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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華似錦在線閱讀 - 第36節

第36節

    刀不留人見袁一呼喊聲中帶著喘息,知道他受了重傷,雖然,不明白讓罌粟彈琴的用意是什么,可他還是照辦了。

    罌粟悠悠的琴音響起,魔音頓時被凈化,沒有了任何殺傷力,趁此時機,趴在地上的袁一以手撐地騰空而起,奔到毫無反抗能力的魔音琴少面前,一手扣住他的喉嚨,一手奪過他的琴,道:“你說,活的魔音琴少值多少銀子?”

    此時,罌粟走下馬車,來到他們面前,打量了眼魔音琴少,遲疑道:“你是……圓月之夜就會來歸隱荷居,同我琴音合奏的那位朋友嗎?”

    “我……”魔音琴少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罌粟望了眼袁一,道:“能放開他嗎?”

    袁一點點頭,松開手,抱著琴退到了一旁。

    罌粟沉默了片刻,望著深藏在面具下的眼睛,道:“你想要擺脫,卻由不得自己控制的事,是殺人嗎?”

    魔音琴少側過臉,試圖逃開罌粟的目光:“沒錯!我出生就注定,成為魔音門的繼承人,變成冷血的殺人工具,就算賺的銀子,足夠魔音門所有人花十輩子,可我們還是不停收錢殺人,或許這就是正道所說的‘一日為魔,終生為魔’吧!”

    罌粟搖搖頭:“不,可以改變。”

    魔音琴少冷冷一笑:“改變?”說著,摘下銀色面具,指著印在眉心的‘魔音’兩字道:“這兩個字是出生時,是我父親印上去的,他是不折不扣的冷血魔頭!”

    說到父親,魔音琴少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憤怒:“我父親了解魔音的大成之法是,在年幼善惡未分之時,飽受欺凌唾棄,在心中灌滿惡的仇恨。

    為此,他把額頭印有‘魔音’還是嬰孩的我,交給破廟的乞丐撫養。我不但,在白眼與嘲笑中長大,而且,身邊對我好的人都會慘死,后來,才知道,他們都是遭受了那魔頭的毒手。”

    罌粟用手捂著嘴,難以置信道:“你父親為了讓你受盡磨難,竟然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

    魔音琴少深深吸了口氣:“后來,我如他所愿,練就了無人能敵的魔音,繼承了他的衣缽,從我殺第一個人開始,‘魔音’兩字,不僅印在我的眉間,還刻在了我的心上,既成魔,何能改變?”

    罌粟柔暖的目光落在他眉間,緩緩道:“你之所以,要用面具遮住它,是因為,你在意別人的目光,覺得它給你帶來了恥辱,真正的魔頭不會有這種顧慮,所以,你不是已成魔,只是被迫認命而已!”

    說著,罌粟伸手撫摸著他眉間,柔聲道:“此刻,我觸碰到的只是普通的兩個字,沒有對我造成任何傷害。”說著,滿懷期許地凝望著魔音琴少:“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樣,把它當作普通的字,別再讓它傷害你,別再履行別人強加給命運!”

    魔音琴少眼里變得濕潤,世間沒有人這么了解他,或者說,沒有人敢這么了解他,除了眼前這個他深愛的女子。他抿了抿嘴,略帶哽咽道:“我能改嗎?誰會相信一個魔頭改邪歸正!”

    罌粟神情堅定道:“我相信!終有一天,你的琴音不再用來殺人,而是能讓人賞聽。”

    魔音琴少淡淡一笑,道:“就算天下人都不信,又有何干?只要你信足以!”說著,他嘆了氣:“不過,我的魔性已深,想要完全摒棄,需要很長一段時日,為了避開江湖紛擾,可能會要離開大唐。”

    “去吧!不過,答應我,等你重新回來的那日,不管我在何地,一定找到我,再同我琴音合奏!”

    “就算你不說,我也會這樣做,畢竟懂得高山流水的知音,除你,別無他人。”說罷,縱身跳上墻頭。

    見魔音琴少要走,袁一舉了舉琴,道:“喂,你的琴。”

    魔音琴少低頭看了眼:“綠綺琴,沒了知音,對我也是累贅,替我好些收著,等我再回大唐,必定登門討要!”

    馬車上,罌粟見臉色蒼白的袁一直冒冷汗,遞給他一條手帕,擔心道:“你傷得不輕,送你去看大夫吧!”

    此時,駕著車的刀不留人也隨聲附和。

    袁一用手帕抹了把汗,道:“沒事,先去客棧吧!”想要岔開話題的他,看了眼一旁的綠綺琴,笑道:“這奪了無數英雄好漢性命的綠綺,原來只是把普通的琴。”

    罌粟笑了笑:“它可不是尋常的琴,多少精通音律的人,花費半生尋覓它,只求能夠用它彈奏一曲。”

    袁一摸著綠綺點點頭:“我這門外漢,還真把夜明珠當咸鴨蛋了。”

    罌粟摸了摸懷中的焦尾琴,難掩羞愧道:“都怪我,害你差點丟了性命。”

    袁一搖搖頭:“有人花十萬兩雇了魔音琴少取我的人頭,就算不去太守府,他也會來追殺我,所以,你不是害了我,而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你?”

    “你的琴音能凈化他琴音的魔性,因此,我才逃過一劫。”

    罌粟恍然大悟道“方才,你讓我彈琴,原來是這般用意。”此時,車窗的簾子被夜風吹起,她瞥見,背著手的賀蘭敏之同一名女子行走在燈火闌珊的街市中,那女子喋喋不休地說著,靜靜聽著的賀蘭敏之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微笑。

    一瞬間,罌粟的心像被一把寒光凜凜的匕首,一片片切去,因為她知道,此時,賀蘭敏之臉上淡若星月的笑,不是敷衍,不是偽裝,而是最真實的笑。

    她隔著琴袋,摩挲著刻在焦尾琴底‘賀蘭府珍藏’的字樣,不自覺,兩行眼淚落下,匆匆滑過臉頰。

    刀不留人一聲“到了”停下馬車,袁一將罌粟扶下車時,恰好瞧見上官婉兒從客棧走出。上官婉兒打量了眼罌粟,什么都沒說,讓出了條道,而后,隨他們走進了客棧。

    三人來到房中,上官婉兒往窗外望了眼,對罌粟道:“罌粟姑娘,今晚就回長安嗎?”

    罌粟看了眼身邊的袁一,笑道:“這位就是那位聰慧過人的姑娘吧!”

    身著男裝的上官婉兒,笑了笑:“姑娘?看出來了啊!”

    罌粟點點頭:“我冒昧前來拜訪姑娘,有兩件事。”

    上官婉兒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你是來見我的?”

    “嗯。先說第一件事。”說著,看了眼袁一:“你對他是否有意?若沒有,我就能安心的喜歡他了。”

    聽到這話,袁一頓時傻了眼,待緩過神,他低聲對罌粟道:“你這是唱的哪出?我對你真的一點非分之想都沒有,別玩了!”

    罌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上官婉兒:“天下人不是都說我會罌粟蠱嗎?我并不擔心現在,他是否對我有意,關鍵是,我該不該喜歡他,所以,姑娘的回答很重要。”

    上官婉兒難掩尷尬,抿了抿嘴:“我不……喜歡他,這樣算是成全了姑娘嗎?”說罷,她起身道:“我家主子還沒回來,我要去看下,失陪了!”

    見上官婉兒邁開步子,罌粟微微一笑,將焦尾琴放到案幾上,彈琴起來:“海枯石爛,滄海桑田,昨日誓言一瞬蒼涼,任你在眼中,化淚流盡……”

    聽到曼妙的歌聲,上官婉兒要去推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整個人瞬間變得僵硬。

    一瞬間,她好像又回到了那時空,面前出現了隔著玻璃的錄音棚,帶著耳麥錄制歌曲的歌手,正忘情陶醉在自己的歌聲中,一同試聽的美姐拍拍她,贊許道:“菲菲,你的歌詞配上阿康的曲,果然好聽到爆!這金曲排行,咱們是上定了。”

    淚眼朦朧的她微笑著,點了點頭:“沒錯!上定了。”

    一曲畢,罌粟收好琴,走到上官婉兒身邊,將譜好曲的紙交給上官婉兒,道:“我知道,你對他有些情意,他是個好人,別辜負他。”說罷,往門外走去。

    見袁一走來,罌粟微笑道:“你找人送我回長安,這次就算投桃報李,我先告辭了!”說著,她戴上觀音兜的連帽,往樓下走去。

    此時,袁一回到房中,看到上官婉兒陰沉著臉,想要開口解釋幾句,卻被她搶先道:“不是跟你說過,別再做這些事了?你是存心讓我厭惡你,避開你嗎?”

    袁一解釋道:“我真不知道她說那些話。之前,我讓她給你的歌詞譜曲,然后,她說要把脂權淚唱給你,于是我……”

    上官婉兒打斷道:“既然不知道,那還說什么,滾!”

    此時,臉色越發蒼白的袁一,感覺胸腔痛得好像要炸裂了似得,他低頭深深吸了口,道:“沒錯。可我知道一件事,就是我喜歡你,也希望也會喜歡我。”

    上官婉兒,冷笑道:“喜歡?你送荷花簪給我時,說喜歡我,那你送公主耳環,送罌粟回長安,也喜歡她們嗎?在我眼里,你的喜歡早已泛濫成災了!”

    “我對任何人好,都不需要被記著,唯獨對你,我希望哪怕是講笑話讓你笑,陪你看星星聊天,或者,幫你提水,打蚊子,即便是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我都希望你都會記著。因為,我想讓這些好,能夠積少成多,直到好到可以讓你喜歡上我。”

    第53章 爭風吃醋

    背著身子的上官婉兒什么都沒說,只是低頭呆立在那兒。

    身負重傷的他,突然感到,一種強烈的睡意朝他襲來,他拖著沉甸甸的身子,向前走了一步,展開雙臂,將上官婉兒擁入懷著,閉著眼道:“我好累,好累。拒絕的話改日再……”說著,他感到胸口一陣發燙,血涌上喉頭,無法控制的吐到了上官婉兒背上。

    至此,上官婉兒都沒察覺到他受了傷,便轉身狠狠將他推開,毫無反抗能力他便如一塊木頭似得,輕易便推到了地上。

    見此,上官婉兒愣了半晌,方才回過神來,突然,感到后背微熱的她伸手一摸,看到手心全是血,她急忙蹲下身子,拍了拍袁一的臉:“你怎么了?醒醒!”

    他半睜著眼,時斷時續地道:“有人,花十萬兩,雇魔音琴少,殺我,半道遇上了他,就成了這樣。”

    上官婉兒將手搭在他的脈上,不由得顫抖道:“你的脈時有時無,怎么會這樣?撐著點,我去找大夫!”

    上官婉兒剛要起身,卻被他一把拉住,上官婉兒一個踉蹌跌倒,頭恰好壓在了他胸膛上,聽到他一陣咳嗽。

    上官婉兒正想起身,卻被他伸手抱住,氣若游絲道:“你不也是大夫嗎?這脈是怎么回事,你應該很清楚,下一刻,或許,我就變成了死人,我想知道,你對我的心意究竟是怎樣的?”

    這時,上官婉兒腦中一片空白,在這個時空中,不管是把她當作姐妹的太平,還是她曾愛過的李賢,或是她如今依附的武后,因為,了解他們的一生,知道自己與他們的關系最終會走向背叛與被背叛,所以,她始終克制對他們的感情。

    可她所了解的歷史中沒有袁一,而他又曾不計回報的幫過自己,對于他,自己的感情從未設防,等回過神來時,心早已被他的溫暖占據。她不想再抱著那個睜開眼就會變回林菲菲的夢,過完此生,更不想,像一顆棋子那樣,活在已定的困局中。

    想到這兒,上官婉兒深深吸了口氣,道:“我沒你想得那么好,做過許多壞事,你是一個善良的人,不應該喜歡我。”

    他抬起顫抖的手,柔情地撫摸著她的秀發,道:“那晚,在內侍司,我見識過,宮闈是個多么血腥,多么可怕的地方,我知道,你是為了保護自己,你才會那樣做。不管你做了什么,我愿意去理解,去相信你。”

    伏在他胸前的上官婉兒,聽到他的心跳變得雜亂無章,不由得哽咽道:“如果能改變,我想,我會跟你在一起,即便結果,依舊是徒勞無功,我都愿意試一試,可是,現在……”

    這時,賀蘭敏之和太平走進房,看到躺在地上的倆人,不解道:“你們怎么了?”

    聽到問話,上官婉兒慌忙抬起袁一的胳膊,道:“他受了重傷,我抬不起他,你們幫我一下吧!”

    太平心一驚,來不及多想,推開擋在前面的賀蘭敏之,奔向前,幫著上官婉兒將袁一扶起。

    賀蘭敏之被太平一推,整個都愣住了,待回過神,他慌忙走上前,幫著她們將昏睡過去的袁一扶到了床上。賀蘭敏之順手握起袁一的手,給他把了把脈道:“他傷得還真不輕!”

    太平滿臉焦急道:“他不會就這么死了吧!”

    賀蘭敏之將他的手放到被子里:“平常人傷成這樣,一個時辰前,就該死了。可他好像武藝超群,受了這么嚴重的內傷,也只要了他半條命。”

    聽到這話,太平與上官婉兒都松了口氣。太平道:“像他這樣的人,要找怎么樣的大夫,才能醫得好?”

    賀蘭敏之看了看上官婉兒,又看了看太平,皺眉道:“照理說,一個太監,絕達不到他這般武學境界,你們莫非知道,他不是太監?”

    太平聽這話,突然慌了神,一旁的上官婉兒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稍稍安下心來的她開口道:“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可以保證,他不是壞人,也不是故意要做假太監的。”

    說著,她拉了拉賀蘭敏之的衣袖,撒嬌道:“賀蘭哥哥,你最好了,就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

    賀蘭敏之冷著臉,半晌沒吭聲。

    太平繼續道:“賀蘭哥哥,你看我都這樣求你,你就給個面子,答應我吧!”

    賀蘭敏之嘆了氣:“這件事,關系到你的名節,我自然不會說出去。可紙包不住火,你打算還讓他在你身邊呆多久?”

    太平想了會,笑道:“你足智多謀,剛好又知道了他的身份,不如幫人幫到底,替我想個法子,送他出宮,怎么樣?”

    “我可沒興趣,管你們的事。”

    太平撅著嘴,不悅道“真不幫?”

    此時,樓道上傳來薛紹的說話聲,太平微微一笑打開門,對著經過房前的薛紹,道:“喂!跟你說件事。”

    薛紹打量了眼穿回女裝的太平,道:“若是要說,伺候你的事,恐怕我得違約了,畢竟,男女有別,再說你跟賀蘭兄是……所以,還請見諒!”

    太平擺了擺手:“我要說的不是這件事。”

    “那是?”

    太平微微一笑:“其實,我們認識,甚至還能算得上青梅竹馬,現在,想起我是誰了嗎?”

    薛紹望著她沉思了良久,可依舊一臉茫然道:“你是?我不覺得,我們認識,想要耍我,還是編點像樣的花招吧!”

    見他邁開步子,太平伸手攔住他道:“唐玖是我瞎編的名字,我的真名叫李令月,現在該想起我是誰了吧!”

    “李令月?”陷入沉思的他,突然,大驚道:“你真是太平公主?”

    太平點點頭:“正是本宮。我問你,同不同意,夫妻一體的說法?”

    薛紹被問得一頭霧水:“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