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第187章 回宮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賠母上過節逛街,回來得晚了,所以更新少了點,抱歉。 感謝 993132扔的一顆手榴彈 ganleiqing扔的一顆地雷 景和知道乾元帝雖是永興帝嫡子,可登上皇位也是頗為驚險。若不是當年他叫人行刺險些丟了性命,雖種種證據都叫人湮沒了,可余下的零星線索全指向了現在的齊王從前的皇次子,只怕永興帝已將萬貴妃扶正為后。若永興帝真扶正萬貴妃了,到時乾元帝雖是原配嫡子,可齊王也一般成了嫡子,更年長與乾元帝,又有母親在世,勝面自是比乾元帝更大些。 便是最終乾元帝叫立為太子,永興帝一般對齊王十分愛重,寬待齊王,嚴苛乾元帝,只說他任性妄為,直叫乾元帝太子位也坐得不安,日日小心,時時謹慎,如履薄冰一般。是以乾元帝對永興帝頗有心結,一登基便手創了神武營,專司拱衛京畿與皇室,卻將永興帝羽林軍閑置了下來。 當年的情景與如今也仿佛,只差在乾元帝尚無嫡子。可養在昭賢妃身邊的,與嫡子又有什么差別?景和對著帳殿出了回神,正要轉身,眼角一撇,卻見道人影從那些軍士身后緩步踱開,雖是背影,可看那紅袍黑甲也知道,那是神武將軍趙騰。趙騰領神武營,是以景和看著他倒也不在心上,只轉身回到帳中。 這時景和也想明白了,今日這事原是他cao之過急,只想著取悅父皇,卻忘了景寧不是昭賢妃親子,若是昭賢妃親子,以她的性子更不能叫人踩著上位的,自要出手反擊。她日日在父皇身側,說個什么還不容易嗎?以昭賢妃的巧言善辯,若夸張起來,當真是入骨三分。 如今且不說景寧留不得,就是昭賢妃,也要叫她吃個教訓才好。想來,她這么聰明,吃著苦頭也就該明白如何做才是好的。 景和一壁想著一壁將手伸在燭焰上,赤紅帶金的火焰舔過他素白的手指。蔡順看著景和去摸燭火,忙趕上了攔:“殿下,仔細傷著。”景和將手縮回來,他是手指修長潔白,指肚才叫火焰烘過,略略紅燙,卻是不痛,只是有些灼熱,仿佛是他方才的心情。景和慢慢地將手握緊,與蔡順道:“磨墨。” 又說因玉娘暈了一場,西山大營雖也有御醫伺候,大營中也備有各色草藥,到底比不得未央宮中□□齊全,乾元帝對玉娘的心思怎可說無微不至,自不能放心,便想要早些回未央宮,左右留在西山也不過再見幾個將領。只玉娘道是:“蒙圣上厚愛,許妾出來散心,已叫圣上費心了,再為著妾早回去,耽誤了圣上國事,妾如何安心。”乾元帝看著玉娘臉上日漸蒼白,連櫻唇也失了紅潤,十分心疼,道是:“能有什么要事?叫他們隨著我們一塊兒回去也罷了。”。還是玉娘苦勸了回,到得最后各自退了一步,乾元帝依舊留在西山大營,由昌盛、趙騰護送玉娘回宮。 乾元帝因怕玉娘獨自回去叫人以為她失寵,趁著他看輕難為她,便令景和、景明、景寧并景琰幾個皇子皇女隨玉娘一塊兒回宮,如此便沒人能拿著玉娘提前回宮做文章。二來,景和這些日子在西山的作為,也叫乾元帝多少有了些戒心,不想叫景和得了軍中勢力的擁護。 卻講高貴妃一面兒遞消息與合歡殿,自己卻也不肯就這樣便宜了陳淑妃去,便常來承明殿閑坐,憑陳淑妃明說暗示,一概只做聽不懂,一日十二個時辰,除著睡覺,總有三四個時辰是賴在承明殿的,有時連著午膳晚膳也在承明殿用了,還一副兒親熱的模樣道:“我們倆也都是圣上東宮的老人了。如今我的三皇子,你的二皇子都不在,倒不如我們倆個老姐妹做個伴兒,說說話。” 高貴妃這樣坐著,便是陳淑妃處理宮務也不走,反與陳淑妃道:“你忙你的,不用理我,左右我回去一個人也寂寞。等你忙完了我們好說說話。” 陳淑妃慣常用的是精致手段,每走一步,總是再三謀劃演練,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忽然遇著高貴妃這等幾近無賴的手段,偏又要維持個寬柔忍讓的風范,不能為著高貴妃這個庸俗的婦人壞了自家辛苦十數年的名頭,一時間竟是束手無策。便是她耐心再好,也免不了帶出些痕跡來。 而自從高貴妃知道她落在這個境地大半兒拜陳淑妃所賜,看著陳淑妃自然也是切齒,只恨一時拿陳淑妃無法,如今看著陳淑妃勉強忍耐的模樣,高貴妃就有些喜歡,愈發地跑得勤快,若是陳淑妃不理她,她還要哀嘆一兩聲,直將陳淑妃攪得心煩意亂。 而乾元帝擔憂玉娘體弱,怕陳淑妃趁著她一會去便將宮務繳回,倒是辜負了他令她先回去調理的信,是以一道旨意從西山大營出來送到了承明殿,只叫陳淑妃在玉娘回宮后,依舊代掌宮務,等著玉娘休養好了,再將宮務繳回。 陳淑妃看著這旨意,長長出了一口氣,看著高貴妃再過來便與她笑道:“好叫貴妃jiejie喜歡,三皇子就要回來了。”陳淑妃因厭煩了高貴妃日日過來坐著,只不講景明是與昭賢妃、景和等一塊兒回來的,果然高貴妃聽著這話,臉上的笑便淡了些,片刻才故意道:“也該回來了,他到底年紀小,比不得二皇子。”看著陳淑妃臉上淡淡的笑容刺眼,拂袖而去,陳淑妃這才覺著心上松快了些。 三日后玉娘回宮,高貴妃、陳淑妃等妃嬪在合歡殿前接了,倒似分別了許久一般,拉了手兒各敘寒溫,攜手進了合歡殿,分賓主坐了。 陳淑妃先笑道:“想是年紀大了日日叫那些瑣事纏著,精神日短。賢妃回來,我原以為松了口氣,不想圣上怕賢妃辛苦,只令我繼續代掌,我也只得勉為其難,只有些事兒還是要與賢妃商議,賢妃可不能推脫了。” 高貴妃聽著這番話,一口酸氣沖上來,將陳淑妃斜了眼,也微微笑道:“淑妃meimei這就太謙了,論著品性能為,宮里這些老人兒哪個及得上淑妃呢,便是我也甘拜下風的。賢妃meimei能多大,又怎么比得上你呢?”又轉頭對玉娘笑道:“不耽誤meimei休息了,想來三殿下也該過去尋我了。” 說了轉身便走。高貴妃這一走,陳淑妃也不好再留,只與玉娘約定了明日再過來,也回承明殿去了。這倆一走,余下的妃嬪們自不好再留,各自散去。 珊瑚等簇擁著玉娘入內殿沐浴更衣,合歡殿諸人這才在金盛與珊瑚的帶領下過來與玉娘叩首,又將玉娘不在宮中的事與玉娘回了。 合歡殿總是金盛與珊瑚兩個管束得力,除著辛夷與蘅蕪聽著的那番話,旁的竟可說是平安無事。而未央宮中,也好說平安,只有高貴妃幾乎日日往承明殿去,攪得陳淑妃束手無策,又不好破臉,竟是生生受了一口氣去。 玉娘聽說便又笑道:“高氏原也有些聰明的,即會殷勤小意,也舍得下臉面,與陳淑妃那樣的性情,倒是正好對上。”金盛笑道:“娘娘說得是,奴婢這些日子一直使人留意著昭陽殿,徐氏前幾日過來時,奴婢看著袖子里仿佛有東西。” 玉娘原是有些倦,將手撐著頭聽著,待得聽著這句便來了精神,將頭抬了起來,與金盛對看了眼,金盛緩緩點了點頭,玉娘便向左右看了眼。如今的合歡殿早叫金盛梳理得鐵桶一般,能進合歡殿內殿服侍的,都是靈醒的,看著玉娘這個眼色,悄無聲息地魚貫而出。 看著人都盡了,金盛方道:“徐氏將東西交在了高貴妃手上,并沒探聽出是什么。”玉娘點頭道:“我如今也回來了,圣上又恰好不在,想來她們多半兒會趁機下手。” 原是玉娘看著景和在西山大營謀劃,又幾次三番拿她做筏子,雖叫她在乾元帝跟前使了心機,叫乾元帝暫時不喜景和,卻難保再叫景和哄回去。是以玉娘假托身上不好,故意弄得個憔悴的模樣,好哄乾元帝心疼她。 也是玉娘深知乾元帝為人,若是關切起一個人來,那是處處為她考慮周到,為著不叫人以為她失寵,多半兒會叫幾個皇子隨同她回來。便是乾元帝自家不提,玉娘也只消說景寧景琰離不得她,要帶景琰景寧一塊兒走。景寧景琰都走了,景和景明兩個還能留著不成,自然只好一塊兒走。不想乾元帝倒是十分配合,不待玉娘扯著景寧景琰說話,自家先提著叫景和景明隨著玉娘一塊兒走。玉娘正中下懷,卻還故意做個推辭的樣兒來推辭了會,這才帶了景和等人回宮,不想才到宮中,就聽著金盛說了這個。 玉娘聽了也就笑道:“不知我們二皇子可知道不知道呢?” 金盛聽著這句彎腰道:“二殿下這個時候許也知道了,奴婢只怕二皇子不肯動哩。”玉娘輕聲道:“若是從前,他許還耐得住,可這回,多半兒坐不住。” 玉娘話音才落,就聽著外頭景寧的聲音傳來:“母妃,母妃,meimei醒了。” ☆、第188章 母子 聽著景寧的聲音,玉娘臉上不由略露了些笑意,隨著話音,就看景寧噠噠地跑了進來,身后跟了保姆陸氏。景寧徑直撲到玉娘跟前將腿一抱,揚著臉兒道:“母妃,meimei醒了,阿寧帶meimei去看鹿好不好?”原是從西山回來時將景寧景琰兩個的鹿也一塊兒帶上了,暫養在合歡殿后. 玉娘撫著景寧笑道:“看鹿啊,阿寧睡過沒有?”景寧老老實實地搖了頭:“阿寧不倦呢。”陸氏見玉娘看她,因有鄧氏的教訓在前,陸氏如今對這個養在昭賢妃膝下的皇子十分仔細,聽著昭賢妃發話忙賠笑道:“奴婢勸過,殿下想著鹿,躺躺就起來了。”景寧扯著玉娘裙子道:“母妃不要怪她,是阿寧不睡的。”玉娘也就笑道:“即阿寧為她求情,就罷了。”景寧小臉在玉娘腿上蹭了蹭,又細聲細氣地道:“那阿寧好不好和meimei一起去看鹿,陸mama說,meimei小呢,要問過母妃才好。” 玉娘聽著這句,方對陸氏笑了笑,又與景寧道:“好啊,那阿寧要看好meimei呀。”景寧張著黑漉漉的大眼認認真真地看著玉娘,點了點頭:“阿寧知道,阿寧是哥哥呀。”玉娘笑著在景寧臉上撫了撫,順手理了理景寧衣襟,又摸著景寧的手不冷,方對陸氏道:“照應好兩個殿下。”也就讓他隨著陸氏出去了。景寧松了玉娘的腿,恭恭敬敬地爬下行了禮:“母妃阿寧出去了。”方牽著陸氏的手往外走。 金盛在一旁看著玉娘舉動,知她對這個養子不算無情,跟著笑道:“連著一年也不到,五殿下就視娘娘為母,實在是娘娘一片慈心的緣故。”玉娘垂眼瞧了瞧自己手掌,輕輕地嘆了口氣道:“只當是緣法了。” 卻是玉娘從前收養景寧是為著自家名聲和日后計算。一來,這么個小人兒,全然不知舊事。他即天然跟自家親近,又有乳母保姆宮人們伺候,她不過過問幾句,就好博個慈愛名頭何樂不為。再有點,雖說因景琰肖似乾元帝的緣故,玉娘素日待她也不如何親近,可到底血脈親情在,又哪里是說舍下就舍得下的。卻是看著景寧自家還是個幼童,可在景琰跟前卻是一副當哥哥的模樣,頗肯容讓,就引發了玉娘的慈母心腸,便待景寧便愈發好些,只望有這些情分在,日后便是她有個什么,景琰也好有個依靠,只這番計算自是不能宣之于口。 雖宮中也有馴養寵物的,不過是些貓狗并靈鳥之類,上林里也有鹿這等活物,可未央宮中倒是頭一回,引得多少人注目。莫說妃嬪們過來看看,便是宮人們也多有特意兜上一圈過來瞧瞧地,這新聞卻惹惱了景明。 原是還在西山時,景明聽著景和也送了鹿與景琰景寧,只覺臉上無光,人人與他作對,竟就拿著鹿撒氣,把鞭子來打了頓。那鹿原是野物兒,叫景明這一頓打,再溫順也性發了,一頭將景明撞到。景明愈加性發,抽打得更狠了,直將那只鹿打得遍體鱗傷。 因前頭才有乾元帝說景明不堪大任的考評,這事自有人報與乾元帝知道,乾元帝聽著景明這般任性,對這個兒子愈發的不喜歡,直把景明叫過去訓了一頓,問他:“那鹿礙著你什么?你就要下這個的狠手?可是你不忿朕對你的考評,故意與朕作對?你小小年紀就這樣狠辣,都是你那娘教得好!如今在西山我也不與你多說,回去之后好生進學,再聽著博士們說你一句不好,你就與我仔細了!”訓完不待景明分辯幾句,便令他滾出去。 實情上景明發完脾氣也就后悔了,還問侍衛討了金創藥來與鹿敷上,待叫乾元帝訓完這一場倒是激發了左性。回去之后便將那頭鹿殺了。乾元帝聽著這個,氣得摔了筆洗,怒道:“朕從前怎么就喜歡了這等睚眥必報,蛇蝎心腸的東西。”幾乎恨不得要送景明與他哥哥景淳去作伴兒,還是左右苦勸了,又請了昭賢妃來才作罷。 因有這一場委屈,如今景明聽著景寧與景琰的那鹿做了未央宮中的談資,便勾起前情來,愈發地不喜歡玉娘,連著景寧景琰兩個也痛恨起來。到底畏懼乾元帝,不敢在外發作,只拿著小太監們撒氣。見著高貴妃時,又說與了高貴妃知道。 高貴妃聽著景明轉述的乾元帝那番話,又氣又恨,暫時便將陳淑妃放在了一邊,只把一腔怒火對了合歡殿去了,在高貴妃眼中,景寧還罷了,不過是玉娘的養子,如今待他是好,日后玉娘得了自家兒子,哪里還會將他看在眼中。倒是景琰,景琰雖是女孩兒,卻是從皇子排名,更是落地就有了封號。高貴妃的女兒皇次女永嘉,如今已經十來歲了,也不過叫人叫一聲二公主,一般都是皇女,生生地低了一頭,更何況,有昭賢妃在,乾元帝眼里哪還看得到旁人! 再叫這回的事一激,高貴妃恨不得合歡殿母女死絕了才好。便將陳女官召進寢殿,揮退了其余諸人,親自從暗格處取出了只不過一掌大小的暗紫色包裹,卻是徐氏悄悄帶進宮來那只:“放著那么個招人的活物兒在跟前,日日招了那許多人去瞧,這是老天也瞧不過那幾個賤人!” 高貴妃親自動手。當著陳女官的面兒將包裹打開,里頭又是一層青色緞子報著,連著打開三層,才露出一只香袋來。香袋所用的料子極為尋常,不過是大紅光面緞,勝在好看,上頭用金絲線繡著兩尾金魚,日頭下熠熠生光,更有系著香袋口的繩子頭上還墜這兩粒指肚大的珊瑚珠子,頗為招眼。 高貴妃咬牙切齒地道:“你去打聽著,那兩個孽種每日什么時候過去看鹿,在那前頭悄悄兒地將這香袋扔下,只看老天什么時候收了他們!”高貴妃也知以景寧景琰身份是不能去拿這種東西的,可服侍他們的宮娥太監看著這值些錢的東西,多半兒會伸手。服侍他們的宮人沾上了,這兩個小的還跑得掉嗎? 陳女官打小進宮,這些年來也看多了,頓時知道高貴妃這是要拿天花來害五皇子與寶康公主。她是知道利害的,雙手都在發抖,壯著膽子對著高貴妃瞧了眼,見她橫眉立目,雙目中幾乎噴出火來,哪還有半分嬌美的模樣,說是面目猙獰也不為過,心上害怕,更怕的是,若是真叫兩個小殿下遭了難,當今圣上哪有不查的。這還是好的,若是叫昭賢妃遭了難,以圣上對她的心意,只怕未央宮里半數人都要折進去。陳女官想在這里,身子都有些抖,腿上一軟再站不住,不由自主地跪在高貴妃面前,顫聲道:“娘娘還請三思啊!真出了事兒,圣上哪能不查呢。” 高貴妃冷笑道:“蠢貨!查什么?如何查!日日招了那許多人過去,誰知是哪個?!瞧她不順眼的可多了去了,仗著會撒嬌會說話會哭,將皇帝把得牢牢的,一夜也不肯分出來,未央宮中想她昭賢妃死的,可多了去了!等著合歡殿出事,自是大伙兒拍手稱快,這都是她平日作惡多端,得罪人太多的緣故。”又冷笑著與陳女官道:“你大可拿著這個香袋兒去向昭賢妃投誠,只你也別忘了,從前你替我做過多少事。” 陳女官握著香袋,整個人瑟瑟而抖,到底說不出話來,只得白著臉兒退出正殿回在自家所住的廂房,立時著火一般將那包裹扔出老遠,包裹落在地上,跌得散了開來,露出里頭的香袋來,陳女官不錯眼地盯著香袋看了回,正要過去揀,就聽著外頭有人拍門:“陳女官,您快來瞧瞧,怎前兒送來的二喬和點絳唇都死了。” 點絳唇與二喬都是菊花中的名品,一下死了兩盆,底下宮人們怕了,叫她過去瞧瞧也在情理之中,是以陳女官又對香袋瞧了兩眼,站起身來開門出去。因她是高貴妃身邊信用的女官,獨自住著廂房,故此也不怕香袋扔在地上叫人揀了去。待得陳女官料理完那兩盆菊花回來,香袋依舊好端端地在散開的包裹中躺著,香袋上兩尾魚象是活的一般。 陳女官又對香袋出了回神,嘆了口,走過去正要將那包裹收起來,卻發現香袋跌得松了,露出半只小香錠來,遲疑片刻,還是去取過兩塊帕子將雙手包了,將香錠塞回香袋,又將口收了,依舊將包裹裹好藏在桌下,這才出門。 高貴妃只等著香袋扔下去之后,景寧與景琰兩個出事兒。不想這一等就是四五日,一點子動靜也沒有,高貴妃只當著陳女官膽怯不敢動手,可再等下去,乾元帝就要還朝了。高貴妃便將陳女官叫過去,直問到她臉上:“你若是不敢,只管與我說,我還能強逼你不成?這樣拖延著,真是當我好性兒嗎?!你莫忘了,你那弟弟可還在我哥哥那兒呢!” 陳女官也在納悶,她明明白白地將香袋拋下了,如何一點動靜也沒有?便是叫旁的人揀去了,這些日子也該發作起來了。聽著高貴妃這樣問她,低聲喊冤,又賭咒發誓道:“奴婢一家子都是娘娘照拂的,奴婢怎么敢背棄娘娘!奴婢是三日前過去放下的,放下之后還在一旁看了會,看著個小宮女兒過來,奴婢才走開的。如何沒發作,奴婢也不知情呀。” ☆、第189章 交手 高貴妃聽著陳女官辯解,雖心中不能信,可一時也不能就認作是陳女官哄她,把雙眼盯著陳女官看了會,直看得陳女官心中不安,將頭低了下去。高貴妃方道:“你在我身邊這些年,你也該盡知我脾性,我是個直爽的,你們若有錯失,只管和我直說,我也不是不能容忍的。可若是欺瞞與我,叫我知道,這些年的情分可就顧不得了。”陳女官聽著這話,便知高貴妃是不肯信她,暗自叫苦。可那香袋扔了下去,如何一點子動靜也沒有,卻是個說不清。便是合歡殿的人多疑,看著來路不明的東西立時毀了去,也不能一點兒風聲也沒有。 陳女官越想越是忐忑,到底知道高貴妃性子,壯起膽子道:“娘娘說的是,奴婢心里也有疑問。娘娘且容奴婢幾日,待奴婢打聽打聽。”高貴妃聽著這幾句,臉上才現出些笑容來,緩聲道:“你素日辦事勤勉,我還能不知道嗎?只是圣上過幾日就要還宮,是個怎么樣的景況,你也要有數才好,起來罷。”陳女官低聲答應了,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身來,饒是十一月的天,額角也布滿了冷汗。也是陳女官心中有鬼,并不敢大肆打聽,是以那香袋仿佛如水如汪洋一般竟是一點子痕跡也沒留下來。 轉眼就過去了三日,眼看著乾元帝就要還朝。只在乾元帝還朝前一日,陳淑妃往合歡殿走了回,先是與玉娘商議接駕的安排,玉娘只笑道:“淑妃為人素來周到,有你安排,哪里還能出錯兒。”說來以陳淑妃為人素來謹慎仔細,便是要陷害人,也不會將自己一塊陷進去,是以玉娘也是十分篤定。 陳淑妃聽著玉娘這幾句,臉上一笑,慢慢地道:“賢妃這樣信我,倒是叫我不敢當。旁的不說,只有一樁事兒,我也拿不定主意,所謂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故此來問問賢妃,也好拿個主意。” 玉娘聽著陳淑妃這話,心知她不懷好意,橫波目微微一凝,轉眼便笑道:“我又能有什么主意呢?只是淑妃即開了這口,也只好勉力與淑妃共議。”這話便是不肯擔責的意思了,陳淑妃也不奇怪,以昭賢妃的狡猾,若是一口應承了才是有鬼,也就笑道:“賢妃也知道,圣上明兒就要還朝了。” 玉娘將茶盞往陳淑妃面前推了推,含笑道:“是。”陳淑妃道是:“依著規矩,我們這些妃嬪都要往西闕外接駕,只是,”陳淑妃將茶盞端了起來,掀開蓋子瞧著茶湯,嘆息道,“只是殿下可怎么辦呢?” 當時乾元帝以李皇后身子不好需靜養為由,將李皇后關在了椒房殿,并沒有明旨將李皇后禁足,是以乾元帝還朝,以李皇后的身份只要不是病得起不來身,是定要出來接駕的,不獨要出來,還要站在最前頭。 可這一出來,那病是好沒好?若是說有病,這都可出來接駕了,滿朝勛貴文武也都看著呢;若是說無病,那就不好再將李皇后關在椒房殿。更有一樁,乾元帝將宮務交在昭賢妃手上是以李皇后要養病為由,李皇后若是出來了,她即無大過,宮務再放在昭賢妃手上便是名不正言不順,只怕昭賢妃一日不將宮務交還皇后,參她的折子一日不能少。 費了那許多心思才奪得的宮務,昭賢妃又怎么肯輕易交還?乾元帝那般回護昭賢妃,卻叫昭賢妃在臉上打了掌,又如何能喜歡?故此,陳淑妃特來尋玉娘,又故意地將這個難題擱在了玉娘眼前。 若是玉娘為著賢名,親口說了請李皇后出來,回頭與乾元帝少不了有些分歧,雖不指望著借此就能壞了昭賢妃與乾元帝的情分,可也能種下個引子。若是玉娘不肯叫李皇后出來,還怕沒人傳說昭賢妃跋扈嗎,宗室里那些王妃、公主、郡主哪個能喜歡一個跋扈的妾?有了這個傳說,乾元帝再想抬舉昭賢妃,只怕宗室先不肯答應。 玉娘聽著陳淑妃那句話,也就明白了陳淑妃意思,口角含笑地道:“如今淑妃代掌宮務,且你也是宮中的老人了,就沒個章程嗎?”玉娘肌膚潔白,臉容晶瑩,瞧著又秀麗又溫柔,一副兒信賴的模樣看著淑妃。 陳淑妃即來問玉娘,便預備了她會在這里說話,也就笑道:“我素來是個不愛攬事的,素日只管著自家的承明殿,旁的竟也不怎么留意,這會子竟是無措起來。因想著賢妃往日掌管宮務時,事事妥帖,連著圣上都夸的,是以來尋賢妃商議一二。賢妃曾依著殿下住過,對殿下多些熟悉也是有的。” 玉娘聽說,倒是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我曾蒙圣上恩典,隨著殿下住過些日子。只我聽說淑妃也是圣上東宮的老人?怨不得殿下從前也看重淑妃呢,直比我強多了。”陳淑妃聽著玉娘忽然提起她從前得李皇后喜歡的事來,不由將帕子舉起掩了掩口角,方才笑道:“不過是說說從前罷了。”玉娘含笑道:“淑妃這話兒也忒謙了,你的為人未央宮中哪個不夸贊的呢?便是”說在這里玉娘故意頓了頓,“便是我,也盡知淑妃為人的。” 陳淑妃過來尋玉娘,是為著要從她口中套出對皇后的安置來,不想這個狐媚子笑吟吟地說話,卻將話頭扯得越來越遠,一時有些不耐,臉上略冷了冷,轉眼又笑道:“賢妃即知我為人,也該曉得我是個沒大主意的。這回圣上還朝,可請不請殿下出來呢?” 玉娘原也沒指望著就憑幾句話能把陳淑妃糊弄過去,聽著她拋開那轉彎抹角地精致說話,忽然單刀直入起來,便也道:“若我是淑妃,這會子就往椒房殿去,叩見殿下,親自問一問殿下如今安否。若是殿下身子支撐得,自然該請殿下出來;若是殿下身子依舊孱弱,想來圣上仁厚,也不能為著殿下不能支持就惱了殿下的。不知這主意使得使不得若是不妥,只當我年輕識淺罷。” 玉娘這主意只說李皇后病著,出來不出來的只看李皇后自家意思,便是順著乾元帝從前的旨意說話。再有便是乾元帝因李皇后出來不喜歡,玉娘這里又預先將使得使不得的選擇放在了陳淑妃面前,到時椒房殿是陳淑妃親自走的,出來的主意是李皇后自拿的,與她昭賢妃何干? 陳淑妃聽了玉娘這番說話臉上不禁一笑,又把玉娘仔細看了回,方才笑道:“賢妃果然會說話兒,我竟是拍馬也趕不上呢。”玉娘也笑說:“淑妃的光風霽月,為人磊落,這一世我怕都及不上了。”一面兒說一面兒按了按額角。這便是逐客令了,陳淑妃定了定神,笑著站起來,與玉娘客客氣氣地道:“明兒要迎駕,賢妃早些歇息吧。”即沒說玉娘那個主意好也沒說著不好,轉身就出去了。 看著陳淑妃出去,金盛躡手躡腳地過來,在玉娘身邊輕聲道:“娘娘,奴婢以為,您不該與淑妃娘娘這么說。若是淑妃娘娘真依著您的話往椒房殿走了遭,只怕殿下是要出來了。”玉娘支著頤,似笑非笑地看著金盛:“殿下出來有什么不好呢?她是皇后,那病總是不好,圣上與外頭也不好說呀。” 總將李皇后關著,還怎么生出事來,豈不是便宜護國公一家子了?她舍身入宮,費盡心思與乾元帝周旋,可不是為著當寵妃的!只有叫李皇后出來了,才能與護國公夫人聯絡,以她們母女的脾性,受了這些磨搓責難,哪里是能忍下這口氣的?早晚要生出事來。 便是她們受了教訓沉淀下來,玉娘雪白的纖指在幾上敲了敲,只消她沈昭華還有一口氣,她就要叫護國公人頭落地,護國公府土崩瓦解,就如當年的沈家一般。 昭賢妃含笑微微的模樣猶如嬌花初綻一般,可不知怎地,瞧在金盛眼中只覺著后心生出一股子寒意來。 轉眼便是第二日清晨,未央宮諸殿的妃嬪們雖知就是乾元帝回來,眼里泰半也只能瞧見合歡殿那個狐媚子,可萬一就入了圣上的眼呢?是以天還未亮透,諸妃嬪們便忙碌起來,一時間未央宮上頭都仿佛籠著脂粉的香氣,便是李皇后,也一樣對鏡梳妝。 李皇后年紀原較乾元帝為長又受了這些日子的磨折和冷落,身心疲累,不獨臉上黃瘦,嘴角兒愈發地下垂,眼角也是布滿細紋連著脂粉也蓋不住,便是鬢邊也夾雜了許多銀絲,看著便愈發得蒼老憔悴,華麗的大朝服套在身上,瞧著竟是透出幾分可憐來。李皇后在鏡前照了會,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卻是口角顫抖彷如哭泣。黃女官在旁看著眼圈兒一紅,險些便哭出來:“殿下。” 卻是昨兒陳淑妃竟真的往椒房殿來走了遭,先將乾元帝今日回來的消息與李皇后說了,又與李皇后說了回閑話,有意無意地將宮權如今在她手上的話與李皇后透露了。李皇后對乾元帝深有怨言,只說是乾元帝既不耐煩見她,那她也不往前討嫌了,可一聽著陳淑妃這話,心上忽然就熱了起來。 ☆、第190章 慈父 李皇后率著高貴妃,昭賢妃,陳淑妃等妃嬪,又有諸皇子皇女們等在未央宮西闕前候駕。她這回出來,除著陳淑妃與玉娘,哪個也不知道的,驀然看著李皇后人影,妃嬪們多少有些驚詫。 說來昭賢妃在乾元帝的妃嬪們中是最晚進宮的,可恩寵卻是獨一無二,她得意便是旁人失意。這會子看李皇后仿佛復出,暗笑昭賢妃再得意,也不過是個妾,正妻出來了,還不得老老實實地站在正妻身后,莫說迎駕時要站在皇后身后,只怕連宮權也一并還了過去,有量小些兒的,便拿雙眼去瞧昭賢妃。 也有機敏些兒的,知道昭賢妃性子機敏,只看李皇后在她手上一星半點便宜也占不著不說,還動輒得咎。這回李皇后忽然出來了,莫不是昭賢妃故意放李皇后個破綻,挖個陷阱與李皇后? 一時人人思想如潮,心思各異,就看著一太監騎了匹棗紅馬疾馳而來,至西闕前翻身下馬,一眼瞥見身著皇后大朝服的李皇后,過來拜倒口稱:“圣上進了都門。”又過片刻,又一馬馳來,上頭也是一太監,一樣報說:“圣上已過朱雀大街。”李皇后端了架子站在最前頭,看著一個個太監來報,口角禁不住露出一絲笑容,斜了眼與身后的玉娘道:“賢妃素來嬌弱,可還站得住么?若是站不住,可要在旁歇一歇。” 這話兒說得倒是體貼,可乾元帝還朝,身為寵妃的昭賢妃卻在一旁歇息,莫說乾元帝知道了能不能喜歡,便是悠悠眾口就難塞。能說出這番話,李皇后這些日子仿佛是有了些長進,只這等粗疏手段又哪里在玉娘眼中,玉娘規規矩矩地回道道:“殿下此言與禮法不合,妾不敢尊諭。”只這一句話兒便刺得李皇后的臉在自層層脂粉下透出紅色來。 玉娘只說得這一句便再不出聲,李皇后便是要發作,一來如今鳳印還不在她手上,二則,乾元帝也將回來了,一想著前幾回因她發作玉娘,乾元帝就當著人給她沒臉,李皇后到底膽怯,只哼了聲就將臉轉了過去。 又過得片刻,看得兩行太監擎著龍旌夔頭行來,而后是許多太監執事,再后方是一柄九曲黃傘,最后才是乾元帝的御輦。看得御輦蹤影,李皇后率領諸妃嬪口稱萬歲俱都跪倒。 又說自乾元帝得了玉娘之后,這是頭一回分別這許多日子,哪有不想念的,是以乾元帝自御輦上下來,先往人群頭前一瞧,要尋玉娘倩影,不想卻瞧見領頭的那個婦人,雖帶著六龍三鳳冠,身著翟衣,卻是容顏蒼老憔悴,一時竟是認不得,片刻才遲疑地道:“皇后?” 李皇后看著乾元帝將雙眼盯在她臉上,心知自家如今容顏憔悴,可叫乾元帝這般看著,也禁不住抬手摸了摸臉頰,才擠出一絲笑容:“妾皇后李氏參見吾皇。”乾元帝雖詫異她怎么出來了,卻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與李皇后啰嗦,點了點頭,大步向著李皇后這里走來,口中道:“爾等平身。”一面繞過李皇后,來在玉娘跟前雙手將她扶起,臉上不禁帶了些笑容,“賢妃平身。” 雖諸妃嬪早知只消有昭賢妃在,乾元帝眼中再看不到旁人,可真叫乾元帝這般明晃晃地忽視,臉上依舊是火拉辣地,仿佛叫人劈面打了一掌。又有些有志氣的,還拿眼去瞧乾元帝,只乾元帝滿眼都是玉娘,哪里覺得出來,便是覺得出來,也不會放在心上。 李皇后叫乾元帝當著這許多人這樣忽視,雖知要忍耐,到底氣恨埋怨,胸前起伏了幾回,咬著牙道:“圣上辛苦了,還請還宮歇息。”乾元帝也不對李皇后瞧一眼,只淡淡地道:“你不好好地在椒房殿養病,出來做什么?”一壁拉著玉娘的手往宮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