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慕從錦笑得眼睛彎彎的,心里陰郁一消而散,摻著錢珞瑾的胳膊扶起她:“這不是要先去宮里跟皇上復命,辛苦你了。” 門口下人看著慕從錦扶著錢珞瑾走路的背影,都偷笑著,他們家皇子和皇子妃還真是新婚燕爾,恩愛不減。 兩人回了自己房里,在小院在正看見柳鶯兒在修剪花草,撞見六皇子和皇子妃,柳鶯兒慌慌張張地跪下賠罪,她穿一身水嫩的棠色衣服,臉上略施粉黛,急起來楚楚可憐,跪在地上,想抬又不敢抬的小臉,讓人很想挑起下巴看個究竟。 這般模樣,前落盡很想賞她一耳光。 慕從錦都看愣了,身為皇子,想誘惑他的人其實不少,以前還住皇宮的時候,不老實的宮女一直沒斷過,都被他找理由打發出去。 這次很不相同,這個柳鶯兒是錢珞瑾帶回來的。 第一封信,錢珞瑾興沖沖地跟他說:我見義勇為救了個被嫡母欺負的妹子,請用不少于一百個字贊美我。 第二封信,錢珞瑾開始動搖:我開始懷疑她了,那一百字贊美我剪下來還給你。 第三封信,錢珞瑾意識到自己被騙了:給你一千兩銀子,快點回來好么! 慕從錦早已做好給錢珞瑾擦屁股的準備,但看到柳鶯兒還是很意外,憑柳鶯兒的長相,貪婪沒有人性的嫡母只要一千兩銀子做聘禮?看來這位嫡母是本著關愛孤寡老人的情懷賣女兒呢。 慕從錦對柳鶯兒笑了笑,沒躲說一句話,繼續扶著錢珞瑾進屋。倒是跟在后面的秀喜狠狠瞪了柳鶯兒一眼:“不要臉。” 柳鶯兒只當沒聽見,等所有人都跟著六皇子夫婦進屋后,她才緩緩站起身,面不改色。 丫鬟們幫慕從錦褪去朝服,換上常服,錢珞瑾就坐在床上看,沒有一點幫忙的意思。下人們倒也習以為常,在下人們眼里這都是皇子妃被他家皇子寵的沒邊兒了的證明。 等慕從錦換好了衣服,丫鬟們都識相地退了出去,小別勝新婚,得給小夫妻留出這樣那樣的空間。 可算自由了,錢珞瑾馬上脫了鞋,屁股一扭就半躺在床上,坐了兩個時辰,連腰都是酸疼的,又往里挪了點地方給慕從錦坐。 慕從錦也不見外,把錢珞瑾的小腿當靠背,坐下。 “她是不是在勾引你?”錢珞瑾說出心中疑惑。 “她肯定是在勾引我。”慕從錦一口咬定。 “……說不定是你自作多情?” 慕從錦給錢珞瑾比了個食指:“從小到大想勾引我的人,少說這個數。” “一個?” “一百個。” 錢珞瑾驚訝地捂住嘴,不公平,她也很有錢啊,怎么一個勾引她的都沒有。 慕從錦繼續說:“她一彎下身子我就知道她要做什么,是想找最好看的角度讓我看見。” 錢珞瑾都想鼓掌了,就算沒有自拍的古代女人也知道找好角度顯得自己臉小。 “就算她真的有問題,怎么辦?攆出去?會不會太粗暴了?” “將計就計。” 慕從錦鉤鉤手指讓錢珞瑾把臉湊過去,在她耳邊說著自己的計劃。 這一邊柳鶯兒讓人頭疼,另一邊謝夢曦也讓人煩惱。也怪錢珞瑾自己多事,把楊家提親的事兒給謝夢曦透露了點風聲。當年謝夫人也是這么給她通信兒的啊,女孩子家臉皮薄,不好意思直說誰來提親,但暗示總會有的。 錢珞瑾不過做了當年謝夫人做的事,謝夢曦的反應可比當年的錢珞瑾大多了,很直白地說了一句:“我不嫁!” 古代女子不是講究三從四德嗎,父母給安排的婚事怎么能說不嫁?錢珞瑾忘了,謝夢曦的女則比她看得還少。 謝夢曦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個原因,反正來來回回就是三個字:我不嫁。 這話要是讓謝夫人聽了去,非得家法伺候不可,謝夢曦也不怕死,還要去找謝夫人親口說個明白。 急得錢珞瑾直接把謝夢曦捆了扔馬車里,只說把謝夢曦請自己府里坐半日,這孩子非得好好開導不可,最起碼不能讓她跑謝夫人眼前作死。 錢珞瑾強拉著謝夢曦到了她的六皇子府,皇子府里,慕從錦也有客人。 “六堂嫂好。”幕遠衡規規矩矩地給錢珞瑾問好,他就這么站著不動的時候還挺有點人樣。 “你、世子好。”錢珞瑾多么不情愿說出那個好字,要說最近錢珞瑾最不想見得人,慕遠衡要排第一位。 慕遠衡的眼睛在錢珞瑾身上轉了一圈,又轉到身旁的謝夢曦身上。 “這位小姐是?” 錢珞瑾忙介紹:“我舅父家里的三meimei,謝夢曦。” 謝夢曦心情正差,胡亂給慕遠衡行了禮,也沒個笑模樣。謝夢曦面容本就清秀,又穿著素錦云紋的裙子,就像一朵小小的花,初看并不覺得起眼。 一聽是錢珞瑾的表妹,慕遠衡自動就給了謝夢曦三分差評,語氣也傲慢地說:“我剛從五堂兄那里過來,和五堂嫂下了幾盤棋,贏得膩歪,五堂嫂也就只比六堂嫂強一點。” 五皇子妃是有名的臭棋簍子,滿都中,也就能贏錢珞瑾這個不會下圍棋的,錢珞瑾本來不覺得自己不會下圍棋有什么,畢竟在她獨創的衛陵五子棋界,她是no.1。但話從慕遠衡嘴里說出來,她就不太高興了,這人明擺著看不起她。 “世子的棋藝很厲害?”一旁的謝夢曦問道。 慕遠衡鼻子都要翹天上去了:“一般一般,只是在洛州沒有敵手罷了。” 錢珞瑾暗想,也就是洛州沒人敢贏你吧。 謝夢曦哼了一聲,沒錯,雖然聲音輕輕的,謝夢曦卻是很不屑地哼了一聲。 自從被太后金口夸獎過,謝夢曦也膨脹了,她滿腔熱血都投入到琴棋書畫詩書墨寶中去,在這方面,就是皇帝老子來,她也不打假球,在她自己的中二世界里,這叫君子風骨。 霸道世子慕遠衡被這輕輕的藐視傷得不輕,在他們洛州就沒人敢這么對他!謝夢曦成功引起了霸道世子慕遠衡的注意,他要與她大戰三百回合,當然不是在床上,而是在棋盤上。 這一天,慕遠衡在六皇子府里呆到很晚,錢珞瑾和慕從錦兩個旁觀的坐在旁邊一直從中午吃到晚上,最后,慕遠衡是哭著回家去的。 謝夢曦則瀟灑地一甩袖子,她師從謝二爺的棋藝還從未敗過。 到了夜里,錢珞瑾不得不送謝夢曦回鎮國公府,她親自送謝夢曦,兩人同坐在一輛馬車里。 “你可答應我了,不許去找舅母胡說八道。” “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但我說了不嫁,就一定不會嫁給楊三郎。” “為什么?你總要給我個理由吧,我若覺得合理,說不定幫你。” 謝夢曦始終說不出理由,末了,說道:“當年周小公子如果到了衛陵,表姐也就真的嫁了嗎?” 錢珞瑾愣了,當年的事她早就忘得七七八八,謝夢曦一提起來,錢珞瑾才想起,那時自己背著銀票從鎮國公府的狗洞鉆出去,是想逃婚,如果那時沒有慕從錦的一句“我娶你”,她現在已不知逃到哪里。 現在她自謂給謝夢曦找的絕好的婚事,又何嘗不是當年謝夫人給她找的周小公子? 有時候,在一個地方生活得太久了,漸漸地被同化著,連她自己都忘了當初的初心,想想竟有些后怕。 錢珞瑾伸手摸摸謝夢曦的頭頂:“我明白了,如果他并不是你的良人,我幫你想辦法,但你自己千萬別沖動,尤其不許跟舅母胡說。” 謝夢曦都做好了被錢珞瑾罵一頓的準備,驚訝地抬起臉,沒想到錢珞瑾會站在她這邊。 畢竟,在這個時代里,她是個中二,錢珞瑾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神經病。 ☆、第64章 城 柳鶯兒和慕從錦的”緣分”越來越深厚,六皇子府那么大,柳鶯兒總能和慕從錦不期而遇。 或者她在剪花,或者她在洗衣服,或者她在喂魚,也不知六皇子府是又多缺人手,柳鶯兒總能在慕從錦途徑路上找到工作。 柳鶯兒每做一個工作,錢珞瑾就去處罰被她偷搶了活兒的下人,這些下人又有自己的親眷朋友,久而久之滿府里沒有待見她的。 慕從錦卻和她熱絡起來,仿佛被她獨特的氣質吸引一般,慕從錦先是撿了她”遺失”的手帕,再倒能準確無誤地喚出她的名字,每次和她'偶遇'都要多看她兩眼。 下人們哪有不傳話的,對柳鶯兒的傳言越發不齒,也有不少變著法兒給錢珞瑾暗示的,錢珞瑾一一賞了,卻沒有別的動作。 府里的下人都替錢珞瑾捉急。 ”唉,到底是商賈家里的女兒,不知其中險惡。” ”咱們皇子妃就是年紀太小,沒見過世上還有這么不要臉的。” 慕從錦給錢珞瑾安排的任務,歸根結底三個字:裝傻子。當然慕從錦的原話不是這樣,慕從錦原話說:做你自己就好。 錢珞瑾很傷心:”你再這么說話,總有一天會失去你的皇子妃。” 慕從錦只笑了笑:”你爹如此倚重我,你要是敢跟我和離,錢家的錢莊你在別想取出一分錢。” 這等于凍結了錢珞瑾的信用卡啊!陰險,太陰險了,錢珞瑾不服,她的親爹,怎么就成了慕從錦的籌碼。 自從錢珞瑾嫁給了慕從錦,錢老爺如同打了雞血,不僅積極投入到政治斗爭中,還成天幻想著當上小王爺外祖父的日子。 每個月在給錢珞瑾寄的慣例家書里(現在變成直接寄給慕從錦),錢老爺還會另附上一張清單,里面登錄著這個月錢老爺給未來外孫搜刮到的寶貝。什么南海老湘潭木做的嬰兒床啦,鴿子血雕的搖鈴啦,安神玉做的小枕頭啦。。。。。。每次都能寫滿滿一張紙,錢珞瑾就納悶了,這么些東西錢老爺也放哪里,后來才知道,喪心病狂的錢老爺在府里專門準備了兩間空瓦房專門給他未來外孫子存禮物。 ”他準備這么多東西,生個足球隊都足夠養了。” 錢珞瑾說這話時沒多想,說完,兩個人才尷尬地別開臉,房都沒圓過,孩子要從石頭里蹦出來呢? 這時候,慕遠衡還要來添亂,成天要找謝夢曦比個高下,今天比下棋,明天比作詩,后天比彈琴,每次,慕遠衡都要哭著回去,第二天擦干眼淚接著來。錢珞瑾看著直著急,少年你倒是跟她比女紅啊,她繡花也可丑了。 然而在慕遠衡眼里,針織女紅都是女子的強項,更不能和謝夢曦比,他專門往一般女子不擅長的技能上想,比如吟詩作對,書畫文章,這個思路害苦了他,與謝夢曦大戰三百回合,未嘗一勝。 五皇子妃也是個落井下石的,慕遠衡到處宣揚她是臭棋簍子,五皇子妃懷恨在心,聽說慕遠衡在謝三小姐那里吃了虧,逮到機會就要嘲諷一番。 何必呢?冤冤相報何時了?錢珞瑾覺得一切的根源就是:不用種地的人都太閑了。 以前,錢珞瑾覺得自己是演藝圈最欠缺的實力派女演員,撒起謊來面不改色,見識了慕從錦的演技,錢珞瑾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慕從錦成功地演繹了一個經不住美色誘惑又喜新厭舊的渣渣,錢珞瑾猜測慕從錦模仿的原型應該是謝大爺。 就在錢珞瑾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慕從錦竟然和柳鶯兒勾搭上了,還很不要臉地說自己正缺一個細心周到的貼身宮女。 錢珞瑾還得裝模作樣地攔一攔,本來這是錢珞瑾府里的事,錢珞瑾想低調地把這場戲控制在自己府內。她沒算到慕遠衡三天兩頭往六皇子府跑,怎么也瞞不過他,慕遠衡意外地有義氣,覺得錢珞瑾配不上他六堂兄的是他,覺得慕從錦新婚就寵幸別的女人太對不起錢珞瑾的也是他。 但慕遠衡比慕從錦輩分小啊,他不好意思插手堂兄家事,于是慕遠衡把慕從錦寵幸柳鶯兒冷落錢珞瑾的消息告訴了慕從錦所有的哥哥,甚至包括二皇子,又自己腦補錢珞瑾肯定每天以淚洗面,并將自己腦補的內容告訴了慕從錦所有的嫂子。 可忙壞了錢珞瑾,所有說得上話的女眷都來安慰她,尤其是三皇子妃,大概是受了她老公的旨意,一天三頓地跑皇子府來看錢珞瑾,就怕她年輕看不開,錢珞瑾差點以為她是專門來蹭飯的。 也不知道慕遠衡是怎么對外宣傳的,就連二皇子妃都來了,當然,她肯定是來看笑話的。 慕從錦也不好過,三皇子身為男子是很理解男人的愛美之心,他弟弟就是納一百個妾他都拍手叫好。但現在情況不同,錢家龐大的資金幫他養著千軍萬馬,這種時候如此對錢家的女兒,三皇子也得勸一勸。 花逸文就更不用提了,對慕從錦一百個不滿,你說你有隱疾就罷了,我外甥女一個孩子都沒揣上呢就找別的女人,這不欺負人么。 慕從錦恍然發現自己才是上了錢珞瑾的當,說好的婚后小妾隨便養呢?都是虛假廣告,他這還沒納妾呢,不過是在房里收了個妖精,這么多法海跳出來勸。 柳鶯兒也不多話,只每日唉聲嘆氣,說自己只不過想服侍好皇子和皇子妃已報恩德。慕從錦面上是溫柔笑意,心里卻面無表情,柳鶯兒這般模樣對他毫無作用,論起撒嬌,他早就認識了撒起嬌來毫不要臉的女人。 也不知道慕遠衡是不是當了安廣侯夫人的弟子,碎嘴起來格外給力,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謝夢曦都知曉了。要說謝夢曦以前看這個什么都贏不過她的手下敗將是用下巴看的,這回總算愿意給個正眼。 在慕遠衡又一次輸了棋開始抹眼淚的時候,謝夢曦默默地收拾著殘局,撿著棋盤上散亂的棋子,低頭說了一句:“多謝你替表姐說話。” 自從認識謝夢曦以來,慕遠衡不是被她眼神鄙視就是被她言語嘲笑,第一次從她嘴里聽到帶著贊許的話,慕遠衡心里有了些閃亮的感覺,又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這會是謝夢曦唯一的夸獎。 果然謝夢曦又接著說:“只是棋藝毫無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