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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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予涵冷冷地問:“二叔,你那個爛尾樓盤誰在收拾殘局?” 賀衛庭頓時有點羞惱,沉下臉來:“予涵,你不要聽風就是雨,只是外立面稍微延遲幾天罷了,解決的方案都已經出來了,爸也已經認可了。倒是你,成天就知道給爺爺置氣,你看看全家人,哪一個像你和你媳婦一樣成天不著家的?” “好了好了,別吵了,”賀衛芳瞥了紀皖一眼,“大家還是先去看看爸再說。” 徐醫生擺了擺手:“老先生需要靜養,交代說都不用進去看他了,讓你們忙自己的事情去吧,”他頓了頓,看向賀予涵和紀皖,“予涵,這位是你的妻子嗎?老先生說,讓你們倆一起進來,他有話要交代。” 賀衛庭愕然,眼睜睜地看著賀予涵拽著紀皖進了房間,一絲寒意從眼中掠過。 臥室里燈光幽暗,厚重的窗簾都拉了起來,醫療室里的好些器械都拉了過來,空氣中隱隱透著一股酒精、消毒水混雜著藥物的味道。 不知怎的,紀皖的腦子里頓時浮現起那泛著霉斑的面包,一陣反胃從胃部襲了上來,她趕緊吸了一口氣,壓下了那股異樣的感覺。 手上一熱,賀予涵趁她不注意握住了她的手,眼神懇切地看著她。 “皖皖,先別讓爺爺知道我們倆鬧離婚的事情,我要挾著讓他不得不同意你進了賀家,這才過了多久就鬧離婚,他非得氣死不可。” 賀予涵的話在她耳邊掠過。 她不以為然,賀寧有多討厭她誰看不出來?兩人要離婚了只怕會開個party順便替孫子再次物色妻子人選吧?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和賀予涵一拼的話,非這個爺爺莫屬。她同意跟著過來賀宅,就是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在賀寧面前把離婚的事情捅開,這樣賀予涵被賀寧拘著,總該投鼠忌器了吧? 她避開了賀予涵的視線,目光落在了床上的賀寧身上。 到底是七十多歲的老人了,就算再強硬也抵不過歲月的侵蝕,和最后一次見到的相比,賀寧看起來蒼老了很多,原來銳利懾人的目光變得綿軟無力,露在被子外的手甚至在微微顫抖。 “爺爺,”賀予涵神情憂慮地在他床前坐了下來,“怎么好端端地忽然暈倒了?” 賀寧定定地看著他,混濁的眼中莫名透著一股難掩的寵溺,紀皖的心里一顫,這才是一個正常老人看孫子的眼神,就好像姥姥看她一樣。 “還不都是被你氣的,總是和我作對。”賀寧虛弱地開了口。 賀予涵心里難過,替他掖了掖被角,低聲道歉:“對不起。” “你呀,和我一樣,是個天生的倔脾氣,”賀寧嘆了一口氣,看向紀皖,“你好好看著他點,平時多勸勸,別讓他犯渾。” 紀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賀寧這是在和她說話嗎? “我……其實……”她囁嚅了兩聲,卻忽然說不出口了,如果賀寧像從前一樣威嚴蠻橫,她不會顧忌什么,可現在,眼前的老人就好像是一個病弱的長輩,那殷殷的眼神把她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賀予涵迅速地看了她一眼,可能感覺到了什么,他立刻岔開了話題:“爺爺,趁著這個機會你好好歇歇,公司里的事情就交給二叔和姑姑,也該是你享享清福的時候了。” 賀寧的喉中發出“咕”的一聲,似笑非笑,那神色漸漸古怪了起來:“交給他們倆……呵呵,”他笑了笑,“那就沒你什么事了?” “如果要從旁協助些什么,我當然也責無旁貸。”賀予涵連忙說。 賀寧不置可否:“你這是打算和和宇劃清界限了?” 看著賀寧略顯失望的眼神,賀予涵猶豫了兩秒,賀衛芳的話好像魔咒一樣在他耳邊響起。 “你身旁有誰能和你相提并論?又有誰現在接掌了家族企業比你高上了一籌?” 他摒棄雜念,把這魔音從腦中祛除:“爺爺,我的函念投資也是和宇的分支,談不上劃清界限,我深信,過上幾年,函念投資的前景不會比和宇差。而且,二叔對和宇是什么心思你也該知道,如果你想要家宅安寧,我就不合適再摻和到和宇的經營中來。” 賀寧沉默了很久,那眉心擰起來的“川”字和鬢邊的白發,讓人忍不住心中惻然。 不一會兒,他拍了拍賀予涵的手:“我明白了,年后要開董事會,你手上也有股份,參加一下。” 賀予涵點了點頭:“和宇今后的經營和發展方向,我到時候會寫一個可行性意見,給你和二叔做個參考。” 賀寧沒應聲,目光忽然落在紀皖身上:“我這個老頭很惹人討厭嗎?” 紀皖猝不及防,愕然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站得這么遠干什么,過來坐下。”他淡淡地說。 紀皖遲疑了片刻,順從地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賀寧第一次近距離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孫媳婦,的確,她的氣質很是獨特,五官各有特色,尤其是一雙眼睛,好像上好的琥珀,透著別樣的光澤。 只是不得不遺憾,那緊抿的雙唇,還有防備的眼神,這個女人看起來比賀予涵還要倔強。 兩強相遇,必有一傷。 他一直盼望賀予涵能娶一個和他母親一樣溫柔的女孩,性格上互補,這樣才能和和美美。 賀寧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終于放緩了語調:“皖皖,你家里還有一個姥姥?” 紀皖點了點頭。 “什么時候見一面吧,”賀寧的神情有些疲憊,“這樣拖著,對老人家很不尊重。” 紀皖的腦子一陣發脹,呼吸紊亂了幾秒,驟然之間那種惡心的感覺又泛了上來:“這……爺爺我和予涵……” “好的,”賀予涵迅速地接上了話茬,手掌用力地覆在了紀皖的腿上,“我和姥姥去商量一下,定個日子。” “還有,”賀寧瞟了一眼紀皖的肚子,那眼神中透著期待,“什么時候開始考慮下一代的事情了?我老了,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道有沒有福氣看到重孫子。” 紀皖霍地站了起來,賀予涵和賀寧都愣住了。 “對……不起……”她捂著嘴踉蹌著后退了兩步,飛一樣地跑進了旁邊的衛生間,不一會兒,里面傳來了“嘩嘩”的自來水聲,夾雜著幾聲微弱的干嘔。 賀寧頓時從床上坐了起來,喃喃地問:“予涵,你媳婦她……她怎么了?” 突如其來的狂喜沖刷著賀予涵的神經,他的呼吸急促,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快去醫院看看,”賀寧的精神一下子振奮了起來,“會不會是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咋辦? 涼拌! ☆、第54章 賀寧的身體還不是太好,沒過一會兒徐醫生就進來了,示意老爺子要臥床靜養。 走出臥室的時候,就算賀予涵極力掩飾,嘴角的笑意也沒完全忍住,剛才那冷厲沉肅的神情一掃而空。 門口還等著好幾個人,一見他的模樣,賀衛庭皮笑rou不笑地問:“予涵,這什么事情這么高興啊?” “爺爺的精神還不錯,”賀予涵笑著說,“大家都放心吧,爸,你們可以去休息了。” 他甚至破天荒地朝著占蕓點了點頭,占蕓和賀衛安都愣住了。 紀皖心神不寧地跟在身后,一雙小胖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她低頭一看,又是賀予彤。 “jiejiejiejie,你來啦,”賀予彤高興地喊,“我們去抓蚯蚓玩好不好?早上牛牛欺負我,我要抓蚯蚓嚇唬他。” 紀皖擔心地看了看她的額角,還好,雖然還有點淡淡的紅斑,但看起來恢復得很好。 “彤彤乖,”賀予涵居然半蹲下來捏了捏她的臉,語氣前所未有得溫柔,“jiejie和哥哥還有點事情,下次再帶你出去玩。” 占蕓嚇得都忘了去抱女兒了,只是呆呆地看著賀予涵,一臉“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的表情。 彤彤打蛇隨棍上,抱著紀皖撒了一會兒嬌,這才松開了手,歡快地跑到樓下去吃蛋糕了。 賀予涵拽著紀皖,一路走得飛快,眨眼就出了大門到了他的車子旁。 “上車,”他興沖沖地說,“我們去醫院化驗,五分鐘就能知道結果了。” 紀皖沒有吭聲,手抵在車門上,擠出了一絲笑容:“不用去查,我知道的,這兩天我吃了點不干凈的東西,胃總是不太舒服。” 賀予涵臉上的笑容淡了淡:“那就算去醫院確診一下,不是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我自己會去,現在我還有點事情,要回家一趟。”紀皖固執地說,“你還是自己先回醫院掛水吧,小心急性腸胃炎反復。” 賀予涵沉默了片刻說:“那我送你回家。” “麻煩你把我送到地鐵口就可以了。”紀皖見他沒有固執己見,終于松了一口氣。 車上十分安靜,賀予涵連音響也沒開,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紀皖更是心亂如麻,恨不得一步飛回家里把自己一個人關起來。 地鐵口很快就到了,車子一停在路邊,紀皖就去拉車門,只是車門一動不動被鎖住了。 她回頭一看,賀予涵定定地看著她,眼里帶著深深的祈求。 “你這是干什么?”紀皖的眉頭皺了起來。 “皖皖,我知道,你一直不敢再相信我,你怕我從此cao控你的生活,怕你會就此失去了自我,還怕我有一天厭倦了你,你的潛意識中,總覺得世界上的男人最后都會像你父親,最終都會因為不同的原因負心薄幸,”賀予涵的聲音低沉而誠懇,“這些日子,我都在深深地反思自己的言行,雖然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的確,是我做錯了,我保證,以后都會尊重你和你的朋友,把他們當成是我自己的朋友一樣對待。就算犯了死罪的囚徒,都有一個死緩的機會,皖皖,我們同床共枕了這么多天,你總不能一個機會都不給我吧?” 車廂里是難堪的沉默。 “如果你懷孕了,能不能就當是老天爺給我們一次重來的機會?”賀予涵的聲音溫柔,透過耳膜,仿佛柔軟的綢帶,一圈圈地在她的心口纏繞了起來,“你想想,一個像我們倆的孩子,在你的肚子里孕育,我們倆一起看著她出生,陪著她長大……” 紀皖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不……不行,我沒有現在要孩子的打算,而且,我們不可能再在一起……” 賀予涵的眼神驟然凌厲了起來,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風暴。 “你這是什么意思?”他從齒縫里擠出幾個字來,“難道……你想打掉?” “我不知道……”紀皖喃喃地念叨了一句,驟然清醒了過來,“不,不可能,我沒懷孕,我只是胃不好。” 賀予涵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好,你好好考慮一下,我明天帶你一起去做檢查。” “明天年三十。”紀皖本能地反駁,“誰大過年地去醫院。” “那后天。”賀予涵毫不松懈地追問。 紀皖迎視著他的目光:“過完年吧,過完年我去檢查,第一個……告訴你結果。” 賀予涵緊盯著她,半晌才緩緩地點了點頭:“好。” 下了車,親眼看著賀予涵的汽車駛離了視線,紀皖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有點松懈。 地鐵里沒有像從前一樣擁擠,她神思恍惚地拉著扶手,過了一會兒,有個大媽碰了碰她的肩膀,同情地說:“姑娘,你的臉色看上去好差,過來坐下吧。” 她反射性地站直了,擠出了一絲笑意:“謝謝大媽,我沒事,好著呢。” 然而身體的反應卻是不會騙人,下了車以后,她扶著墻壁干嘔了好幾下,胸口惡心的感覺一直揮之不去,一直到了地面上聞到了清新的空氣才稍稍好受了一些。 地鐵的出口就有家二十四小時的藥店,紀皖往四周看了看,沒發現什么可疑的人,這才做賊一樣地到里面買了一盒驗孕棒。 家里田蓁蓁在,哼著小曲抱著花菜在洗澡,一首句怪腔怪調的歌詞“i'm a loser……i'm a loser……”被她顛來倒去反復了好幾遍,音調從高到低又從低到高地滑來滑去,聽著讓人腦袋發脹。 “回來啦,來,花菜和你干麻麻打個招呼。” 一見紀皖回來,田蓁蓁從衛生間里探出頭來,抓著花菜的爪子沖著她搖了搖。 花菜的毛都黏在身上,看上去好像剛出生的小奶貓似的,可憐巴巴的,那雙發藍的貓眼被霧氣蒸騰得甚是氤氳,完全沒了從前高冷的模樣。 饒是紀皖心里煩悶,也被目光看得心里發軟,彎下腰來握了握花菜的爪子:“乖,也就是你了,才能勞動你mama的玉手替你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