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皇上,您那個不是還沒給他們么?”麗貴妃眼神看了一眼桌上的圣旨:“西北不過是亂一些,再說還有皇上您分撥的十萬精兵,未必就是有去無回的地方,謝恒禁在朝中白領這么多年的俸祿,這時候還不幫您分憂,那就太沒有良心了?!?/br> 很顯然皇上采納了麗貴妃的建議,正愁抓不到壯丁,老鎮國公雖然死了,在軍中威望還在,派謝大爺去再合適不過。 謝大爺愁啊,他哪懂帶兵打仗,何況西北沒人愿意去不就是因為上一個駐守西北的佐領死得太慘嘛,但皇上的態度又很明確:你家要是不把燙手山芋接過去,鎮國公的爵位你家也別繼承了。 謝夫人當然攔著不能讓謝大爺去,萬一謝大爺真有個好歹,她不就成了寡婦。 謝大爺澆愁酒正喝到一半,被謝夫人哭哭啼啼的聲音弄得心煩,整個酒壇子扔地上,發出好大聲響,嚇得謝夫人不敢再吭聲。 “是我想不想去的事兒么?皇上他……拿鎮國公的爵位來威脅!” 謝夫人哭得滿臉是水痕,聽了謝大爺的話默不作聲,許久,又哭著說:“如果要老爺和爵位相擇,我們便去做庶民好了?!?/br> 謝大爺腦子里已半分醉意,聽了謝夫人的話清醒幾分,如果他成了庶民,謝夫人的誥命之位自然也不在了,試問哪個女人不想做誥命夫人,她能如此選擇,可見對自己真心實意。 謝大爺走過去,坐在謝夫人旁邊,握住謝夫人的手,老夫老妻的,多少年沒做過如此親昵的動作了,兩個人都挺不自在,但謝大爺手握得很緊,不讓謝夫人掙脫。 “如果只是我們兩個,和你去莊子里種地也好,只是幾個孩子,謖元總不能去種地,夢華在安廣侯府里又該如何立足?” 提起這兩個孩子正中謝夫人心里最不安的地方,是啊,她當不當誥命都無所謂,可孩子們呢?但她也如何不知道自己夫君是什么樣的人,哪能去帶兵,和送他去死有什么分別! 關鍵時刻還是大女兒謝夢華最知母親的心,別的話都不多說,直接就點明謝夫人心里最痛苦的問題。 “母親如果一味顧念我和謖元,反倒是我們成了累贅,我和謖元再不孝也不能看著父親跳火坑,母親要是還下不了決心,不如也去問問謖元,他也不是小孩子了?!?/br> 聽了女兒的決意,謝夫人心中有了依靠,拍著謝夢華的手說:“我知道你們都是深明大義的孩子,只是不忍心你們受苦?!?/br> “女兒不能幫父母分憂已是不孝,哪里還談得上受苦,不過還有一件事母親可別忘記?!?/br> “什么事?” “趁著鎮國公府的名聲還沒倒,定要快些幫珞瑾表妹找個婆家,也別要求太高,合適就好,等事情傳開怕是更難找到?!?/br> 謝夫人點點頭,謝夢瑤剛吹了一門婚事,短時間內也不好再找,要是能給錢珞瑾定個好婚事,府里的女孩能多送出去一個也好少一個受牽連。 ☆、第46章 城 錢珞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跟慕從錦鬧脾氣,也許是被謝夫人最近的婚介活動逼太緊太壓抑。 謝夫人對錢珞瑾的婚事就跟收了錢似的,鞠躬盡瘁,可惜珞瑾生得太晚,要是跟謝夢華一樣能趕在謝老太爺死前,會好辦很多。 現在都中精明人對鎮國公府都采取圍觀的態度,既不疏遠也不走近,要找個合適的人家談何容易,又不是隨便加個阿貓阿狗,就算找不到當初謝老太爺提的標準,起碼也得是家里當官的吧? 錢珞瑾裝作傻乎乎不知道的樣子,心里怎么可能不明白,那句話叫什么來著?對,家有一老,如有一鴇,這就是錢珞瑾心里的真實感受。 管幸書很不要臉地錢珞瑾支招:“錢小姐何不學學我,家父整天逼我寫詩,我就躲到聞香樓里,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比家里舒坦多了。” 錢珞瑾送管幸書一個白眼,雖然她還挺想見識青樓的,她要理智!像她這樣的大家閨秀怎么能去青樓呢,就算她是男的也不能去啊,哪能像管幸書那么不要臉。 管幸書想起聞香樓里從沒見過女客,趕緊說:“我沒讓你去聞香樓,我的意思是別的什么地方,管吃管喝的?!?/br> 管吃管喝的地方…… 于是錢珞瑾就把東流的三清觀當成了自己的第二個家。 “別說,你們道觀的素齋……還挺難吃?!卞X珞瑾一邊吃一邊對東流說。 “難吃還吃了那么多,一碗米飯五兩銀子?!?/br> “我要不是太餓了,我才不碰你這里飯” 本來錢珞瑾來的時候讓秀喜拎了食盒,東流竟然說他們道觀不能自帶飲食,硬是沒收了錢珞瑾的食盒,逼著她吃道觀里的菜,漫天要價就算了,還特別難吃,錢珞瑾情愿生吃那些菜也比他們做好的強! 雖然比豬食還難吃,錢珞瑾屬于到飯點就餓的類型,還是忍不住吃起來,大不了盡量減少舌頭和菜肴的接觸,跟吃藥似的,直接咽下去,也比餓得胃疼強。 東流面前放著的米飯一粒未動,他胳膊杵在桌子上,手指彎曲向內撐著自己的下巴,單是一個簡單的動作,配上他的顏值也是優美之態,活像哪個青樓里跑出來的紅牌姑娘,錢珞瑾總覺得他就是個男版的謝夢瑤,天生一副狐媚樣子! “你怎么不吃?” 東流嘴角上挑,很有電視劇里惡毒女配的感覺:“那么難吃,貧道才不吃,貧道有小廚房?!?/br> “你有小廚房你不告訴我!” 還好錢珞瑾吃的不是西餐,不然她一定會控制不住自己體內的洪荒之力把餐刀插入東流的闌尾里。 東流從椅子上站起來,錢珞瑾非常機智地扯住東流的道袍不放手。 “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你吃什么我吃什么,別想甩掉我?!?/br> 東流使勁拽了拽自己的衣服,錢珞瑾死死地拽著另一頭不放手,還真執著,東流嘆氣道:“怕了你,跟來可以,好好走路,不許再拽貧道衣服,都讓你拽出褶子了。” 三清觀觀主的個人小廚房就是不一般,菜品和錢珞瑾吃的水煮大白菜水煮大蘿卜根本不是一個檔次,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兒,燒子鵝……整整擺滿了一桌子。 錢珞瑾看著滿桌的菜,整張臉都是懵逼的:“……這些不都是rou?” “這幾年出去云游,初次嘗到rou食的味道,人間美味,不吃rou,活著還有意思?” “雖然很認同不吃rou活著沒意思的觀點,你是道士??!” “道法自然,眾生平等,如果吃rou是凡人的劫難,貧道愿與眾生一同渡劫?!?/br> 不就是rou好吃嘛,還說出一堆冠冕堂皇的道理,讓如此虛偽還雜食的人掌管皇家道觀真的好么? 就算錢珞瑾天天打著給鎮國公府祈福的由頭往道觀跑,謝夫人也不能放過她,兩人展開了一番斗智斗勇的搶奪主場作戰行動。 秀喜天天跟著錢珞瑾,哪能不了解錢珞瑾的心思,她家小姐那是不想嫁人,可女兒家哪能永遠不嫁人,再說嫁不嫁人也不是由她自己說了算。 慕從錦最近總被錢珞瑾露黑臉,身為皇子,還很少有人會給他臉色看,但對方是錢珞瑾,他竟奇跡般地不僅不生氣,還有種愧疚的感覺,難不成自己其實有受虐的潛質? 對于一母同胞的三皇子,慕從錦簡直能做他肚里的蛔蟲,對于二皇子,慕從錦把他在西南布局的兵力猜的七七八八,就算對于麗貴妃,慕從錦也能猜個三、四分,唯獨對錢珞瑾,慕從錦就是搞不懂她腦子里在想什么。 這一晚,慕從錦又坐在書桌前發呆,錢珞瑾到底有什么不開心的?哄她高興的辦法都用了好幾種,投食失敗,送寶石失敗,就連直接送銀票過去都失敗了。沒有網絡的時代真煩,不然現在就能上網發一個求助帖“求問我的女性朋友總是心情不好怎么辦,要不要送她太太口服液?(沒到來大姨媽的年紀)” 慕從錦時不時地唉聲嘆氣,有想賣乖的小太監趕緊跑去找福鯉:“公公,六殿下好像功課遇到了麻煩,要不要去請管大人來講解?” 福鯉照著那小太監的帽子錘了一下:“就你這樣,難怪連個副事太監都混不上?!?/br> 他家主子哪是被功課難住,明明是被錢小姐給難住了。 本著幫六皇子分憂的原則,福鯉去找秀喜偷偷詢問,秀喜當然要替自家小姐分辯,把錢珞瑾最近的遭遇都講給福鯉聽,還免不了添油加醋。 話從福鯉嘴里往慕從錦耳朵里傳,又經過了一番藝術加工,最后慕從錦聽到的內容,謝夫人簡直隨時都要把錢珞瑾賣了一般。 身為男人,慕從錦沒辦法體會正值嫁齡的錢珞瑾有什么思想感受,他只是聽著而已就感覺心焦,那錢珞瑾仿佛大姨媽晚期的臉色也能理解了。 錢珞瑾的煩躁其實跟謝夫人沒太大直接關系,她只有在見到慕從錦時才會有“打開方便面發現沒有調料包”般的煩躁,奇怪,明明以前聽到慕從錦的名字就會心花怒放的。 謝夫人不愧是家庭主婦中的豪杰,辦事效率極高。 這一天的上午,錢珞瑾的女紅課剛上了一半就被謝夫人叫回去,在謝夫人的安排下,她躲在雀山翠屛的屏風后面,偷偷窺視著屋子正中央的人,那是個眉目清秀的少年,與謝夫人相談正歡。 想來,這就是謝夫人給她找的結婚對象,謝夫人定是滿意了,不然不會安排她偷看,其他姐妹全都沒來,只她一個人,站在屏風后的角落,聽著外面一問一答的聲音,沒有嬌滴滴的喜悅,沒有待嫁少女的好奇,有的只是滿心的落寞,就算她是穿越女也沒逃過這樣的命運。 周宗正家的嫡子,兩代為官,陪商賈出身的錢珞瑾,是門讓謝夫人自己驕傲的親事。 “我和你娘商量過,你娘十分滿意,提親自然是他去衛陵,都中這邊的事情就交給舅母,哎,一轉眼你都是定親的人了?!绷藚s了一樁心愿,謝夫人寬慰地撫弄著錢珞瑾的頭發。 頭發垂下來已經能擋住腰間,足夠戴上出嫁那套繁瑣的頭飾。 錢珞瑾很想告訴謝夫人她不要嫁,什么周家公子,看著再好也不是她的菜,張張嘴還是沒有說出話,她的話沒人會聽,反倒會責怪她不知廉恥罷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有時候錢珞瑾會想,錢少一點也沒關系,穿越成個寒門小戶的女兒也不錯,只要能吃飽穿暖,找個心里喜歡的男人嫁了,那日子才是真快活。 讓錢珞瑾重新燃起對生活的希望還要多虧了相符千金朱成碧,重陽節,很多人去三清觀供奉茱萸,看東流道長做法事時,坐在錢珞瑾后面的朱成碧就和旁邊的魏四小姐嘀咕。 “我聽娘親說,錢小姐的婚事有譜了?” “看她舅母走路都生風的樣子,八九不離十?!?/br> “不知道是哪戶人家,現在還有好人家愿意跟他們家攀親戚?” “誰知道,說不定是什么阿貓阿狗,就算是好人家,訂了親保不準還要被退,跟謝家二小姐似的,也不嫌丟人。” 對啊,定了親還能被退呢,說不定男方過兩天又看不上她了!錢珞瑾轉過身給了朱成碧一個大大的擁抱,感謝這個愛嚼舌根的姑娘,給錢珞瑾生活又帶來了希望的陽光。 趁著今天的空檔,恢復了對婚姻信心的錢珞瑾要好好求個姻緣簽! 東流的法事剛結束就有道徒來找他:“觀主,錢小姐快把咱們觀里的姻緣簽都求完了,怎么辦?。 ?/br> ☆、第47章 城 東流感到時,看到滿地都是姻緣簽的“尸體”,錢珞瑾還在拿著簽筒晃。 管簽的道徒對東流抱怨:“觀主,一兩銀子一根簽,錢小姐都抽了四百兩銀子了。” 東流走過去,錢珞瑾又擲出一根簽條,又是下下簽,她擲了四百簽,全都是下下簽,誰敢信! 錢珞瑾都要崩潰了,她是不信鬼神的,但這概率換誰也受不了,哪怕來個中等簽呢。 “秀喜,再給我拿一百簽!” “……小姐?!?/br> “快去!” 錢珞瑾是真的急了,嚇得秀喜一激靈,不敢再廢話,趕緊去給錢珞瑾拿新簽簍, 東流看了幾個地上的簽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急不慢地說:“抽了也不作數,我們道觀的姻緣簽都是下簽?!?/br> “什么?”錢珞瑾扭頭看著東流,她額頭上已經急出了汗珠,差點真以為自己被詛咒了。 “你要是抽到了上上簽還會找貧道解簽么?抽到下下簽,有了災禍,才會給觀里多做功德?!?/br> “你們!太陰險了!” 錢珞瑾氣得把空簽筒扔給東流,怪不得她怎么抽都是下下簽,原來都是道觀安排好的!這不是欺騙消費者嘛,這年頭,就算是出家人,貪起財來也是一點道理都不講。 東流說的當然不是真的,三清觀是皇家道觀,享皇室香火,哪里差那點解簽錢,也不知道錢珞瑾是不是運氣都喂了狗,怎么能做到四百簽全是下簽?點子也算是背到家了。 東流撒謊張口就來,錢小姐腦子有問題,倒是很在乎姻緣的樣子,時常聽到觀里女客們的閑聊,似乎錢小姐最近正談婚事,也難怪如此在意。 鎮國公府如今的頹勢讓錢珞瑾已沒有了當初剛來都中時自帶聚光燈的效果,但還是有人執著地關心著她談婚論嫁的進度。 慕從錦已不方便和錢珞瑾過密地接觸,就打發了冰心郡主幫他跑腿,冰心郡主為了不辱使命都快把錢珞瑾煩死了,小小年紀就能如此八婆,她沒去給安廣侯夫人當兒媳婦真是可惜了。 慕從錦就跟追連載故事似的,每天等著冰心郡主來報信,連上課也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