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毒是慢性的毒,需要在體內日積月累才能達到令人無法生育的效果,下毒之人的耐心頗佳不說,投毒這么多次而不被發現,或者其人謹慎至極,或者就為竇皇后身邊的親信之人,再或者這兩個皆有。 犯案之人的目標縮得如此小,但是除卻竇皇后與竇派中人,竟然再無其他人愿意將此案繼續查下去。竇皇后悲痛欲絕,日日去俞云宸的面前哭訴,最后驚擾了在佛堂中潛心誦讀經書的季太妃,從竇皇后的身邊揪了一個侍婢出來,才算是將此案平息了下去。 那侍婢究竟是不是真兇不得而知,但是竇皇后自從那件事之后,便漸漸沉寂了下來,往日里的衣香鬢影變成了椎髻布衣,從前的歌舞升平的中宮再不復返。 內庭之事看似是皇帝的家務事,實則與朝堂有著萬縷千絲的聯系,這些事情說來并沒有誰刻意張揚,但是仿佛在一夕之間,該知道的人便全部都知道了。 竇皇后在小產之后愁云慘淡了許久,鬧到幾近失寵,待到她醒悟之后好不容易將俞云宸從季妃那里爭了回來,便鬧出了這樣的事情來。 對于帝王來說,一個不能為他生兒育女的女人,即便再是溫柔鄉,也會令人頭疼,更何況俞云宸還不是一個長情的人。竇皇后的地位搖搖欲墜,竇仁身為憑借竇皇后上位的外戚,在奉天殿上的地位也尷尬了起來。 在這之后的奉天殿上,季派每每與竇派說話,都咄咄逼人夾槍帶棒,以前的狗咬狗一嘴毛,如今變成了棒打落水狗,不少人看好戲看得不亦樂乎,而其中最為幸災樂禍的,當屬季派之首季正元。 朝堂的形式已然從當初的三足鼎立變了格局,中立派務實,得到的嘉獎最多,其次便是善于奉承的季派,而輝煌一時的竇派,則變成了被兩派死死壓制住的那個。最平常不過的早朝暗流洶涌,最可悲的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似乎有自己的偏好,對于竇派的沒落選擇了視而不見。 竇仁對此一忍再忍,終于有一日忍無可忍,親自登門長公主府。 竇仁來的時候俞云雙正在書房中與姚永泰等人商量政事,聽了映雪的稟報,只吩咐映雪安排他在正廳中等著,便再沒有過問他的事情。 待到俞云雙處理完事物,送走了姚永泰等人踏入正廳的時候,天色已然不早。 竇仁在搖曳燭火中放下手中捧的茶盞起身。 俞云雙側首一望那已然喝空了的白玉杯盞,又仔細審視了一番竇仁恭敬的神色,對著映雪道:“換茶。” 映雪從竇仁身邊的桌案上端起了茶托,卻行退了出去。 俞云雙提裙走至上首的位置坐下:“讓竇大人久等了?!?/br> 敷衍至極的一句話,既沒有說讓他久候的緣由,也沒有為此致歉,偏偏竇仁聽了之后,對著俞云雙長揖一禮,無任何抱怨。 這人姿態放得極低,完全不見往日里的囂張跋扈,倒讓俞云雙有些意外。 見俞云雙無話,竇仁道:“是我來得太晚了?!?/br> 俞云雙入目處便是竇仁屈下身后露出的后腦勺,也沒有允他起身,只問道:“不知竇大人來長公主府,所謂何事?” 竇仁拱手隱晦道:“一年多前我從小女那里得了長公主的一句話,當時沒有想透徹,如今琢磨起來,甚是悔恨,不知長公主這句話如今可還作數?” 俞云雙口中“哦”了一聲:“我與竇皇后似乎只見過一面,還沒有到可以交心的地步,又怎會說什么意味深長之言,竇大人是不是記錯人了?” 竇仁只將頭垂得更低:“對的錯不了?!?/br> 俞云雙十指交插放于膝上,似是在思索,又似是壓根不想搭理他。 兩人便如此僵持了片刻,時值映雪端了換好的新茶進來,俞云雙才向著竇仁的方向揚了揚下頜。 映雪會意,上前去攙了竇仁的胳膊,將他扶了起來。 竇仁人是直起身來了,卻沒有按照映雪的牽引坐到旁邊的官帽椅中,反而目光殷切望向俞云雙,希望她能給一個答案。 俞云雙勾了勾唇角,緩緩道:“竇大人方才說的沒有錯,你確實是來晚了。本宮早就將話傳給了你,你分明有許多機會來找本宮,卻一直拖到了現在。今日你來見本宮,不是因為你心中甘愿,而是因為你沒有其他路可以走了?!?/br> 俞云雙說話的口吻平淡,語調不帶一絲起伏,就是在直觀地陳述事實,竇仁卻覺得這話鋒尖銳,窘迫地他抬不起頭來:“長公主說得沒錯,但是還請長公主相信,我做出今日的決定,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既然如此……”俞云雙唇角描繪出一抹清冷笑意,“那你應當也思慮過了自己現在的做法意味著什么,自你踏入長公主府的大門起,不管我同意沒同意你的請求,你的退路都已經斷了?!?/br> 即便是姚永泰等人每次拜見俞云雙,都需要從西街的筆墨鋪子那邊繞道而入,而今日竇仁從長公主府的正門進入,不管有沒有被有心人看到,他與俞云雙有私交這個烙印都去不掉了。 竇仁撫平了身上官袍上的皺褶,沉聲道:“我今日來,只求進,不求退。” 見到俞云雙黛眉微挑似是不信,竇仁鄭重道:“老臣半生為官,最初還抱著忠肝義膽,想要留名千古,而后官職越來越高,心中的壯志豪情卻逐漸散了,沉迷與爭權奪利之中不可自拔,才落得了如此下場。如今的我為外戚,坊間提起我,都將我與季老虎比在一處,現在想想,只覺得自己失去的比得到的要多太多,比無功名傍身的時候更加可悲?!?/br> 竇仁言畢,深深看向俞云雙:“長公主說的沒錯,老臣確實在心中掙扎了許久之后才坐在了此處,畢竟在老臣看來,無論長公主是否為嫡出,先帝既然將帝位傳給了今上,他便為正統,為天道。而顛覆天道,視為大逆不道?!?/br> 俞云雙聞言,面上的表情依然波瀾不驚:“天道二字,確實是大多數人不敢逾越的鴻溝?!?/br> 竇仁卻搖了搖頭:“而后我發現自己錯了。今上其實并不適合當一個皇帝,他的性格太過偏執,不懂取舍,想要將一切都攥在自己的手中,卻不得其法。他好大喜功,又不懂權衡之術,沉迷于內斗之中,以為此消彼長才是長存知道,卻未曾想過朝臣皆為國之所需,內斗不斷,只會損傷國之根本。從前中立派勢力尚弱,季竇二派分庭抗禮,互相制衡,我覺得今上沒錯,可是如今竇派隕落,季派折損嚴重,今上還采取聽之任之的態度,任由我們自生自滅,反觀長公主手中不斷壯大的中立派,與中立派立下的實打實的功績,我才知自己當初的堅持多么荒謬?!?/br> 俞云雙聽他說完,只淡淡道:“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如今的中立派,大多為當初不參與黨爭而被你們排擠在外的實干派官員?!?/br> 竇仁羞愧低下頭。 “你方才的一番話本宮聽進去了,不過本宮記得當初在中宮與竇皇后交談的時候,便曾說過,你既然想要為我的麾下,是需要向我證明你對我而言是有價值的?!庇嵩齐p道。 竇仁聞言抬起頭來:“長公主需要我用來做什么?” “季正元。”俞云雙道,“那日奉天殿討論是否冊封季太妃為皇太后時,你曾經率領竇派站出來細數了季正元的幾大罪狀。只是當大理寺派人調查這些案件之時,卻因為無法獲得充足的證據,許多線索還未查到最終的源頭,便徹底斷了?!?/br> 俞云雙說到此處,鳳眸微微一瞇:“邊關大敗,與季正元脫不開關系,我要向他備一份大禮,你可愿意為我送過去?” 竇仁聞言,神色振奮道:“老臣愿依附于長公主,唯長公主之命是從!” ☆、第127章 大寧與彥國的那場戰事,雖然最后以議和成功為結局,威懾了鄰國,卻也令大寧自身耗損嚴重。 年初之時,俞云宸改元,將年號由興武改為建和。這一舉措不僅意味著新一年的伊始,也昭示了他政治主張的轉變——大寧是時候放下兵戈,修生養息了。 只可惜俞云宸的如意算盤打得再響,如今的朝局卻已經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建和元年四月,護國大將軍裴鈞戰亡于臧山一事被御史臺再一次翻出,御史大夫邱良工彈劾當時寧軍的監軍和康與其合謀者尚書令季正元,言其為一己私利,權越節度,阻撓裴鈞調兵,致使寧軍中軍傾覆于臧山,裴鈞陣亡,并呈上季正元書與和康的信件為證。 這些書信,自然是俞云雙依靠卓印清提供的線索一步一步挖出來,而后差人透露給御史臺的。 和□□性jian滑,在與季正元狼狽為jian的同時,對他也小心翼翼地提防著,生怕東窗事發之時,季正元為了自保,將他踢出去當替罪羊。在臧山戰役這件事上,和康同樣留了個心眼,將兩人往來的書信藏于自己在宮外的私宅中,以備不時之需。 和康做夢也沒有想到,正是因為他這事事留一手的性子,釀成了他今日的苦果。 書信這種東西,白紙黑字配上鮮紅官印,是最不容抵賴的證物。俞云宸初始還能保持平靜,待一封一封將書信閱畢之后,帶著少年圓潤的面頰已然緊緊繃起,看起來震怒異常。 他的怒氣,倒不全然因為裴鈞的死。對于俞云宸來說,裴鈞雖然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劍,卻也只是一柄劍,裴鈞沒了,總會有下一柄利劍頂替他的位置,沒準還會比這個與俞云雙私交甚篤的裴鈞更加好用。 讓俞云宸更加氣憤的,是自己的帝威竟然被人藐視到了如此地步。一直以來信任有加的近侍,竟然是他人安插在身邊的眼線,不僅罔顧了他的信任,還直接導致大寧臧山一役的失利,壞了他進軍彥國的大計。 俞云宸的眼眸微微瞇起,這個和康,他是留不得了,而季正元雖然參與此事,但畢竟在身份上還是自己的親舅舅,多少還是要給他與季家留些臉面的。更何況季派如今鼎盛不比往昔,朝堂已不是季正元的一言堂,季正元似乎也明白了在如今這種局面下,如果沒有俞云宸的支持,季派如竇派一般沒落是遲早的事情,是以也收斂了不少,在大多數時候,還是會順從俞云宸的意思來的。 是以俞云宸的心中再惱火,也沒有打算真的將季正元怎么樣。殺雞儆猴,有了和康被嚴懲的震懾在先,季正元是個聰明人,自然能明白以后該怎么做。 誰成想俞云宸言語中剛透露出來重責和康輕辦季正元的意思,中書令竇仁便跳了出來,狀告季正元專權擅勢、結黨營私、戕害忠良、擾亂宮闈。 竇仁所提的罪責證據翔實,論及一些季竇二派分家前的陳年舊案時,甚至不惜以己身親證季正元的罪責,大有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架勢。 季正元跪在竇仁的身側,頭低垂著,視線卻十分陰毒,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道:“竇豺狼,你作甚!我手上你的陰私事也不少,你是想同歸于盡么?!” 竇仁卻好似沒有聽見一般,向著上首御座重重一叩首,口吻激動道:“民間將季大人比作老虎,自大寧開朝以來,有此江湖匪號的除卻季大人,便只有當年起兵造反的睢陽王。太`祖皇帝便是因為對睢陽王太過縱容,任其不斷壯大,最終險些一發不可收拾。如今的季虎,便如同下一個睢陽王一般,季虎不誅,大寧危矣,還請陛下莫要養虎為患,早做決斷!” 季正元與和康貪功,架空裴鈞兵權導致其兵敗于臧山的做法已經令在場的武將心寒,更何況還有后面竇仁聲淚俱下的陳訴,竟是將殿內眾人的情緒都感染了起來。一時間奉天殿內群臣激憤,皆下跪請圣上除jian佞,誅季虎。 朝堂上的聲調前所未有的統一,就連附庸于季正元的官員,眼見邱良工與竇仁所提案件證據確鑿,季正元翻身無望,也都噤聲的噤聲,倒戈的倒戈,竟然無一人敢在此時站出來為季正元說話。 面對跪了一片的朝臣,俞云宸的手緩緩搓著御座鎏金的扶手,視線在朝中眾臣的后腦勺上劃過,最終落在了立在右排最首處俞云雙的身上。 她身著一襲鵝黃色宮裝,靜靜立在一片或為暗紅、或為藏藍色的朝服中,格外引人矚目。 年幼之時,但凡他受了委屈,俞云雙都會站出來將他護在身后,但是如今,她立在他的對面,身后不知立的是誰,但終歸不會再是他。 心中突然有些不甘,俞云宸向前傾了傾身體,鬼使神差喚了她一聲“皇姊”,問道:“皇姊自方才起便一直緘默不語,是否持了不同的意見?” 俞云雙抬起頭來,眉目間的風華耀目:“陛下誤會了,季尚書令所犯的罪行,無論哪條都不可恕,無雙未開口講話,一來是因為他們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二來也是相信以陛下圣明,心中想必早就有了正確的決斷,無需無雙贅述?!?/br> 此言一出,殿內眾臣再一次俯首,齊聲道:“請陛下振肅朝綱,除jian佞,誅季虎!” 俞云宸終于意識到了究竟哪里不對,這朝堂之上,并沒有人在詢問他的意思,他們是在將一個人的意愿強加給他,逼他做出決策。 而那個人,便是俞云雙。 俞云宸的瞳孔驀地一縮,摩挲著龍椅扶手的手也停了下來,良久之后才艱難道:“季卿所犯罪責滔天,確實不可姑息,然而朕閱畢奏狀,上面尚有模糊疏漏之處需要徹查。”他揉了揉額角,看起來有些疲憊,“此案便交與刑部、御史臺、大理寺三司共同會審,眾卿可有什么異議?” 御史彈劾圣上裁決,認為證據不足難下定論時移交三司會審屬于正常的流程,只不過案件明朗至此,云宸還挖空心思找了這么個理由將它打到別處去,倒是讓人啼笑皆非。 他這么做,無非是自己被逼得心里頭不爽快,便拖延拖延時間讓令他不爽的人也不爽快。只可惜俞云雙卻完全沒將他這點小心思當回事兒,季正元的敗局既定,再撲騰也只能是徒勞。 三司會審的結果出來的并不算慢,和康被判秋后問斬,季正元處以流刑。季正元素日里結黨營私,季派中的不少官員因著牽連在案而落馬,竇仁雖然也涉案,但是因為揭發有功,功過相抵,罰俸祿三月,算是所有人中處罰最輕的那一個。 季正元流放那日,俞云雙帶著映雪前去裴鈞的衣冠冢拜祭,回凌安城的路上發現前方的一輛馬車甚是眼熟,揚鞭來到近前,與驅車的屈易打了個照面之后,直接將手中的馬韁扔給了映雪,自己掀開了帷幔,飛身一躍靈活地鉆進了馬車的車廂中。 此刻的卓印清正歪在軟榻上闔眸假寐,感受到了陽光的刺入,迷茫睜開眼來,在看清了來人之后,還未說話,眉眼便先彎了起來。 卓印清的一應物品無一不精致講究,這輛馬車也是如此,從外面看起來同別的車輿差不多大小,內里卻別有洞天,一張軟榻外加兩人,都不會覺得擁擠。 俞云雙微提裙裾坐在了他的身側,順手將帷幔重新掩好,輕舒一口氣道:“我便知道是你?!?/br> “我也猜到了是你。”卓印清以手撐著床榻坐直了身體,“畢竟有屈易在,不會如此輕易讓不相干的人入內?!?/br> “他原本是想拔劍的,是看清了我之后才放行的?!庇嵩齐p學了卓印清的樣子懶懶靠在車廂壁上,“我方才的舉動太過冒失,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人看到?!?/br> “此處離凌安城尚有一段距離,往來的人也不多,應是沒人注意的。”卓印清道,“況且即便看到了,也沒什么事,畢竟今日不同往日?!?/br> 如今季派倒臺,中立派與竇派都在俞云雙的麾下,更何況她手中還有長公主令下的鸞軍,行事自然不必像以前那樣步步為營。俞云雙聞言低低應了一聲:“況且今日,我也想允許自己放肆一些。” 卓印清聽出她的聲音有些沉悶,停頓了片刻,問道:“你是去見他了么?” 這個他不用言明,兩人都知道是誰。俞云雙說是:“我便是想去告訴他一聲,和康問斬,季正元流刑,他的仇我為他報了?!倍笥嵩齐p的眼睫一顫,蹙眉問道,“你說他應該能聽到我的話罷?” 卓印清頷首:“能聽到的?!?/br> 俞云雙笑了笑,放松了背脊半倚在卓印清的肩頭,問道:“你去哪兒了?今日我出府的時候,沒聽說你要出城。” “我去城郊的十里亭賞雪了?!弊坑∏鍝Q了個能看到她的姿勢,垂下眼簾道。 “四月天,哪里來的雪?”俞云雙嗔了他一眼。 卓印清微微一笑:“十里亭處的柳樹特別多,都說楊花似雪,難道你不覺得么?” 俞云雙方才回來的時候也曾路過十里亭,聞言匆忙抬起衣袖來,果不其然發現身上沾了不少柳絮。說來也奇怪,俞云雙自詡從小到大沒怕過什么,卻對柳絮這樣毛茸茸的東西最是敏感,沾染上一點兒便覺得渾身難受。 驀地打了個寒顫,俞云雙僵直了身體。 卓印清趁機向著側旁移了一些,口吻含笑:“你若是嫌身上臟,便隨我先回隱閣罷,那里有你換洗的衣裳。” 他躲閃的動作明顯,她又哪里看不出來。俞云雙故意使壞,蹭到他的身邊,唇貼在他的鎖骨處開口正要說話,卻被卓印清又躲了過去。 卓印清向著側旁移了一些:“你蹭得我脖子癢?!倍笏剖欠磻^來自己沒有觸覺,又補充了一句,“我感覺我脖子癢。” 這些日子卓印清也不知是怎么了,與她說話的時候必然要保持一些距離,有時兩人肩并肩坐著,他也會慢慢挪成面對面的姿勢。 俞云雙哭笑不得,以手觸了觸他的脖頸處:“莫不是起疹子了?” 卓印清也由得她摸來摸去,音色風流道:“那你替我看一看,究竟起了還是沒起?!?/br> 指尖下的皮膚溫潤如玉,自然是一點事兒也沒有的。俞云雙沒好氣地替他將領口掩好,問道:“你是要回隱閣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