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袁一來到后院住處,發現春郎還真個優差,不但住單間,而且房中陳設一應俱全。 他放好東西后,來到柴房,看到見堆積如山的木柴絲毫未減,搖頭苦笑道:“公主這樣劈柴,恐怕劈到天亮,都干不完,還是讓奴才來吧!” 太平欣然將斧頭交給他,道:“在這兒別以主仆相稱,我在這兒的名字叫木月,你呢?” 他笑了笑道:“高仁。”說話間,他將木柴分成了三堆。 見狀,太平不解道:“這是干嘛?” “待會就知道了。”說罷,他搓了搓手拿起斧子,在每堆木柴上分別砍了幾下,而后,放下斧子:“行了!” 太平轉著木柴轉了個圈,皺眉道:“有變化嗎?” 他蹲下身,在三堆木柴中各抽出一根道:“看好了!” 話音剛落,太平驚訝地看到,堆放的圓狀形木柴瞬間坍塌,落地便成了一條條粗細均等的柴條。 他放下斧頭,從兜里掏出盒藥膏遞給太平道:“活都干完了,早些回房把手臂上的傷洗洗,擦了這藥,以后不會留疤的。” 太平接過藥,擤了擤鼻子,用閃閃的淚眼看著他,艱難地說了個“謝”字,可另一個“謝”字怎么也說不出來。 他擺擺手:“您就別折磨我了,您心意我領了。” “不!我一定得說,謝……謝!” 聽到這聲謝謝,他心頭不覺一暖,微微一笑道:“不客氣。” 袁一知道,以太平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格,不見到罌粟是絕不會死心會國法寺。因此,當他決定留下來時,就打算要幫她一把。 為此,上工第一天,他便賣力地在姑娘間混了個臉熟,本想借此找到接近罌粟的機會,卻得知,罌粟獨居在后院歸隱荷居,加之生性冷淡,鮮少與前院的姑娘們來玩,因此,通過她們接近罌粟,幾乎沒什么可能。 晚間,下起了傾盆大雨,下工的袁一站在檐下,望著斜風密雨連連嘆氣,自言自語道:“爺的!今年是犯了太歲嗎?堂堂七尺男兒,陰陽怪氣的冒充太監已經夠難堪,現在還淪落成了賠笑,笑到臉抽筋的春郎,老天爺,你是要把我的人格底線拉得多低?” 抱怨完,他撐開傘走近蒼茫的雨夜中。他經過太平房前時,看到太平裹著被子蜷縮在墻角,她的衣物被扔得滿地都是,見此,他抬頭看到房中的燈已熄滅,心語:“難道是得罪同房的姑娘,被趕出來了?” 想到這兒,他撿起散落在雨水中的衣物,放到一旁,看到被風吹來的雨水時不時落到太平熟睡的臉龐上,一瞬間,感覺這個兇猛如虎的刁蠻公主,變成了一只可憐,讓人忍不住想要保護的小貓。 這時,他便將傘舉到墻角,替太平遮風擋雨,卻讓自己置身于傾盆夜雨中。 這時,太平緩緩睜開眼睛,看著被淋成落湯雞的袁一,問道:“你來了多久?” 他笑了笑:“剛來,你就醒了。” “你明明在雨里站了一個時辰,為什么說謊?” 他難掩尷尬道:“怎么沒睡嗎?” 太平強忍眼淚,深深吸了口氣:“能在這鬼地方睡著,當我是叫花子嗎?以前我一句話,就能讓幾百人遭殃,可現在,區區三個臭丫頭,就能把我欺負成這樣。”她的聲音漸漸哽咽:“我有主子的尊嚴,落得如此田地,如何面對你這個奴才?只好裝睡,想你快些離去,可你偏不給我這個逃避的機會!” “你說過,這兒沒有主仆,所以,你不過是個弱女子,而我作為一個男人,理應對你施以援手。”說著,他伸出手來。 太平猶豫了片刻,抓住了他的手。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傘下相對而站倆人,沉默了良久,袁一開口道:“這雨不知還要下多久,去我房里吧!” 太平沒有絲毫顧忌,將手中的被子丟給他,點頭道:“那走吧!” 來到房中,太平嫌東嫌西的挑剔了一番,袁一知道那是性格使然,便一味點頭敷衍著她。 袁一見她全身濕透了,便找來件衣裳給她換,見給的并非新衣,她一臉嫌棄道:“不是吧!穿你的舊衣,想讓我做一輩子噩夢嗎?” 袁一指了指她晾在房中的衣裳,皺眉道:“你覺得,除了我的衣裳,你還有其它選擇嗎?再說,這衣裳的料子可是蜀地絲,以前重要宴請才舍得穿,現在給你當寢衣,不算虧待你吧!” 太平長長嘆了口氣:“只怪虎落平陽!既然處境如此,那我也只能勉強,將就,湊合穿了。”說著,接過衣裳。 聽到這話,袁一滿臉不快,喃喃道:“虎落平陽?你是母老虎,大爺我可不是犬。” 這時,走到屏風后的太平,隱隱約約聽到說話聲,便探出頭,問道:“什么?” 他擺手笑道:“沒什么!” 太平看到屏風后的浴桶,問道:“有人用過嗎?” 他果斷回答沒有。 太平點點頭,道:“我要沐浴,趕緊去準備!記住了,水要流經深山的清泉,浴香要用揚州三合坊的冷清秋,還有花瓣要用……” 他打斷道:“你一會兒清泉水,一會兒冷清秋,你這是沐浴,還是做菜?平民可沒有這些文的,雅的,洗澡就用一桶熱水,一條浴巾,一沖一抹就完事了。” 太平妥協道:“好吧!既然處境如此,我就把要求放到最低,首先,熱水要沒過浴桶三分之二,其次,這桶實在粗陋,遮丑的花瓣絕不能少!” 袁一嘆氣道:“這個時辰,我去哪兒弄熱水讓你沐浴?湊合一晚,明天再洗吧!” 太平終于爆發,怒道:“狗奴才,趕緊去辦,不然要你好看!” 他不以為然道:“平民命令平民辦事,恐怕是拒不受理!” 太平怒瞪了他良久,深深吸了口氣,喃喃道:“沒錯,我是平民,我是平民……” 待冷靜下來,她微微一笑,眼神頓時變得柔情似水,扯著袁一的衣角,撒嬌道:“討厭!你看我都這么狼狽了,你就不能有點同情心,讓我舒舒服服沐浴?” 見太平又用起那些招數,他趕忙求饒道:“您別這樣,我錯了,這就給您去辦。” “都這時辰了,哪兒還有熱水?” “街口有個澡堂,那里一整天都燒著熱水。” “嗯。氤氳館的花都長特別糟糕,怎么辦呢?” “我會想辦法。您這樣說話多累,正常點行嗎?” 太平恢復本性道:“既然如此,那還傻站著干嘛,還不快去辦!” 見他匆匆離去,太平得意一笑:“月jiejie,教的這些招數,還真好用!” 沒過多久,袁一就按要求把熱水裝滿,這時,太平走到浴桶前,用指尖試了試水溫:“花瓣呢?” 他拿出兜里花朵,扯成花瓣散在水中,辦妥當后,道:“你在這兒沐浴,我去外面待會兒。” 太平擺擺手:“雖說孤男寡女不能共處一室,可你是太監,沒所謂啦!你伺候我沐浴吧!” 他吃驚不小:“沐浴?宮里有太監伺候公主沐浴嗎?” 太平想了會:“以前倒是沒有過。父皇曾經說過,太監基本跟宮女差不多,既然其它都湊合了,也不差這一個,更衣吧!” 見太平張開手,讓他伺候更衣,他往后退了幾步,道:“在這兒什么都能湊合,唯獨這個不能。東西我都準備好了,伸手就能拿到,我不會走遠,就在房外。”說罷,急忙推開門走了出去。 待太平沐浴好,袁一在地上鋪好被褥,正要熄燈,只見太平一腳將被子踹到床下,嚷道:“好餓啊!命很長,弄點吃的來!” 他一臉疲憊道:“你都折騰了一晚,再過二三個時辰就天亮了,忍忍明天再吃吧!” 見此,太平側著身子用手撐著頭,眨了眨眼睛,風情萬種道:“命很長……” 他求饒道:“求你收起這怪腔怪調,我這就去弄,滿意了吧!” 他在膳房搜了一圈,只找到了些生rou蔬菜,見此,他靈機一動,往爐里添了些柴,然后,找來口砂鍋煮上水,待水沸騰再放入切好的rou片,最后把找來的東西都放了進去。 他將冒著熱氣的砂鍋往案幾上一放,房中頓時香氣四溢,太平一蹦一跳地前來享用。她往鍋里看了眼,皺眉道:“咦!這鍋菜看上去怎么亂七八糟的,它有菜名嗎?” 他心想,這菜俗稱一鍋亂煮,是他最擅長,或者說,他唯獨會做的東西,如果把這個菜名告訴太平,保不準她會拒吃。 他為了避免麻煩,便信口胡謅了一個菜名:“壽喜鍋。” 聽到菜名的太平顯然安心了許多,她拿起筷子邊吃邊道:“這菜名跟你挺搭的嘛!味道馬馬虎虎,剛好果腹,你在哪買的?” “嗯。先吃吧!” 太平邊數落壽喜鍋難吃,邊大快朵頤地吃著,還不到一盞茶時間,她放下筷子,伸了個懶腰道:“太難吃了,實在吃不去了。”說罷,走到床邊躺下。 見狀,他拿起筷子往鍋撈了撈,見鍋里只剩湯了,笑道:“真難吃哦!” 太平岔開話題道:“算一算還有四天時間,說句實話,接近罌粟比我想象中難多了,你能幫我嗎?” “當然!” 太平從床上翻了個身,微笑道:“是嗎?你打算怎么幫我?” 第25章 氤氳館解蠱(三) “罌粟的事還有四天,現在最要緊的事擺平你房里的三個丫頭,不然,你這四天的日子,會比四年還要長。” 太平粲然一笑:“怎么?你要替我出頭,揍得她們一頓?” “我可從來不打女人。” 太平難掩羞愧道:“在宮里,我處處為難你,可你不但沒有記恨,還這樣幫我。” “我心胸可寬廣,才懶得記恨。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在氤氳館,凡事忍著點,別再出岔子,讓我能安心辦好罌粟的事,能早些回到國法寺。” 太平側過身子,輕輕地“嗯”了聲。 次日,袁一看到太平同房的三個姑娘,正在屋外做著女紅,便走近道:“各位打攪了,我是新來的春郎高仁,想請問些事情?” 這時,姑娘們一齊起身,圍著他嘰嘰喳喳道:“原來你就是高仁,長得也算玉樹什么來著?” “你真丟人,玉樹臨風都說不齊。高仁,聽說你昨天幫暖月報了大仇,真是大快人心!” 袁一摸了摸胡子道:“原來她叫暖月。” 一個穿青色半臂裙的姑娘,眼里滿是期待道:“昨天,你為了拖住那個人口販子,不惜犧牲色相,過程一定很有趣,能說給我們聽聽嗎?” 他笑了笑,回憶起昨天傍晚時分,在大堂招呼客人的他,去到茅房方便時,看到一個眼神閃爍的男子跟隨而來,見男子行為鬼祟,他前停下腳步,只見男子身材矮胖,粗眉細眼,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他。 見狀,他向男子做了個請的手勢:“您是客人,先請!” 聽到這話,男子走向前,可絲毫沒有進茅房的意思,而是笑得很猥瑣地貼近他,伸手不時捏捏他的肩膀,不時拍拍他的胸部,笑道:“郎君,你不但人長得這么俊俏,身體還這么壯,做春郎多可惜,不如來幫我干活,保準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被男子毛手毛腳,惡心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他連忙向和退了一步:“我可沒有特殊的癖好,你找錯人,我還有事,不奉陪了!” 男子伸手攔住他,笑道:“郎君別急著走嘛!你的胡子好有味道,我喜歡!”說著,伸手往他臉上摸去。 忍無可忍的他抓住男子的手,聲音低沉道:“不想下輩子當廢人,就給大爺滾進茅房去!” 不懂收斂的男子繼續調戲道:“好有男人味,我喜……” 見此,他將男子的手往后一扳,男子便痛得哭爹喊娘。他冷冷一笑:“懂了沒?還要大爺再教教嗎?” 男子總算見識厲害,連爬帶滾進了茅房。 這時,他拍了拍手,轉身離開時,看到一個殺氣騰騰的女子與他擦肩而過,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的他,轉頭看到,那女子走到茅房前,而后,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 見茅房門緩緩打開,感到不妙的他快步上前,奪下女子的匕首,捂著嘴將她拖到一旁的水缸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