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節
“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了。”慕劍云笑呵呵地用一個成語幫黃杰遠做了總結。 “這個思路確實是好!”黃杰遠興奮過后,又顯得有些沮喪,“——只可惜我們還不知道當年在‘一三零案’的核心現場到底發生了什么。” “至少我們還有線索,而且eumenides也在咬著這條線索。我相信當年文紅兵被射殺的真相一定會展露在我們面前,展露在eumenides的面前!” 羅飛的聲音鏗鏘有力,使得他的兩個同伴也平添了幾分信心。是啊,有這樣一個敏銳犀利的家伙指引著大家,有什么樣的謎團是不能解開的呢?那沉寂了十八年的“四七劫案”,不也正是在他的剖析下水落石出了嗎? 三人隨后都沉默了一小會,或許是在回味剛剛結束的那番討論和分析,或許是在積蓄繼續戰斗的決心和勇氣。不過這樣的氣氛似乎有些過于寂靜了,以至于片刻之后,慕劍云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羅飛看著她微微一笑:“困了嗎?看來你不習慣熬夜啊。” “這個時間點確實有點不習慣。”慕劍云癟著嘴抱怨道,“我在學校的時候,生活作息都是很規律的。一進了你們專案組,整個都亂套了。” 羅飛攤著手,顯得很無辜的樣子:“今天可不能怪我,是老黃安排的呢。” 慕劍云便轉過頭,把矛頭指向了黃杰遠:“哎,老黃,你那到底是什么重要的演出啊,非得半夜三更的把我們約過來?” 她這句話似乎提醒了黃杰遠,后者看了看對面墻上的監控屏幕,自言自語地說了句“嗯,演出快要開始了呢。” 從屏幕上可以看到,一個小時前還空空蕩蕩的酒吧現在已經變得非常熱鬧了。眩目的彩燈伴著音樂的強勁節奏來回閃爍著,刺激著那些已經落座與大廳內的酒客。他們身影如鬼魅般忽明忽暗,臉頰則因過度亢奮而紅得發燙。 “你這個酒吧生意不錯呀。”慕劍云隨口夸了一句。 “今天是表演日,大部分會員都會來的。”黃杰遠盤算著說道,“估計得有兩三百人吧。” 羅飛立刻接茬說道:“到目前為止是二百三十七人。” “嗯?”黃杰遠轉過頭愣愣地看著羅飛,“你怎么知道?” “數的。”羅飛聳聳肩膀,似乎嫌對方在大驚小怪,“既然你在入口處裝了攝像頭,這個工作就很簡單吧。你看,現在又有兩個人進來了。這樣一共就是二百三十九人了,其中男性一百九十七人,女性四十二人。” 確實,如果一直盯著那個監控屏幕看的話,要數清楚入場的酒客數量也許并非難事。可黃杰遠和慕劍云對視了一眼,還是都有些不可思議的感覺。 “你剛才一直在和我們討論‘四七劫案’的情況,我沒發現你在盯著監控屏幕看啊。你是怎么數的?”慕劍云瞪著眼睛問道,停頓片刻之后,她又補充了一個問題,“而且你數這個干什么?有什么意義嗎?” “不需要一直盯著看,只要留個心眼就行了。至于意義——確實沒什么意義,只是一種習慣,或者,也可以說是一種鍛煉。如果你們也時常培養這樣的習慣,你們就會發現這種事情看起來難,但做起來其實很容易。而且那些看起來毫無作用的信息也常常在關鍵時刻顯示出重大的意義。”羅飛輕描淡寫地解釋著,好像這對他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真是奇怪的習慣。”黃杰遠搖著頭嘟囔了一句。慕劍云則笑了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這的確是一種習慣,這個男人獨有的習慣。就像當年那兩分鐘的時差一樣,除了這個每時每刻都對生活點滴進行著細致觀察的家伙,還有誰會對這樣微小的細節緊抓不放呢? 而事實證明,正是這個微小的細節決定了羅飛和袁志邦那場智力角逐的勝敗。這看起來是個非常偶然的因素,可這偶然卻是成千上萬次的必然累積而成的呢! “行了,別再討論羅隊的習慣問題了。”慕劍云看著黃杰遠,“快說說你的表演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黃杰遠還是沒有正面回答,他看了看時間:“嗯,現在是凌晨一點二十分,還有四十分鐘表演才會正式開始,還來得及先做個鋪墊。” “鋪墊?”慕劍云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對方倒是越搞越玄虛了呢。 “是的,否則你們很難理解這場表演的意義。”黃杰遠沉著臉,忽然之間變得極為嚴肅,“我接下來要和你們討論的問題,其實也正是你們所關心的。所以我才會把你們約到這里。” 第十六章 一一二碎尸案 也許是因為黃杰遠的語調過于低沉,一種令人倍感壓抑的氣氛在包廂內彌漫開來。這氣氛羅飛似曾相識,他忽然間意識到了什么,便也變了臉色問道:“你要說的是——一一二碎尸案?” 聽到“一一二碎尸案”這六個字,慕劍云不安地挪了挪身體,感覺這昏暗的包廂內陡然間陰冷了許多。 黃杰遠點點頭,然后反問道:“對這起案子,現在你們了解多少?” “卷宗資料都在我的辦公室,不過我還沒來得及細看。”羅飛回答對方說,“今天我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四七劫案’上面。” 黃杰遠“嗯”了一聲,表示理解。對羅飛來說,最主要的任務是追查eumenides的下落,而“四七劫案”便和eumenides的身世息息相關。相比之下,“一一二碎尸案”只是丁科人生中的一個轉折點,所以雖然是震動一時的案件,但在羅飛等人看來的意義卻并不一定很大。 “慕老師,你是本地人。對這起案件應該有很多聽聞了吧?”黃杰遠此刻又轉向慕劍云問道。 慕劍云苦笑著點點頭:“案發之后的那幾個月,幾乎每天都是在各種傳聞中度過的。” “那你先說說吧,看看市民之間是怎么流傳的。”黃杰遠把身體靠在了沙發上,然后摸出一支香煙點了起來。 慕劍云原本是非常討厭別人抽煙的,尤其是在這樣的密閉空間內。不過此刻看到煙霧從黃杰遠的口鼻中騰出,她卻反而有種欣然的感覺。因為那段即將被提及的回憶實在太過壓抑,如果屋子再缺少人間的煙火氣息,那真是會把人憋出毛病的。 羅飛的目光也聚焦到了慕劍云的身上,神色間充滿了期待。作為一名刑警,他的工作往往是從街頭巷尾的查訪開始的。民眾間的傳言雖然有時候不太準確,當因為是最新鮮的第一手資料,所以往往會隱藏著非常關鍵而又易被忽略的線索。 慕劍云用雙手把茶杯捧在了手中,似乎籍此能獲得一些額外的熱量。然后她微微瞇起眼睛,思緒開始走進十年前的那個冬天…… “一一二碎尸案……那個日期應該是一九九二年的一月十二號吧?當時我讀高三,我記得那會正是期末考試的前夕,我們每天都要去學校上晚自習。有一天晚上,到了下自習的時間了,老師卻不讓我們女生回去,而是一個個地通知家長到學校來接人。后來我父親過來把我接回了家。我很奇怪,問他是怎么回事。父親告訴我說:城里出了壞人,最近一定不要單獨外出,上下學他都會來接送我。我要問得再詳細時,他卻不肯說了,只是叫我專心學習,不要為其他事情分心。他越是這樣,我就越好奇,當然也會有惴惴不安的預感。第二天到了學校,同學之間都在討論這件事情。這時我才知道情況有多么恐怖,直到現在,我都后悔不該去聽那些傳言。不過當時所有的人都在說這件事,我就是不想聽恐怕都不可能呢。” 聽到慕劍云最后的那句抱怨,羅飛忍不住會心一笑。他很清楚市民們傳播此類消息的速度。當年他還遠在南明山派出所任職,但也受到過相關傳言的波及。 黃杰遠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煙,問:“那些傳言都是怎么說的?” 慕劍云把茶杯端到嘴邊,但只是潤了潤嘴唇后便又放下。然后她回憶著說道:“我聽說有個女生被殺了。兇手是一個恐怖的變態,他把被害者身上的rou全都剮成了涮羊rou一般的薄片,有些吃了,剩下的則亂扔在城市的各個角落里。還有人說,死者的腦袋和內臟也全都被煮熟了。好像那個兇手殺人的目的,就是要享用一頓美味的人rou大餐……” 慕劍云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后她搖搖頭,似乎很難在繼續下去了。羅飛很了解她的感受,因為她所描述的實在是一幅過于恐怖的場面,即便是羅飛這樣歷練多年的刑警,在隨著這番描述展開聯想的時候都難免產生不適的感覺。 唯有黃杰遠面無表情,因為相關的場景已經在他的眼前纏繞了整整十年,再血腥再恐怖,到最后也都歸為麻木了。至今無法散去的只有恥辱,時間拖得越長便越為深刻的恥辱。 慕劍云稍稍歇了兩口氣,感覺好點了,便又繼續說道:“后來就有警察到學校里,帶著幾張照片讓我們辨認。我記得都是一些涉案物品。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件紅色的羽絨服,那應該是死者遇害時所穿的。那顏色紅得耀眼,就像是被血染成得一樣。我只敢看了一眼就連忙轉過了頭,后來接連好幾天晚上我都會做惡夢,夢到那件血紅色的衣服。此后很快就有新的傳言,說那個變態殺手已經放出話來:以后每個月都要吃一個人,而他鎖定的目標就是那些穿紅衣服,留著長頭發的年輕女孩。” 聽到這里,黃杰遠忍不住打斷了對方:“這就純屬謠言了。” 慕劍云搖著頭說道:“是不是謠言,當時我們沒有能力分辨。我只知道,我們班所有的女生都剪掉了長發,并且在半年的時間內都不敢穿紅衣服。直到我后來考上警校,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集體環境中,這樣的陰影才慢慢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