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通知誰?”賀予涵的嘴角扯了扯,虛弱地反問,“通知我爸還是占蕓?” ☆、第53章 這語氣漫不經心中帶著別樣的心酸,聽在耳里,紀皖的心莫名有了那么一點酸軟。 沉默了片刻,她還是硬下心腸站了起來:“那你可以叫謝寧,他不是你的全職助理嗎?我得走了。” “大過年地叫人加班,你覺得合適嗎?”賀予涵的目光看上去有點可憐,“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旁邊的病床將就一晚。” 紀皖避開了那目光:“陪你一晚也不會改變什么。賀予涵,就算你是路人,看到你在大街上發(fā)病我也會幫著送醫(yī)。我們遲早都要習慣沒有彼此的生活,不要再給自己幻想了。” 她的語聲輕卻堅決,仿佛和著冰涼的液體流入賀予涵的身體,在心口處漸漸凝成一股寒意,讓人如墜冰窖。 “不,”賀予涵喃喃地道,“我永遠都不會習慣。” 嘗過了這世上最美味的佳肴,怎么可能再去將就白米小菜? 紀皖不置可否,后退了幾步:“你好好休息,吊完水了就叫按鈴叫護士。” “我睡著了回血怎么辦?” “我相信你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要不然你就不是賀予涵了。” “可是皖皖,我餓了。” “餓了就讓謝寧他們送粥來給你。” “現(xiàn)在飯店都關門放假了,去哪里買粥?” “讓安嬸她們做點給你。” “我不想讓爺爺擔心,”賀予涵懇求說,“你要是現(xiàn)在不想呆在這里,那明天給我送點粥來好不好?我想吃你做的皮蛋瘦rou粥。” 紀皖沒有出聲,快步朝外走去。 “你不來我就一直餓著,”賀予涵耍著無賴,“我以前還請你吃過稻花香呢,就算你回請我一次,行不?” 紀皖狼狽地緊走了幾步,好像那說話聲是什么可怕的魔鬼在后面追趕似的,大步離開了急診室。 第二天一早起來,天氣陰沉沉的,預報說今天雨夾雪。 際安市的冬天雖然溫度不低,但透著一股別樣的陰冷,屋里要是不開空調,比屋外沒暖和多少。 家務昨天都做好了,公司大部分員工已經放假,只留了一個人值班,沒什么事情可以忙碌。 紀皖想了半天還是給席衍發(fā)了一條短信,告訴他賀予涵在急診室呆著,讓他最好帶點粥去看看。 沒一會兒席衍就回復了,說是他今天去了基地,有條生產線出了問題,需要他親自出馬,賀予涵那里就先麻煩她照顧一下,等回來了再說。 紀皖心神不寧,坐在沙發(fā)上看了一會兒電視;給田蓁蓁打了個電話卻關著機,也不知道她和賀衛(wèi)瀾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開手機刷微博,首頁卻鬼使神差地跳出了賀予涵的一條微博。 等粥,餓得難受。 配圖是病房的白墻壁。 紀皖的眼睛好像被火燙到了似的,飛快地退出了微博。 在房間里來來去去兜了兩圈,她終于還是妥協(xié),的確,當時紀淑云生病的時候,賀予涵的照顧不可謂不細心,現(xiàn)在就算是她的一次回報吧。 皮蛋現(xiàn)成有,rou沫換成了rou松,一鍋粥燉完花了一個來小時,等到紀皖出門都已經九點多了。 一年到頭,可能只有這個時候醫(yī)院才是冷清的,原本停得滿滿的停車場空蕩蕩的,紀皖很輕松地停好車,剛要去急診室,有人在后面驚訝地叫了她一聲:“皖皖,你怎么在這里?” 紀皖回頭一看,居然是衛(wèi)瑾彥。 好像小時候做壞事被捉到了似的,紀皖頓時漲紅了臉,把手里的保溫桶往身后放了放,強自鎮(zhèn)定說:“來看一個人。你呢?” 衛(wèi)瑾彥的眼神僵了僵,旋即微笑著說:“我也是,一個朋友住院了,可能會在醫(yī)院過年。” “什么病?很嚴重嗎?”紀皖關切地問。 衛(wèi)瑾彥點了點頭,卻顯然不想多聊這個話題:“著急嗎?不著急的話一起去前面走走。” 急診室和住院部的中間是一個中庭的小花園,低矮的灌木叢中是一條蜿蜒的鵝卵石小徑,很是幽靜。 兩個人各懷心事,肩并著肩走了一段路,幾乎同時停下腳步叫了一聲對方的名字。 “瑾彥……” “皖皖……” 話一出口兩個人同時愣住了,對視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來。 “這么多年了,我們倆的默契看起來還沒有丟光,”衛(wèi)瑾彥感慨著說,“以前我想賴在奶奶家不回去的時候,你總能剛好想出事情來讓我?guī)兔Α!?/br> “你以為你掩飾得很好,其實我一眼就看穿了,”想起從前的事情,紀皖抿著嘴只想笑。 “回去得被壓著練琴、讀書,哪有在奶奶家自在。”衛(wèi)瑾彥不由得有些閃神,其實最重要的原因他沒法說出口,家里沒有這張讓他惦記的笑顏,他用了很長時間才明白過來,這種惦記的名字其實叫□□情。 “小時候真好,沒有這么多煩心事,”紀皖感慨著,漸漸地斂了笑容,神情鄭重地看著他,“對不起瑾彥,這些日子我一直都不敢來找你,我欠你一個道歉。” 衛(wèi)瑾彥愕然揚眉:“為什么你要和我道歉?” “我不知道你知道了沒有,”紀皖小心翼翼地說,“路青檬她……是賀予涵的朋友……” 衛(wèi)瑾彥頓時沉默了下來,好一會兒才自嘲地笑笑:“前兩天剛知道,算是被我料中了,這朵桃花是黑桃花。” “他太卑鄙無恥了,”紀皖的胸口發(fā)悶,“拿別人的感情開玩笑耍手段,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那你為什么要替他向我道歉?”衛(wèi)瑾彥反問,“是他犯的錯,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你為什么要不敢來找我?” 紀皖愣住了:“這……這件事是因為我引起的……他以為我們倆……” “不,你的潛意識里,把他劃歸在自己人的范疇,所以你才會覺得你要替他道歉,所以你才會覺得難以面對我。”衛(wèi)瑾彥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就和從前一樣親昵,只是他明白,兩個人之間再也無法回到兩小無猜的從前了。 紀皖低頭想了片刻,苦笑了一聲:“就算是吧,不過我相信不久以后我就會忘記他的,這個世界沒有誰會無法取代。” “皖皖,”衛(wèi)瑾彥的雙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神情鄭重:“要問問你的本心,你對他究竟是怎樣的感情?你愛他嗎?如果你愛他,不要因為他對我的一時誤解和過錯而放棄了你們的感情,我不在意他受到什么懲罰,我在意的是你會不會幸福。” “你說的,偷來的幸福不會長久,”紀皖的鼻子有些泛酸,“我和他隔著一個太平洋的距離,永遠游不到彼岸。” “真的決定了?”衛(wèi)瑾彥緊緊地盯著她,“路青檬讓我一定要來勸勸你,她說你會后悔。” 紀皖不由得咬了咬唇,心底浮上了一層惱意:“她以為她是上帝能洞察人心嗎?” 衛(wèi)瑾彥有點發(fā)怔,悵然嘆了一口氣:“其實那個女人……的確有點本事……” 紀皖的心臟抽搐了一下,她最怕的就是衛(wèi)瑾彥不可自拔地愛上了路青檬,這樣的話,她真的是罪孽深重。“你和她……怎么樣了?” “沒什么,”衛(wèi)瑾彥失笑道,“她居然說她愛上我了,和我睡也睡了,戀愛也談了,非得讓我負責。” 紀皖愕然瞪大了眼睛:“什么!” “別理她,等那股勁兒過了就好了,”衛(wèi)瑾彥渾不在意地說,“倒是你,賀予涵既然這樣設局和你結婚,肯定不會輕易放手,如果你執(zhí)意離婚,一切小心為上,記著,你所有的決定我都無條件支持,有什么問題一定要告訴我,別一個人撐著。” 就算在寒冷的嚴冬,這句話也帶來了融融的暖意。 帶著這股暖意,紀皖大步走進了急診室。 賀予涵一個人孤零零地側臥在床上吊水,他半蜷著身子,一見紀皖進來,立刻驚喜地半撐起了身體,連帶著鹽水架一陣晃動:“皖皖你來了,我餓得難受。” 紀皖把保溫桶放在了床頭柜上,打量著他,臉色已經好多了,就是下巴上冒了青色的胡渣,看上去有點憔悴。 “好多了吧?” “沒有,胃還疼。”賀予涵的手壓在胃部,仰靠在床上,一臉的虛弱,“醫(yī)生說下午還要吊水。” 紀皖不置可否,將里面的粥取了出來,替他弄好了小桌板。 賀予涵顯然是餓得很了,也顧不得什么禮儀,唏哩呼嚕地吃得很香,紀皖特意只替他盛了一小碗:“你慢點吃,胃一下子不能接受太多食物。剩下的我放著,下午你餓了要吃就和護士說一聲,讓她們給你微波爐熱一熱。” 賀予涵的手頓了頓,看向她的眼神有點委屈:“你下午不來了嗎?” 紀皖迅速地避開了視線:“不止下午,以后都不會來了,你好好休息。” 賀予涵苦笑了一聲:“那大年夜和初一能到我家露個臉嗎?不然我交代不過去。” “算了吧,”紀皖輕聲說,“沒必要瞞著,而且,你家里應該沒一個人歡迎我,我不出現(xiàn)是皆大歡喜。” 賀予涵僵住了,眼中有一瞬間的茫然。 這樣的賀予涵,沒有了從前那種運籌帷幄的氣勢,讓人無端端起了幾分憐惜。 再這樣糾纏下去,所有的決心只怕要被漸漸腐蝕。紀皖不敢再看,只是低聲說:“賀予涵,過完年,去民政局把婚離了吧,如果拋開那些騙局,和你在一起的這些日子,我過得挺幸福挺快樂,就讓它在我們兩個心里留個美好的回憶,不要讓無休止的爭吵和厭憎毀了這段記憶,行嗎?” 房間里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賀予涵三下五除二將碗里的粥喝完,隨手放在了床頭柜上。 他的語聲低柔卻帶著無盡的堅決,一個字一個字地吐了出來:“皖皖,不行。” 紀皖呆呆地看著他,一陣無力的感覺涌上心頭——所有的事情都成了一個怪圈,一下下地繞著轉,重新又回到了遠點。 她心灰意冷,站起來就要走,賀予涵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賀予涵剛接通了手機,田叔的聲音在他耳邊急急地響了起來:“小少爺,你和小夫人快回來,老先生暈倒了!” 賀宅里亂哄哄的,家庭醫(yī)生已經帶著醫(yī)療團隊趕到了,全家人都在了,等在臥室門口焦急地等著消息。 賀衛(wèi)芳正在盤問田叔當時的具體情況,賀衛(wèi)庭則焦急地在門口踱來踱去,占蕓靠在欄桿上抹眼淚,賀衛(wèi)安向來沉靜的眼中也透著幾分擔憂。 賀衛(wèi)瀾也剛剛行色匆匆地從韓山峰趕回來,幾乎和賀予涵前后腳到,兩個人對視一眼,又迅速地避開了視線。 “嗨。”賀衛(wèi)瀾沖著紀皖打了聲招呼。 “蓁蓁呢?”紀皖忍不住問。 “回家去了,”賀衛(wèi)瀾的口氣不是太好,“你要是這么不放心她,不如讓她趕緊和我斷了。” 紀皖簡直不敢置信,這是一個正在熱戀的男朋友該說的話嗎? 還沒等她說話,臥室的門開了,家庭醫(yī)生領著人從里面走了出來。 賀家人一下子全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問著情況。 家庭醫(yī)生姓徐,看上去約莫五十來歲,推了推他的金邊眼鏡安慰說:“沒什么,老先生只是血壓太高,這幾天情緒有些不太穩(wěn)定,所以一下子暈倒了。” 賀衛(wèi)庭顯然有些不太相信:“徐醫(yī)生,我爸的身體一直是你在負責的,你給我們透個底,到底問題大不大?這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可不光是他一個人的事啊。” 徐醫(yī)生笑著拍了拍賀衛(wèi)庭的肩膀:“衛(wèi)庭,放心吧,老先生的身體很好,不過很顯然,這陣子他好像精力有點透支,公司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