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周老頭神秘地笑了笑,話題一轉(zhuǎn),問我:“知道秦始皇尋找長生不老藥的故事嗎?” 話題還真是越來越詭異了,我說:“知道!” 周老頭說:“秦始皇派徐福帶隊出海去尋找長生不老藥,后人多認為秦始皇是被徐福騙了,可騙子騙人通常是為了獲得利益,以當時的航海技術(shù),徐福離開富饒的內(nèi)陸,去危險的海上無疑于尋死,世間有這樣自尋死路的騙子嗎?我倒更傾向于認定徐福堅信海上有長生不老藥,他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去追尋自己的信念。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秦始皇和徐福都認定長生不老藥在海上?海里到底有什么東西讓古人對于海上有長生不老藥確認不疑?” 我剛開始還聽得漫不經(jīng)心,可他越往下說,我越心驚,如果徐福見過吳居藍的族人,把對方的壽命漫長、容顏永駐理解為長生不老,不就是會幻想對方有長生不老的辦法嗎? 周老頭問:“你相信鮫人的存在嗎?” 我霎時間心里驚濤駭浪,卻一點異樣不敢流露,盡力裝出不感興趣、百無聊賴的樣子,“起死回生藥,長生不老藥,鮫人,你不會接下來要和我談五維空間和外星人吧?” 周老頭沒理會我的譏嘲,自顧自地說:“中國有鮫人的傳說,‘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西方有人魚的傳說,歐洲一直流傳著人類女子age 和人魚相戀的故事,安徒生還根據(jù)這個民間傳說寫了一部詩劇《age and the merman》,這個你大概不知道,但肯定知道他的另一個故事《the little mermaid》……” 我裝作不耐煩,打了個哈欠,“你抓了我來就是想說服我海里有人魚存在嗎?” 周老頭露出如鄰家爺爺一般的慈祥微笑,我卻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周老頭說:“我爺爺告訴我曾有個打漁人親口告訴他見到了魚神,說魚神上半身是人身,下半身是魚尾,這不就是傳說中的人魚,或者說鮫人嗎?” 周老頭盯著我說:“那個親眼見過魚神的打漁人就是你爺爺?shù)臓敔敚矣浀盟耐馓柦猩螋~仔,爺爺說因為他水性好得就像一條魚,人又瘦小,他們就都叫他魚仔,本名反倒沒有人叫了。” 我再裝不出不在乎的樣子,目瞪口呆地看著周老頭。因為高祖爺爺?shù)乃詫嵲谏窈跗浼迹m然事隔百年,漁民里仍有關(guān)于他的零星傳說,所以我一直都知道高祖爺爺外號魚仔,有不少老漁民都說他是魚神的兒子。 周老頭露出緬懷的神情,“當年我們家在沙撈越,我是爺爺最小的孫子,父親為了盡孝,讓我去陪伴腿腳不便的爺爺。爺爺快去世前,總給我講這個沈魚仔的故事,我以為是他瞎編的故事,從來沒有當過真,等后來發(fā)現(xiàn)有可能是真的時,爺爺早已死了幾十年,很多事都無從求證。” 事關(guān)我的祖先,我忍不住問:“你爺爺?shù)降字v了些什么?” 周老頭說:“如果不是事關(guān)你我,其實就是一個最尋常的民間傳說,所以我一直沒有當真。在一個美麗的海島上,有一個叫沈魚仔的貧苦少年,他經(jīng)常受人欺負,卻勤勞又善良,水性在一群年輕人中最好,所以被叫做魚仔。一天,他冒著暴風雨出海打漁時,撈到了受傷的魚神,他不惜代價救了魚神,魚神為了報答他,傳授了他秘術(shù)。從此沈魚仔變得更加善于泅水,能采到別人采不到的珍珠,捉到別人捉不到的魚。后來,他買了漁船,蓋了大屋,娶了媳婦,幸福地生活著。” 的確如周老頭所說,這事如果不是事關(guān)自己,怎么聽都是一個宣揚善有善報,鼓勵人們多多行善的民間傳說。 周老頭說:“爺爺說沈魚仔有一次喝醉后,告訴他魚神送給他的秘術(shù)是起死回生術(shù),能讓他死而復生,所以他不再怕水了。” 我回過神來,嗤笑地搖搖頭,“我高祖爺爺死了,曾祖爺爺死了,爺爺也死了,如果有起死回生術(shù),或者長生不老術(shù),他們怎么會死的?” 周老頭皺著眉頭,煩躁地說:“我不知道!但我查到的越多,就越相信爺爺?shù)脑挕D銈兗乙欢ㄓ腥唆~傳授的秘術(shù),我也一定要找到!” 我把他遞給我的兩張照片還給他,譏諷地說:“你找到了,一定要告訴我一聲。” 周老頭說:“我爺爺說他因為錯手打死了人,決定只身下南洋。臨走前,和他關(guān)系最要好的沈魚仔拿了一幅海圖給他看,說是海里的魚神送給他的。爺爺照樣繪制了一份,之后許多年,爺爺靠著那幅魚神傳授的海圖幾次死里逃生,最終在南洋站穩(wěn)了腳跟。” 我心里腹誹,常年在海上漂蕩,靠著海圖才能站穩(wěn)腳跟,如果不是做船運,就是做海盜。看周老頭這副模樣,十之八九是做海盜了。 周老頭似乎看透了我所想,帶著點自傲,坦然地說:“爺爺做過很多年海盜,后來金盆洗手,帶著一幫兄弟開起了船運公司。那幅被爺爺視做命根子的海圖,我們這些兒孫都見過,但是,沒有一個人相信爺爺?shù)脑挘颊J為是老爺子為了樹立威信、故弄玄虛。” 周老頭舉起那兩張照片,熱切地盯著我,“可我現(xiàn)在親眼看到了爺爺說的那幅海圖,沈魚仔的海圖!研究人員已經(jīng)發(fā)來了研究數(shù)據(jù),繪制這幅海圖的材料非常特殊,不是現(xiàn)知的任何一種材料,我懷疑就是典籍中記載的鮫綃。等地圖送到美國,進行完更細致的分析,就可以證明我所說的一切了!只要沈魚仔的海圖是真的,那么他所說的起死回生術(shù)也肯定是真的了!” 一個垂垂老矣的將死之人,卻因為貪婪,雙眼迸發(fā)出烈火燃燒般的欲望。我看得心驚rou跳,唯一的念頭就是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吳居藍的真實身份,否則,他會化身為魔鬼,做出難以想象的恐怖舉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周老頭太過激動,引發(fā)了病勢,他突然開始劇烈地咳嗽,咳得好像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周不聞立即拿起電話叫人,一個醫(yī)生和兩個護士跑了進來。 周不聞想上前幫忙,周老頭暴躁地推開了他,示意他離開。 周不聞恭敬地說:“爺爺,那我先帶沈螺下去了,等爺爺身體好一點了,你們再聊。” 周老頭不耐煩地揮揮手。 周不聞帶著我離開了。 ————·————·———— 走廊上鋪著厚厚的地毯,把我和周不聞的腳步聲完全地吸去,白慘慘的燈光照著狹窄的通道,讓人有一種沉悶的壓抑感。 我腦子急速地轉(zhuǎn)動著,必須要想辦法盡快離開,否則萬一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直尾隨的吳居藍,或者吳居藍因為擔心我,做出什么舉動,引起他們的注意,都會變成不可想象的劫難。 我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江易盛的事謝謝你!” 周不聞的腳步慢了一點,“我以為你會因為吳居藍恨死我。” “吳居藍的事和你無關(guān)。” 周不聞掃了眼四周,說:“我搜查你們的游艇時,悄悄扔了兩個救生圈下去。也許等我們走后,吳居藍會自己爬回游艇上。” 雖然我知道吳居藍壓根不需要,但難得他還有這份心……我沉默著沒有說話。 到了走廊盡頭,周不聞一個拐彎,帶著我走到了甲板上。 冰冷的海風猛地吹了過來,我一個激靈,腦子變得格外清醒。 周不聞走在了我身旁,“你爸爸的事,我很抱歉!我讓他們用金錢和平地解決這事,沒想到會發(fā)生車禍。” “我繼母那個脾氣,怪不得別人,沈楊暉說她竟然在車上打架,結(jié)果她沒事,我爸爸卻生死難料。” 我們這種家庭復雜的人,除了我們自己,別人都不知道該如何評論。周不聞安慰我說:“聽說是上海最好的醫(yī)生,叔叔會平安的。” 我停下了腳步,說:“我爸爸現(xiàn)在生命垂危,如果我們沈家有起死回生藥,我早就給我爸爸用了!我真的完全不知道,甚至聽都沒聽說過什么起死回生藥!” 周不聞?wù)f:“我相信你!” 我說:“那個瘋老頭明顯就是病入膏肓,因為貪生怕死,偏執(zhí)地追逐一個虛妄的幻想,難道你要一直跟著他一起發(fā)瘋嗎?” 我刻意地用了貶義稱呼去叫周老頭,觀察著周不聞的反應(yīng),周不聞卻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沒有任何不悅,顯然對周老頭沒有什么感情。 周不聞?wù)f:“我是不相信,但是,爺爺說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你怎么解釋你高祖爺爺非同尋常的水性,還有藏在銅鏡里的海圖?” “我高祖爺爺?shù)乃哉l都沒有真正見過,也許只是因為他運氣好,又的確水性好,采到了別人沒有采到的珍珠就被人夸大其詞了。至于藏在銅鏡里的海圖,也許是機緣巧合,高祖爺爺從哪個達官顯貴那里得來的,不敢說真話,假托魚神賞賜……” 我正在努力地說服周不聞,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我的話。 “你們在聊什么?”周不言臉色不悅,帶著一個拿槍的大漢從船艙里走了過來。 周不聞微微一笑,坦然地說:“在聊剛才爺爺說的一些事。” 周不言臉色稍霽,“聽說爺爺又不舒服了,我們?nèi)ヅ闩闼桑 ?/br> 周不聞?wù)f:“好!”他指了指我,對那個帶著槍的大漢下令:“把她帶去關(guān)起來。” 周不言笑瞇瞇地挽住周不聞的胳膊,轉(zhuǎn)身就走。 我提高了聲音,大聲說:“周小姐!周不聞對我的感情只是小伙伴的感情,因為我們倆特殊的家庭,我們也算是患難之交,所以他對我多了幾分關(guān)心和照顧,你不但不應(yīng)該生氣,還應(yīng)該高興他這么做。” 周不言停住了腳步,回過了頭,“你什么意思?” 我第一次如此感謝周不言的高傲作派,她不屑走回來和我對話,正好方便了我繼續(xù)大聲地說話:“證明你選對了男朋友!女人想要什么樣的男人?不就是對自己有情有義的男人嘛!如果他能那么輕易就對我和江易盛下狠手,只能說明他不念舊恩、薄情寡義,今日他對我們這些小伙伴都這么長情,明日只會對你更長情,畢竟你才是那個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人。” 周不言明顯被我的話打動,卻刻意地板著臉,對我冷冰冰地說:“我們的事,不用你管!”說完,她拉著周不聞?chuàng)P長而去。 周不聞回過頭,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卻什么都沒有說。 如他之前所說,對于能干的下屬而言,老板死了,不見得是壞事。尤其是一個貪戀權(quán)勢、獨斷專行的老板,應(yīng)該沒有下屬會希望他起死回生、長生不老! ————·————·———— 押送我的大漢推了我一下,示意我往前走,我一邊走,一邊向著欄桿靠過去。 “你干什么?”他拿著槍,沖我指了指,警告我老實點。 我笑了笑說:“這是大海,又不是小河,難道我還指望跳下去游到岸邊嗎?而且你的老板可是知道我有恐水癥,絕不可能自己跳下水!” 我摘下了手上的藍色鉆戒,舉在他眼前,“這個鉆戒,可以讓你一輩子什么都不用干了。” 迷離的燈光下,碩大的藍色鉆戒光芒閃耀,對追尋金錢的人散發(fā)著致命的誘惑。 他盯著看了一瞬,好不容易收回了目光,惡狠狠地對我說:“少廢話!趕快走!” “送你了!”我把鉆戒扔給他,他下意識地伸手接住。 我趁機翻上了欄桿,他急急忙忙地舉起槍。 我說:“你的老板見過這枚鉆戒,知道這枚鉆戒我絕對不可能送人。如果鉆戒在你手里,你卻說是我送給你后,跳海自殺了,絕不會有人相信!最合理的推測是什么?當然是你見財起意,為了搶鉆戒把我推下了海!我勸你,最好還是帶著這枚鉆戒趕緊跑,算是我的封口費!” 說完,我閉上了眼睛,一個倒仰,身體筆直地墜向了大海。 第34章 chapter 171 我不知道吳居藍到底在船外的哪里,也許只是遠遠地輟在船后,但我剛才故意大聲說了那么多話,以吳居藍的非人聽力,應(yīng)該能捕捉到我的聲音,也應(yīng)該會趕到附近。 “撲通”一聲,我落進了冰冷的海里。 即使閉著眼睛,完全拒絕看到讓我恐懼的水,可依舊能清晰地感受到死亡一般的黑暗迅速將我包圍。海水像黏稠的濃漿一般堵塞住我的每個毛孔,恐怖的窒息感席卷了我的每根神經(jīng),和噩夢中的感覺一模一樣。 剎那間,理智完全潰敗,我本能地掙扎起來,甚至張開嘴想要呼吸,似乎水面就在頭頂上方,只要揚起頭、吸進氧氣,就會擺脫這恐怖的窒息感。 突然,一雙強壯的臂膀?qū)⑽矣昧Φ負磉M了懷里,張開的嘴也被他用唇封住了。 我睜開了眼睛,驚恐地看著他。 他的手緊緊地摟著我的腰,唇緊貼著我的唇,湛藍的雙眸凝視著我,似乎在安慰我:不要怕!不要怕!我在這里! 此時、此刻,我正在海底,全身上下、從頭到腳都被水包圍著。但是,我正在這世上最溫暖的懷抱里,氧氣源源不絕地從他的唇間渡到我的唇間。靜下心去感受,沒有記憶中的可怕窒息,也沒有記憶中的恐怖死亡,反而,肌膚相貼、唇齒相依,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旖旎。 我忍不住伸出手,環(huán)住了吳居藍的脖子。 他知道我已經(jīng)平靜下來,一手搭在我的頭頂,一手緊摟住我,突然加速游動了起來。因為速度太快,急速掠過的水流變得有若實質(zhì),從裸露的肌膚上劃過時,竟然有切膚的刺痛感。如果不是他的手掌撐在我頭頂,幫我卸去了一部分力,應(yīng)該會更加疼痛。 “嘩啦”一聲,吳居藍帶著我從海下升出了海面。 我急急忙忙四處張望,目力所及,已經(jīng)看不到周不聞他們的船,一輪金黃的圓月下,只有無邊無際的大海在一起一伏。 平安逃離! 我忍不住歡暢地大笑了起來! 吳居藍在我頭上敲了下,“還笑!這么冷的海水你也敢跳下來,完全不要命了!” 他面色不善地盯著我,似乎還要訓斥。我雙手攀著他的肩膀,突然在他唇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他愣住了,我笑嘻嘻地看著他,有本事你再訓我啊! 你再訓,我就再咬! 看他不敢再吭聲,我得意洋洋地放開了他,“別以為你武力值比我高,我就沒有辦法對付你!” 吳居藍盯著我,對我微微一笑。 我毛骨悚然,“大事不妙”的念頭剛剛升起,忽然間,就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似乎整個世界都顛倒了過來,我忍不住“啊”一聲驚叫。 然后,我發(fā)現(xiàn)不是世界倒了,而是我倒了下來。我像是躺在草地上一樣,平躺在海面上,而吳居藍正壓在我身體上方。 我喃喃說:“這不科學!”身體微微動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他長長的尾鰭柔軟地打了個卷,裹著我的下半身,他的雙手擁著我的上半身,讓我穩(wěn)穩(wěn)當當?shù)靥稍诹撕C嫔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