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請自重 第78節(jié)
話音剛落,念安就跟個做賊一般東瞅瞅西瞅瞅邁著小短腿跑了。 暖陽下,和煦的清風(fēng)拂面而來,掃過耳畔的青絲,仍由散落的青絲隨風(fēng)飛揚。 她駐足而定,定定的看著不遠(yuǎn)處面朝暖陽而打坐的身影。 一身玄色緊身的僧袍,腰身被束帶勒出精瘦的視覺效果,在一身玄衣下,襯的此人寬肩窄腰。 面容俊朗,唇色淺淡,緊閉著眼,下顎線越發(fā)的清晰,喉間的那處骨節(jié)也越發(fā)的明顯。 她的視線緩緩落在他那光滑飽滿的頭頂上。 心中忽然閃過一絲酸澀。 靜謐樸素的叢林間,整個人散發(fā)著一股空靈圣潔的氣息。 即便心里有準(zhǔn)備,可在真正看到的那一瞬間,心中不斷上涌的情緒卻分外復(fù)雜。 正想開口間,視野中的那人忽然睜開了眼。 一雙平淡至極的深邃眸子深處依舊泛著溫和。 耀眼的金色暖陽讓她看不清他在看到自己時那一瞬間的神情,只聽對方遠(yuǎn)遠(yuǎn)傳來的問候。 “這些日子,單施主可還好?” 單萃兒笑了笑,柔聲道:“嗯,很好!” 念空默了默,看著面前如妖精一般闖入這片靜謐之地的美艷姑娘,又問:“單施主可有要事尋貧僧?” 單萃兒慢慢走到念空的身側(cè)站定,與他的視線齊聚不遠(yuǎn)處的溪流上。 小溪劃過陡峭的巖石,濺出那瞬間,劃過天際,透明潔凈的水珠閃著耀眼的光芒,讓人的視線不斷聚集在上面。 寂靜的氣氛一時之間誰也沒能打破。 良久, 她說:“我要成親了。” 念空一愣,緩緩收回目光,垂眸看著手上的念珠,溫聲道:“是嗎?” “嗯。對方是個好人!” 好人嗎?那你喜歡他嗎?為何特地要來和他說一聲呢? 念空微微出神,終究沒問出聲,面色如常地轉(zhuǎn)動著念珠。 片刻之后,溫聲淺笑道:“人生短短一世,尋一如意郎君亦是難得,既如此,貧僧祝愿你與如意郎君白頭偕老,美滿一生。” 單萃兒抿了抿唇,握緊了手,不過一瞬間的功夫,手陡然又放開。 她也笑:“那我愿你在這青山寺里前程似錦。” “好……” 短短幾句話,便又陷入了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耀眼的金色暖陽逐漸變得不再耀眼,金色變成了暗黃色。 念空忽然問:“何時成親?” “三日后。” “嗯。” “你沒什么話想對我說的嗎?” 念空手中的念珠一頓,剛想說什么,就被打斷。 “算了,你不用說了!” 而后直到單萃兒離去,兩人都未曾再說過話。 山下的清荷在馬車內(nèi)候著自家小姐,不料小姐一進(jìn)馬車,就重重的嘆了口氣。 清荷一驚:“莫非是沒見到念空師父的面?” 單萃兒無奈道:“見是見到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可我看著他,心中不知怎的就是一口氣悶在心里不舒服。” 清荷聞言一臉茫然,剛想問些什么,就見小姐擺手,低聲道:“罷了,反正我已經(jīng)告訴念空了,此事就當(dāng)我最后一次給我一個機(jī)會。” 而另一邊,在單萃兒的氣息消失后,念空呆呆的坐在原地過了好半晌。 至到念無聞訊趕來,眼神不斷的在自家?guī)熜稚砩蠏咭暎瑩?dān)憂道:“單施主應(yīng)該沒對師兄你做什么吧?可有傷著?” 念空回過神,聞言站起身,低聲道:“不用這般緊張,單施主不過是來道喜罷了。” 念無一愣:“道喜?咱們寺里有什么喜事嗎?” 念空抿了抿唇,心中后知后覺的涌上了一股澀意,察覺到念無的視線,他偏過頭生硬道:“單施主三日后成親。” “啊!” 念無驚呼一聲,隨即臉上充滿了喜色,眉開眼笑道:“單施主總算是要成親了,師兄你也可以松口氣了。” “單施主脾氣雖兇,但人還是好的,容貌也非凡,倒是不知道什么樣的人才能降住單施主……” 耳畔傳來的嘀嘀咕咕聲不斷的涌入大腦,心中壓抑的煩悶瞬間到達(dá)了頂峰。 念空閉上眼,捏緊了念珠,骨節(jié)分明的手上不斷的爆出青筋,心緒壓了又壓,仍然忍不住低聲呵斥:“青山寺條規(guī)之一,不可擅自談?wù)撓憧偷乃绞拢阃藛幔 ?/br> 念無的話語被這一聲低吼震的戛然而止,這條規(guī)他自然也清楚,不由得一虛,閉上了嘴。 耳側(cè)瞬間安靜了許多,念空輕輕地呼了一口,轉(zhuǎn)聲便離開了。 第104章 一百零四 夜色漸濃,青山寺內(nèi)除了日夜燃燒的長明燈盞,閃耀在山頂上的點點星火隨著愈發(fā)漆黑的夜逐漸的熄滅。 又是一日從方丈那離去的念空行走在昏暗的青石路上,回了弟子房內(nèi)。 弟子房內(nèi)同樣樸素,一床一柜一書案便無其他, 念空放下懷中的經(jīng)書,點燃書案上的燭燈,黃暗的燈光驟然亮起,窗外傾瀉如瀑的銀白月光撒到書案的一角。 念空如同以往靜坐在書案前,翻閱經(jīng)書。 經(jīng)書是用梵文撰寫,對于他來說,也是最為熟悉的字樣。 可他望著這整夜密密麻麻如蝌蚪一般的書頁,一個恍然,有那么一瞬間,卻覺得好像都不認(rèn)識了一樣。 初春之際,夜風(fēng)中帶著草木的露水,透過大開的窗洞吹進(jìn)房內(nèi)。 念空坐在窗邊,身上寬大的僧袍被吹的漾出一圈圈的褶皺。 他卻沒有半點反應(yīng),只是出神得看著經(jīng)書上的梵文。 風(fēng)聲呼嘯入耳的瞬間,他耳邊好像又聽見了一聲聲輕柔的呼喚聲,輕而淺,那炙熱的呼吸就仿佛近在咫尺,緊貼著他。 可沒多久,那輕柔的嗓音倏然遠(yuǎn)去,一句“我要成親了”不斷回響在耳側(cè)。 一股陌生的冷意和顫意悄然無聲的從心頭涌上四肢。 置于桌面上的指尖忍不住蜷縮起來,不知不覺中緊握成拳,直至空氣中忽然涌上一股淡淡的鐵銹味。 掌心處傳來的疼痛讓念空猛然回過神,他下意識的攤開掌心,一排血印赫然暴露在燭光下。 帶著些許冬日未曾散盡的寒風(fēng)吹拂而過,刮過傷口,讓掌心如同被尖物密密麻麻刺過,帶起一陣酥麻。 與此同時,心在瞬間變得刺骨冰冷。 念空垂眸輕輕的撫上右手上的傷口,修長的指尖上,修剪的圓潤的指甲觸及到傷口,也染上了一絲血跡。 黝黑的瞳孔瞬間被血侵占,眼前又回到了那個血染天邊的府邸,鼻尖嗅到的鐵銹味也越來越濃。 多么令人發(fā)嘔的惡心東西! 恍惚間,眼前的視覺一變,伴著耳側(cè)穿來的一聲聲呼喚,記憶中的血色眨眼間便被一雙亮的耀眼的如琥珀一般的眸子替代。 茫然間,腦中不知怎的,忽然浮現(xiàn)出一個名字! “單萃兒……” 念空猛的驚醒,看著面前一動未動的書頁,眨了眨酸澀的眼睛,下意識的翻過一頁。 怎料,手一動,掌心就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他愣了片刻,低頭看去,本是一排月兒牙一般的血印,此刻被另一只手無意識不斷的摳弄著傷口,導(dǎo)致傷口周邊白rou翻邊,看著尤為可怖,而深紅的血液不斷的從中溢出。 一點一點的滴落在實木桌面上,不消片刻,便在桌面上凝成暗紅的血跡。 念空身子僵了僵,察覺方才所念之人,腦中的思緒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和一絲驚慌失措! 他對單施主………怎么會!! 月牙高高掛起,余暉灑落一扇窗內(nèi),昏暗的燭火下,一青年就怎么一動不動的坐在寒冷的窗邊,被寒風(fēng)吹的不斷閃爍的燭火終究不堪其擾,堅持了沒多久,噗嗤一聲熄滅了。 而那男子始終保持著一個動作,直至天邊的第一縷曙光來臨,男子方才動了動,卻也只是將一頁未翻的書頁翻過一頁。 翌日,念無途徑念空的房間時去膳房輪值的時候,瞧見的就是自家?guī)熜终亩⒅?jīng)書的模樣。 下意識的瞥了眼天色,彼時天邊剛剛出現(xiàn)魚肚白的模樣,膳房估計全都還未備好吃食,師兄就起身翻閱經(jīng)書了。 心下不由得一陣感概。 剛想上前搭話,就見自家?guī)熜质诌吥痰囊粸┭E。 不由得大驚,連忙繞過窗邊,推門而入。 “師兄!”念無剛出聲,在看到師兄那泛著白rou的傷口以及另一只手上沾染的血跡,指甲內(nèi)干涸的血跡可以明顯看出這傷口是師兄自己造成的。 話到一半戛然而止,驚愕的眼神下意識的看向師兄。 卻見素來一絲不茍的師兄頭發(fā)有些凌亂,眼底泛著青黑,俊朗的面容上罕見的浮上了一抹疲憊。 而看到他來也沒什么反應(yīng)。 “師兄……你怎么了?” 念空回過神,混亂一夜的思緒在這一聲下清醒過來,察覺到念無擔(dān)憂的視線,他張了張嘴,輕聲道:“無礙,這不過是未曾注意,無意間蹭到的小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