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花逸文早利用自己外戚的身份打探出事情大概,謝謖元身為錢珞瑾的親表哥還是傻傻地不知道,只覺得挺奇怪,花逸文最近怎么總跟他討論他的珞瑾表妹。 “二堂叔,你怎么只問珞瑾表妹,也沒見你這么關心過我。”謝謖元還吃醋。 “等你要嫁人了我也關心你,別廢話,快給我講講周公子是個什么樣的人?” “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長得還挺人模人樣,他爹就是周宗正,配我表妹倒是夠了。” 慕從錦為了聽他倆的悄悄話,耳朵周圍的肌rou都僵硬了,不過是錢珞瑾貌似找了個婆家,怎么跟他自己要嫁人了似的。 好像真的訂了周家的小子,不知道錢珞瑾現在是什么心情?慕從錦大中午躺在床上一動都不想動,他可是從來都不睡午覺的人,一幫子太監宮女在外面探頭探腦,紛紛嘀咕。 “六殿下是不是生病了?” “可不是,殿下從來沒這樣過。” “我們這些近身服侍的都得小心點,殿下最近喜怒無常。” 剛說起喜怒無常,慕從錦下午就示范了一遍,原因是午后起床更衣時發現荷包變了。 “奴、奴婢看那荷包上有血漬,就拿去洗了……” 那宮女也是可憐,她最近才被升為慕從錦的貼身宮女,第一天當班負責慕從錦的衣物,見慕從錦衣服里的荷包是個做工粗糙圖案古怪還帶著血污的東西,她宮斗的大腦馬上發揮聯想,肯定是有人嫉妒她升職想陷害她,果斷在慕從錦沒起床之前把那荷包換了下來。 那是錢珞瑾剛開始學女紅的時候,第一次送慕從錦自己的親手繡的繡品,正面是一只扭曲變形的喜羊羊,繡到喜羊羊的嘴巴時珞瑾被針扎了手,于是變成了一只扭曲變形嘴角流血的喜羊羊。 那之后錢珞瑾又陸陸續續送過慕從錦很多繡品,基本上女紅老師教了什么新花樣,錢珞瑾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給慕從錦繡一個,反正她在這里也沒有別的朋友。 為了彰顯兩人牢不可摧的革命友誼,錢珞瑾送來的東西雖然無一例外都十分特別極其粗糙,慕從錦還是會用,只是耐不住福鯉的哀求,每次只會用一樣。 當時福鯉跪在地上是這么說的:“殿下,錢小姐繡的東西……您能不能每次只戴一樣?要不然皇后娘娘會以為奴才們苛待皇子,奴才們當不起啊!” 也怪福鯉是個太監,別的事情都能給慕從錦當得力助手,這種事他自己都不懂。 花逸文還來刺激慕從錦:“我聽大哥說,那個周公子年后要去湖州當知縣,湖州啊,可是比衛陵離都中還遠。” “你說的輕巧,等錢珞瑾嫁遠了,沒人陪你下五子棋可別找我。”慕從錦回道。 “我還真挺舍不得珞瑾離開都中。” “嫁什么嫁,謝家二小姐剛被退了婚,錢珞瑾頂多訂親罷了。”慕從錦心里是明白的,就是怎么想還是有堵塞的感覺,那定親的和沒定親的也是兩回事啊。 “不是今年,不是明年,也是后年,早晚得嫁,不如來個一勞永逸的方法,咱們一輩子讓她留在都中怎么樣?” “什么辦法?”一聽到花逸文有這種好辦法,慕從錦心里撲通撲通跳得飛快,就跟刮刮樂要刮開涂層的時刻一樣。 “你就把她娶了唄?也別委屈我外甥女,讓她做個有名分的側妃。” “這就是你出的餿主意?” 慕從錦翻過身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大大地嘆了口氣,花逸文雖然和他一起長大的,到底還是典型古代男人的思維,想要什么女人就肆意留在身邊,給個妾室名分都是抬舉,但他豈能真的如此對待錢珞瑾,錢珞瑾也不是真的古代女子,沒那么逆來順受,急眼了還不跟他友盡? 花逸文看慕從錦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拉著慕從錦的胳膊要把他拽起來:“先別煩了,差點忘了正事,我娘讓你去我家用晚膳。” 長公主府這頓晚飯分明是場鴻門宴,花逸文一整晚都和他媽一唱一和地談論錢珞瑾的婚事,嘉裕長公主是無辜的,主要花逸文總是往這方面問,她只是回答罷了。 這樁婚事的進展比慕從錦想象的還要快,也不管謝夢瑤還在被退婚的傷痛中,周家竟然就要去提親了。 “就是這錢老爺還在衛陵,下聘得送去他們衛陵老家,遠了點,周家小公子今早出發,想必現在已經到溪水了。” 慕從錦腦中嗡嗡一片空白,嘉裕長公主繼續說:“對了,我還有話要囑咐你們兩個小子,雖說你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好,珞瑾已經是大姑娘了,現在又訂了親,你們也該避諱些。” “噢,反正我現在功課那么多,也沒什么時間找她下棋。”花逸文嘴里扒著飯,瞟了慕從錦一眼。 慕從錦筷子夾的半條黃瓜都吃了半柱香的時間了,還沒吃完,他心思根本沒在吃飯上,嘴里機械地咀嚼著,心思已不知飄去了哪里。 這天晚上,錢珞瑾也沒閑著,她正在給自己打包行囊,沒錯,她要逃婚!得知周家要提親,她整個人都坐不住了。本以為在古代生活了這么多年,已經可以入鄉隨俗,真到了這個時候,錢珞瑾發現自己還是做!不!到! 一想到要跟一個不認識的男人結婚,一想到要跟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啪啪啪,錢珞瑾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再想到要給這個不認識的男人生孩子,錢珞瑾非常想死。 結婚又不光是兩個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那么簡單,光想到洞房花燭夜要做的事情,錢珞瑾就忍不了。 早知今日,還不如當初就接受慕從錦的建議,當個皇家尼姑庵的住持,想到慕從錦…… “煩死了!”錢珞瑾用力錘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太煩人了,為什么她沒有穿越到女尊! 狗洞是錢珞瑾一早就挖好的,漫天星空璀璨,迎著皎潔的月光,錦衣玉服的妙齡少女從狗洞里鉆了出去,當她滿身泥濘地從狗洞探出半個身子,發現外面站著個同樣是錦衣玉服的少年。 “慕從錦!” 慕從錦也嚇了一跳,他想來找錢珞瑾,大半夜的又不敢真的進鎮國公府,怕被鎮國公府的下人看見才躲在這邊,因為這里的下人被錢珞瑾支開了,只有這里沒有下人。 “你!……你還是鉆出來再說話吧。” 大晚上和半邊身子說話實在詭異,慕從錦連拉帶拽地把錢珞瑾從狗洞里扯了出來,錢珞瑾蹭得滿臉是土,嗆得直咳嗽:“咳咳咳,忘了自己又長個了,洞挖小了。” “……你這是干嘛?” “逃婚啊,管幸書的小說里就這么寫的。” “……什么小說?” “《絕愛王妃哪里逃》《冷艷毒妃逃婚記》,對了,還有個《嬌蠻小姐要逃婚,腹黑公子別追我》。” 慕從錦竟無言以對,伸手蹭掉錢珞瑾額頭沾的泥巴,錢珞瑾的額頭沒干凈,泥巴反而沾在了他手上。 錢珞瑾噗嗤笑起來:“謖元還總夸你腦子好使,好使什么,大笨蛋!你不知道泥巴都是越蹭越臟的嗎?” “我今天腦袋就沒好使過,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兒?” 慕從錦頓了頓,抬起頭,看著錢珞瑾說:“別嫁給周公子,也別逃婚。” “哈?那我怎么……” “我娶你。” ☆、第48章 城 “你說什么?” “我娶你。 ” “什么?” “我娶你。” “再說一遍?” “我娶你。” “再說一遍?” “我娶你。” 慕從錦一遍又一遍地回答著不敢置信的錢珞瑾,竟沒有不耐煩,他的眼睛很少有如此溫柔的目光,連風都跟著暖和下來,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錢珞瑾看起來很柔軟的頭頂。 “你終于開竅了!你放心,將來你想養多少小妾都行,我幫你出錢!” 慕從錦的手僵在半空,訕訕地收了回來,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嘴里盡是寡淡的味道。想想也是,她從一開始就是這句招商廣告,從來沒變過。慕從錦被錢珞瑾一句話堵得發愣,他苦思冥想好幾日,一股勁頭撐著跑來鎮國公府,在墻根底下吹了半夜冷風,趁著大腦涼得發麻說出了那句話,突然都變得無所適從。 錢珞瑾壓根沒往別的方面想,她這些年真配得上“不忘初心”四個字,慕從錦愿意跟她形婚就是救她于水火之中,別的?她哪有膽子去想。 罷了,罷了,一步步來吧,慕從錦看著錢珞瑾那副歡天喜地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 “你也不問問我是要娶你做妻還是做妾?” 錢珞瑾快要飛上天的眉毛這才平穩下來,這事兒就是錢珞瑾自己心里也沒底,馬上換了套楚楚可憐的表情:“能不能……別讓我做妾?” 慕從錦大笑起來:“還不快鉆回去,我可不想讓人知道未來皇子妃鉆狗洞。” 錢珞瑾臉上的表情變化都能拍下來當表情包了,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閃爍,猛點頭:“好!” 慕從錦說的是“未來皇子妃”!皇子妃!她要做皇子妃了! 當晚慕從錦就進宮,向皇后娘娘求娶珞瑾,這事兒不能拖,周家公子已經出發去衛陵,還得派人追他回來,不然等他上門正式求了親,鬧得大家都沒臉。 皇后聽自己親兒子說完話,表情都是呆滯的,任她想象力多豐富也沒想過慕從錦嘴里會蹦出錢珞瑾的名字。 皇后雖沒怎么見過錢珞瑾,聽安廣侯夫人說過這孩子樣性子都不錯,可出身實在讓人不滿意,雖說跟謝家沾親帶故,可她的兒子那可是正宮所出的皇子,就算是謝家嫡女給她,她還要考慮幾天,這珞瑾只是個外孫女,還是商賈之后,當個妾室都嫌不夠格,何況是當正妃。 皇后端莊地擺了一下手,皇子的正妃將來鬧不好就是皇后,哪有商家女當皇后的?這豈不是阻斷了她兒子當皇帝的路,她可從來沒把珞瑾放進兒媳婦備選隊伍。 慕從錦有備而來,在鎮國公府外吹風時,他就在絞盡腦汁地給錢珞瑾想當皇子妃的本錢,要是沒有把握,他也不會輕易對錢珞瑾許諾。 慕從錦給皇后分析出了一大堆必須娶珞瑾的理由,尤其從能輔佐三皇子當上皇帝的角度分析,他知道皇家選兒媳婦這模樣性格反而是小事,不喜歡大不了娶回來供著,身在皇家漂亮女人溫柔女人都不會少,身為皇子娶老婆最看重的還是家世,而珞瑾最大的軟肋就是家世,但在男主分析下,珞瑾的家世成了整個都中都挑不出第二個的極好身份。 皇后生了兩個兒子,現在皇后隊伍里有支持三皇子的也有支持六皇子的,這樣不利于團結,分散了火力,他娶了商家女退出爭皇位的隊伍反而能讓原本支持自己的人都去支持三皇子,而且現在和麗貴妃的隊伍分庭抗禮,朝廷勢力已經被兩方瓜分的差不多了,只有這謝家一直不站隊,謝家雖然現在風頭沒落了,可祖上好歹也是開國元勛之一。 雖然鎮國公逝世,皇上遲遲不下承爵圣旨,圍觀群眾里盯著謝家剩下的兩個女兒的人家還是不少,錢珞瑾一直住在謝家,皇后可以問問長公主謝家對這個外孫女怎么樣,跟孫女沒有分別。 “錢家又有萬貫家財,以后總是個助力,現在是關鍵時刻,保住三哥正統繼承人位置才最要緊,三哥最近也有些猜忌我,這種時候更要兄弟齊心,不能有內訌,倒不如我現在抽身干凈,也好讓三哥安心,我都不覺得委屈,您更不必替我委屈,只求您成全我的心意。”慕從錦跪在地上,說得情真意切,這個出發點找的絕妙,皇后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將來怎么成為皇后的問題。 皇后聽得都感動哭了,滿心以為慕從錦是為了自己哥哥繼承皇位才要娶錢珞瑾,真是深明大義的好孩子。 慕從錦又叮囑皇后,要娶珞瑾就得盡快,周家小公子已經去珞瑾老家下聘了,聽說那周宗正和麗貴妃的勢力有些瓜葛。 皇后一聽就炸了,哪能讓死對頭如意,麗貴妃狼子野心,才剛讓族里侄女嫁了手握兵權的西南營李坤少將軍,還想染指衛陵首富的女兒,又是兵又是錢,那個賤婢她這是想干嘛! 就算皇后認可了慕從錦的計劃,愿意讓自己兒子娶了錢珞瑾,也不能隨便就去下聘,先得看看兩個孩子八字合不合。 從安廣侯夫人那邊弄到了錢珞瑾的八字,對解兩個孩子的八字當然要問三清觀的東流道長。 東流細長的手指按在紅紙上,將兩張八字并排碼在一起,左邊紙上寫著慕從錦的名字,右邊寫著錢珞瑾。東流的眼睛眨了一下,長長的睫毛霎是好看,清灰道袍飄飄欲仙,就連皇后也不禁暗嘆這孩子出家太可惜了。 皇后一直是三清觀的忠實粉絲,對天命之事深信不疑,東流知道只要自己張口說一句“八字不合”,這倆人的婚事就算告吹了。 東流的手指點在錢珞瑾的八字上,好與壞,都憑他一張嘴,腦海中卻想起這位錢小姐在耳邊喋喋不休的抱怨。 “東流道長,恕我直言,你們就該把姻緣簽都改成上上簽,這叫人性,來求簽的人本來就夠緊張了,還弄那么多下下簽。” “天天就知道敲詐我,要是將來我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你們道觀是不是要倒閉?” “你們道觀一點都不靈驗,還好意思讓我捐功德錢!” 想起那槐樹上掛著的她親筆寫下的愿望:愿慕從錦答應娶我。 “錢小姐八字極好,是宜夫旺親的命格,戊戌、丁酉兩步運,婚時躍升高枝,婚后更能興旺婆親兩家,六殿下丁火得寅,氣勢已足,加之兩甲相生,庫根之助,六殿下和錢小姐的八字相輔相生,實乃天造地設的一對,相生相合的運勢。” 皇后面露喜色,她是萬想不到東流道長會和錢珞瑾有私交,只以為錢珞瑾和慕從錦當真是天作之合。 皇后做事也是雷厲風行,皇上和太后,一個說政務繁忙,一個說身體不好,都不想管她兒子的婚事,皇后也樂得自在,直接擬了張賜婚的圣旨呈給皇上,戶部侍郎也姓錢,皇上還當是戶部侍郎的女兒,也懶得多問,反正兒子長得不像他,愛娶誰娶誰,哐當,在上面蓋了璽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