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此時眾人全都屏住呼吸,靜靜地看著惠通,仿佛自己也身臨其境一般。小和尚緊張地舔了舔嘴唇,然后開始描述臧軍勇的那個動作:“他把雙手抵在了墓碑左側,然后弓著腰,蹬起腿,開始發力,象是想把墓碑推倒。” “什么?”孫發超忍不住插話,“那墓碑只怕得有七八百斤吧?一個人怎么可能推得動?” 蒙少暉也不解地搖搖頭,他見過那個墓碑,完全贊同孫發超的觀點。 羅飛卻不動聲色,仍舊炯炯地看著惠通:“說下去。” “開始我也覺得納悶,甚至覺得這個人是不是有些瘋了?可接著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墓碑被他用力推了一會,居然真的動了!” “好!”羅飛猛地一拍巴掌,興奮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隨即他向前走了一步,連連追問:“那墓碑是怎么動的?動了多少?后來又發生了什么?” “墓碑并沒有倒下,好像是……轉了起來,轉了得有六七十度吧?然后臧軍勇停下來,探頭似乎想看些什么。突然,從那個墓冢里,傳出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 “嬰兒的啼哭?”這一下連羅飛也覺得匪夷所思,怔在了那里。 “沒錯,嬰兒的啼哭。”說到當時的情形,惠通雖然咬緊了牙齒,但身體還是在止不住地瑟瑟發抖,“而且這就是我前幾天在夜里常常隱約聽到的聲音,原來……它是從墓冢里發出來的,怪不得總是若有若無,這一次,臧軍勇肯定是把墓冢打開了,所以那哭聲清晰地傳出來,就是現在也好像仍在我耳邊回響呢!” 臧軍勇是推開了一扇通往墓xue的暗門,這一點,不光羅飛,就是孫發超和蒙少暉也大概意識到了。可這突然出現的嬰兒啼哭卻讓所有人心里都有些發毛,蒙少暉臉色慘白,反應尤為突出。 羅飛此時只顧看著惠通:“那啼哭聲是什么樣的?你能描述一下嗎?” “只能說非常的可怕。那不是嬰兒正常的哭鬧,那哭聲極為凄厲、悲慘,一下一下地拉著人的心,不管誰聽到了,都會覺得毛骨悚然!” 蒙少暉額頭滲出冷汗,無力地倚靠在門框上。孫發超注意到他的異常,連忙上前扶住他,關切地詢問:“你怎么了?” “就是覺得很害怕……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蒙少暉一邊說,一邊求助地看著羅飛。 羅飛想起蒙少暉夢中出現過的嬰兒,斟酌片刻,對孫發超說道:“你先扶他回自己房間吧。” 等孫蒙二人離開后,羅飛繼續詢問惠通:“后來怎么樣?” “我被那聲音嚇傻了……不光是我,臧軍勇也被嚇傻了。他接連往后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他爬起來,沒命地往外跑,好像墓xue里隨時會有鬼怪追出來一樣。他這么一跑,我更加害怕了,只顧跟著他往屋外跑去。我們就這樣一前一后,沒命地奔逃,跑出好遠了,那凄厲的哭聲似乎仍然就在我們身后不遠處。臧軍勇跑得比我快多了,漸漸他就不見了蹤影。我跑幾步摔一跤,吃盡了苦頭,因為也不知該到哪里去,最后就來你這兒了。”小和尚堪堪說完,又接連喝了幾大口水,似乎這有助于撫平自己心頭的恐懼。 聽完惠通的講述,羅飛的心情難以平靜。首先,他感到一陣陣的沖動和興奮。對于頻繁發生的詭異事件,他毫不畏懼,事實上,每當這樣的事件發生之后,他總能找到一些連接真相的線索。根據他的預感,這一次的發現尤為關鍵,許多困惑將迎刃而解。對于他來說,現在要做的便是親自去了解第一手的情況,而他面對著兩個選擇:去找臧軍勇或者前往亡靈冢實地考察。 片刻的思考之后,羅飛做出了決斷:必須首先找到臧軍勇。他不能讓這種情況再次發生:線索剛剛露頭,而相關人隨即便遭遇不測。而且,作為一名警察,保護人們的生命安全,始終都是自己的首要職責。想到這里,他讓孫發超先安置惠通休息,自己立即起程,向臧軍勇家中趕去。 一路疾行,半個小時后,羅飛來到了那扇高墻闊門前,他抬手在門板上重重地敲了幾下,不一會兒,便有人急急從屋內趕出,打開了院門。羅飛認出來人正是臧軍勇的老婆,只見她臉色焦慮,看著自己愣了一下:“羅警官?你怎么來了?” “臧軍勇在嗎?”羅飛顧不上解釋,一邊問一邊往院子里走。 “在!”臧妻引著羅飛走向東邊的堂屋,那間屋子亮著燈,屋門也沒關,窗戶上人影浮動,看起來里面不止一人。 羅飛快步進了屋,只見與屋門相對的墻角處擺著一張床,臧軍勇閉眼躺在床上,似乎已陷入昏睡。一個十來歲的少年垂手站在床前,從他的相貌神態判斷,應該是臧軍勇的兒子。另有一人坐在床頭的椅子上,正在專心地給臧軍勇把脈。見到此人在場,羅飛心中不禁一寬——他正是島上的大夫李冬。 直到一脈把完,李冬才轉過臉,沖羅飛點頭打了個招呼:“羅警官,你也來了?” 羅飛也不說什么客套話,直接指著臧軍勇問道:“人怎么樣?” “剛才有些發燒,神智模糊,說胡話。我給他打了退燒針和鎮靜劑,先讓他睡一覺。”李冬伸手在病人的額頭上感覺了一下體溫,又說道,“溫度退了,應該沒有什么大問題。” 一旁的病人家屬聽到這話,松了口氣。羅飛卻要接著詢問:“病因是什么?” 李冬看看臧軍勇的妻子:“你先把我來之前的情況給羅警官說一遍吧。” 女人點點頭,然后一五一十地從頭敘述:“今天吃完晚飯,我們家老臧說是要到祭堂幫德平和尚守靈,我也沒多想,就讓他去了,反正我們家的事,一般也都是他說了算。而且德平救過老臧的命……” “等等!”羅飛立刻打斷了她,“你說德平救過臧軍勇的命,什么時候?” “就是海嘯那回啊。我們兩口子被大水沖散了,我運氣好,抱著一個木頭柜子活了下來,老臧是被德平劃著一個筏子救起來的。” “周永貴,他也是被德平救的,對不對?”雖然具體情況并不清楚,但羅飛已經敏銳地感覺到了某些人物之間的聯系。 “是啊。”對方的回答證實了他的判斷。 “除此之外,他還救過誰?”羅飛毫不停歇的追問。 “金振宇。另外,好像還有一個小孩,那孩子我就不熟悉了。” “沒有別人了?” “沒有。”女人很肯定的回答,“我后來也漂到了他們避難的那個山包,被德平救下的人都在那里呆著,就是他們幾個。” 對了!這幾個人之間終于具備了某種合乎邏輯的聯系,德平、臧軍勇、周永貴、金振宇、蒙少暉,他們在海嘯時曾呆在一起,他們共同見證了那段被隱藏的往事! 雖然還窺不到事件的全貌,但真相已經有了浮出水面的趨勢。羅飛告訴自己先冷靜下來,然后讓女人接著之前的話題繼續往下敘述。 “老臧走了以后,我們娘倆早早就休息了。大概兩個小時前,他突然從外面跑了回來,把院門捶得山響。我趕緊起身給他開了門,只見他臉色慘白,渾身大汗,跑得都快虛脫了。我被他的模樣嚇得不輕,連忙扶住他,問他是怎么回事。他卻哆嗦著嘴,什么也說不出來。我兒子聽見響動出來,幫我一起把他攙到屋里躺下。躺下后他就開始瞎嚷嚷,說一些胡話,我覺得不對勁,一摸他的額頭,燒得嚇人!于是趕緊讓我兒子去把李冬大夫請了過來。” 女人剛剛說完,不待羅飛發問,李冬已緊接著補充道:“我來了有將近一小時了吧?剛到的時候,病人的情緒很不穩定,并且處于半昏迷的狀態,時不時冒出一兩句莫名其妙的話語。我給他注射了鎮靜劑后,才讓他平息下來。根據他當時的表情和說的話來看,多半是受到了某種驚嚇。” “他都說了些什么?”羅飛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很零亂,東一句,西一句的。”李冬回憶片刻,總結了一些,“有時候他顯得很恐懼,說什么‘別跟著我!’,有時候他又一種愧疚和懊悔的語氣說‘我沒錯,不能怪我……’,嗯,還有什么‘我不怕你!’,可他只是嘴上說不怕,語氣卻非常絕望。” “那他發高燒也是因為受驚嚇的緣故嗎?” “也不能完全這么說。他從外面回家時的那段奔跑超出了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而且,這個過程中,他還受到了風寒。不過,像他這種狀況,精神上的因素應該說是最主要的,也就是說,可以認為他是被嚇成了這樣。” 聽著李冬嚴謹的分析,羅飛感到非常滿意。臧軍勇的老婆和兒子互相看看,臉上的神色既惶恐,又尷尬。他們不明白,自己的親人究竟遭遇了什么可怕的經歷,居然被嚇出了毛病,而這種事發生在“明澤島最勇敢的人”身上,無疑更增添了一分諷刺的意味。 以臧軍勇現在的狀況,當然無法從他嘴里得到什么。好在他已經回到了家中,有親人看守照料,倒不至于出現意外。羅飛下一步的行動自然是趕往祭堂后院,去弄清楚在那個墓地中,到底埋藏著怎樣恐怖的秘密。 “你需要在這里陪伴病人嗎?”羅飛問李冬。 “暫時不用。他高燒已經退了,不會再有什么危險。估計他至少得睡到天亮才會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