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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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肯承認我了?”賀予涵自嘲地笑了笑,“見到陽光的感覺真好?!?/br> “這樣有意思嗎?”紀皖抬起眼看著他,“你現在是我的老板,你想怎么樣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情,何必非得讓我承認呢?” 賀予涵沉默著扶著她走了幾步,快到前臺的時候忽然開了口:“那不一樣,皖皖。” 莫名的酸澀涌上心頭,紀皖忽然說不出話來。 值班經理拿了藥箱過來了,賀予涵親手檢查了噴霧劑的有效期,半蹲下來在她的腳趾上來回噴了一層藥劑,藥劑清涼滲入肌膚,可能是心理原因,腳趾上的不適一下子減輕了不少。 “再動動腳趾?!?/br> “不痛了?!?/br> 紀皖輕聲應著,賀予涵的頭就在她的眼皮下,短而茂密的黑發,一共有兩個旋,一個在中間一個在前面,據姥姥說,有這樣兩個旋的人性格執拗,想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走吧,這樣也沒法玩了,回家吧?!?/br> 賀予涵的聲音把紀皖從恍神中拽了出來:“席衍呢?我們走了留他一個不太好吧?!?/br> “他和那模特還有得玩呢,你不會真以為席衍有耐心陪她來這里打一場高爾夫吧?!辟R予涵笑了笑說。 紀皖了然地點了點頭,卻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臉色有點發白:“那……蓁蓁呢?你小叔他……他不會也是像席衍一樣吧……” 她越想越擔心,著急地說:“不行,我得去把蓁蓁帶回來,她人那么單純,別被人騙了……” “放心,追我小叔的女人能從這里排隊到際安市,如果蓁蓁不愿意,我小叔不至于需要用誘騙的手段,更不可能用強,”賀予涵淡淡地說,“你還是提醒一下蓁蓁別陷進去吧,我小叔心里有人,藏了很多年了,而且,那個女的已經死了?!?/br> “死了?”紀皖愕然。 “對,死了,死了六年多了?!辟R予涵重復著,他的眼神陰暗,仿佛在壓抑著什么。 紀皖不由得一陣惻然,這么一個優秀的男人,如此多情地惦記著一個死去的女人,真是個多情種。 賀予涵好像看穿了她的念頭,嗤笑了一聲:“人活著的時候,瞻前顧后,非得講風度讓她追求她要的幸福,人死了再惦記有什么用?我可不會犯他那樣的錯誤,我喜歡的,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牢牢抓在手心里。” 他的目光熾烈地落在紀皖臉上,紀皖的心一顫,迅速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拋開了剛剛開始在一起時的難堪,紀皖覺得和賀予涵的相處并沒有想象中的艱難,賀予涵話不多,喜靜,盛夏的夜晚,除了電視和書籍,最喜歡去的地方是客廳外那個木制的大陽臺。陽臺上的頂可以自動收縮,天氣好的時候,放一段音樂,泡一壺花茶,躺在搖椅上看著觸手可及的星河,遠處是燈火璀璨的城市夜景,真有種遺世獨立的感覺。 從一開始被賀予涵硬拽,到后來,紀皖已經不由自主地愛上了這塊小天地,那和飄窗是不一樣的感覺,一個是冬日的暖陽,一個是夏夜的浪漫,好像沒有一個女孩,能夠拒絕得了這兩種感覺。 賀予涵只字不提交易中約定的結婚,兩個人就在這樣曖昧的同居中過了一天又一天,一年中最難熬的酷暑眼看著就過去了,以至于紀皖私心里盼望著,最好賀予涵把結婚這件事情忘了,這樣的日子,兩年一晃眼就過去了吧。 紀皖替衛瑾彥預定的小提琴演奏會就在月末,再加上衛瑾彥的生日就在這幾天,趁著這天晚上賀予涵看起來心情還不錯的樣子,她提出了去聽演奏會的請求。 “來回大概只需要兩個半小時,我會盡快趕回來。” 賀予涵沒有說話,只是不停地轉動著手里的骨質瓷杯,里面的玫瑰花茶被泡的久了,失去了原來漂亮的顏色。 “兩個半小時,會發生很多事情,說不定是生和死的距離?!彼馕渡铋L地瞟了紀皖一眼。 紀皖無語了:“你如果不想同意那就直說,我不去就是了,何必說這些玄之又玄的鬼話。” “去了不過兩個半小時,不去只怕你要惦記兩個半月,”賀予涵笑了笑,把花茶一飲而盡,又把瓷杯遞給了她,“我還要?!?/br> 紀皖拿著茶杯往屋里走去,天氣炎熱,她的衣著也變得清涼了一些,一身清爽的真絲連衣短裙隨著她的步伐流動,將她的曲線勾勒得分外妙曼,那腰肢擰動著,修長白皙的大腿在裙擺間忽隱忽現。 賀予涵不由得一陣心浮氣躁,默念了幾句清心咒才讓自己腦中的遐想稍稍平靜了一些,看來得改喝菊花茶降降火了。 不一會兒紀皖就出來了,把重新斟滿的瓷杯放在了茶幾上。她沒有再懇求,只是略帶期待地看著賀予涵。她看得出來,賀予涵非常不喜歡衛瑾彥,不過,她和衛瑾彥相交這么多年了,向來有替對方慶祝生日的習慣,如果這次她不去,都不知道該怎么和衛瑾彥解釋。 賀予涵心里發酸,面上卻不動聲色:“也不是什么大事,去就去吧,不過,演奏會散場了我會來接你。” 他垂首喝了一口花茶,眼中陰鷙一片:這一次,一定要徹底粉碎紀皖心里的那點殘念。 際安音樂廳坐落在美麗的溱湖畔,貝殼狀的建筑群出自名家設計,和附近的美術館、博物館一起相得益彰,連帶著這一片被視為際安市的文化中心。 艾瑞克大師在國際上享有盛名,而際安市作為一個國際大都市,市民對高雅音樂的擁躉超過了紀皖的想象,音樂廳前人影瞳瞳,衣香鬢影,非常熱鬧。 幸好今天她也按照演奏會的慣例穿了正裝,淺淡的妝容下一身簡潔的小禮服,踩著高跟鞋,走在高大俊逸的衛瑾彥身旁,吸引了無數艷羨的目光。 音樂廳里還處于候場階段,聽眾們都還很隨意,三五一群在聊天交流。紀皖定的位置在比較靠后,周圍幾個位置都還空著。 “生日快樂?!奔o皖遞上了一份禮物和一盒小蛋糕。 “謝謝,這是提前給我過生日嗎?”衛瑾彥有些意外地接了過來,他正式的生日在后天,“后天我叫了朋友聚一聚,你一起過來?!?/br> “后天我有點事情過不來了,你玩得開心點。”紀皖笑著說,現在她已經把自由賣了,要是再向老板請假就太不敬業了。 衛瑾彥眼神復雜地看著她,沉吟了片刻說:“皖皖,我一直想問你,你和那位賀予涵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去了解過了,以他的地位和身份,你不應該和他攪合在一起。” 從賀予涵報出名字的那一刻起,紀皖就知道她逃不過衛瑾彥這一問。當初她和盛海生確定關系時,衛瑾彥就明里暗里去老師同學那里打聽過盛海生的情況。在衛瑾彥的眼里,她永遠都是那個需要被照顧的小meimei。 “我們以前是同學,”紀皖坦然地迎向那道關切的目光,“同學會后他一直追求我,我媽的事情也幫了不少忙,挺有誠意的,我覺得身份地位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反正我也不貪圖他錢,就試試吧?!?/br> 衛瑾彥看她的眼神中帶著幾分憂慮,斟字酌句緩慢地說:“他們這類人和我們的觀念不太一樣,我在m國也接觸過很多,他們大多數時候都玩心很重,把男女關系都當成一種炫耀的本錢,我并不是說賀予涵一定是這種人,我只是怕你到了最后會受傷。” 紀皖淡淡地笑了笑:“瑾彥你放心,要說自我保護,誰都不會有我謹慎,你該了解我的家庭和家教,我會守好我的本心?!?/br> 衛瑾彥還想再說什么,忽然旁邊有人驚喜地叫了起來:“弗蘭克!衛瑾彥,是你嗎?” 兩個人側身一看,只見衛瑾彥的身旁站了一名盛裝的女子,波西米亞風格的大長裙,脖子上掛著一串金銀相間的大掛飾,半卷的栗色披肩發,明艷動人。 衛瑾彥看起來十分意外,好一會兒才站起來朝她伸出手去:“凱瑟琳你好,真高興能在國內碰到你?!?/br> 那女的直接忽略了那只手,嫵媚地笑了笑,張開雙臂抱住了衛瑾彥來了個貼面禮:“到了國內了就別叫洋名了,我叫路青檬,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這下我可不放你走了?!?/br> 衛瑾彥雋雅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你也喜歡小提琴嗎?” “是啊,我迷死艾瑞克了,等會兒我約了和他一起拍照留念,你要一起來嗎?”路青檬熱情地邀請。 “不用了,我和朋友在一起?!毙l瑾彥婉拒了。 路青檬朝著紀皖看了過去,嫣然一笑道:“怎么,這么漂亮的小姐,不替我介紹一下嗎?” 紀皖向她微微頷首致意:“你好,我叫紀皖,是瑾彥的朋友。” “你長得真好看,連我都要被迷倒了,”路青檬贊賞著,隨即哀怨地朝著衛瑾彥瞥了一眼,“怪不得瑾彥一直對我沒興趣,原來在國內藏了一個小美人。” “你別胡說,”衛瑾彥無奈地笑了笑,“她是我meimei。” 路青檬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真的嗎?早說嘛,害得我胸口一直撲撲亂跳,不信你摸摸……” 她親昵地就抬手去拉衛瑾彥的手,衛瑾彥沉下臉來:“青檬,你注意點?!?/br> 燈光一層層地暗了下來,演奏會要開始了。 耳邊傳來了路青檬吃吃的笑聲,那雙眼睛彎成了一個弧度,衛瑾彥只覺得肩膀被撞了撞,一股溫熱的氣息在他耳后沖刷著敏感的神經:“別這么一本正經嘛,好了,晚上一起去酒吧喝個小酒?我現在就放你一碼不吵你和你的小meimei了?!?/br> 衛瑾彥不理她了,往紀皖身旁挪了挪,小聲地和她解釋道:“在m國認識的,挺有趣的一個女孩,就是有時候發起瘋來有點受不了。” 紀皖抿著嘴忍著笑意:“瑾彥,我剛才看到你耳朵紅了?!?/br> 衛瑾彥瞪了她一眼:“你眼花了?!?/br> “要不要我和你換個位置?”紀皖看了看路青檬,后者朝著她擠了擠眼,給了一個曖昧的笑容。 “不用,別理她她就安靜了?!?/br> 也不知道衛瑾彥和這個路青檬說了些什么,接下來的演奏會她的確很安靜,大師的演奏很精彩,時而慷慨激昂,時而柔美纏綿,領著聽眾們一起徜徉在音樂的殿堂中。 衛瑾彥聽得很入迷,他雖然是學理工建筑的,可從小被母親耳濡目染,對音樂的愛好從來沒有放下過,連帶著他的言談舉止也帶著幾分優雅的藝術氣息。 紀皖并不是太懂小提琴,衛瑾彥耐心都和她解釋各個協奏曲的名稱、作曲家的趣聞,還有整個樂團的樂器配置。 中場休息的時候,他領著紀皖到外面的咖啡吧里點了一杯藍山,喝完咖啡回到座位上,衛瑾彥愣住了,那個路青檬正拿著紀皖送他的小蛋糕把最后一口放進嘴里。 “很好吃,不好意思我餓了?!彼牧伺氖拄尤灰恍?,“是在半夏的diy吧做的吧,我嘗出那個味道來了。” 衛瑾彥的腦門別別亂跳了兩下,臉色鐵青地對紀皖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會這樣。” 紀皖有點心疼,這個小蛋糕的確是她親手做的,在烘焙師的指導下花了一個小時,一共兩塊,一塊留在家里準備明天給田蓁蓁帶去。 “算了,”她扯了扯衛瑾彥的衣袖,“下次再做一個給你嘗嘗。” “難道是紀小姐親手做的嗎?”路青檬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那可真是滿滿的心意呢,被我吃了可真不好意思,不過,這么重要的東西誰讓你不隨身帶著呢?” 衛瑾彥不理她了,索性真的和紀皖換了座位,下半場的演奏會開始了,紀皖聽了一會兒,這才發現路青檬沒看臺上,反而充滿興味地落在她的身上。 “紀小姐,”她壓低的聲音有點委屈,“瑾彥在m國的時候都對我很溫柔,怎么回來以后就翻臉不認人了?” 這位路小姐變臉還真變得快,紀皖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含蓄地說:“瑾彥喜歡恬靜傳統的女孩?!?/br> “是嗎?”路青檬的語調上揚,曖昧地說,“他在床上親我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他說他喜歡我,還叫我甜心?!?/br> 紀皖頓時說不出話來。 “其實每個男人心里都有一頭猛獸,看你是不是能把這猛獸從他心底牽出來的那個人,如果不是,就不要再記掛了,留給別的女人吧?!甭非嗝室馕渡铋L地笑了笑。 “還是小心點,別反讓猛獸把人吃了?!奔o皖淡淡地說。 聽完演奏會,衛瑾彥和紀皖一起走出了音樂廳,路青檬倒沒有跟來,這顯然讓衛瑾彥松了一口氣。 涌出來的人挺多的,衛瑾彥小心地替她擋著人流,一直到了廣場上。 為了慶祝這場演奏會,廣場上的噴泉開著,在月色下煞是好看,賀予涵還不見人影,紀皖就和衛瑾彥一起沿著噴泉散起步來。 四周是栽種的桂花樹,雖然還沒有到桂花飄香的季節,但樹葉茂盛,在夜風中簌簌作響,廣場上的人也漸漸少了。 “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嗎?你怕黑,從我家到你家就幾步路,都不敢走?!?/br> “你有次使壞,一定要我開口求你才肯陪我回去。” “結果你就是不肯求我,硬犟著自己回去了,奶奶后來把我罵了一頓,說你回家的時候一直在抹眼淚?!?/br> “你還記得?” “當然記得,我奶奶唯一罵我的一次?!?/br> 聊起往事,兩個人相視一笑。 “所以,皖皖,要是有事情一定要記得說,別自己一個人硬撐著,我永遠都會是你的家人,是你最堅強的后盾,”衛瑾彥凝視著她說,“那個賀予涵,你再好好考慮一下?!?/br> 一個聲音在樹的陰影中響了起來,冷冽如寒冰:“考慮什么?” 紀皖倏地一下轉過頭去,只見賀予涵站在樹影下,仿佛和夜色融為一體,只有那雙眼睛,仿佛閃著一道寒光,銳利地落在他們倆身上。 “你在這里干嘛?來了怎么不給我打個電話?”紀皖有點尷尬。 “打電話豈不是不能聽到你們倆的私房話了?!辟R予涵緩步走了出來,慢條斯理地道。 “你這話什么意思?”衛瑾彥的眉頭微皺,“我建議皖皖好好考慮一下你們倆的關系,我個人認為你們倆不合適,當然,我尊重皖皖的意見?!?/br> “真是抱歉呢,”賀予涵的話彬彬有禮,神情卻帶著一股子咄咄逼人的傲慢,“皖皖這輩子都是我的人了,明天我們就要去民政局登記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