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請自重 第77節(jié)
腦海中此刻此刻忽然浮現(xiàn)出單萃兒對著他笑的模樣,也就說,他在她面前始終頂著這張臉談話? 后知后覺的羞意熱不住涌上大腦,身子也不由一僵。 念無看著自家?guī)熜稚点躲兜哪樱樕喜恢涝醯暮鋈蛔兗t了,他詫異的喚了一聲:“師兄?” 念空回過神,看著念無瞪大了雙眼,滿臉都是詫異茫然和擔(dān)憂。 他下意識的抿起唇,抹去指尖上令人發(fā)顫的緋色,垂著眸不去看對方的神色,輕描淡寫道:“無人傷我,一天不曾喝過水,干涸的唇被寒風(fēng)吹裂罷了。” 念無自然想象不到念空對他說了謊,撓了撓頭,心中雖有疑惑,仍然點頭應(yīng)了一聲。 “噢,對了,大師父今日下午來尋師兄你了?讓你回來后去一趟他那!” 念空正欲褪下外袍的動作一滯,沉默了一瞬,問:“師父可有說什么事?” 念無搖頭:“并未說何事!” 念空低聲應(yīng)了一聲,換上僧袍,遞給了念無一把鑰匙:“念無若是想走,將門鎖上即可,我去一趟師父那里。” 說罷,便離開了。 寺中所發(fā)生的事自然隱瞞不了師父,念空本以為師父會大怒。 卻不想,師父面色祥和平淡,始終一言不發(fā)。 方丈一襲青色僧袍靜坐在椅上,目光慈祥的看著跪在蒲團上的青年。 身姿挺拔,溫和沉寂,自幼聰慧異人,遇事同樣處事不驚。 也是他最為滿意的弟子。 看了良久,他緩緩道:“你可知我讓你來是何意?” 念空垂著眸子,指尖輕顫,回道:“弟子不知!” 方丈嘆了口氣,又問:“你可知十日后便是你的剃度之禮?” “弟子知曉!” “那你可知,剃度前半月,你需在禪院中面對著歷代先輩,誦經(jīng)靜坐,已作告示。” 念空沉默了一瞬,低聲道:“弟子知。” “為師今日去尋你時,你又去了哪里?可是和那牛家村的單家女兒出去了?” 此話一出,念空頓時變得沉默了,無意識的抿緊了唇,良久都不曾回應(yīng)。 方丈見此,看著眼前這個他自幼帶回來的孩子,心中閃過一絲了然,他道:“為師問你,你可要還俗?” 念空一愣,抬頭看向師父,歲月流轉(zhuǎn),昔日健壯的中年僧人如今滿臉的細(xì)紋。 溝壑的面容上那望過來的視線銳利通透,隱約還殘有幾縷溫和。 他張了張嘴,啞著聲音道:“師父當(dāng)年將我從士兵中救回,此生便是青山寺的人,弟子亦不會還俗離去。” 方丈站起身,背后而立,望著墻上掛著的一幅小橋流水古宅的畫,緩緩道: “你父親當(dāng)年也算是為師的莫逆之交,贈予這幅畫時,我曾允諾你父親,若是他有什么不測,要我保住你。” “我當(dāng)時不過以為你父親是玩笑所說,倒是不曾想到不過短短幾年,你父親貴為兵部尚書,卻在戰(zhàn)亂期間貪下了數(shù)筆巨額軍餉,致使全家滅門。” 方丈清晰的記得,他從旁人口中得知后,匆匆趕去京都,偌大的尚書府內(nèi),死尸遍地。 整個上空都彌漫著血腥味。 在一片血污中,他挨個查看氣息,直到在一名小廝身下尋到了氣息微弱的稚童。 即便有那小廝護著,稚童的身上仍舊被劃破了數(shù)道交錯的傷口,擦干血跡后,方才發(fā)現(xiàn)這小少年容貌精致,怕是不好躲過搜尋。 這才臨時尋了些草藥制成了藥膏置于胭脂盒里,將小少年的容貌丑化后方才躲過搜尋。 倒也幸虧一路上小少年不哭不鬧,這才順利了許多。 念空跪坐著,沉默的聽著師父講述著數(shù)十年前的事。 逃離之時,他已記事,印象中除了那一片占滿視野的血水,就是一路上所見的流民難民越往北走,遇見的難民就越多,尸體也越多。 他也知道那是父親所犯下的事導(dǎo)致這么多百姓流離失所。 “念空,當(dāng)初我選擇讓你入寺是迫于無奈,所以才讓你帶發(fā)修行,你好好想想,你確定是否要剃度!一旦確認(rèn),反悔可就難了。” 過了許久, 念空抬眸,黝黑的眸子望著前方背對著他的人,張了張嘴,輕聲道:“師父,我早已不記得我俗家姓名了……” 方丈身形一頓,倏爾嘆氣道:“也罷,既然你決定了,為師亦不會多說什么,放下心中雜念,靜下心來,準(zhǔn)備十日后的剃度吧。” 在念空臨走之時,方丈忽然出聲道:“今后你不可再見單施主了,可記住?” 昏暗的房間內(nèi),燭火閃爍著,方丈轉(zhuǎn)過身,看著正推開門準(zhǔn)備離去的青年。 寒風(fēng)瑟瑟,吹進(jìn)溫暖的屋內(nèi),一聲“好”也隨之飄進(jìn)方丈的耳內(nèi)。 第103章 一百零三 十日轉(zhuǎn)瞬即逝,剃度之禮進(jìn)行的也十分順利。 念空跪在地面上,垂著眸子,望著一縷縷落下的青絲出了神。 周圍是一眾為他高興的師兄弟,還有各個師父們也在為他慶賀。 他亦是高興的,心中多年所盼即成事實,可他卻覺得心中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 那一日之后,單施主果真是守信,未曾來過,也不曾派人前來。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單府內(nèi), 清荷擔(dān)憂的看著身著單衣,又趴在窗邊出神的小姐:“小姐?你今日當(dāng)真不去青山寺看看嗎?” 單萃兒輕輕的哈了一口,望著眼前那短暫停留的白氣,緩緩搖了搖頭:“我阻止不了他想要剃度的決心,亦或是說,待他心中的執(zhí)念消去,我才能進(jìn)入他的心。” 清荷似懂非懂,但看著小姐這一副失神的模樣,退下之際,心中忍不住埋怨起念空師父來。 冬至之夜所發(fā)生的事宛若鏡中水月,隨著時光的逝去,逐漸消失在念無等人的記憶里。 初雪落下的那天,單萃兒接到了來自京都發(fā)過來的信件,是安秉文的。 清荷在一旁問道:“安公子可是答應(yīng)您的求婚?” 單萃兒一目十行,掃了一眼,笑道:“是答應(yīng)了?” 清荷詫異道:“安公子當(dāng)真接受了小姐您的假成親?” 屋內(nèi)地暖燃燒著,香爐的煙霧裊裊升起,軟榻上,單萃兒身著一身絲綢里衣,外罩一層紗衣,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 自及笄后,身姿的曲線越發(fā)的迷人,腰肢纖細(xì),胸脯也愈發(fā)的豐滿,紗衣隨著伸腰的動作不斷的飛舞著,好似將沒人蒙上了一層紗,神秘朦朧。 清荷感嘆之時,就聽自家小姐念叨了一句:“也不枉我幼年時對安秉文那么好,時時帶著他玩!該是他報恩的時候了!” 清河汗顏,沒好意思揭穿安公子老是背黑鍋的遭遇,只是遲疑道:“這等大事需要向夫人和老爺稟告一聲嗎?” 單萃兒搖頭:“母親早已知曉,再說了這不過是假成親,我們幾人知道便可,屆時只會以辛苦各方管事一年為由舉辦慶功宴。我與安秉文只需穿著一身紅衣在席間做做樣子便可。” “可……若是念空師父不來怎么辦?” “若是不來……”單萃兒抬眸看著窗外灑落的鵝毛大雪,全是一片素色的世界,陷入了苦笑:“若他連我成親也不在意,那他就不值得我在費心思了!” “他的緣分或許不在我身上!” “那小姐打算將日子訂在哪一日?” “來年的三月初,剛好是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適合成親!” “那還有兩個多月,念空師父不會忘了您吧?” 單萃兒摸了摸唇,意味深長道:“一個能記住那么多經(jīng)書的人,對印象深刻的東西向來也能在記憶中留存很久!” 清荷一愣,沒再說話。 整個冬季,單萃兒縮在房內(nèi),每日整理著各處送來的賬簿,時不時和清荷或者林夫人出行訪客游玩。 一眨眼的功夫,素色逐漸開始被綠色侵占,凝固的河流也開始緩緩流淌,蟲蟻鳥獸逐漸也有了動靜。 三月如期而來。 單萃兒的身子如抽條一般,身姿裊娜,眉目間越發(fā)的美艷動人。 她戴著帷帽,站在殿前,看著墻角假寐的念安小和尚,幾月時間,腰際的小和尚如今已經(jīng)到了胳膊肘的地方,rou嘟嘟的臉蛋也消瘦了不少。 她上前輕聲喚道:“念安小師父?” 念安睜開眼,聽著熟悉的嗓音,一眼就認(rèn)出了此人是何人,不由得有驚訝。 “單施主今日怎的來了?” 不是說今后不在來了嗎?想他當(dāng)初還失望了好久呢。 念安抽了幾下鼻子,好奇的看著單施主:“單施主還是來尋念空師兄的?” 單萃兒笑了笑,應(yīng)了一聲:“嗯,敢問念空師父此刻在何處?” 念安裂開小嘴,笑道:“單施主你來的正巧,念空師兄昨日才從外邊回來,現(xiàn)在應(yīng)時是在后山里打坐。” 說完,間單施主臉上的茫然,他下意識的比劃起來:“就是小僧以前曾帶你去過的那個小屋,單施主可還記得?” 這么一說,單萃兒便想起來了。 “那可否有勞念安小師父送我一程?” 說著,單萃兒笑瞇瞇的從兜里取了幾顆糖塊遞給念安。 念安眼睛一亮,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昂首挺胸,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干勁十足:“施主放心,我定會好好拎著你!” 單萃兒笑了笑,應(yīng)了一聲好。 冬季剛過不久,雜草叢并沒有長的原先那么快,這一路,倒是比第一次來好走了許多。 臨近小屋時,念安悄悄拽了拽單萃兒的手,眨著眼睛,面色略有些心虛:“小僧今日輪值,不能被師兄發(fā)現(xiàn)了,那小僧就先走了。” 單萃兒下意識的摸了摸小光頭,眸子一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