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沈飛白只在她驀然出現(xiàn)的一刻偏眸看她一次,再抬眼時,眸光依然淡淡的,不失禮數(shù)地微一頷首。 馮詩藍笑得如花般明媚:“哪里高就?” 周霽佑看沈飛白嘴唇闔動,搶先說:“高就談不上,普通上班族罷了。” 沈飛白看著她,她余光注意到,但未理會。 對待不喜歡的人,她連一分一毫都不愿透露。 馮詩藍訝異地挑挑眉梢,嗔笑:“你這可是謙虛了啊,你條件這么好,找的男朋友能是普通上班族?” 周霽佑情緒有點上來。 偏偏馮詩藍不知趣,轉(zhuǎn)而一副無公害的樣子,對沈飛白說:“帥哥,你眼光真好,師妹在學(xué)校好多人追的。我們一塊兒在考研機構(gòu)教課,連機構(gòu)的老板最近也在追求她。聽說,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的?” 沈飛白眸光轉(zhuǎn)深,微不可察地蹙了眉。 而周霽佑,早已徹底冷臉。 chapter 39 只要不觸及底線,她不會和討厭的人翻臉。但現(xiàn)在,馮詩藍綿里藏針的言行已經(jīng)令她感到極度不適。 她重重閉了閉眼,抱臂,啟唇,半個字音都尚未吐出,沈飛白突然揚長手臂摸在她頭頂,輕輕揉了揉,眼里浮出一絲寵溺和無奈,唇角掛笑:“小佑從小就有很多人追,我都習(xí)慣了。” 周霽佑頭一回體會到什么是呆滯。 她目不轉(zhuǎn)睛盯著他,愣愣的,仿佛全世界的聲音都重重疊疊地縹緲而去,耳畔不停回響的只有他低醇磁性的嗓音,他說,他都習(xí)慣了。 上次,景喬表妹請客時,他開玩笑說為她長臉;這次,豈止長臉,他都在她臉上貼金了。 她怔愣不言,馮詩藍更是抿緊嘴唇,一番早已打好的腹稿梗在喉嚨里遲遲未能一吐為快。 之前一來一往的對話,都是周霽佑在開口陳詞,這個男人一直沉默著,哪怕做出一個點頭的回應(yīng),都是內(nèi)斂安靜的神色,禮貌,卻又疏離。 此刻再仔細觀察他,發(fā)現(xiàn),他瞳仁依然漆黑如墨,但不似方才的平靜如水,而是微微漾起溫柔波紋。 眉目清俊,眼神細膩,搭配他撫摸周霽佑的動作,馮詩藍心情復(fù)雜難辨。 沈飛白揉她腦袋的力度極輕,末了,見幾縷碎發(fā)還是不可避免地翹起,準備收回手時,順便向后順了順,幫她撫平。 他神情看上去很是專注,目光落在她發(fā)頂,并沒看她。 周霽佑微仰視線,掃過他輕抿的唇,一路直上,抵達那雙深邃安謐的眼睛。 恰巧,他理好她頭發(fā)一低眉,與她目光倏然相撞,唇角微展,笑容潤朗明凈。 她不躲不避,凝神細望。他的眼睛像一汪深潭,極深,且有回流。 她被馮詩藍燃起的情緒就這樣被他自然而然的言語和動作輕易壓滅。 不氣了,還有什么好氣的,她覺得,這是最好的回擊方式。 不愿再和馮詩藍多費口舌,她看向她,環(huán)起雙臂,抬下巴指走廊轉(zhuǎn)角處,似笑非笑:“馮師姐,那邊那位好像認識你,一直盯著你看。” 馮詩藍心臟一震,不用去尋她所指方向,自己就本能地看過去。 一張已經(jīng)明顯不耐煩的面容,在光線昏昏暗暗的環(huán)境下,更襯出幾分躁郁。 她倒也鎮(zhèn)定,揮揮手,轉(zhuǎn)回頭一臉驚訝:“還真是熟人。你們接下來去哪兒?有事忙就去吧,我到那邊打個招呼。” 周霽佑沒說話,闔眼輕頷首,表示:請便。 馮詩藍與二人道過再見,向轉(zhuǎn)角邁步。 男生臉色難看,她賠笑臉的同時不自禁回頭,早已尋不見那兩人的蹤影。 *** 寒風(fēng)刺骨,一出商場,仿若無數(shù)銀針扎臉上。 之前的悶熱一掃而光,寒意從腳底板漸漸涌上全身,周霽佑戴著棉手套,就連手心的溫熱在氣溫的強勢攻擊下都難以兜住。 呼出的熱氣一捧接一捧,像白蒙蒙的霧氣在面前一縷縷化開。 她不知道他怎么了,在影院里還柔情蜜意地幫她一致對外,馮詩藍一轉(zhuǎn)身,他低低說一句“走吧”,然后也沒管她,自顧自邁步往前。 跟在他身后從商場七樓一路思考至中庭,又走出旋轉(zhuǎn)門來到馬路邊,思來想去,歸根結(jié)底還是要回到結(jié)婚的問題上。 抵達公交站,她拿手背在他胳膊上拍拍,肥嘟嘟的手套打在他羽絨衣外套,響聲里透出一絲光滑質(zhì)感。 他微一轉(zhuǎn)頭,看著她。 北風(fēng)呼嘯,吹得他額前碎發(fā)飛揚,一雙眸色不復(fù)之前清潤,鼻息間的薄霧似無聲無息地蔓延進他眼底,比平日更深不可測。 周霽佑手還停在半空,五指微微蜷縮,收了回來。 “你……別誤會啊。”不知怎地,一張口,聲音這樣軟。 梗了梗,別扭地抿了一下唇,她目視前方,盯著車水馬龍的路面。 “我又沒說不想和你結(jié)婚,你急什么。你之前用苦rou計逼我答應(yīng)給你一次機會,怎么,現(xiàn)在又想欲擒故縱,逼我答應(yīng)嫁你?” 她嗓音輕飄飄,有種陰晴不定的意味,聽不出情緒。 旁邊一同等車的一對男女以及一位老大爺,被她話音吸引,偏眸探看。 老大爺已是古稀之齡,耳聰目明,站周霽佑身側(cè)瞇眼一瞄,聲音低啞,北京腔味濃厚:“誒,小伙子,你不是播新聞的那個主持人嗎?” 面對老人家,沈飛白回過神,即刻展露一絲笑容,問候:“大爺您好。” 老大爺腿腳利索地走到周霽佑背后,近距離和沈飛白說話,左手不停隨語意而擺動。 “你以前主持早間新聞,我家老婆子能記住你,我記不住。后來你去了晚間的那個今日聚焦,我說句真心話,一開始我就只是覺得你眼熟,還是對你沒多大印象,但自從片子里全都是你在采訪,我還真就把你這張臉記住了。” 他大拇指一豎,“年輕人,好好干,你們這節(jié)目反映了現(xiàn)實,不虛偽。” 被老大爺善意地一打岔,結(jié)婚問題再次擱淺。 擁擠的公交車上,周霽佑被迫貼靠后車門旁邊的一個小角落,沈飛白單手握扶桿,迎面而立,將她保護在他的勢力范圍。 也許是又被有些乘客認出來了,又也許是他們的姿勢頗為曖昧,總有人偷偷打量。 周霽佑背靠身后的擋板,仰頭望他,揶揄地開玩笑:“等你以后成名了還看得上我嗎?” 她承認,她是在沒話找話。或者,還隱含一絲難言的情緒在內(nèi)。 沈飛白低眸,黃昏一點點臨近,他半邊臉被映上一片金黃。他抿緊唇,看著她,一直看著,眸底的墨黑濃郁得幾乎化不開。 周霽佑被他看得不太自在,嘴角輕扯:“我看你挺有主見的,既做主播又做記者,的確不失為一個快速立足的方式,至少出境率高啊。” 一個好的記者可以搜集一個好的選題,一個好的選題可以制作一個吸睛的欄目。反過來,一個家喻戶曉的欄目,可以成就一個嶄露頭角的新聞人。 縮在這樣一個逼仄的角落,似乎連空氣都變得稀薄不勻。 她沒想過說那樣一句帶刺的話,但很多事情控制不了。 看著他喉結(jié)輕滾,又看著他眼眸益發(fā)沉暗,她又說:“我看,結(jié)婚的事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吧,萬一你以后后悔了……” “只有你……”他灼然冷靜地打斷她,“我心里只有你。” 熙攘的車廂,摩肩接踵的乘客,氣味混雜的封閉空間。 身體的間隙只有一寸,她隱約察覺他渾身繃緊所傳遞出的那絲壓迫感。 忽然很想把前面說的那幾句渾話都收回來,可惜不可能,她又沒法兒道歉,就只能別開眼,岔開話題,隨口問他:“你……為什么要當出鏡記者啊?” 或許是錯覺,余光里,離得最近的那個女人似乎把耳朵往這邊探了探。 沈飛白始終低頭看著她,默了半晌,才說:“融入到新聞當中,認識得越深刻,呈現(xiàn)的才越深刻。” 他聲音依然壓得很低,她不知那個女乘客聽沒聽見,反正她聽見了。 有朝一日,他會成為聲名遠播的新聞人,她堅信。 她沒再說話,他也沒再出聲,下公交后,徐徐步行回到公寓樓,他替她推開沉重的防火門,她拿鑰匙。 開門后進屋,她回頭看他一眼,開鞋柜取拖鞋時,一并把他的也取出來。 她坐軟包長凳上換鞋,他沒坐,直接站著換的。 她趿拉上拖鞋后,起身,想破開兩人之間這層冰河,卻無從下手。 掛上大衣,剛要往屋里走,他在身后捉住她手腕一拉一扯,猝不及防就被他扣懷里。 掌心壓在她后腦,低頭噙上她的唇,用力吻她。 他摟她那么緊,像要把她揉進身體里。 她費力才將兩條手臂從他的禁錮中重獲自由,主動環(huán)摟他,五指插入他硬質(zhì)的短發(fā)。 她比以往熱烈,像是尋找到一個解決問題的突破口,抓住,進攻,牢牢掌握在手里。 本就離門近,她把身體的重量都往前壓,他向后一退,鞋跟就抵了門沿,咚一聲,背也撞上。 溫度一點點升高,呼吸炙熱,他勾卷她的舌,帶著她一轉(zhuǎn)身,砸向門板時,手墊她背后,隔護。 掌心從后腦移至后頸,鉆在松松的毛衣高領(lǐng)里。 細膩的肌膚被那兩個繭磨著,癢,她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他胸腔陣陣起伏,咬著她唇,手滑出高領(lǐng),順鎖骨往下,輕輕覆在一個位置,不動,嘴唇也不動,夜色般的眸盯住她,啞聲問:“怕嗎?” 好像只要她說怕,他就會把手挪開。 周霽佑氣息不穩(wěn),毛衣雖是寬松款,但一只掌心放在那兒,哪怕只是貼著沒用力,還是陌生得渾身輕顫。 她不答反問:“你還生我氣嗎?” 他緩和呼吸,抿唇不言。 周霽佑說:“你不生氣,我就讓你摸。否則免談。” 也只有她能理直氣壯說出這種話。沈飛白心情難以明辨,再次親上她,胸腔震動,低低地笑:“小佑……” 嘴一動,手也輕柔地開始動。 周霽佑顫顫地說不出話,伸手阻攔,把他手推下去,空出口來強調(diào):“回答我,你生不生氣了?” “我生不生氣很重要?”他嘴唇貼著她。 周霽佑心里堵,不吭聲。 他輕嘆著,用鼻尖蹭蹭她,被她強行推下去的手在毛衣邊緣摸索著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