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羅隊長,我想你早晨的判斷出現了一些錯誤。”張雨開門見山地說道,“尋訪出租車司機的工作可以先停一停了。” “為什么?” “死者并沒有乘坐過任何交通工具。”張雨顯得很自信。 “你怎么知道?”羅飛納悶地看著對方,“不借助交通工具,他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走過那么長的路程。” 張雨沒有直接回答,他把寫好的尸檢報告遞了過來:“你先看看這個吧。” 羅飛接過報告,目光嫻熟地直接瞄到了最關鍵的那一欄:死亡原因——心力耗竭。 “心力耗竭?”羅飛喃喃自語,多少有些不解。他當了這么多年的警察,還是第一次在尸檢報告上看到這四個字。 張雨料到了他的疑惑,認真地解釋道:“簡單說吧,這個人是自己跑死的。他從理工大學出來以后,就一直處于近乎瘋狂的奔跑狀態,中間沒有任何停歇,直到他的心臟無法承受這樣的負荷,最終倒地猝死。” “你的意思是,在不到四十分鐘的時間里,他跑出了十公里多?”羅飛難以置信地咧著嘴。 張雨點點頭:“不錯,這種運動負荷完全超出了他自己的身體極限,最終導致死亡,毫不奇怪。” “可一個好端端的人,怎么會自己跑死?” 張雨無奈地把兩手一攤:“解答這個問題就屬于你的工作了。” 羅飛愣愣地站在原地,腦子里一團亂麻。 余自強為什么會這樣奔跑?他實在想不出合理的答案。 難道真如徐婷說的那樣,有一個無比恐怖的惡魔在身后追趕著他? 第二章 恐懼的鴕鳥 今天中午在金華大酒店舉行的這場婚禮有些特別。 新人是一對朝鮮族的青年男女,婚禮儀式因此帶有濃郁的民族風情。坐在大廳最前端的兩桌直系親屬全都穿著一水的朝鮮族服飾,紅綠繽紛,甚是惹眼。 酒過三巡之后,會場的氣氛變得活躍起來。在賓客們的鼓動下,新郎新娘走上了前臺,和著親友們的歌聲,手挽著手翩翩起舞。這歌聲和舞姿似乎具有極強的感染力,不多時,又有好幾對同族的客人起身離桌,在新人的身旁起舞相伴。歡快的情緒擴散開來,洋溢在整個會場中。 在座的漢族賓客們見慣了惡俗的婚宴游戲和惡作劇,在這樣的婚禮氣氛中很自然地產生一種愉悅的感覺。他們雖然不像朝鮮族的男女那樣能歌善舞,但各自端杯暢飲,談笑風生,也是其樂融融。 每個人都很高興,他們的身心狀態似乎從來沒有象今天這樣好過。 人們或歌、或舞、或笑、或飲,大家都在縱情歡樂,除了陳斌。 這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小伙子,他是新郎的大學同學,因為出差來到龍州,恰好趕上了這場宴席。此時他正帶著一種怪異的表情,環顧著周圍的人群,氣息急促不定。 他并沒有喝太多的酒,但不知為什么,心口卻有一種壓抑的感覺。這種感覺正逐漸強烈,他已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再呆下去可能會失態。陳斌撐起身體,快步向著衛生間走去。 參加婚宴的人相互之間本就不太熟悉,又處于那樣一種喧鬧的氣氛下,沒有人關注陳斌的離去,也沒有人奇怪:他為什么一直都沒有回來? 兩個小時后,婚宴結束,賓客散盡。酒店后勤人員在打掃衛生間的時候才又發現了陳斌,此時,他已經成了一具冰涼的尸體。 接到金華大酒店的報案資料時,羅飛正在辦公室里盯著余自強死亡現場的照片發呆。聽說又發生了一起詭異的死亡事件,羅飛立刻叫上張雨等人,馬不停蹄地直奔案發地而去。 酒店的經理早已在衛生間門口惶恐不安地等待著警方的到來。見到羅飛眾人,他忙不及地迎上前:“居然有這樣的事情,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他連連晃動著肥大的腦袋,一副不可思議的神色。 羅飛沒必要和他多費口舌,他只是禮節性地點了點頭,然后單刀直入地問道:“誰是第一目擊者?” “我。”一個清潔工打扮的中年男子應了一聲。 “你跟我們進來,其他人在外面等著。”羅飛一邊說,一邊率先走進了衛生間。 清潔工跟在最后,他指著緊里端的那個隔間說道:“人就在那里面,你們自己看吧,挺瘆人的。” 羅飛走上前,輕輕拉開了虛掩的木門,一副詭異的場面出現在他的眼前。 一個男子半跪在隔間內的坐便器前,他的雙手緊抱著坐便器的邊緣,渾身的關節和肌rou都繃得緊緊的,似乎正在用盡所有的力氣要完成某件事情。 從他的姿態很容易猜測到他想要做什么,可答案卻又是讓人無法理解的。 羅飛忍不住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張雨,發現對方的眼神中也充滿了疑惑。 “難道……難道他想鉆到坐便器里去?”片刻之后,張雨喃喃地自言自語。 張雨的話聽起來荒謬無比,可這又確實是現場留給所有人的第一感覺。 男子俯著身體,屁股高高厥起,腦袋則深深地扎入了坐便器中,他的肌rou雖然早已僵硬,但很顯然,直到臨死前的最后一刻,他仍在努力想要把自己的腦袋扎得更深! 此時,那個清潔工開始講述自己發現死者的過程:“下午兩點左右那幫辦婚宴的客人就散了,我隨后過來做清潔。這個小間的門當時從里面反鎖著,我以為有人在使用,把別的地方都打掃完了,然后守在門口等著。可半個多小時過去了,也不見有人出來。我有些納悶,就過去試著敲門,里面沒人答應。我就趴著從門腳下面往里看,發現有個人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這時我知道出事了,連忙把門踹開。這個人當時的姿勢就和現在一樣。我想把他拉起來,可他鉆得死死的,一個人根本拉不動。后來我們經理過來了,跟我說:別拉了,人早都死了,還是趕快報警吧!” 清潔工說這段話的時候,羅飛雖然一直沒有開口,但他的目光卻在敏銳的四下掃動。首先他關注的是隔間木門的搭鎖。這是最普通的插銷式門鎖了,只能從內部開關。隔間四周的圍板有一人多高,而圍板附近又沒有可供踩踏的物體,似乎難以攀爬。這些現場狀況結合清潔工的描述,也許可以排除案發時隔間內有其他人員存在的可能性。 助手小劉不等吩咐,早已把現場情形仔仔細細地拍了照片。這一步驟完成后,羅飛和張雨進入衛生間,來到了死者的身旁。 死者的頭顱完全扎進了坐便器里,所以他直接暴露在外的身體部分就只有雙手了。單是這雙手便足以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雖然肌膚早已冰涼,血液也停止了流動,但那十根手指卻仍然緊緊地扣在坐便器的邊緣。手背上關節凸起,青筋浮現,那種蘊藏著的力量似乎足以把任何握于其中的東西捏得粉碎! 其實不僅是他雙手,他的全身都充滿了一種可怕的力量,即使他已經死去多時,那力量仍然沒有消失,它使得死者的遺體與堅硬的坐便器牢牢地連在了一起,難以分開。 不要說那個清潔工了,羅飛和張雨合兩人之力,累得滿頭大汗,才終于使得這個僵硬的軀體有了一些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