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沈心羽抱著萱萱一震:“主管?” 劉澤說:“對,主管,還是個剛從美國回來的女博士。” 沈心羽的表情徹底變了。 chapter 89 忙碌完一天,周霽佑獨自走出商場,夜間氣溫低,她把厚實的毛圍巾向上提了提,戴上口罩。 沈飛白臨時有事,正在趕來接她的路上。 周霽佑站在非機動車道的出口一側,左右察看過往車輛。 商場外的道路兩邊不允許停車,可經常會有個別車主甘冒被開罰單的風險將車短暫停靠在那兒。 其中一輛從一排車中開出來,不偏不倚停在她面前。 車窗降下,露出沈恪的臉。 又一個五年過去,他還是沒發生太大變化,又或許是因為距離和光線的緣故,給她造成的一種錯覺。 彼此沉默對視將近十秒,沈恪松松散散地看著她,開口:“怎么,還翻臉不認人?” 他口氣不溫不火,裹挾零星笑意。 周霽佑說:“你找我?” 沈恪淡淡一笑:“上車,找你敘敘舊。” 周霽佑往前邁半步,立于窗邊,說:“你很閑嗎?” 夜色深重,寒氣也濃烈,街頭路燈的燈光迷迷蒙蒙,像籠罩一層灰白的薄霧。 沈恪有好一會沒說話,他坐在車里,車內的光源本就暗,周霽佑杵在明處,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她看眼時間,覺得沈飛白應該快到了。 她眼睛還落在手機屏幕,司機似是得到指示,快速下車,繞過車頭,行至后座車門前將門打開,禮貌邀請:“周小姐,請。” 周霽佑沒動,坐在車里的沈恪也沒動。 司機恭恭敬敬候她上車,就那么執著又死板地瞅著她。 沈恪一聲輕笑:“你和我倔什么,這么些年過去還跟我記仇?” 他大大方方輕輕松松,反倒襯得她真的有點小家子氣。 周霽佑面色平靜安定,她看著沈恪,沈恪也看著她,兩人都是一副不急不躁不冷不熱的表情。 周霽佑忽然想起孟一宜,想起一周前她說過的那些話。 當年她總是嫌麻煩,一碰上他就冷臉相對,不愿和他糾纏。 其實,她沒有記仇,只是一直覺得他們之間已經沒有再相見的必要。 停頓半刻,她選擇上車。 與沈恪分坐兩端,她目不斜視:“長話短說,我還要回家睡覺。” 沈恪笑:“你當我真有那么閑,要跟你徹夜長談?” 周霽佑沒吭,微垂著眼搗鼓手機,指腹觸摸屏幕,要撥不撥。 沈恪示意司機開車,她問:“去哪兒?” “去后海走走?”他提議。 周霽佑沒拒絕:“可以。” 沈恪斜睨她:“知道么小佑,換作以前你會說什么?” 周霽佑就要按下號碼,聞言后一頓,偏眸看他。 離得近了,借由窗外打進來的微薄光線,她看清他輪廓上的細微變化,他老了,眼紋沒能藏住,微微笑起來挺明顯。 對于一個才將近不惑之年的男人來說,其實也并不能算作老。 不知怎么地,周霽佑笑著轉回頭:“哪個以前?” 沈恪凝視她,眼眸瞇起,像是進入一段深深的回憶,半晌,搖頭嘆笑:“原來你也知道我們有兩段以前。” 周霽佑嘴角笑容不變,時光最能把人淬煉,她說:“如果是上大學之前,我大概會說,大冷天的去后海吹冷風,你是不是抽風。” 畢竟已不是少女,聲音和過去有所不同,同樣用隨意調侃的語氣說話,過去糅雜女孩特有的嬌嗔,如今卻成熟有度,不含任何意味。 看得出,她很放松,精神一點不緊繃。沈恪沉默一會,目光落在她平靜的側臉:“一宜說得沒錯,你的確長大成人了。” 輕輕一碰,號碼撥出去,周霽佑將聽筒放至耳邊,等待的時間里,她說:“好像我剛滿十八似的。” 沈恪剛要說話,那邊很快接通,她張口的聲音堵住他:“遇到點事,你先回去吧。” “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幫忙?”沈飛白平和地問。 周霽佑:“不用,你回去早點休息,不是明天要早起么。” “你忙你的,我等你。”他沒有聽她的。 周霽佑有點失語,她不想騙他,但在電話里又講不清,短暫的思慮后,說:“甘露胡同認識么,那兒方便停車,你到那兒等我。” “后海?” 他現在對北京還真是蠻熟,周霽佑些微驚詫:“嗯,你等我,我們回去再說,我先掛了。” “好。” “誒——!”她又喚一聲。 沈飛白問:“什么?” 明知他看不見,她還是莞爾著,輕輕搖頭:“你注意安全。” 跟在后面的一輛黑色轎車里,沈飛白在前方車流中注視其中一輛車牌號較為醒目的,眼眸沉靜:“嗯。” chapter 90 周霽佑收了線,沈恪不知在想什么,靜靜看著她。 她沉默著,沈恪緩緩轉過頭,嘴角牽動,笑了笑,聽不出深意:“兜來兜去,到頭來你們還是走到一起。” 周霽佑未深究,語氣悠悠然:“我們本來就沒分開過。” 沈恪由此自然而然就接了句茬兒:“你舍不得他,但舍得我。” 他口吻很淡,仿佛沒有脾氣,就只是一句簡單直白的陳述。 周霽佑微微張嘴,想說什么卻又沒有說,這是事實,她沒必要嗆聲。 她忽然的沉默令沈恪又笑了一下,笑聲低沉,依舊收斂,情緒控制得無一絲泄露。 沒有什么好愧疚的,她不欠他,從來都不欠。 她掐著時間,三四十分鐘在路上,三四十分鐘在后海,四五十分鐘在回去的路上,十二點前能回到家里睡覺。 她有點累,也有點困。 她坐在車里,向后靠,閉眼假寐。 行車路途中的某一小段時間,沈恪側眸看著她,她的臉在窗外的霓虹燈映照下忽明忽暗。 甘露胡同有別于周圍其他彎彎繞繞的小路,是直的,連通鼓樓西大街和后海北沿,晚上方便停車,不會被貼罰單。 剛巧上個月她被景喬帶過來玩,景喬省錢省慣了,嫁給周啟揚后依然在生活花銷上開源節流。 沈恪吩咐司機把車停在后海北沿的停車場。 停車場位于望海樓東南方,距離甘露胡同很近。 這個無聲的舉動,令周霽佑心中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他們都太平和,以至于哪怕彼此沉默,她也依然能夠心平靜氣。 夜間溫度低,水面和冰面相接,五光十色的倒影鋪展成一幅水彩畫。 周霽佑靠著岸邊欄桿,頭發被風吹得亂舞,她把圍巾解下重新戴,發尾藏在圍巾里壓著,防風也防寒。 她扭頭看往銀錠橋的方向,晚上九十點正是后海最熱鬧的時候,天寒地凍也減退不了酒吧街的聲浪熱潮。 周霽佑手抄在大衣口袋里,原地跺兩下腳驅寒,對身后的沈恪說:“我小時候這兒還沒那么出名。” 邊說邊回頭—— 沈恪里面穿一身簇新筆挺的手工西裝,襯衫領口翻著,領結打著,一絲不茍的商人派頭,若不是司機抱著他的棕色長大衣追出來給他披上,他得在寒風中保持這身單薄的著裝站立很久。 不過周霽佑知道,他是真的不怕冷。也許是本身體質如此,印象中,她沒見過他注重保暖的時候。 她在看他時,他挑眉,松散道:“你總是記著小時候。” 周霽佑微微一滯,頭扭回去,看向對岸,眼眸漸漸迷離,聲音也不自覺地壓低:“其實我都記得的,沈恪。” 沈恪正向她走近,因此,他聽清了。 他沒說話,與她望同一方向,那里有個碼頭,碼頭旁邊是后海公園。 他不知她在看什么,她也不知他在看什么,很多年過去,有了更多不同經歷的兩個人頭一次不吵不鬧,就這樣彼此和氣、彼此安定地并肩站一起。 1998年10月,周父過世,周霽佑被蔣茹慧從北京接到南湘。她至今都還記得那個溫文爾雅的沈楷伯伯,整個沈宅,除了林嬸夫婦,只有他會對她笑。 1999年8月,沈楷過世,9月,沈國安流落在外的小兒子沈恪認祖歸宗,除了林嬸夫婦,依然只有他一個人會對她笑。 “誒,小鬼,你叫什么?” 她冷眼。 “人不大,脾氣倒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