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遠(yuǎn)安氣息不穩(wěn)，好像也是跑著過來的，兩頰泛紅。

    他遞給她一個保溫杯，手里還握著一盒芬必得，說：“去給你買藥了。”

    莫晗愣了一下，隨即又被塞了個東西，“你的準(zhǔn)考證也在我這。”

    莫晗遲遲沒反應(yīng)過來，周遠(yuǎn)安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刻不容緩地推著她往樓下走，“有什么話以后再說，你快進(jìn)考場。”

    一提“考”字，莫晗醍醐灌頂。

    她懷里抱著一大堆東西，忘記疼痛一股腦地往樓下沖，還沒幾步又停住。

    她跑回來，從口袋里掏出周遠(yuǎn)安的準(zhǔn)考證，“你的。”

    周遠(yuǎn)安伸手接過，“嗯，謝謝。”

    “加油周遠(yuǎn)安，不考狀元別回來見我——！”這次莫晗沒有再回頭，喊完這句話就健步如飛地消失在梯道盡頭。

    多虧了周遠(yuǎn)安的止痛藥，莫晗沒受太大影響，還算圓滿地完成了整場考試。

    下午從考場里出來時，英姿颯爽、稱心快意。

    她自認(rèn)為發(fā)揮得不錯，怎么也得有個二百二十分了，要是運(yùn)氣好一點(diǎn)的話，說不定連重本線都能過。

    聯(lián)考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場戰(zhàn)，在那之后還有無數(shù)場校考在等待著他們。

    考后第二天才開始上課，雖說離校考還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但大家已經(jīng)按捺不住興奮，圍在一起滔滔不絕地討論起想考哪個學(xué)校、什么專業(yè)。

    莫晗曾經(jīng)也夢想過考個外省的美院，遠(yuǎn)走高飛，但是現(xiàn)在帶著個莫小楊，顯然不現(xiàn)實(shí)。

    所以最好的打算還是留在桐關(guān)讀當(dāng)?shù)氐拇髮W(xué)，x美就是非常不錯的選擇。

    小胡子怕這群年輕人眼高手低，拿著尺子過來揮趕：“行了行了，別盡扯空話！好好畫自己的，你們還差得遠(yuǎn)呢！”

    大家一哄而散，悻悻然地回到自己位置上，但是一有空暇時間，又還是忍不住拿出各大美院的招生資料，偷偷翻一翻。

    等待聯(lián)考成績出來的那天中午，所有人都緊張得吃不下飯、聽不進(jìn)課。

    小胡子看出他們無心畫畫，干脆提早放學(xué)，又告誡大家：“待會兒成績出來，考得好的別太嘚瑟，沒考好的也別太難過。總之大家都做好心理準(zhǔn)備，提前買好紙巾。”

    眾人：這是親老師么……

    這個時候莫晗的心理素質(zhì)倒是挺好，該吃吃，該喝喝，中午還很有閑情地睡了一覺。

    半夢半醒中，寢室里不知是誰大叫一聲：“啊！成績出來了！”

    “我看看，我看看！”

    “你215分，考得還行嘛！”

    “快幫我查查我的！”

    莫晗把被子掀開，緩緩坐起身，睡眼惺忪地看著樓下幾個人。

    小月一臉大難臨頭的表情，整個人都沒精神了，“我202，完了……專科。”

    另外兩個人也沮喪地直搖頭嘆氣，成績都不太理想。

    莫晗總算是醒了，從床上爬下來，問：“怎么查呀？”

    “發(fā)短信查，要扣兩塊錢。”小月說，“你把你考號告訴我，我?guī)湍悴榘伞！?/br>
    莫晗報了一串?dāng)?shù)字，小月趕緊拿出手機(jī)，“慢點(diǎn)慢點(diǎn)，再說一次。”

    短信發(fā)出去后過了一分鐘才收到回復(fù)，手機(jī)在床上震了震，小月連忙拿起來看。

    她盯著屏幕，嘴巴微張，啞然了兩秒。

    又抬起頭不敢相信地看了莫晗一眼。

    到底考得是好是差？

    莫晗等得有些著急，追問：“多少分啊？”

    小月咽了口口水，慢慢念出那個數(shù)字，“……179分。”

    莫晗狠狠一怔，“什么？”

    小月又念了一遍，“……17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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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第 19 章

    莫晗無數(shù)次地回想起那個學(xué)生時代最灰暗的一天，她最先感受到的不是挫敗和無助，而是不相信、不甘心。

    不相信自己會考得那么差。

    不甘心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到頭來卻是這樣令人扼腕的結(jié)果。

    不僅是她，連小月也不敢相信。

    莫晗最后一個月的進(jìn)步大家都有目共睹，220分應(yīng)該是勢在必得的，怎么會這樣……

    莫晗下床下到一半，聽到這個數(shù)字后就怔怔地停在那里，一動不動。

    小月連忙說：“你別著急，我再幫你查查，也許是查錯了。”

    然而查了十幾遍，直到小月的手機(jī)欠費(fèi)停機(jī)，莫晗的成績還是沒有過變，也不會再變。

    180分對藝考生們意味著什么？

    相當(dāng)于一條合格線，往上是專科、本科、重本，達(dá)到合格線的人才能參加校考。

    每年都不缺這樣勵志的例子：聯(lián)考只考了個專科成績的學(xué)生，校考中居然考上了央美國美，峰回路轉(zhuǎn)，皆大歡喜。

    179分又意味著什么？

    莫晗沒有參加校考的資格。

    她沒有翻盤的機(jī)會。

    所謂的萬里長征，她就這樣，頭破血流地跌倒在了第一戰(zhàn)。

    *

    用小胡子的話說，幾家歡喜幾家愁。

    所有人哭過鬧過之后，下午還得繼續(xù)上課。

    畫室里，有幾個女孩子眼睛紅通通的，還有幾個直接請了下午的假。

    整個畫室的氣氛都陷入低沉。

    直到這個時候，莫晗還是沒有感受到無助。

    準(zhǔn)確來說，她是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的成績。

    她就這樣被定上了“沒有大學(xué)上”的標(biāo)簽？

    因為一場她自認(rèn)為發(fā)揮得挺不錯的考試？

    她沒處可辯駁，也沒人可以給她喊冤。

    藝術(shù)是沒有準(zhǔn)確答案的，既然選擇了它，就只能遵守它的規(guī)則。

    消失了一個星期的承諾班終于又回來上課了，莫晗課間不期然遇到了許久不見的李越海。

    這小子似乎考得很不錯，逢誰都笑得得意洋洋的，問莫晗：“考得怎么樣啊？”

    莫晗神情寡淡，一帶而過：“不怎么樣。”

    又問：“你呢？”

    李越海沾沾自喜地回答：“238分。”

    他不會看眼色，還湊到莫晗耳邊竊竊私語：“我畫得可丑了，在紙上做了記號，才給我打這么高分的。”

    這家伙心真夠大的。

    就這么毫無防備地告訴她了。

    課間結(jié)束，莫晗回到畫室坐下，默默地削起鉛筆。

    小月一直嘗試安慰她，“只差一分就過合格線，你的實(shí)力我們都知道的，只是這次不走運(yùn)罷了，別太傷心。”

    沒過一會兒，她又拿手機(jī)給莫晗看。

    那是一條揭示聯(lián)考黑幕的微博，配圖是一張匿名考卷，水平無異于兒童的簡筆畫，旁邊卻打著大大的“87”分。

    小月憤憤道：“就這都能拿87分，我色彩才65分！不是黑幕是什么？！”

    莫晗并不像她那么慷慨激憤，將削好的鉛筆放到一邊，輕聲說：“小月，我沒事，你還是讓我靜一靜吧。”

    她不能埋怨黑幕。

    黑幕年年有，別的人也都一起經(jīng)歷了。

    同樣是考，為什么她連合格線都過不了，周遠(yuǎn)安卻能輕輕松松考270分？

    ……整整比她高了一百分。

    *

    真正讓莫晗感受到無助的是成績出來后的第二天中午。

    素描課結(jié)束后，她跟幾個同樣沒過合格線的男生被小胡子叫到辦公室談話。

    那幾個男生的家長也來了，無不焦心如焚，急著找小胡子商討對策。

    唯獨(dú)莫晗只身一人。

    她就是自己的家長。

    小胡子畢竟是沙場老將，這個時候仍舊心平氣和，“方法還是有的，第一：復(fù)讀，第二：花錢。”

    “我在好幾個美院都有朋友做系主任，而且是排名挺靠前的學(xué)校，可以找他們幫幫忙。雖然不參考聯(lián)考成績的專業(yè)很少，但也不是沒有，就看你們怎么決定了。”

    幾個家長一致問：“都有些什么專業(y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