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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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來!”青衣急匆匆去酒窖里提了壇酒,差點沒捧住,這酒重的很。她咬牙抱著壇子小心翼翼的走出來,忽然見一只手從天而降,一把將她懷里的酒壇子提走了。 “哎——”青衣慌忙伸手要攔,結果一抬眼就看見黑三郎笑瞇瞇的提著酒壇子站在她面前。 “接著。”黑三郎一揮手,青衣就見一小團東西迎面飛來。 她慌忙上前一步接住,然后攤開手定眼一瞧,發現是一串銅錢。她細細數了數,不多不少,正好六枚,銅錢上印著古怪的花紋,三途川三個字扭成一團,像是個詭異的標記。 正是客棧里慣用的銅錢。 青衣將這串銅錢死死攥在手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總算得救了。 ☆、第6章 美人燈1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是化成了一片柔韌的羊皮紙,柔若無骨的平攤在冰冷的地面上,正被一只陌生的手輕輕撫摸著。 那只手有著匪夷所思的魔力,只要它碰觸過的軀體,都會變得舒暢而柔軟。它的指尖仿佛帶著神奇的火花,讓他覺得溫暖而放松,之前所有的煩惱和痛苦在這瞬間都消失不見了。 黑暗中他聽見一個聲音,雖然模糊不清,但他還是被那個聲音從深沉的夢想中喚醒了。 然后慢慢他睜開了眼睛。 他看見有簇火焰在他的身體熱烈的燃燒著,明亮的火光透過他的身體照亮了這方世界。 一雙得意的眼睛出現在他面前,透過那漆黑的瞳孔上的倒影,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變成了一盞燈。 ———————— 三途川客棧每日來客眾多,有的客人不喜日光,所以客棧里常常是門窗緊閉,只靠著燈籠和月光杯來照明。 青衣正站在柜臺前仔細的對賬。 自打了解了赤字的嚴重后果后,她就再也不敢掉以輕心了。 柜臺前擺了一盞晶瑩剔透的琉璃燈,青衣注意到視野里的光線時有晃動,就抬起頭打開燈罩,用把小剪刀剪了剪燈芯。 說起這燈,著實珍貴的很,但在青衣這個凡人眼里,恐怕也只有好看二字了。 這琉璃燈罩原是胡姬的私有物,但是胡姬說,美麗的東西就該擺在外頭,讓所有人都領略到它的美,才不算暴殄天物。 為了配得起這盞燈,里面的燈油都是胡姬專門費心思調出來的,點燈的時候,自有一種淡淡的清香,讓人感覺心情愉悅。 青衣小心翼翼的蓋上琉璃燈罩,然后就瞧著那精美的紋路挪不開眼。 高師傅忙完了一波,終于得了閑出來休息一會兒。結果剛走出廚房,就看見一個小娃娃咬著手堵在門口。 “讓開讓開,堵在這里做什么?”高師傅黑著臉將那個小孩子趕了出去,又隨手把廚房門關上了。 青衣回過神來,轉頭去看那個不知道什么時候跑過來的小孩子。 那是個極為可愛的孩子,約莫七八歲,眉眼精致,肌膚細膩雪白,隱隱透出點薔薇色。 青衣心道,這絕對算是個美人坯子,可以預見再過幾年,她就可以出落成個亭亭玉立的美人。 小娃娃膽子挺大,見了兇巴巴趕人的高師傅也不害怕,只是松開咬著的手喏喏道:“我肚子好餓。” 高師傅隨手一指邊上的桌子不耐煩道:“餓了就點餐,只要你有錢付賬,吃什么都可以。” 說完就對青衣說道:“你看著招呼了,小崽子就是折騰。” 青衣合上賬本,沉默的將小娃娃從頭到尾的瞧了一遍,心里有些拿不準,她到底是妖呢還是人?若是妖就好辦多了,若是人——那可太麻煩了。 小娃娃眨巴著眼睛望著青衣,然后對著看起來冷冰冰的青衣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jiejie你真好看,和我娘娘一樣好看!” 青衣聞言一愣,然后輕聲問道:“你娘娘是誰呢,怎么讓你一個人過來了?” “娘娘在房間里照鏡子,沒有理秀秀,秀秀肚子餓了,就跟著香味下來了。”秀秀歪頭對著青衣天真的問道,“jiejie,秀秀可以吃飯嗎?” 青衣心底涌起一種古怪的感覺,不能怪她多想,來這個客棧的,有多少是正常人呢? 于是她輕輕皺起了眉頭,然后對著秀秀搖了搖頭:“回去找你娘娘吧,讓她給你弄點吃的。” 說完轉身進了廚房沒有再出來。 秀秀只能失望的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她的肚子一直在咕嚕嚕的叫著,真的很餓。 她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瞧著其他人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吃rou,饞的流出了口水。然后她吸溜一下,又把口水咽了下去。 “喂,小娃娃,來來,來這里。”一個長相斯文的男子面帶微笑,對著秀秀招手,“我這里有好吃的,要不要吃?” 秀秀咬著手指看了那個陌生男子兩眼,有些猶豫,娘娘說過,不可以隨便跟陌生人說話,也不可以隨便拿收陌生人的東西。 但是秀秀真的很餓啊! 那個男子見秀秀雖然沒有過來,卻一臉渴望的盯著自己面前的那碟子白切雞,就伸手撿起一塊雞大腿rou,對著秀秀搖了搖:“看,這個可好吃了!” 秀秀聽見自己的肚子咕嚕嚕的叫了好大一聲,終于有些按捺不住,慢慢朝著她眼中的雞腿邁了兩步。 就在這個時候,大堂正上方的一盞花燈突然噗呲一聲就滅了,所有人只覺的光線霎時就暗了些。 青衣聽見外頭有些嘈雜鼎沸之聲,就從廚房里走出來看了看。 黑三郎提著盞美人燈走了過來,遞與青衣道:“燈籠不知道怎么滅了,許是壞了,你先收好了,我拿盞新的換上。” 然后不等青衣反應過來,直接把燈籠往青衣手里一塞,轉身去找替換用的燈籠去了。 青衣捧著那盞美人燈,燈籠猶帶著未散盡的熱氣,摸起來溫溫熱熱的,猶如嬌嫩*女子的肌膚,只覺觸手細膩柔滑。 猶如嬌嫩*女子—— 青衣的身子徒然一僵,只覺得全身的汗毛都炸開了。她強壓住發毛的感覺,低頭細細瞧了瞧手里的美人燈,燈上繪了一個白衣美人,如墨的長發隨風飄逸,纖腰一折,一手高舉,做了一個旋舞的姿勢。 她的手腕上系著一根紅繩,正是素兮從來不離手的飾物。 青衣抬起頭看著黑三郎在原來掛著美人燈的地方掛上一盞蓮花燈,那個地方,本來是掛熊大做的美人燈的地方。 熊大調戲不成,生生扭斷了一個小娘子的脖子,然后剝下她的皮,做了盞美人燈當做賠償。 那個可憐的小娘子,名叫素兮。 青衣微不可察的嘆息一聲,輕輕把手里這盞美人燈放在了柜臺前。 若是能找人幫忙修一下就好了,素兮是個美人,熊大將她做出美人燈之后,仍然很美,只是隨意堆在庫房里或者銷毀,豈不是暴殄天物? 換好燈籠后,客人們又恢復了鎮靜,繼續把酒言歡。 那個企圖用雞腿勾引秀秀的男子又繼續開始引誘:“小娃娃,你不是餓了嗎?來——” 誰知秀秀卻后退了兩步,然后忽然轉身蹬蹬蹬幾聲跑上樓了。 誘哄秀秀失敗的那個男子登時露出個邪氣的笑來,失望得對著身邊的同伴道:“可惜了,那娃娃倒有張好皮。” 柜臺前的青衣低下頭,默默瞧著那盞琉璃燈發呆。 方才那個男子誘哄秀秀的時候,她隱約瞧見一片白紗在他頭頂上晃蕩,那到底是什么東西呢? “青衣。”黑三郎一手提著一壇酒從酒窖里鉆了出來,又快步走到柜臺隨手將酒壇子放在了柜臺上,然后一臉催促地對青衣說道:“我餓了,快去給我做兩個菜墊墊肚子。” “我也要個菜!”高師傅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滿身滿手的黑色污漬,拉了老長一張臉,很是煩惱地抱怨道,“什么時候給我來個助手?事兒真真是忙不過來了,小倉庫還沒來得及收拾呢!我實在脫不開身,再不收拾,里頭存著的東西都該壞了。” 青衣又想起那晚上隱約聽見的響動,登時又皺了皺眉,然后偷偷瞄了眼黑三郎。 黑三郎呲著牙對著青衣一笑:“還不快去做菜?不好吃你知道后果!” 青衣頭皮一緊,忙問道:“你想吃什么?” “你看著隨便弄!”黑三郎一臉無所謂地提著酒壇子去招待客人了。 青衣又望向高師傅,就看見高師傅很是高興提了一句:“只要是rou就好!” 青衣回到廚房找了找,在高師傅隨便堆置調味品的地方發現了一罐豆瓣醬,頓時喜上眉梢。 有了豆瓣醬,就好做水煮rou片了。 青衣取了塊里脊rou往外頭一放,這會兒外頭冰天雪地的,只消一會兒,就能把rou凍上。 凍rou的時候她先把大蒜和姜切末,又在鍋里加油,燒熱后,將花椒、干辣椒慢火炸至金黃色后撈出切成細末。 然后她把凍上的里脊rou取回來細細切成薄片,加淀粉,花雕酒,雞蛋清和少許鹽,攪拌均勻后等入味。 接著她將自己發的豆芽取了一小半過來,先焯熟后過冷水,充分去除了豆腥味后,瀝干鋪在了瓦盆底。 這個瓦盆足有臉盆那么大,青衣暗道,這么大盆總該夠他們吃的,想了想不放心,又多切了些里脊rou片腌漬起來。 她又往灶里加根柴火,等鍋里油熱后加入一大勺豆瓣醬煸炒,再加姜末和大蒜末翻炒幾下,倒入雞湯,燒開后將rou片一片一片劃入鍋中,再加少許醬油和鹽,只等rou片變色后撈出,放在墊了豆芽的瓦盆里。 最后將鍋洗干凈,燒點熱油,瓦盆里放上蒜末和炸好的花椒、干辣椒,只待油熱后,直接用勺子舀起澆至辣椒末和花椒上,熱油發出吱吱的聲響,一時濃香四溢,麻辣味飄得整個廚房都是。 青衣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這道水煮rou片已經大功告成了。 高師傅眉開眼笑的鉆了進來,他聞著味兒在門口守了半天了,這會兒赤手端起瓦盆就往外跑,邊跑還邊叫道:“黑三郎,快把我那壇子好酒提出來,嘿嘿,你請我吃rou,我就請你喝好酒!” 等青衣洗了鍋走出廚房,就見黑三郎正笑瞇瞇的喝酒吃rou,而高師傅則團成一團,背對著自己窩在角落里。 “這是怎么了……”青衣納悶的走過去問了一句,然后她看見高師傅委委屈屈的轉過頭,一只眼睛青青腫腫的很是凄慘。 “青衣,再給我做一盆——”高師傅伸手一指黑三郎滿滿的都是憤怒,“黑三郎他黑吃黑,搶了我的好酒還不給rou吃,我——我——” “我知道了。”青衣木著張臉阻止高師傅繼續訴苦,要知道高師傅整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做起委屈模樣實在是讓人覺得瘆的慌,她徑直掉頭往廚房走去,“等我一會兒,我馬上重新做一份。” 以后做菜再也不只裝一份了,青衣默默地這么想道。 ☆、第7章 美人燈2 秀秀一口氣跑上樓,那些陌生人的聲音,誘人流口水的rou香,連同那個漂浮在半空中的奇怪虛影,統統都被她甩在了樓下。 她覺得有些害怕,更多的是好奇,于是她又趴在欄桿上,低頭去看那個朦朧的虛影。 它看起來像是一塊大大的半透明的白紗,在空中不停地飄來飄去,就像她娘娘穿過的那件蛛絲衫。 但是,娘娘的蛛絲衫比這個東西美多了。 潔白的,近乎透明的蛛絲衫,娘娘總是披著它在午夜里一遍又一遍跳舞給她看,然后給她吃好吃的薔薇糕。 秀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時間饑餓的感覺占了上風,她轉身決定回去找她的娘娘。 嬌娘正對著鏡子細細瞧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