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容川倒是一臉平靜,“誰來誰走,留誰不留誰,我都沒意見,只要王阿嬌跟我在一起就行!指導員,這點您可一定要做到,不然,我跟紀北平和平相處的事,沒戲!” “咋的?威脅我?” “不是威脅。”他瞇眼笑呵呵,“是提前通知。” ***** 王嬌回到連隊時,已經下午四點,遠遠的就看見食堂煙囪飄出縷縷白煙,空氣中隱約有股蔥油味。 “你看啥呢?”見王嬌眼睛四處尋摸,李永玲忍不住問。 “我怕有熊瞎子跟上咱倆。”早聽其他知青提過,熊瞎子冬眠結束饞得很,異常兇猛,常尋著蔥油味竄出樹林傷人。從下車的地方到連隊雖然還有一公里的路,不遠,但因路過一片樺樹林,讓人不禁提心吊膽。 她這么說,李永玲不免害怕起來,兩人加快了步伐,樹林子里陰風陣陣并伴有幾聲奇怪的叫聲。說不清是鳥還是獸。 終于快走到連隊大門,李永玲右手一指,笑道:“瞧!門口站的那是誰?” 王嬌抬眼望去,也笑了,還能是誰? “你們怎么才回來?”容川笑著跑過去,接過她們手中的袋子扛在肩上,“走!我送你們回宿舍。” 有人盼你歸來,是件幸福的事。王嬌心里甜的說不出話,所有的言語都化成臉上的紅暈,倒是李永玲不依不饒,非要問個明白。“喂,容川,你等多久了?不會從我倆走時你就站到門口了吧?” 容川嘿嘿笑,“差不多吧,從開完會就一直站在這里。” “你不冷?”話說四月初,春天只停留在北大荒的中午,溫度依舊不高。戶外待久了冷得很。 容川還是笑,這一次目光停在王嬌臉上,“冷也得等啊,不等你……們,我等誰?” 王嬌羞紅了臉,李永玲酸的牙疼,小粉拳推他肩頭一下,“哎呦,你能不能注意點影響!趕緊走吧,再聽下去,我的血都能泡臘八蒜了。”然后又低聲對王嬌說,“虧了咱們回來早,萬一回來晚了,容川還不得望妻崖。” 容川幫忙把東西送回王嬌宿舍,女生們一擁而上圍住裝滿貨品的行李袋,七手八腳尋找自己買的東西。一陣忙活中,容川低聲告訴王嬌晚上八點老地方,“多穿點衣服啊!”然后就離開了。 吃過晚飯,又看了會兒書,王嬌戴上圍巾和手套,全副武裝來到兩人常約會的糧倉門口,卻見已有人捷足先登,鵲巢鳩占。 黑燈瞎火中依稀看出是兩個人,個子一高一矮,一魁梧一嬌小。說話音聲很低,分不清是兩個男的,還是一男一女。 誰呀?王嬌沒開手電筒,這時,容川悄么聲地靠過來,看見那兩個黑影忽而一笑,胸有成竹的樣子。見王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就拉起她的手,伏在耳邊小聲說一句:“走,我帶你聽墻根去。” 因為常來糧倉,即使閉著眼容川也對地形了如指掌。今兒上午剛從附近村子換來一車用來生火的木柴,還沒來得及往倉庫里放,堆在附近空地,形成一個小遮擋,容川帶著王嬌貓腰藏在后面,正聽到那兩人竊竊私語。 “小玲,我聽到一個不好的消息,咱們三十二團可能要跟獨立三營合并了。” “合就合唄,咋啦?” 側耳傾聽王嬌認出女生是劉愛玲,天津來的女知青,男生是李旭,北京知青,跟容川是校友。 “什么合并?”聽李旭說完,王嬌忍不住一驚。開玩笑嗎? 容川做了一個噤聲手勢,指指李旭和劉玉玲,意思是先聽他倆說啥了。“別著急,一會兒詳細告訴你。” 王嬌會意,不再出聲。這時,聽李旭帶著點嗔怪地意思對劉愛玲說:“小玲啊,你腦子咋越來越遲鈍了?兩個連合并,人員重新洗牌,混編之后咱倆就有可能分開了!” “分就分開唄。”劉愛玲滿不在乎,帶著點巾幗英雄的意味,“離著又不遠,我們倆可以寫信聯系嘛。” “那可不行!”李旭急了,“獨立三營那幫人我可清楚,上學時沒一個好東西!你長得這么漂亮,我怕他們對你下黑手!而我又保護不到你!我會整日活在擔驚受怕中!” “瞧你說的,我哪有那么漂亮……” 聲音略有不對,容川與王嬌悄悄把腦袋探出來,借著月光,正看到李旭抱著劉愛玲猛親嘴巴,忽然,王嬌感到右臉被容川啄了一下,她嚇了一跳,捂住右臉用胳膊肘捅他肚子兩下,容川笑,貼在她耳邊小聲解釋,“我怕你嫉妒劉愛玲,所以先補償一點點。” 王嬌哭笑不得,心想我有那么沒出息么? 柴火堆外,李旭與劉愛玲經過一個漫長的親吻已累的氣喘吁吁,李旭說:“小……小玲……我想……我想……” “你……想……想干啥……” “那個……”李旭的聲音已經變了。 劉愛玲繼續裝傻:“哪個……說清楚點……” 李旭深吸一口氣,“你,你給我吧。” “給你啥?” 王嬌實在聽不下去了,臉頰尷尬得發燙,似要著火,拽拽容川,“走吧,別聽了。” 容川眼珠漆黑明亮,摟住她肩膀的手輕輕拍一拍,“再等等。”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 等?等什么?王嬌想用手電筒砸暈容川。她能理解男生對這種事好奇,但如今這場景太尷尬了,而且很不道德啊,萬一被發現了怎么辦? 那邊,李旭與劉愛玲呼吸漸濃,已然箭在弦上,李旭的手已經解開劉愛玲外衣的褂子扣,“小玲,你別躲,我,我會負責……” “不是啊……”劉愛玲呼吸不穩,“這地方,危險。” 李旭恍然大悟,一把抱起劉愛玲,“對!這里太危險!咱們去柴火堆后面!”說著,就往那邊踉踉蹌蹌的走去! 王嬌心里“咯噔”一下。 冤家路窄! ☆、第051章 王嬌很尷尬,不知往哪里躲藏,這種事狹路相逢還真是奔著絕交去。 見她急的快跳腳,容川捂嘴一笑,“別怕,看我的。”說著,他用力打了一個哈欠。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李旭和劉愛玲同時一驚,劉愛玲趕緊跳下地匆忙整理衣服,李旭看著那道修長的黑影,聲音微顫:“是誰?誰在那兒?!” 容川伸一個懶腰,然后溜溜達達走出柴火堆,“是我。你是……”故意裝作看不清。“呦,是李旭啊,大晚上你在這兒干嘛呢,旁邊那是誰啊。” 還沒等李旭回答,劉愛玲忽然捂住臉,“哎呦媽呀”一聲匆忙跑了出去。容川繼續裝傻,問李旭“旭子,剛才那是誰?男的女的?聲音夠嚇人的。” 李旭腦袋已經完全亂了,使勁抓了抓頭發,老半天才故作鎮定地問:“川子,你咋在這兒?” “睡覺。” “啥?” 容川笑瞇瞇,“我說,我躺在這里睡覺呢。” 王嬌撇嘴,這謊話說的連狗都不信。然而,李旭信了,“噢,睡覺。咋在這兒睡覺?宿舍多舒服。” “這里清凈。” 李旭點頭,壓根沒考慮這么冷的天,人能在戶外睡覺么?果然情/欲令人頭腦發昏啊!理了理衣服和頭發,李旭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川子,你啥時候醒的?” “剛剛。” “剛……多久?” 容川沉默一瞬,說了一句莫名其妙地答案,“你想多久就多久。” “好,我明白了,兄弟,這個恩情我記下了。”李旭抱拳感謝。面上很英雄,其實心里早已嚇得發虛。當務之急還是去追趕劉愛玲。跟容川揮揮手,“那個,我先走了,今兒的事你可千萬別跟別人說啊!” 容川微笑點頭,一副我懂的樣子。 李旭走后,王嬌才從柴火堆后畏手畏腳地走出來,看著李旭離去的背影,心里還是尷尬的要命。就在這時,她的身體忽然懸空被打橫抱起,低呼一聲,容川英俊的眉目正撞人眼簾,他吻她鼻尖一下,呼出的熱氣噴在她嘴唇,“他們走了,現在,該咱倆了。” 王嬌不明白什么叫“該咱倆了。”容川什么意思?難道…… 說來慚愧,穿越前,王嬌雖在大學和工作后交往過兩任男友,卻從未有過更親密的接觸,一切只是淺嘗即止。在這方面,她是一個保守固執的女孩,總覺得第一次應該在新婚之夜。所以,容川的話讓她緊張,死死抓住他褂子前襟,“別,容川。” 容川笑了,“什么‘別’?” 他眼中藏著一抹笑,讓她分不清虛實。仿佛是她思想齷齪,會意錯了他的好意。“你……到底要干什么?”還是問清楚吧,不然心中忐忑的要死。 容川繼續笑,“你以為我要干什么?”這時,兩人已來到柴堆后,他抱著她,充滿不舍,不肯放下,目光深深地望著她被一抹月光映亮的臉。 她改用雙手勾住他脖子,故作鎮定,“今晚月光好,咱倆聊會天。” 容川細細瞅她:“阿嬌,你緊張什么?” “沒啊……” “你手心都出汗了。” 王嬌不甘示弱,捏捏他脖子,“是你出汗了,李容川同志,快點放我下來,萬一來人看到咱倆就完了。” 這一次容川沒嗆聲,乖乖放她下來。王嬌長舒一口氣,但內心深處又有那么一點小小的失望。容川從兜里掏出一張報紙撲在泥土地上,兩人一起坐上去,他輕輕摟著她的肩,兩人默契不語,頭靠著頭,手拉著手,彼此都有些緊張,手心滲出細密的汗。他垂眸,看她輕輕顫抖的睫毛,呼吸糾纏交織,彎月如勾,四月的夜無限溫柔。 “阿嬌。” “嗯?” “我能躺在你腿上嗎?”他聲音輕柔,帶著一絲緊張。 王嬌笑,把膝蓋微做調整,他會意,輕笑著側轉身子,把頭輕輕枕在她柔軟的大腿上。她的兵團裝裹著一層清香,似園中花香,他閉目,深深吸一口氣,感嘆此刻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見王嬌正垂眸細細打量他,就微微笑,問:“看我做什么?” 她撅嘴,“因為你好重,壓得我腿疼。” 他抬手捏捏她臉,安慰:“再躺五分鐘我就起來好嗎?” 她笑而不語,想這人好傻好呆,我有讓你起來嗎?撒嬌的話都聽不出。還是我技藝太差?說話顛三倒四讓他糊涂?罷了罷了!兩個人安安靜靜待了一會兒。王嬌忽然想到剛才李旭說的事,見四周無人,便低聲問,“容川,我們真要與獨立三營合并?” “是的,指導員上午已經找我談過話了。但你放心,我們不會分開。他保證了。” 她心中一塊石頭落地,但另一塊還在半空中懸著,眼前莫名出現紀北平那道桀驁不馴的雙眉。 “阿嬌,你在擔心嗎?”他抬手輕撫她一側臉頰。“不用擔心,就算紀北平來,我也不會同他打架,我向指導員保證過了,現在,我也向你保證。” “但如果住在一起難免有摩擦。”即使她們幾個要好的女生,平日里也有拌嘴的時候,何況兩個本來就有矛盾的人,很多事,不是想象中那樣簡單,人是復雜的動物,擁有復雜的感情,萬一失控了怎么辦? “有摩擦就解決唄。”容川倒是信心十足,“如果我不把他當成紀北平,只當做一個普通知青,相信以后相處起來會輕松許多。” 他能如此自信,相信已做好充足準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切仿佛盡在掌握。王嬌忽而笑了,低下頭輕啄了他嘴唇一下,她感受他笑了,她也笑,嘴唇濕涼,但兩顆心無比火熱,她正要離開,他的大手卻反扣住她腦袋,兩人一時吻得難解難分。這夜,王嬌回去后久久不能入睡,眼前都是容川容川容川……剛剛分開,卻又開始想念,她用被子捂頭,想自己好沒出息。 終于入睡。夢中容川拉著她的手在廣袤的黑土地上奔跑,前方驕陽似火,將天地映得通紅一片。 就在這時,身后忽有人喊:“王阿嬌!” 她停下,回過頭,驕陽消散,天空忽然下起大雪。雪花紛飛,在北風中狂舞,那人慢慢走近,她不看清他的臉,只看到一雙被風雪染白的英挺眉目…… **** 四月底,春播漸漸進入尾聲。間隙,連隊組織了思想政治學習,所謂勞動思想一起抓。 農場大部分田地已播種完畢,農工排富余書人手。那天,王嬌和李永玲還有其他幾位知青被臨時安排到牛棚打掃衛生。一連三天,中間正好趕上一周一次的思想政治課,作為班長,張小可臨時把課安排在兩個牛棚之間的空地上。 在牛棚待了一天,大家身上都是牛糞味。 王嬌一屁股坐地上,拿出小本才發現沒帶鋼筆。這可咋辦?上課必須要寫筆記!問了一圈,大家都只有一桿筆。沒辦法,王嬌只好裝模作樣,在張小可講課時,手里裝作拿有一支筆,呼啦呼啦在本子上“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