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節
“eumenides,那個連環殺手。最近您應該也聽說過有關他的傳聞吧?” 老者臉皺起眉頭:“袁志邦?新聞中說他已經死了。” “袁志邦的確死了,可是eumenides還在。早在十多年前袁志邦就給自己選定了一個接班人。”羅飛一邊解釋一邊觀察著老者的表情,到目前為止,他還不清楚對方對于兩代eumenides的事情到底了解多少。 “接班人……以他的性格倒也不奇怪。”老者輕輕地搖著頭,“畢竟是他想做的事情。只要他還活著,那不管用什么方式,也一定要做下去。” “那您知道他選定的接班者會是什么人嗎?”羅飛試探著問道。 老者看著羅飛的眼睛,似乎想從對方那里反捕到一些信息。漸漸地,他臉上的神色變得越來越凝重。 “我知道了……”他悠悠地說道,“不過也只是剛剛知道而已。” 羅飛相信對方的說辭:他是剛剛根據自己的神態,并綜合其他信息后推斷出了eumenides接班人的身份,這對他來說并不是什么困難的工作。 而老者此刻又喟然嘆了一聲:“那么他正在追查生父被射殺的真相吧?所以你們才會找到我的兒子。嘿,有哪個父親能在兒子死了之后,還不過來見上最后一面呢?” 羅飛默認了老者的說法。事實上,在丁震自殺之后,正是他安排各路媒體廣泛登報“大學教授離奇死亡”的事件報道。而他的目的也和eumenides一樣: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引出消失已久的丁科。 現在這個目的已經實現。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老者正是傳說中無所不能的警界神話丁科。羅飛相信他一定掌握著十八年前一三零案件的真相,而這個真相或許就是摧毀eumenides血腥信仰的最有效的武器。 不過有件事情羅飛覺得有必要說明一下:“我們找到丁震的時候,實際上已經晚了。eumenides搶先一步通過網絡對丁震進行了威脅,這才是您兒子自殺的真正原因。” “你不用解釋這些。我不會把他的死遷怒于其他任何人。因為要追究最根本的責任,原本就在我自己身上……”說到這里,丁科再次閉起了眼睛,同時把雙手都按在了棺柩上。 羅飛看看身旁的慕劍云,兩人都覺得有些尷尬。在猶豫了片刻之后,他帶著歉意說道:“本來我今天是不想打擾您的……只是那些便衣又不得不安排,因為那個殺手比我們更加急迫地想找到您,我們必須要保證您的安全。” “我自己留意就好了。多了幾個便衣,能有多大的意義。”丁科淡淡地說道,語氣中透露出來的卻是十足的自信和霸氣,“今天是我們父子分別的日子,我實在不想被其他事情打擾。” 羅飛“嗯”了一聲。但卻沒有給出明確的回復。 一旁的慕劍云知道羅飛的心思:一方面他相信丁科的能力,同時出于尊重,也希望給對方留出隱私的空間;但另一方面對于eumenides這樣的敵手,無論怎樣謹慎和小心又都是不為過的。如果撤掉所有的便衣,萬一丁科在eumenides手中出了意外,那警方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不如這樣吧。”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慕劍云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案,“我們只留下一個人對您進行陪護,其他的人全都撤到外圍。而留下來的這個人您是很熟悉的,應該不會影響到您的情緒。” “黃杰遠嗎?”丁科很快便猜到了一個名字。 慕劍云點點頭,而羅飛則向她投來贊許的目光。黃杰遠曾給丁科當了多年的助手,在警隊中這樣的關系甚至不亞于父子兄弟間的親情。而黃杰遠作為前任的刑警隊長,各方面的能力都不容小覷。讓他陪在丁科身邊可算最保險且又極具人情味的安排。 果然,這次丁科沒有再拒絕。 “好吧。”他點著頭說道,似乎為了回應對方的貼心安排,他隨后又補充了一句,“等我把兒子送走之后,我會告訴你們想知道的那些答案。” 第二十六章 論菊 十一月十一日,下午十四點五十一分。 在秋意漸濃的日子里,下午兩點到四點或許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時分。倦倦的睡個午覺之后,在明媚的陽光下走一走,可以把渾身的筋骨都暖暖地曬開;而秋風清冽,帶著并不寒冷的涼意,更能洗去人們身上的凡塵濁氣。 羅飛此刻便在享受著這種舒適而又清爽的感覺。而他的心情也是一片明朗,因為曾遮蓋住他雙眼上的許多迷霧似乎都到了消散的時候。 他正站在一間獨門獨戶的庭院門口,腳下是未經修葺的土路,身后則是一片茂密的果園。很顯然,這里已遠離城市,屬于地地道道的農村地區。 像這樣充滿鄉土野趣的地方羅飛已經很久沒有踏足了。而他今天來到這里是因為他面前的這個小院正是丁科隱居的住所。 慕劍云和尹劍跟在羅飛的身后,就連極少出外勤的曾日華今天也沒有拉下。拜訪一個警界中近乎傳奇的前輩,這樣的機會又有誰愿意錯過呢? 和丁科約好的時間是下午三點,羅飛等人提前十分鐘便已來到了院門外。院子圍墻是用籬笆扎成的,里面的人很容易便能看到院外的動靜。所以羅飛還沒有敲門時,已經有人從屋里走出來開門了。 來人正是黃杰遠,一天來他寸步不離地守在丁科身邊,保護對方安全,并且和警方保持著即時的聯絡。他打開院門招呼著羅飛等人:“進來吧。丁隊剛剛在說:你們快到了呢。” 羅飛等人走進院子,卻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撲鼻而來。定睛看時,原來院子里辟出了一塊小小的花園,里面的菊花開得正盛,那股幽香也正是來自于其中。 “丁老真是有雅致。難怪能十年都不露面,原來是找到了這么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慕劍云忍不住感嘆著說道。 “真是感覺不一樣呢。常年住在這個地方,一定能延年益壽的吧?”曾日華立刻附和著說道,而羅飛和尹劍雖然沒有言語,但眼神中也分明流露出贊賞的神色。 “既然大家都喜歡這里,那我們不如就在院子里坐坐。”伴隨著丁科特有的蒼勁男聲,那個老者從屋里走了出來,他抬頭看了看天空道:“今天風不大,屋外也敞亮,不像房間里那么狹促。” 羅飛等人紛紛表示贊同。于是尹劍便和黃杰遠一起從屋內搬出桌椅板凳之類,黃杰遠還給眾人都斟上了泡好的茶水,好像他已經成了這里的半個主人一般。 丁科自己倒不急著落座。他提起一個水壺,走到園子里給那些菊花澆起水來。他的神情安詳,動作輕緩,在秋日的陽光下倒像是個閑居的書畫先生一般。 “丁老,您這一天沒有發現什么異常的狀況吧?”慕劍云有意要挑起些話題。 “你是說那個殺手嗎?他不會來找我的——你們盯我盯得那么緊,他怎么敢來?所以我這一天過得正常得很。昨天送走了我的兒子,我最后一個心思也算是了啦……”說到這里,丁科轉過頭來看著慕劍云,嘴角微微地挑了挑,“你倒是應該關心關心你的同事們,昨晚一夜都沒休息好吧?” 慕劍云看著羅飛會意地一笑,羅飛則無奈地癟了癟嘴。昨晚他帶著尹劍在附近村口收了一整夜,防的就是eumenides會突然造訪丁科。而自己的這些動作都無法瞞過丁科的眼睛。 這一夜的雖然辛苦,但與羅飛此行的期待比起來,這點辛苦實在是微不足道。 羅飛最初把尋訪的視線關注在丁科身上,是因為eumenides很可能為了身世之謎而找到丁科,所以丁科便成了追查eumenides蹤跡的一條潛在線索。而現在這條線索似乎又有了某些更加重要的意義。 從目前掌握到的情況來看,有一個關鍵之處已確鑿無疑:在十八年前的一三零劫持人質案中,袁志邦在局勢已得到控制的情況下射殺了文成宇的生父文紅兵。而三年之后,文成宇被袁志邦選定為eumenides的繼承者。這其中的變化使人不得不對袁志邦當年射殺文紅兵的動機產生深入的聯想。 而對此事的真相最為敏感的無疑就是文成宇本人。他被袁志邦精心培養成執行血腥正義的殺手,可他卻未必真正理解自己為什么要成為eumenides。十多年來,他的思想一直被袁志邦cao控著,能有多少行為是出于他自身的價值思考?而現在袁志邦已死,文成宇的自我思維開始釋放出來,他必須去探詢自己存在的意義。 對文成宇來說,他生命的轉折點就是十八年前生父的死亡。如果那次事件被證實是袁志邦刻意所為,那文成宇身為eumenides的精神基礎會瞬間崩塌,他會知道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棋子——被袁志邦利用以實現后者殘酷計劃的棋子。 文成宇將在痛苦的反思中迎來再生,而與之相伴的則是eumenides的徹底死亡。 這或許是羅飛最愿意接受的結局:他必須終結eumenides,但卻并不需要終結那個命運多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