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良久她回復寧仲文:“爸,我想試一試。” 話音剛落,那邊一頓,呼吸聲都沒了,沉默了一會兒,寧仲文掛斷了電話。無疑,這是一次失敗的溝通。 將手機扔在沙發邊,仰頭靠在沙發上出神,玄關那邊傳來程楚天的聲音,“jiejie,我可以進來了嗎?” 原來他已經在那里站了有一會兒了,看到她在打電話,就沒有進來。她整理了一下亂糟糟的頭發,“當然啊。” “網絡連好了,你直接連,不需要密碼。” “嗯。”她心不在焉,不是很熱情。 “jiejie你好像不開心。” 他歪著頭,一臉探究,一張俊臉配上可愛的表情有些滑稽,她不自覺被他逗笑了,此時很像逗逗他轉移一下注意力,“你不應該叫我jiejie了,要叫嫂子。” “為什么?” “因為,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 “不行。” “為什么?”這小孩還挺有原則。 “哥哥說,你是我jiejie,就只能是jiejie。” 如果在其它時候聽到這句話,她一定覺得是這個意思——因為他非常聽哥哥的話,所以哥哥說是什么就是什么。但不知道是不是剛接完電話神經太過敏感,此時她想這句話的意思是——她只能是他jiejie,不能是嫂子。 程楚天不知道她為什么又不說話了,只好掏出巧克力,“好吧,最后一顆了,本來要留給以政哥哥的,給你好了。” 一副不情愿的樣子,她重新綻放笑顏,拿過他手心里的巧克力,“以政哥哥是誰?” “哥哥的朋友,待會兒他要過來。” “噢?朋友?” 這個悶罐子還有朋友啊。 “嗯,他還要加班,估計要很晚才來,看房子,要裝修。” 看房子,裝修? 他要賣房? “你哥哥以后不住這了么?” “不知道。” “你哥哥怎么什么都不告訴你。”即使他也什么都不告訴我。 “從我來到他身邊,他就一直這樣的,不說的東西,就不讓問的。” 對弟弟也這樣?這個人真是,誒,來到他身邊? “什么叫來到他身邊?” “我是哥哥收養的,姥姥去世以后我才到這里來的,我是在x市出生的。” 寧嗣音之前就有想過,程楚天和程子頤并不是親兄弟,因為兩人的長相實在是八竿子打不著,兩人的五官沒有一處是相像的,加上程楚天有智力障礙,雖然對程子頤的家庭不了解,但是從母親嘴里得知的這一部分來說,他家庭條件絕對不差,生出智力障礙的孩子的可能性很低,所以楚天很有可能是被棄養然后程家領養的。 但從楚天嘴里說出來,她雖有心理準備,也還是有些心酸。這么單純可愛的孩子,遭遇卻不幸。 她揉揉他的腦袋,呃好尷尬,他比她高,險些揉不到。 把巧克力還給他,“留著給你以政哥哥,條件是,他來的時候記得叫我。” “加一頓糖醋排骨!” “成交!” 做飯的時候她還在想這個事情,決定排骨要認認真真做,這孩子太可憐了,不過被程子頤領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種福氣…… 輕輕搖搖頭嘆了口氣,電石火花間,想到些什么,她一愣——x市,在陜西,離b市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按照程子頤的生活軌跡來說,他高中就出國了,一直在美國上學,那么什么樣的機緣巧合他會跑到x市,并且遇到了楚天,把他接回來呢? 他身上真是,樁樁件件都是迷,然而她什么都不能問,郁悶。 菜上桌,她剛想把楚天叫過來吃飯,卻聽他在客廳喊她,“jiejie以政哥哥來啦,快出來!” 連忙摘了圍裙跟上,等她出了門那邊兩人已經走到玄關了,她覺得這個以政的背影熟悉得很,剛想找個由頭走上前去,那人已經轉過身,吩咐楚天,“把能打開的燈都打開。” 一回頭就看到了尷尬的寧嗣音,他微微頷首,當作打招呼,寧嗣音抬手,“嗨,又見面了,我是寧嗣音。” 是那晚來給程子頤處理傷口的那個人。 冷峻,氣場很強,和程子頤如出一轍。 對于寧嗣音的熱情,對方也回復,“秦以政。” 禮貌卻疏離。 “以政哥你看你的臭臉嚇到我jiejie了。”程楚天從里間走出來,摟著寧嗣音的手臂揚著下巴道。 她連忙擺手,“沒有的事,沒有。” 說完才覺得自己蠢爆了,對方并不介意,點點頭,“嗯。” 他徑直坐到沙發上,寧嗣音這才注意到他拿了一個小小的畫板,他抬頭,“坐。”對兩個愣怔站著的人說。 “啊?噢。” “你在正好,房子想怎么裝修,你有想法嗎?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喜歡的風格,以及其他細節的要求。” 寧嗣音愣,看看身邊的楚天,他也看著自己,這才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嗯,子頤說,裝修風格按你說的辦,他都接受。” “你不是來買房子的?”她驚道。 對方微微皺眉,她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不太對勁,可是,程子頤裝修房子,按她說的辦,心口被他熨帖得一暖,他這是給她驚喜嗎? “可是,我喜歡的他肯定不喜歡,他喜歡的......”環顧四周,“我確實也不怎么喜歡。”雖然目前她覺得無所謂,他在就行。但就事論事,她覺得這樣的房子太沒人情味了些。 “沒關系,他說按你的,就按你的,程子頤對住的地方,最是無所謂。” 秦以政說完這句話,就起身到處走走看看,具體平面圖和數據他都有了,只是過來看看別的細節。 寧嗣音這才反應過來,“你是,設計師?” 秦以政轉過身,點點頭。 他真的不是醫生啊,可是設計師,和醫生,八竿子打不著!她感覺這世界還能更玄幻一些。 看完房他就告辭了,給了寧嗣音郵箱地址,讓她好好想想這兩天把想法告訴他,她很不矜持了問了手機號,對方回答:“我不用手機。” 老天,奇葩的朋友,也是奇葩。 這個奇葩,她用的絕對是原始定義,褒義的那個! 回到家終于收到了程子頤報平安的短信,她開心得跳腳,立馬撥了過去,這回終于不再是機械的提示音,單調的嘟嘟聲此時聽著無比悅耳。 三兩聲他就已經接起來,“喂。” 沒有情調的一聲招呼,此時聽著也格外溫情,“你這么才給我消息呢,我一整天上班都沒精打采的,還有,為什么不叫醒我,我都睡過頭了,你房間窗簾太厚一點光線都沒有。” 他安安靜靜地聽她抱怨,等她說完才慢悠悠地說:“嗯,那你換掉它,以后就起得來了。” 以后…… “誰要跟你住。” “誰不要?” “……”她發現他真的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以前看他寡言的樣子,還以為他有溝通障礙,哪曾想他這四兩撥千斤的技巧,她想學都學不會! “想什么呢?” 她愣怔的時候,程子頤正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著夜幕深深的陌生城市,緩緩出聲,溫柔繾綣。 他很少有問句,她被他一個尾音撩得不知今夕是何夕,更不知道如何回答,臉紅紅的,“我在想窗簾的顏色。” “嗯,我在想你。” 清冷的聲音穿過電磁波,像是帶了能量,沖擊寧嗣音柔軟的心臟。 ☆、chapter 24 eva覺得她的老板最近十分不正常,他將她從瑞士調過來,她千里迢迢趕赴,以為能在工作上幫助到他,畢竟r實在是很少在工作之外使喚助理。但她到日本三天了,沒有什么工作安排,他仍舊獨自出門辦事,她就待在酒店里,負責——等他回來,陪他聊天。 當然這項工作eva是百般樂意的,畢竟老板平日里話實在是少得可憐,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他基本上不會有別的話,就連一句再見、幸苦了這樣的客套話都不曾說過。 令她奇怪的是聊天的內容,她很難想象r與她探討女性生理期,但這確實發生了,他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西裝革履翹腿而坐,兩手隨意搭在膝蓋上,與他在談判時的模樣別無二致,他仍舊面色冷峻,不動聲色,清冷的語調,問出的問題一個比一個細致,如果他不是她老板她幾乎要警告他這侵犯了她的*。 比如:你交男朋友以后多久和他上床的? 簡單直接得令她這個法國人自愧弗如。 傳說中東方人含蓄矜持? 抵達日本的第一天,他一到酒店與她回合,就又出門去了,很晚才回來,她到樓下迎接他,他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男朋友出差都怎么報備行程,是不是報平安就可以? 噢東方人可真不浪漫,難道最關鍵的不是告訴對方imissyou? 當晚她去對面房間給他送咖啡,看到他在講電話,一只手拿著手機,一只手插在西裝褲帶里,臨窗而立,房間里燈光昏暗,東京輝煌的燈火印在落地窗玻璃上,勾勒出他挺拔的黑色輪廓。 她從未聽到過他的語氣里帶著情緒,在她的印象中,中文沒有法文溫柔繾綣,沒有英文圓潤,總是帶著些許鏗鏘,而如今這個男人,緩緩吐出幾個字,柔情萬分,她手上的杯子一抖動,guntang的咖啡灑在手背,她下意識低呼了一聲,窗邊的男人轉身,眉頭緊鎖。 她判斷,老板“情竇初開”,可是,向她這個法國女人取經,真的問對佛了么? 寧嗣音感覺,程子頤大概是一個十分悶sao的人,禁欲多年所以壓抑的情緒尤其洶涌,一句我在想你,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當然這是她猜的)卻讓她一顆心撲騰撲騰沒完沒了地旋轉跳躍。 她反應遲緩,他那邊就靜靜地等著,不催促,也不再說話,像是在等一個答復,又或許是在享受這一刻的靜謐,無聲勝有聲。 就在她想要率先打破沉默的時候,那邊傳來女人的低呼聲,聽發音應該是個外國人。正要問是不是發生了什么,電話掛斷了。 寧嗣音盯著手機上的時間,已過零點,不由皺眉。 工程院和柏頓的合同已經簽訂,接下來一長段時間里,寧嗣音都將給裴信揚的公司工作,他作為項目總監,與合作方聯系密切一些本無可厚非,但是三天兩頭地往工程院跑,還是給寧嗣音惹來了緋聞,工程院上至和林茂山關系好的院士,下至打掃衛生的阿姨,都知道林院士帶的那位實習生已經名花有主。 這天寧嗣音回了一趟家里,取了護照剛回到院里,就在辦公室看到了坐在她位置上的裴信揚,他看到她進來,連忙起身,“音音我帶了些吃的過來,林教授他們都吃過了,就差你了。” 她看到了桌面上銀色的保溫盒。下一秒微微笑說:“裴大哥我吃過了,剛剛一下班回了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