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他認出那是一張燃符,但那又如何,把珍貴的符紙用在第一輪的比斗,這人不是沒本事就是蠢。無論是哪種都不足為慮,難不成他還能拿出第二張、第三張符?然后他的笑意僵住。 因為段崇軒指間出現了一張微微泛黃的符紙,在夏日的涼風中招搖。 火勢再起!扶搖直上! 李麟的劍勢頃刻被烈火吞沒! 這次段崇軒的動作慢下來,足以讓每個人看清楚。臺下頃刻炸開了鍋。 “真的是燃符!他有兩張燃符!” “天道在上!這玩意得多貴!” “三千黃金,八百靈石,七十斛東海鮫珠,一座風水寶地的大莊園……”李麟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他也有一張符,那是他爹給他的后手。可誰能想到,這人一登臺,轉眼就用了兩張。烈火已近在眉睫! 他毫不猶豫的扔出一件大鐘!? “昏鴉暮鐘…嘖,真是好東西……” 但是有燃符在先,這件難得一見的防御法器,并沒有引起多少轟動。 李麟rou痛之余,更多的是憤怒!身家豐厚法器眾多,本來是他最大的優勢。 但他不相信段崇軒還會有下一張符!等到這人符紙用盡,就是被自己一劍斬下的時候! 劍勢的金光映著他猩紅的眼,他已經亂了陣腳。 于是以上的情景重復上演。 每當李麟的劍斬過來,段崇軒就輕描淡寫的扔出一張符。化去劍勢再損耗對方一件法器。 臺下的眾人們從震驚到不知言語。 滄涯山弟子和濂澗宗女修們忘了笑談,就連抱樸宗也忘了咒罵。 遠處葉城民眾看著沖天的大火,叫好一聲高過一聲。 那位青麓劍派半步大乘的長老開始凝神掐算,驀然臉色一白! 其余三個擂臺的對戰,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停了,也沒人出聲提醒。 臺上臺下,所有人看著一張接一張,仿佛無窮無盡的燃符! 烈烈火光一次又一次的憑空燃起! 直面大火的李麟,越來越憤怒! 火光撲面而來,李麟持劍疾退! 然而已經遲了,烈焰順著劍尖翻卷直上! 他的真元在劍勢中飛速消耗,法器在燃符下不斷損壞。 然而他已經失去了理智! 直到他身前出現一道水幕,他才反應過來,那是他剛才扔出去的水符。 他爹留給他的后手。他身上最后的法器。 一抬眼,看見段崇軒搖著折扇,微微笑起來。 就像被兜頭潑了涼水,他這才后知后覺的感覺到,身上每一寸經脈都如烈火灼燒過一般劇痛著。那是因為不停的出劍,真元已經消耗一空,再下去就會損傷筋脈根骨。 然后大火再起,李麟直接被燒的跌下了擂臺。 氣昏頭的抱樸宗弟子也反應過來,喝罵道, “上臺比斗!光依靠符紙!簡直無恥!丟人之極!” 如果用法器壓人的是他們,那此時的情景絕對是在炫耀本宗如何底蘊深厚。然而當這種手段被用在自己身上,才感到無比憋屈。 段崇軒輕輕一笑。 臺邊那株高大的榆樹在微風中簌簌作響,搖落細碎的樹影灑在他身上。 仿佛這里從沒有什么比斗,也沒有金光與烈火。只有一個翩翩佳公子,笑起來如清風朗月入懷。 他笑著問,“這樣的人,如何值得我出手?” 滄涯山弟子還沒來的及叫好,濂澗宗那邊先爆發出一陣歡呼! “段師兄!段師兄!!” “段師兄看這邊!!” “段師兄婚配了么?!” 這次濂澗的長老瞪直了眼睛,都沒能將這陣瘋狂壓下去。 ************* 很多年后,段崇軒成了一位大人物。 這場玩鬧一般的比斗也被載入史書,用了‘不拘一格’四個字。 但如今,是沒有這么委婉又暗含恭維的詞,人們在重明山下,在葉城市井,提起這場比斗,大多會說‘不可思議’‘是真的么’以及……‘太有錢了’。 段崇軒……開創了折花會新打法。 第28章 執教 這樣靜謐寧和的清晨,不知誰推開了窗,于是高樓上傳來一聲呼喊,“段公子來了!!——” 段崇軒搖折扇的手,頓時手心冒出冷汗。 煙塵喧騰,姑娘們提著長裙,揮著繡帕,從后街,從客棧,從高樓上飛奔而下,一陣陣香風與裙影翻飛。 不過眨眼功夫,長街兩邊就站滿了人。有些畫著精致的梅花妝,簪著金珠釵;有些晨起不久,還沒來得及梳妝,就披著長發,輕紗遮面。 她們站在街兩邊,目光灼灼的望著段崇軒。 殷璧越和洛明川,不由自主的同時與他拉開距離。 段話嘮疾走兩步,“你倆倒是等等我啊……” 殷璧越第一次見這種場面,“……你的名聲,已經傳這么廣了?” 濂澗宗的女修們是不至于此的,這些是葉城里的姑娘。 自從段崇軒那天回來,秋湖邊就熱鬧起來。 每天都有不同的姑娘恰好‘路過’這里,站在湖邊看風景。 殷璧越三人住的小院,也常常一早起來,推門就看見滿庭的手帕香囊。 滄涯山弟子們很開心,每天都能看到許多盛裝的美麗姑娘,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練劍都有勁了。 但殷璧越不禁想到,萬一哪天有個姑娘黑化了,扔個霹靂彈進來怎么辦? 于是他用燕行留下的陣旗,在院中布了個簡單的防護陣,主要防高空墜物。 情況得到了極大的改善。 段崇軒有些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洛明川無奈的笑了笑,“……也不是你的錯。” 殷璧越看著被掛在院墻外,隨風飛舞的繡帕,嘴角微抽,轉頭問話嘮,“你今天還去么?” 今日的十六場比試中,四場都有滄涯弟子落場,其中就有洛明川對戰抱樸宗。如果是以往,段崇軒肯定是要去的。 但是如今,只要他一出門,就會受到姑娘們的熱切注視,目光簡直要在身上燒出個洞。 段崇軒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經歷,面色僵硬一瞬,但還是咬牙道,“去!怎么能不去!” 今日滄涯山比試多,幾乎所有弟子都出門去看,于是三人跟著浩浩蕩蕩的大部隊,一同朝外走。 天光破曉,街邊的早點攤剛擺出來,蒸籠的熱氣與白霧混在一處,被晨風吹散;茶樓二層剛推開窗戶,伙計在里面落板凳,掛出顏色鮮亮的酒旗;空蕩安靜的長街,偶爾傳來一兩聲犬吠蟬鳴。 何嫣蕓拍著阮小蓮的肩,低聲安慰她,“別緊張,今天放手去打,打完我們去太和樓吃燒雞!” 幾個弟子都圍在她們身邊,低聲交談,為阮小蓮支招出主意。 這些滄涯山的弟子們,絲毫不為今天同樣有比試的洛明川擔心。 他們不會把“洛師兄如何如何厲害一定會贏”這種話掛在嘴邊,但根本想象不出洛明川輸的樣子。 這是一種莫名的信任,似乎來的毫無道理。 但洛明川就是這樣的人,滄涯山千百弟子,都信任他。 殷璧越看著身邊人。 他今日就像往常一樣。步履沉穩,神色沒有顯出格外鄭重也沒有怠慢。 依舊穿著樸素而端莊的滄涯道袍,從束發到襟領,每處細節都一如既往的一絲不茍。 無論是走在滄涯的崎嶇山道上,還是通往一場比斗的葉城長街,他總是相同的模樣,讓人看著就生出永久不變的錯覺。 洛明川雖然沒有架子,但乍看上去,端正中帶著幾分肅穆,明顯是個不解風情的正人君子。殷璧越則是白發冷眸,看著就不好親近。 而段崇軒嘴角常帶三分笑,一副風流公子的模樣,話嘮屬性又沒暴露,最討二八年華的女子喜歡。 于是葉城里,幾乎每家年輕姑娘,都會念兩句, “玉冠白裳山河扇,誰家公子動葉城。” 所幸出城二里,到了擂臺下,有青麓劍派弟子值守,這些姑娘不能離近,知道段崇軒今日沒有比試后,依依不舍的走了。 殷璧越聽見話嘮長舒一口氣。 今日臺下的人顯然更多,因為有兩場極具看點。 洛明川和鐘山,都會在今天落場。雖然兩場都被認為有壓倒性優勢,結果毫無懸念,但很多人都想看看他們會如何出手,用怎樣的戰斗節奏。 青麓劍派的弟子們來的尤其多,眾星拱月般將兩個人圍在中間。 殷璧越遠遠望去,發現其中一人很面熟,正是曾在城北郊外見過的宋少門主。 他正與身邊的青年說話,那人腰間懸著一把長劍。 是的,第一眼看去,不會注意這人的身形面目,反是會直接看到他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