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 周霽佑和景喬在酒店房間看的開幕式電視轉播。 翌日上午回到家,她不急不忙按下手機開機鍵,移動網(wǎng)絡一開,一連進入幾條未接電話的短信提醒,沈恪始終未變的號碼赫然在內,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也找過她。 她打算給他回一個,又覺得沒必要,他能有什么急事,指不定又是閑的,來一句:想和你說說話。 對他,她總會從心底深處生出強烈的無力感,像一拳打在棉花,彈回來的時候,直擊心臟。 很無奈,偏偏,又防不勝防。 整個白天都宅在家,傍晚時分,背上包,在負一層車庫騎上她的小電驢,準備前往兩公里外的畫室上課。 小區(qū)的綠草坪興許剛淋過水,不像平時灰頭土臉,夕陽下綠油油得正發(fā)光。 她驅車駛過,隨意地瞟一眼,收回視線時,前方道路轉彎處,徐徐走來一個人。他看見她,也是微微一怔。 周霽佑握了下手剎,單腳踩地,停他面前。 她要出門,他卻趕在此時出現(xiàn)。胸腔發(fā)出一聲愉悅的哼笑,她有點幸災樂禍,嘴角一扯:“找我?真不巧,我一會有課。” 沈飛白是知道畫室詳細地址的,他對上她一雙壞笑的眼睛,說:“我打算自己攢個臺式機,那附近有個電腦城,正好可以去看看主板。你捎我一程?” “捎你?”周霽佑眸底笑意悉數(shù)殆盡,“沈飛白你沒事吧?這么爛的借口你也好意思編?” 他不承認,也不否認,抬手正了正小電驢的一只后視鏡,垂著眼:“你怕帶不動我?” 周霽佑順坡下驢,冷笑:“我怕你太重,把我車壓壞。” “壓壞了賠你一輛新車。”他還是低著眼簾。 周霽佑坐著,他站著,并且他還就站在她身旁,她握車把手臂伸長,他筆挺的胸膛與她小臂僅隔半指,稍微一動,皮膚就能蹭到他的t恤衣料,綿軟的,舒適的,透著一丁丁熱度。 他睫毛很長,輕輕覆蓋,遮住情緒。 周霽佑盯他根根分明的長睫毛,調侃的口氣:“你最近挺牛氣啊,一逮著機會就在我面前炫富。要不這樣,哪天我們把存款拿出來比一比,你也好讓我心服口服地被你包養(yǎng),嗯?” 低低的一聲尾音,音調上揚,挑釁意味十足。像小溪流進耳朵,耳膜沖刷得微癢。 沈飛白緩而慢地揚起唇角,落在周霽佑眼里,如同回放的慢鏡頭。 他笑容無聲,抬抬眼瞼,眼眸深沉寧靜,似遼遠夜空:“只是讓你捎我一程,你反應不用這么大,真的。” 真的…… 周霽佑心一緊。 一拳過去,瞬間反彈,并且一擊即中。她又輸了。 撇開臉,目視前方,握車把的手稍稍用力,“上車。”發(fā)號施令的一聲。 沈飛白知又惹到她,見好就收,走到車后,看了眼她后背。 周霽佑嫌他磨嘰,轉過頭,微諷:“大閨女上轎呢。” 沈飛白輕揚下巴頜兒:“包。” 她肩膀背的雙肩包把原本就不大的座位占去一半。 周霽佑火速明白,面無表情地取下包,準備背前面。 沈飛白說:“我替你拿。” 周霽佑橫他一眼,沒搭理。 后座一空,沈飛白長腿一跨,坐上車。 周霽佑頓覺整輛車一沉,支撐地面的那只腳不受控地抖了一下,連人帶車朝一側傾斜。 沈飛白雙腿一蹬,穩(wěn)住。 周霽佑重新掌握好平衡,低聲,故意說給他聽:“沉得像豬。” 沈飛白面不改色:“我坐好了,上路吧。” 周霽佑右手輕輕轉了轉,夕陽余暉下,她眼底暗光浮動。 “坐好了是吧?” 沈飛白手搭腿上,“嗯。” 嘴角扯笑,手腕用力轉一小圈,小電驢以不快不慢的穩(wěn)定速度向前駛去。周霽佑穩(wěn)穩(wěn)扶住車頭,一會左,一會右,像走一條無限循環(huán)的波浪線,沈飛白身體跟著擺。 她語調輕松,風一吹,活潑潑地散在空氣里,撩進沈飛白耳朵:“你太重了,我手抖。” “沒事。”他聲音不急不躁。 眼瞅就快到小區(qū)大門,任性也只能任性這一小段路,她瞅一眼后視鏡,后面沒車,索性就把波浪明目張膽地畫大,一會一個彎,一會又一個彎。 她正戲弄得他不亦樂乎,背后忽然爬上一雙手,順著她腰側伸過來,輕巧、卻又不失力道地圈住了她…… 報應來了,手真的不自覺抖了一下,剛好在轉彎,重心猛地一歪,倒了,要倒了……緊急剎車,雙腳踏地,小電驢向前撲騰了一下,停在花池邊。 周霽佑低頭盯腹部:“放手。” 沈飛白也放腳下來,幫她穩(wěn)住車身,但手沒動,“你不是手抖么,我以防萬一。” 周霽佑瞪著那雙手,一字一句:“給你兩個選擇。一,松手。二,下車。” 沈飛白說:“我選三。” “沒有三。” “有的。”嗓音低沉輕緩,“我手不抖,我們換個位置。” chapter 30 于是,就這樣互換了位置。 她坐到后面去,由他來騎。 他騎車很穩(wěn),剎車、加速、轉彎、等紅燈,幾乎感覺不到任何顛簸,仿佛她只要負責腳踩踏板坐好就行。 她原本是將雙手隨意放置腿上的,目光平視面前寬厚挺直的脊背,晚風股入,將他后背的t恤吹出一個空空的小山包,她用食指碰了碰,那種感覺像是從他t恤里勃發(fā)出的一股力量。 她微仰頭看他后腦勺,烏黑干凈,和過去一樣,利利落落的,很簡練。 “沈飛白。”她坐后面喊他。 風一吹,不輕不重的聲音虛虛弱弱地傳至前方,已經(jīng)不那么真切。 他脖頸微微向后動了一下,她眼尖捕捉到,伸出雙手,學他之前那樣,但比他的速度慢,掌心貼著他腰側,一寸一寸,沿他精瘦的曲線一點點摩挲著,自身后環(huán)抱住他。 她感覺到他身體一瞬間的僵直,躲在背后勾起唇角,露出得逞的笑意。 不做絲毫猶豫,左臉頰貼上他的背。 小山包因她的靠近而一咕嚕癟下去,她不由產生一種錯覺,好像是和他身體的力量抗衡,取得了勝利,壓制成功。 這種錯覺……怎么說呢,還挺令她快慰。 摟在他腰腹的手緩慢收緊,她曲起四根指頭在他繃緊的小腹上輕撓,本就只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拿扁平的指甲摳一摳,仿佛能摳出他繃出的肌rou紋路,yingying的,益發(fā)清晰的,伴隨呼吸不停浮動。 “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她眼睛看著路邊流動的商鋪,隔了這許久才把話說出來。 沈飛白緊握車把,她溫熱的鼻息一拍拍撲打他后背,她不老實的手指一下下摸他胸腹,以及,背后那兩抹異常明晰的柔軟觸感…… 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他用力穩(wěn)住呼吸,淡淡地說:“小佑。” “嗯?”她懶洋洋哼出一聲單音節(jié)。 沈飛白集中精力看準路況,說:“你不怕我還回去?” 機動車道車來車往,草木叢生的綠化帶外,一輛灑水車烏央烏央地經(jīng)過,循環(huán)的曲調將他低沉的聲音壓蓋。 周霽佑眼珠微轉,疑惑:“沈飛白,你剛說話了?” 灑水車過去,留下一地濕潤,還回耳邊一片清明。沈飛白無一絲遲疑,說:“沒有。” 周霽佑未作懷疑,手指頭繼續(xù)有一下沒一下地撓著他,漫不經(jīng)心道:“你剛剛想說什么?” “沒什么。”他說。 心底突生一股怪異,周霽佑斂眉:“沈飛白。” 聲音明顯一沉。他凝神細聽,她右臂上滑,蔥白的食指戳在他心臟的位置,說:“你這里在想什么?” 恰逢紅燈,他單腳輕跨,停在十字路口。 他沒有說話,周霽佑等了等,沒耐性,又說:“你沒話說的時候心里都在想什么?” 他看著前面的紅燈指示牌,稍稍一怔,低語:“沒想什么。” “沒想什么是想什么?”周霽佑問得很溜,等于是在他話剛落音的下一秒就脫口而出,她好像知道他會如何回答。 30、29、28、27…… 指示牌上顯示的倒計時不會因為他心跳微微的停滯而加快遞減速度,旁邊騎著黑色電動車的年輕男人偏頭瞅了他一眼,也許認識他,也許只是出于好奇,沒過兩秒,又再一次看過來。 “想我們。”他眸光不可見地轉為深邃。 周霽佑被他遲緩的回答弄得有點懵,她不耐煩故意欺負他的時候得不到回應,也不喜歡有回應的時候反倒更琢磨不透他。 他沒有用那種眼神看她,也沒有說那種令她心亂如麻的話,可就是這么莫名其妙,她覺得她又一次處于劣勢,仿佛他們之間連接了一根隱蔽而穩(wěn)固的線,他在前輕輕一扯,她的心就會不受控制地受他牽引。 她沉默著,在小電驢忽然又開動的一刻,臉頰退開,直直盯他后背,問:“想我們什么?” “想我們……”他聲音緩而低,鬧哄哄的街頭險些聽不清,“是不是能像這樣一直走下去。” 周霽佑豎直耳朵,費力辨聽,聽清了。 她扣在他腰間的手有一點點的松懈,突然,他單手過來牢牢按住,手掌寬大修長,將她兩只手一并包裹。周霽佑想把手抽出來,用了點勁,沒抽動。 她開口刺他:“秀車技呢,你別摔死我。” 他不為所動:“就這樣,挺好。” 她心口倏地一跳:“……什么挺好?” 沈飛白默然一瞬,低聲:“就這樣,別動。” 周霽佑明白了,啞然。她根本沒打算動,就只是摟他的力道松了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