進六皇子府,她就一直誠惶誠恐,以她爹的官級,皇子府本是她一輩子也不可能觸及的地方,府里是她一輩子沒見過的陣勢,難免慌張。 錢珞瑾本想對柳鶯兒以客人相待,柳鶯兒跪在地上哭著喊著說:“能得皇子妃相救已是幾生幾世修來的福氣,民女只想為奴為婢服侍皇子妃,萬死不敢以客自居。” 柳鶯兒雖然有一顆追求自由愛情的心,奴性還是太重,不管錢珞瑾怎么說,非要給錢珞瑾當丫鬟,錢珞瑾自己的丫鬟足夠用了,府里宮女太監上百也不缺粗使,實在不缺她一個,不過既然她實在堅持,就先依了她,反正她也沒地方去,等以后找到合適的人家,自己出錢給她做嫁妝嫁掉,又是一樁教科書式的善舉。 錢珞瑾給了柳鶯兒一等丫鬟的福利待遇,柳鶯兒又是感動得一陣磕頭,這妹子看著嬌嬌弱弱,磕起頭來一點不含糊,莫非練過鐵頭功? 柳鶯兒就這樣在六皇子府住了下來,滿府人誰不羨她好運氣,投了六皇子妃的眼緣,一下成了皇子府里的座上賓,就是真給六皇子妃當奴婢那也是占了大便宜,皇子妃的丫鬟也不是想當就能當上的。 柳鶯兒又殷勤又勤快,在錢珞瑾面前存在感滿滿的,每天晨昏必請安,得著機會就要給錢珞瑾端茶倒水,錢珞瑾想忘了她都不行,也是她實在太搶戲了,錢珞瑾腦子里總能想到她。 總覺得那晚在道觀碰見柳鶯兒很古怪,怎么就有膽子鬧到她面前來?多虧了那天去的是她,要是換成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非把柳鶯兒拖出去打死不可。 就算柳鶯兒真的以命相搏,還是諸多疑點,既然嫡母不待見庶女,又怎會帶她來廟里祈福,誠心賣她,關起來到日子送給那老頭就是了,帶她出來不就給她機會逃跑么。 柔弱少女為何要抱貴婦大腿?數百頭母豬為何半夜慘叫?陽臺上的內褲為何頻頻失竊?可惜這個時代沒有《走近科學》。 不能打電話去情感節目咨詢,慕從錦又不在身邊,錢珞瑾心里煩透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慕從錦你什么時候回來!” 空蕩蕩的屋子里沒有人回答她,不一會兒傳來腳步聲,錢珞瑾滿心期待地抬起頭,卻看見含翠舉著燭臺急匆匆走來:“夫人,怎么了?” 心情急轉直下,說不出的失望。 “沒事,下去吧。” 錢珞瑾翻了個身,仰面朝上地躺著,看著紅漆房梁發呆,慕從錦不過走了幾日她就心神不寧,難不成她已經離不開這個人了? 如果慕從錦在身邊,什么煩惱只管一股腦傾倒給他就好,說不出的好用便利。 不管出于何種動機,錢珞瑾想慕從錦了。 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第二日慕從錦的家信就到了,信上說已經送永平公主出了西關,再過幾日便能回都中。 錢珞瑾打算先將柳鶯兒的事暫時壓下,等慕從錦回來再和他商量,不管真的是個巧合還是柳鶯兒別有用心,她暗地里派丫鬟好好盯著就是了。 最近都中有熱鬧的事情吸引了錢珞瑾的眼球——洛州王要來都中了。 眾所周知先帝的子嗣們爭皇位爭得厲害,手足相殘殆盡,剩下的幾個活著的彼此感情也不好,比如淮邑王和皇上,淮邑王為了向皇上表忠心,把自己女兒都給嫁西北去了,更證明兄弟感情多緊張。 幾個活著的王爺天南海北地住著,皇上從來不許他們回都中,唯獨這位洛州王不一樣。 這位洛州王的童年苦啊!他和皇上一樣沒投胎到先皇后肚子里,可好歹皇上他媽是活人,洛州王的媽死得早。 要是從小就沒親媽那倒也好,先皇后當時沒孩子肯定要把洛州王抱去養,可他媽偏偏把他養到六七歲才撒手人寰,這年紀早已記事養不熟,先皇后也不稀罕養了,可憐洛州王連個照拂的人都沒有。 好在洛州王自己是個明白人,他一不是嫡皇子,二不像當今皇上那樣有個野心勃勃在后宮上串下跳的活媽,想當皇帝那是做夢,與其在都中處處不如意,不如躲外面當個逍遙王爺。 洛州王想去封地就要盡早成婚,可沒了親媽誰管他的婚事,先皇后那邊他可不敢麻煩,那時皇帝他媽也就是當今太后在后宮已經蹦跶得有幾分起色,但隨著先皇后生下嫡子,皇帝母子倆越發不好混,洛州王便朝這對母子伸出了橄欖枝。 太后年輕時沒手段,等有了手段又過了生育年紀,皇帝兒子又多,不缺她手里那一個,正愁蹦跶的籌碼太少,一個喪母小皇子朝她靠攏,只有歡喜的份兒,用心幫洛州王物色了個好媳婦兒,待娶了老婆洛州王便上請先帝去封地當王爺,好地方他還不敢要,要了個偏遠的洛州。 說洛州偏只因它離都中太遠,地方卻實在是好地方,風景秀麗物產富足,直到現在洛州王還總調笑自家王妃:“你要是早點嫁我,我是不是能早來享福?” 每當皇上覺得自己缺少手足親情時就會想起洛州王,每過幾年就要喊洛州王回家吃飯,不過自從洛州王好不容易生出個兒子,一心一意在封地好好養兒子,也有好多年沒回過都中。 這次洛州王回都中,皇上和太后都給足了排場,皇上自己身體不便,就把自己的兒子都派去出城迎接皇叔,洛州王的王妃和世子也同道而來,家眷這邊免不了幾位皇子妃都要見一見。 傳聞洛州王寵妻如命,洛州王妃生得嫻靜溫婉,性子也隨和,洛州王世子也是玉樹臨風,很有幾分年少英氣,要不是三皇子妃提前打過招呼,錢珞瑾險些上了那張臉的當。 三皇子妃說,一定要離洛州王世子遠一點,那是個天魔星,惹不起,只能躲。 這樣的貨色錢珞瑾早就領教過,謝謖元小時候不也是個用顏值欺騙群眾的詐騙犯?只不過謝謖元及早走上了正途,在戰場上混得風生水起,很有點謝老太爺當年的風采,被謝老太爺的軍迷們昵稱為“小謝將軍”。 而這位洛州王世子,很不幸地,從熊孩子順利成長為熊少年,沒有一絲絲意外。 錢珞瑾很想把自己縮成一只蝸牛,千萬不要吸引洛州王世子的注意力,然而是金子總要發光的,錢珞瑾再低調也遮掩不住她麻雀變鳳凰的傳奇事跡,想必洛州王妃在家也沒少念叨六皇子妃的八卦,洛州王世子對錢珞瑾有濃厚的興趣。 “六堂兄和我年紀相仿,只可惜他沒在家,不然我一定常去找他。”洛州王世子說道,眼睛卻是看著錢珞瑾的。 太后慈愛地看著洛州王世子:“你們是同宗的手足,應該多往來。” 錢珞瑾的表情有點僵硬了,總覺得這種堂兄弟還不如沒有的好。 ☆、第62章 城 如果依著錢珞瑾自己的喜好,她絕對不想跟洛州王世子有多一點點的接觸,但慕從錦在家信里囑咐,一定要跟洛州王的家眷打好感情基礎,這位洛州王不僅和他的皇帝哥哥兄弟情深,還握有洛州的兵權。 洛州王妃還好,溫溫柔柔,錢珞瑾還挺愛跟她說話,就是洛州王的兒子實在很想讓一個大耳瓜子扇過去。 洛州王世子全名慕遠衡,是洛州王唯一一個兒子,洛州王本人是個特別倚重妻子兒女的人,可想而知得有多無法無天,再加上洛州王是個童年有情感缺失的人,就因他自己小時候過的不如意,又因背井離鄉,王妃水土不服調養了好幾年才生下小世子,等他兒子生下來,他恨不得把自己童年所有缺失的快樂都給他,硬生生把這位眉目如畫的洛州王小世子寵成了人憎狗嫌的洛州小霸王。 謝謖元小時候也是熊孩子,但因為那時候鎮國公府正在走下坡路,他除了在自己府里鬧騰點,也不敢出去折騰。慕遠衡可不一樣,他在洛州長大就沒體會過到“怕”字,連幾個皇子妃堂嫂都敢戲弄,什么二皇子、三皇子,在他眼里都沒有面子。 太后還好意思笑:“老七的孩子跟老七可不像,老七小時候膽子小,可憐他親娘死得早,整天跟在皇上身后就怕被別的兄弟欺負。” 洛州王附和著:“兒臣福薄,對孩子舍不得管教,難免驕縱了,讓母后見笑。” 皇后剛張嘴要說話,麗貴妃搶先插嘴:“世子年輕,精力充沛是好事,不知世子可說了親事了?” 麗貴妃一張嘴問出了所有女眷都想知道的問題,所有人眼睛都熱切地看向洛州王妃。 洛州王這么多年不肯回都中,怎么這時候又把老婆孩子一起帶了回來,都中貴婦們腦筋轉轉就能想到緣由,這原因最適合用動物世界的開場白:又到了交配的季節。 洛州雖然被洛州王經營得不錯,到底是個偏遠地方,要找個門當戶對的兒媳婦就難了,這天下世家女兒聚居的地方可不就是都中嘛。 果然,洛州王妃慈愛地看了一眼兒子,說道:“犬兒還沒定下親事,還勞煩母后給拿個主意。” 太后笑著說:“反正你要在都中住段時日,婚姻大事,急不得。” 麗貴妃的侄女比慕遠衡大兩歲,一直拖著沒嫁人,麗貴妃打這主意恐怕已經很久了。那位竇小姐,錢珞瑾曾找借口見過,確實十分優秀,十足的大家閨秀,就是錢夫人最想把錢珞瑾培養成的樣子。 兩家的紛爭,錢珞瑾并不想牽扯到孩子們這一輩,但竇琳芝的婚事涉及利益太大,只可憐她生在太龐大的家族,她的婚事已經不只是她自己的幸福,而是整個家族的榮衰。 慕遠衡對他這位六堂嫂特別有興趣,在慕遠衡眼里,錢珞瑾和慕從錦怎么也談不上般配,他這位堂嫂到底是用什么手段勾搭到他堂兄的,慕遠衡想弄明白。 慕遠衡總想找錢珞瑾比試一番,聲樂、下棋,錢珞瑾統統不是他對手,這位洛州王世子甚至還會女紅!后來打聽了,錢珞瑾才知道,慕遠衡前邊有十八個jiejie,從小和這么多姐妹一起長大,小孩子玩似的就學會一點,最然錢珞瑾沒面子的是,慕遠衡對女戒都比她背的熟。 “友誼的切磋”之后,慕遠衡確信他堂兄一定是瞎了,他怎么就看不出這位堂嫂有半點好。也不能怪慕遠衡眼光高,他那十八個jiejie都被他娘教育得很好,就跟十八個洛州王妃復制品似的,每天被十八個頂尖的大家閨秀圍著,他就覺得達到他jiejie們的水平是身為女子的及格線了。 錢珞瑾在慕遠衡那邊受到了挫折,好在她府里還省心,私下里派心腹們盯緊了柳鶯兒,柳鶯兒倒是一直沒什么幺蛾子,每天就本本分分地做一個侍女,不管是她太會裝模作樣還是錢珞瑾誤會了她,只要她乖乖的就挺好。 因為謝夢華和謝夢瑤都比錢珞瑾年紀大,她倆婚事都輪不到錢珞瑾說話,等到了謝夢曦這會兒,卻讓錢珞瑾第一次體會到身為人姐的責任。南暨的楊家最近挺有求娶謝夢曦的意思,配的是楊家的嫡三子。 楊家那可是個枝繁葉茂的大家貴族,在南暨屬于扛把子的位置,像楊家這種傳統世家一向看不上鎮國公府這種草根上位的,會想迎娶謝夢曦,一來鎮國公府現在實在太光芒璀璨,出了一個侯門夫人一個皇子側妃,還一個外女更當上了嫡皇子的正妃,多少讓人有點眼殘心熱;二來也是因為謝夢曦本人,楊家也有嫁到都中來的女兒,早把謝夢曦底子摸透了,品性端正,學藝更是出挑,太后曾親口贊她有才學有靈氣,能得太后金口贊譽,在婚嫁市場大加分。 謝夢瑤把謝夢華和錢珞瑾都喊去三皇子府里開會,她作為妾室不宜出門,只能靠兩位當正室的姐妹多走動打聽。 別看謝夢瑤平時一副超凡脫俗的仙女樣,把謝夢曦的婚事緊張得跟什么似的,她自己談婚論嫁時也沒見她這樣。 “大jiejie,你婆婆消息最靈通,勞你多打聽些。” 一提打聽消息,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謝夢華的婆婆安廣侯夫人,這位侯夫人的八卦網在都中織得很緊密,不知對南暨的楊家有沒有存貨。 “還用你說,我一直留神,只是還譜的事兒,也不好聲張。” “五皇子妃的jiejie就嫁進了楊家,我從五皇子妃那兒套了點話,你們要不要聽?”錢珞瑾賣弄地說。 謝夢瑤擰了她一把:“還不快說。” “楊老爺子外號鐵榔頭,最重名聲,從不許家里有烏七八糟的事兒,他家五個兒子,都沒出過丑聞,有兩個還進了太學,那兩個等我再找管三公子幫忙問問他爹,不過既然都能被管老爺子選進太學,想必不會差。” 聽了錢珞瑾的情報,謝夢華和謝夢瑤懸著的心都放了一半,看來會是個好親事,謝夢曦若是能嫁進這樣的人家,她們當jiejie的也能放心了。 要說對謝夢曦婚事最懸心的人,當然是謝夢曦的生母三姨娘。近幾年,三姨娘色衰而愛弛,謝大爺又添了幾個新歡,她在謝大爺眼前越來越說不上話。 好在她在謝夫人面前一向謙卑,謝夫人也打算給謝夢曦好好找婆家,謝夢曦開出好枝條對謝夢曦對鎮國公府都是好事。 不知是不是因為秋天是碩果豐收的季節,鎮國公府的一切都朝著美好的方向邁步。 不過最讓錢珞瑾高興的還是:慕從錦回來了。 ☆、第63章 城 下人來報慕從錦已到了都中城外,錢珞瑾從未感覺自己有如此快的心跳,就跟剛跑了馬拉松似的,想要飛奔出城。 但她身為大家閨秀要維持榮辱不驚的樣子,端莊地坐在大堂里,心早就飛去了九霄云外。 都中城外騎著高頭大馬進城的慕從錦何嘗能平靜,這一路,腦海里總浮現一個問題:錢珞瑾不會跟人跑了吧?以錢珞瑾的性格如果看上了別人絕對干得出來,該不會回到家發現自己被離婚了? 所幸慕從錦忐忑地快步走進屋,看見錢珞瑾端端正正地坐在正堂的紅榿木椅子上,但她是那么平靜,看見自己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沒有站起身的意思,讓慕從錦忍不住失望。 而且錢珞瑾的表情一點也不高興,反而很痛苦的樣子,是有多不想看見他! 慕從錦心里一股悶氣,轉身就要走,卻見錢珞瑾朝他招招手,等他走過去,趴在他耳邊說:“我腿坐麻了,能不能扶我一把?” “你坐了多久?” “下人報你快到城外,我就坐在這里等你,等了兩個時辰了!怎么這么久,古人騎馬也堵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