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作者有話要說: 阿冪的電腦系統(tǒng)崩盤,拿去重裝,22點多才到的家,然后重裝了寫作用的軟件,各種折騰,簡直心碎的節(jié)奏。 重裝系統(tǒng)都要了阿冪200啊!!!嗚嗚,好黑。 所以,各位親們別嫌棄阿冪這章寫得粗,也沒贈送。 /(ㄒoㄒ)/~~ 要說乾元帝賞了爵位同宅子與謝逢春,與馮氏來說雖她在外頭行走,人都高看她眼,可也有樁壞處,那便是婆婆馬氏也要一同進京。馬氏來也罷了,做人媳婦的總要伺候婆母,且馬氏為人雖勢利心胸狹隘,卻也是知道好歹的,倒是不怕。可從陽谷城來的信上說月娘也要一塊兒來,馮氏不禁犯愁起來。月娘性最直,眼皮子又淺,在京都這個地方舉目都是富貴人的地方,只怕一張口就得罪了人去,自己還不知道。 待得謝顯榮晚間從衙門回來,馮氏先請問了謝顯榮用過晚飯沒有,謝顯榮道是在外頭吃過了,馮氏又叫上茶,看著謝顯榮吃了盞茶,這才將信與他瞧了,又道:“旁的也罷了,二meimei那性子老爺也是知道的,她可不似京中這些女眷,一句話總要轉幾個彎,她哪里是人家的對手,旁的也罷了,只怕平白地給賢妃惹禍。”謝顯榮也有些頭疼,只不好當著馮氏的面兒埋怨自家父母,便道:“左右她才進京哪個也不認識,也不會有人遞帖子請她,若是她要跟了你出去,你只叫她來問我。” 馮氏聽著這話雖還是不放心,卻也無話可說,只得到時再做打算了,就擱在了一旁,又就將兒子謝驥拿出來講:“都會背‘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了,還說要背給爹爹聽,無如撐不住就去睡了,還請您明兒早些回來罷。”謝顯榮一笑道:“只看衙門里事多不多。”馮氏又問:“小殿下將滿月了,圣上恩典,許妾進宮坐宴,你看給小殿下備什么禮好?” 聽著馮氏問起寶康公主滿月宴,謝顯榮臉上才有了些笑模樣:“憑什么是宮里不能有的,賢妃也不是個會挑理,你自己瞧著辦就是了,只別送吃的。”馮氏答應,又笑嘆道:“不是妾這里多嘴,都是一個爹生的,二meimei與娘娘性子也差太遠了,一個但凡說話就叫人替她愁;一個就太小心了,看著便叫人心疼,兩個均均也就好了。”謝顯榮輕哼了聲,道是:“糊涂,這也是均得的?”一時看著已交亥時因謝顯榮明兒還要上朝,就叫了熱水來,夫婦倆梳洗了上床安歇不提。 轉眼便是寶康公主滿月,也是玉娘受封昭賢妃后頭一回在如人前露臉。因玉娘這個賢妃前還有個封號:昭,是以看著是貴淑賢,實則這個賢妃比之貴妃也不差什么,是以一個滿月宴,宮中內外命婦齊聚,其中齊王妃施氏也在人群中。 這位從前曾風光無限,眾星捧月般的齊王妃,因著乾元帝不喜齊王的緣故,賀喜的命婦們中內命婦們少有人與她說話,便是外命婦們,也不過同她打聲招呼便走開了。只齊王妃比齊王能忍耐些,任憑身邊人來人往,只端坐在自己座次上。若是有人與她說話,齊王妃一樣笑著回應,若是無人理她,她就只管慢慢地吃著自己面前的茶,臉上也瞧不出不耐煩來,倒有幾分寵辱不驚的模樣。 正吃第二盞茶時,就看著殿門前太監(jiān)宮女們人影晃動,先是四個宮女手持長柄銷金香爐走了進來,而后又是捧著拂塵、繡帕等物的太監(jiān)們魚貫而入,再后便是李皇后叫左右宮娥扶持著進來,雖是一身莊重,臉上卻是不辯喜怒,身后一左一后落后三步跟了兩個宮妃,左手那個年紀與李皇后仿佛,云髻高挽,長眉描畫入鬢,瓊鼻豐唇,體態(tài)風流,正是高貴妃。 高貴妃右側那位妃子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生得體態(tài)嬌柔,顧盼之間流眄生姿。身上粗看不過是件妃子常服,也不見大打扮,可在座的哪個不是錦繡堆里出來的,只看她衣裳用料便曉得,這可是熟手工匠一日只好織一寸的云錦,再看她位次便曉得,必是今日的正主兒昭賢妃。 齊王妃這是頭一回見著昭賢妃,不免多看了幾眼,玉娘見有人瞧她,一樣轉眼過去,將齊王妃看了。說來若是真玉娘泰半不識得齊王妃,而沈昭華卻是見過齊王妃幾回的,倒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口角邊掠過一絲笑影,又若無其事地將臉轉了過去。 一時滿殿的外命婦們齊齊起身,對著李皇后拜了下去,李皇后身側的黃女官諭曰:“免禮。”而后李皇后升座,高貴妃與昭賢妃在她左右分坐了,外命婦們這才落座。 李皇后瞧了瞧昭賢妃,嘴角一動,聽著玉娘生了個公主,李皇后自是慶幸,雖乾元帝將這四公主百般偏愛又如何,到日后不過是湯沐邑封得肥美廣大些,難不成還立她為皇太女不成。而后她聽著母親唐氏這兩回進宮,說著朝中有幾位親貴大臣因看乾元帝太過寵愛昭賢妃,只怕將來昭賢妃生個皇子出來,引得后宮長幼失序,兄弟鬩墻,已有意請乾元帝立皇五子景寧為太子。只消乾元帝這會將太子立準,便是日后叫昭賢妃生個皇子出來,想謀大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順,只看乾元帝與齊王便知道。是以李皇后這些日子對玉娘倒是不如何氣恨,當著內外命婦的面,愈發(fā)地端出副母儀天下的風范來,緩聲道:“今兒是你們母女好日子,你只管放開些,很不用拘禮。” 玉娘微微笑道:“是,妾謝殿下慈愛關切。”李皇后緩緩點了點頭,又轉向下頭的內外命婦們笑道:“可惜公主睡了,不然就抱出來叫你們瞧瞧,那孩子可是會生,面目像圣上,偏又和圣上一日誕辰,也怨不得圣上疼她,連我都忍不住多疼她些。” 李皇后這番話只說著“公主”,有意無意間將封號寶康兩字略去,又說著公主像圣上和同圣上一天誕辰的時,叫人聽著倒象寶康公主之所以得寵,全是為著這兩樁的緣故,倒是將昭賢妃略去了,大有皇后體統(tǒng),一時內外命婦們紛紛稱諾。 雖高貴妃嫉恨玉娘奪了她的寵愛,可相對于乾元帝的寵愛,更叫高貴妃刺心的是徐氏椒房探視時告訴她知道的事,愈發(fā)心痛景淳平白遭李皇后護國公夫人陷害了,不然一個已長成的皇長子也未必抗衡不過才二三歲的皇后養(yǎng)子。是以聽著李皇后這番話,忍不下氣來,臉上強笑道:“是呢,圣上也說寶康公主生得巧。” 李皇后聽著高貴妃咬著牙說“寶康公主”,自然不喜歡,就道:“好了,今兒是你賢妃meimei的好日子,你多喝幾杯罷。”高貴妃手上扯著帕子,臉上強笑道:“是,妾也是替賢妃meimei喜歡。”說了將桌上的那杯梨花白一口喝盡了,心中愈發(fā)將李皇后恨得切齒。 上首皇后與貴妃間這一場小小的紛爭片刻即散,莫說內外命婦們沒留意,便是留意了也不敢露出痕跡來,倒是風波不興地過去了。陳淑妃坐在玉娘下手倒是瞧個明白笑盈盈地喝了口酒。 這等酒宴,李皇后不過略坐了會就起了身,又向玉娘要起身送她,還關照了幾句,只說是:“今兒是你的好日子,你只管松快松快,不用拘禮。”玉娘這才答應,依舊恭立著目送李皇后出去,這才依舊坐下,因見齊王妃又看了自家一眼,心上一動,便向身后的珊瑚道:“扶我去更衣。”珊瑚答應,同辛夷兩個一起過來將玉娘扶起,到殿后更了衣,出來時就推著有酒,要在外頭散散,才走了沒幾步,果然見著齊王妃帶了侍女也走了過來,見著玉娘倒是先站下腳:“昭賢妃。”玉娘微微頜首:“齊王妃。” 齊王妃便道:“我今日進宮,一來是給寶康公主賀喜,二來也是探望探望萬貴太妃。時辰不早,想來萬貴太妃也等急了,就先去了,昭賢妃勿怪。”說了領著侍女們從玉娘身側揚長而過。 玉娘因問:“萬貴太妃不是在禮佛嗎?如何齊王妃好去見她?”珊瑚聞言便笑道:“娘娘有所不知。這是咱們圣上仁慈,因萬貴太妃一心為先皇禮佛祈福,怕齊王掛念,故此準齊王妃一年探視兩回。”玉娘聽說,回頭又瞧了眼齊王妃,見她身影纖薄瘦弱,親王妃服飾壓在她身上,倒有些不堪重負的模樣,心上忽然一動。 又說謝逢春一家算是遷入京都居住,陽谷城的謝府中除著搬不動的都封存了,余下的金銀玩物細軟都裝了車,又將大半的家仆也帶了上路,是以車隊也是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東安州的知州也是個懂事的,只怕謝逢春這支車隊打眼,倒是遣了百十來人的一支衛(wèi)隊護送。 謝逢春不是頭一回上京,這回因有承恩候的名頭,走的官道住的驛站。雖他是因裙帶得來的爵位,小官小吏們固然十分奉承,而正經從科舉上出身的不太瞧得起他。可只要不是糊涂透頂、莫名其妙要掙個清名的迂儒,也不會來故意為難他,面子情盡到也就罷了。饒是這樣,也比謝逢春從前行商進京時倒也便宜許多。 。天明趕路,黃昏投驛倒也便宜安靜,不過形程慢些,路上足足花了月余才到京都。 謝顯榮帶著謝懷德、齊瑱都在城外長亭等候,看著浩浩蕩蕩的車列過來,前頭的引路牌上寫著:承恩候謝,知道是自家人到了,忙迎上去,先給謝逢春馬氏叩首問好。 謝顯榮在京做得這倆年官,養(yǎng)移體居移氣,早養(yǎng)出了一身的氣派,謝逢春看著大兒子這般出息體面,早堆了一臉的笑,雙手拉著,滿口說著好。又看次子謝懷德同在家時一般的面目俊秀,舉止瀟灑,也喜得伸手去拉,再看女婿齊瑱,雖一樣是個俊秀少年,可一想著他同自家女兒相見生厭,偏月娘還在身后的車上,就覺著頭痛,可又不好不理,只得也伸出手去要將齊瑱扶起,卻聽得月娘的聲音道:“爹爹,娘,可是大哥哥來接我們了。” 齊瑱聽著月娘的聲音,臉上的笑就淡了些,當著謝逢春的面兒也只裝聽不著,只請安道:“岳父岳母一路辛苦。”他這一開口就叫車后的月娘聽著了。 月娘聽著齊瑱的聲音,起先有些喜歡,就要掀簾子,轉念想著齊瑱待自己十分冷淡,從前兩家門當戶對自己尚且不受他的氣,難不成如今做了侯府千金倒要奉承起他來了?便又坐下了,只等著齊瑱過來見她。不想片刻之后,車隊又緩緩前行,只不見齊瑱過來,月娘自氣得咬牙。 待得看見承恩候府釘有拳頭大銅釘?shù)闹炱岖F頭大門,門上更高懸匾額,上書五個金漆大字:“敕造承恩候府”時,月娘臉色才和緩了下來。 ☆、第129章 侯府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玉娘的賞,我是從固倫和孝公主的嫁妝里摘錄的。 ================================================================= 承恩候府原是延平二十七年壞了事的鎮(zhèn)軍大將軍府。鎮(zhèn)軍大將軍嚴勖兩榜進士出身,先點庶吉士,三年任滿,散館之后先授翰林修撰,后任諫議大夫,不久升兵部左侍郎,而后任左軍都督,彼時嚴勖年不過三十五,已是身著紫袍,腰系玉帶佩金魚,位列三品。延平二十三年,外放兩湖大都督,總領軍政要務,曾平苗民之亂。延平二十五年召還京都,免大都督,授鎮(zhèn)軍大將軍職,并賞太子少保銜。延平二十七年初,湖南有鄉(xiāng)民張三昂泣血上告,告嚴勖殺民冒功,殺死凡人四千六百十九口并貪墨暴斂等行。永興帝大怒,著當時吏部尚書林涵,刑部尚書王鼎往湖南核查,延平二十七年十一月,兩部尚書聯(lián)名具奏,張三昂所告核實,請求立正典刑。 延平帝以嚴勖有功,不忍其身首異處為由,賜嚴勖獄中自盡,族中任官者俱革職,嫡親子孫發(fā)遣邊地充軍,女子沒入教坊許人贖買,家產抄沒入官。 這座前鎮(zhèn)軍大將軍府現(xiàn)承恩候府就在朱雀大街邊兒上,地界兒倒是極好,雖空置了將近二十年,略整理一番,又是一番錦繡輝煌的氣象。 馮氏沒去驛站接謝逢春與馬氏,領了謝驥,姐兒叫乳母抱著,率了丫頭婆子們在侯府側門處等著,見著謝逢春與馬氏下車,忙過來見禮,難得馬氏見著侯府氣象,心上喜歡,尤其見著孫子孫女格外喜歡,看著兩個穿得圓滾滾的孩子掙扎著往地上跪,喜歡得心都軟,一把摟在懷中,心肝rou啊的叫了通,這才進府邸。 一時,謝逢春與兒子女婿領了謝驥同到前頭富厚堂說話,馬氏,馮氏、月娘,四人三頂小轎從側門進后園。 侯府里頭氣象更加恢弘,真真好說是金門玉戶,過得侯府正廳,由明巷進園,見庭院層層,不可盡數(shù);竹籬花障,委委屈屈;雖是隆冬,有一處梅林,梅花開得極好,幽香撲鼻。更有一道活水,這樣的天氣猶未結凍,緩緩流動,兩堤遍植柳樹間雜著桃杏樹,到得陽春之際,想必是一副可入圖畫的煙柳勝景。 再前行是馬氏的正房,朱欄綠窗,垂著猩猩紅繡芙蓉桂花的門簾,顏色雖熱鬧了些,倒是討馬氏喜歡。 (上接作者有話說) 片刻到了一所庭院前,明三暗五,粉墻青瓦,福字窗格,便是馬氏正房了。一時轎子停穩(wěn),馮氏先過來將馬氏扶下轎子。 因知道馬氏今日到,房里早燒了地龍,又擺有火盆,馬氏一進房就覺得暖意融融,又將屋子看了回。因是新布置,屋子不免空了些。好在馮氏知道馬氏脾氣,一應擺設都朝熱鬧里布置,是以看著也不冷清,馬氏臉上有了些笑,在鋪著錦褥的羅漢榻上坐了,就問馮氏:“你meimei府屋子你收拾好了嗎?” 馮氏將月娘瞥了眼,見月娘側身坐在馬氏身邊,微抬著下頜,背挺得筆直,臉上露些矜持,就微笑道:“收拾好了,在后頭的留芳院,風景是極好的,待會兒媳婦親自引meimei去。”馬氏聽著月娘的屋子風景極好,先是喜歡,轉而想著,即在園子深處,倒是不大好叫女婿齊瑱同住了,不然傳出去不太好聽,一時躊躇起來。 不待馬氏說話,門簾子一動,馮氏的丫頭進來,先給馬氏與月娘見禮,又過來與馮氏道:“太太,牙婆來了。在花廳候著呢。” 馮氏聽說,就轉向馬氏:“母親,媳婦想著如今咱們家地方大了,家里帶來的人怕不夠使,所以叫牙婆領了些小丫頭來,母親過去掌掌眼可好?”馬氏聽說也就點了頭,端出個老太太的氣派道:“你年輕不經事兒,挑丫頭,頂要緊是個眉眼干凈,這等眼滑的頭一個不能要,輕則不肯老實干活,挑輕怕重的,重則勾搭爺們兒,咱們過去看看吧。” 眾人一時出了門,由馮氏領著向西一轉,經過一道月亮門,過了石橋,又見一座倒座庭院,院子里站了個三十來歲的婦人,身上穿著醬色長襖,梳著溜光的低髻,插著銀釵,眉目和順,身后齊刷刷站著二十個十來歲模樣的小丫頭。 婦人見著馮氏扶著個四十出頭的婦人,生得一張方臉,論起眉目來也端正,只嘴唇兒抿得緊,她是慣走高門大戶的,一見馬氏這個模樣,就知道是個不好相于的,忙過來笑道:“這位想必就是候夫人了,果然是一身的氣派。奴鐘氏給夫人請安。”一面說著就福了福身。 馬氏聽著這牙婆一口就叫出自己身份,眼角就露了些笑意,口中卻道:“你這等口乖的人,我也見多了,若是帶來的人好也就罷了,若是不好,少不得打回去。”鐘氏笑容滿面,又道:“您放心,若是不好的也不敢往您眼前帶,不然不是污您的眼么?”隨著馬氏進房時又見扶著馬氏的月娘,看她眉目與馬氏有幾分相像,便知道這位必是侯府千金了,可又是婦人裝扮,轉念一想也明白了,自家爹爹做得侯爺,可不要回娘家來沾回光,她倒是個十分乖覺的,又笑道:“這位定是貴府上的千金了,這身氣派可不和夫人一樣么?”這話說得月娘也有了些笑容。 馮氏輕輕咳了聲,向鐘氏道:“將人帶進來罷。”鐘氏答應了轉身出去,片刻就將小丫頭們四個一批四個一批領過來與馬氏瞧。 馬氏將女孩子們看過,雖然又高又矮,有胖又瘦,倒都是些面目端正的,又隨意問了幾句,也是口齒清晰,倒是有些喜歡,又問月娘:“你喜歡哪個?”月娘依在馬氏身邊,隨手點了兩個,馬氏也選了四個,這才同馮氏道:“你也挑兩個罷。”馮氏就笑說:“媳婦人很夠使了,等著日后不夠使再說罷。”就叫丫頭帶著鐘氏到外頭與侯府長史立文書結算身價。 月娘看著事畢,正要叫馮氏帶著她去留芳院,就聽著外頭腳步響,片刻之后就有個七八歲的小廝腳步匆匆地進來,進得門來雙膝跪倒:“夫人,大太太,賢妃娘娘賞了東西下來,內侍已到了厚德堂,侯爺請您們快過去呢。” 馮氏聽說忙道:“知道了。”又同馬氏道:“母親,我們快過去罷。內侍面前,不好輕忽的。”馬氏聽著內侍兩個字,倒也來心生警惕,忙道:“是。是。”按著馮氏的手隨著小廝就出了門,月娘看著馬氏馮氏兩個著忙,心上不忿,原想呆在屋子里等著馬氏回來,到底想知道玉娘送的什么,也就跟了上來。 到得厚德堂,見著一個四十來歲的內侍持著拂塵站在堂上,謝逢春等人皆垂手肅立。馮氏忙扶著馬氏過去。 原是馮氏接著謝逢春與馬氏來京的信兒就請見了玉娘,將謝逢春何時到京,來了多少人都告訴了玉娘知道,是以謝逢春等人到家不久,玉娘的賞賜跟著到了。 一時看著人到齊,金盛一甩拂塵,從袖中抽出一折子來,在手上展開,念道:“昭賢妃賞承恩候:醬色貂皮袍一件、青緞灰狐皮袍一件、銀執(zhí)壺一對,每件重二十一兩、銀痰盒二件,每件重兩八錢、紫檀座、青玉瓶一件、畫嫦娥奔月五扇云母屏風一座。”待得念完,又笑盈盈地道,“娘娘說了,這屏風請侯爺細細賞玩。”他念一樣就有個小太監(jiān)將東西捧進來與謝逢春瞧,念到屏風時,謝顯榮格外多瞧了幾眼。 待得念完,謝逢春叩首謝賞,金盛又問:“候夫人何在?”馮氏忙將馬氏輕輕一推,馬氏只得膝行挪向前:“在。”金盛又念了一串兒賞賜:“金荷連螃蟹簪一對,金手鐲四對,羊脂玉手鐲一對、妝緞四匹、大卷八絲緞四匹、大卷宮蚰四匹、大卷紗二匹。”一樣是念一樣,小太監(jiān)捧進來一樣,馬氏跪在地上聽著倒也喜歡,念畢一樣謝賞。 金盛繼問:“齊謝氏何在?”月娘聽著喚自己,忙道:“在。”金盛念道:“金芙蓉花簪二枝,嵌南珠二顆、金鑲珊瑚頂圈一圍、象牙梳一柄。”念完就將折子遞到一旁的謝顯榮手上,這才一甩拂塵,過來行禮,又堆了一臉的笑道:“咱家合歡殿內侍總管金盛見過侯爺候夫人。”謝逢春聽著金盛身份哪里敢受他的禮,忙出雙手去扶,又笑道:“內侍萬勿多禮,娘娘可好?小殿下可好?”金盛就笑說:“回侯爺?shù)脑挘锬锂a育小殿下時頗吃了些苦頭,圣上都急了,好在佛祖保佑,母女們平安。”馬氏就在一旁念了聲:“阿彌陀佛。”金盛將馬氏看了,也笑道:“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月娘聽內侍已同謝逢春馬氏寒暄起來,不由上前兩步道:“你這就念完了?金盛是何等樣人,只聽月娘說話就猜著了一兩分,這位怕是在問“你這就念完了?就這么多?”這真是見過眼皮子淺的可沒見過這樣淺的,想賢妃在家時對著這位怕也沒少頭痛,當下微微笑道:“念完了。”月娘臉上漲紅了,待要再說,卻叫謝顯榮一眼掃過來,不敢再說,只低頭扯了帕子不出聲。 叫月娘這一擾,金盛也呆不下去,就要告辭,謝逢春與謝顯榮,謝懷德,齊瑱等送到福厚堂前,金盛笑道:“侯爺留步,咱家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謝逢春忙笑道:“內侍請說。” 金盛微微點頭,將眼角朝著月娘一瞥:“這樣的話傳在外頭,可是要叫人笑話的。若是為著娘娘好,還勞煩侯爺多少訓誡幾句。”金盛這話一說,謝逢春雖的老面皮臉上也有些紅,彎下腰連連稱歉,又從袖中取出個紅封來要遞在金盛手上,金盛哪里肯收,正推搡間,就聽著福厚堂中傳來月娘的聲音道:“我知道你總瞧我不入眼,不必借著這事兒笑我!你也知道說是自家姐妹,自家姐妹就送這么點兒,還要我跪下磕頭!”金盛聽著冷笑幾聲道是:“好一個自家姐妹,受教了。”將謝逢春的手一推,轉身就走。 謝逢春再站不住腳,腳下飛快地回去,到了福厚堂中,看著月娘眼眉微微立起,正瞪著齊瑱。原是齊瑱看著月娘這副模樣,一時忍耐不住,過來道:“娘娘與你雖是自家姐妹,如今也是君臣有別,你這樣成何體統(tǒng)!”哪曉得月娘一來惱著在驛站時齊瑱沒來與她說話;二來自覺自家如今身份高貴,是以不肯受齊瑱的教訓,出口頂撞。 齊瑱瞧著月娘這模樣,怒道:“簡直不知所謂。”月娘哪里知道她的話叫金盛全聽了去,還冷笑道:“我知道你們一個個看著她如今做了娘娘都奉承她,瞧我不入眼罷了。”話音未落,臉上已著了一掌,卻是謝逢春過來了。 謝逢春把月娘指著道:“你這個畜生,你若是嫌娘娘賞的少,明兒進宮謝賞你就不必去了,省得你拖了一家子陪你一塊兒死!” 謝逢春盛怒之下出手,打得月娘半邊臉瞬間腫了起來,耳中隆隆做響,倒是嚇得哭不出來了,便是馬氏在一旁也叫謝逢春這一怒唬著了,看著月娘模樣到底心痛,不禁埋怨道:“月娘是把話說茬了,好在是自家家中,也沒甚大礙的,你如何就打起人來了,還打得這樣重。”說了又要去拉月娘,反叫月娘一把推在一旁。馬氏全無防備,哪里站得住,腳下踉蹌,險些摔倒,還是馮氏見機得快,忙將馬氏扶著,又看月娘已奔出福厚堂去了。 ☆、第130章 引子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點事,碼遲了,所以來不及贈送了。不好意思。 月娘這里奔出去,謝懷德同謝逢春交代了句,也要跟出去。謝逢春猶自怒道:“你管她去死!”馬氏哭道:“月娘便是不懂事兒,也是你親生骨rou,哪有當?shù)倪@樣看自己孩子!”謝逢春聽說反更怒些,戧指點著馬氏道:“都是你整日里寵她,才養(yǎng)成她這樣糊涂不知進退!還當著這是陽谷城嗎?你同我去告訴她,再這般糊涂,我就叫人送她回陽谷城去!你當娘的不舍得教訓,就找個狠得下心的來!”馬氏叫謝逢春罵得又羞又愧,即埋怨著月娘不懂事兒,又惱謝逢春當著一屋子的兒女輩也不給她留臉面,臉上又紅又漲,拿著帕子拭淚。 謝顯榮雖也怪著馬氏將月娘縱壞了,看著馬氏這樣,到底也不忍,過來勸道:“父親息怒,月娘那里且慢理論,金內侍已將話都聽了進去,這會子只怕已見著了娘娘。他到底是合歡殿的人,再沒有為著我們欺瞞娘娘的理。”想了想又說,“娘娘在家時性子和順,也肯容讓月娘,想必不會為這事兒發(fā)作,只明日母親進宮謝賞之際,也要與娘娘分說,賠幾句不是的好。” 馬氏想著玉娘進宮前那些手段,可說聲色不動,一擊而中,心上就有些怕起來,一面拭淚一面去看謝逢春:“若是娘娘還生氣呢?”馮氏只道:“娘娘福澤深厚,哪里會在這里計較。只是也不可再了。”馬氏聽說,雖中心惴惴也只得罷了。 謝顯榮看著馬氏這樣,到底是親娘,心有不忍,因同馮氏道:“你先扶母親進去,將宮中事好好兒與母親分說分說。”馮氏答應了,過來將馬氏扶了進去。 又說,自乾元帝賞下承恩候府,收拾得之后,謝顯榮與謝懷德都搬進了承恩候府。齊瑱倒是還留在謝顯榮原先的住處,這會子看因自己幾句話就鬧得這樣,雖不是自家過錯,到底因己而起,到底尷尬,臉上也有些掛不住,轉身告辭。謝逢春倒是留了幾句,無如齊瑱從前就不喜月娘,如今看著她這番做派,更不入眼,很不愿同她共處一處,哪里肯留。謝顯榮心知勉強不得,且還有要事與謝逢春說,故此反幫著齊瑱勸說了幾句,謝逢春也只得罷了。 待得齊瑱出去,謝顯榮以寫謝恩折子為由將謝逢春引到書房,這才與謝逢春道:“父親看可留意著娘娘賞的屏風?”謝逢當時將擱在堂中的屏風仔細,紫檀木架為底,云母為框屏風上畫得的是嫦娥奔月的故事,畫上嫦娥衣帶當風,倒也是名家手筆,只這樣的東西拿來賞與馬氏、馮氏都合宜,賞與謝逢春未免不大合適。 謝逢春便問:“可是這屏風有名堂?”謝顯榮因提起筆,鋪開一張宣紙,落筆寫道:“云母母;嫦娥奔月,嫦娥者女娘也;屏風者擋風也。”謝逢春瞧了,先道:“或許娘娘并無此意。”又想著月娘如今的做派,越發(fā)的糊涂了,這樣的性子放在外頭,可不是要惹禍。只得嘆息道:“就照著娘娘的意思做罷。”想了想又說,“只明兒進宮謝恩是免不了的,你母親去就是了,月娘那個孽障就不用去了,免得生出事來,當面兒惹得娘娘不快,倒是難收場。” 謝顯榮也是意思,自然答應。轉身出來回在自己房中,待要關照馮氏幾句,卻不見馮氏人影,等了好一會子才聽著門外衣裙悉嗦,又見茜紅繡富貴竹的門簾子一動,馮氏走了進來,臉上頗有些怒氣,見著謝顯榮在,這才收斂了怒容,到底擠不出笑容來,只說是:“老爺回來了。” 謝顯榮同馮氏夫婦倆個頗有些舉案齊眉的意思,看著馮氏不快,便叫房中伺候的丫頭們都退出去,自己過來拉了馮氏到桌邊兒坐了,因問:“可是母親哪里給你話受了?你也知道母親的性子,聽過便是,很不用往心里去。” 馮氏聽了這話就冷笑道:“左右我是破落戶出身,哪里配得上你們侯門大戶呢,受幾句話也是應該的!”說了眼圈兒一紅,落下淚來。謝顯榮便遞過帕子去,皺眉道:“哪個這么說的?”馮氏伸手接了,把眼淚拭了:“母親到是沒說什么,只是月娘。她以為她從前得罪過我,這些日子我時常進宮,必然在娘娘跟前說了她許多不是,故此娘娘才不待見她,正扭著母親,要母親替她做主呢。” 謝顯榮聽了,臉上也陰沉起來,只在今日之前,到底是嫡親兄妹,謝顯榮對月娘心中還有些愧疚,是以看著謝逢春說要帶了她一塊兒進京也沒說什么,可叫月娘這樣一鬧,就將愧疚之情掃了個干凈,冷笑道:“到是會抬舉自己。她是個什么東西,也值得人特意為難她。” 馮氏是個乖覺的,聽著謝顯榮這話,知道他也惱了月娘,越是如此倒越不好再說,也免得畫蛇添足,便道:“母親倒還公正,只說妾不是那樣的人。”謝顯榮就將馮氏的肩頭攏了,笑道:“好了,咱們家娘娘倒是個明見萬里的,知道月娘性子,今日特意提點了,不叫月娘往出走動,我們只管遵著娘娘令諭便是了。” 因馮氏家清貧,嫁妝單薄,進門后月娘就待她不怎么恭敬,這回更是話里話外提著她父親是個削職為民,永不敘用的犯官,是以馮氏聽著玉娘不愿見月娘的意思,心中稱意,便道:“妾想著明日進宮謝賞,將四meimei也帶著罷,到底四meimei在孟姨娘膝下也養(yǎng)過。”說來這四姑娘云娘在生母余姨娘死后就叫謝逢春放在了孟姨娘身邊,而后雖孟姨娘一心禮佛倒還帶著她,照拂周到,只這回舉家進京,這才離了孟姨娘隨著謝逢春進京。 謝顯榮倒是無可無不可,只問:“母親知道嗎?”馮氏便叫了秋實過來,使她往馬氏處走一回。秋實片刻即回,答到:“夫人說,只怕四姑娘年紀小,規(guī)矩上差了,平白惹禍。若是太太覺得無妨,帶著便帶著。” 到得次日馮氏先往衛(wèi)姨娘處看著云娘起床,親手替云娘梳洗打扮了,拉著云娘的手到了馬氏房前。丫頭們看著馮氏來了,紛紛過來請安,又打起簾子請馮氏進去。 進得房內,馮氏臉上的笑就淡了,卻是月娘也在,想是昨兒留在了馬氏房中,一會子一家子要進宮,只留下月娘一個,以月娘性子哪肯罷休,馬氏又是一貫寵月娘,只怕就要出事兒。 馮氏正愁,就聽馬氏道:“你二meimei臉上有傷,今兒就不跟我們過去了。只有幾句話我也要囑咐你。”馮氏聽說,微松了口氣:“母親請說。”馬氏將馮氏打量了眼:“你嫁來我們家這些日子,月娘待你如何,你心上也該明白。她雖性子急些,卻是個有口無心的,心上還是敬著你這個大嫂的。”馮氏聽著這番顛倒黑白的說話,心中雖有氣,卻是不敢辯駁,只笑道:“母親說得是。” 馬氏點了頭又道:“昨兒你meimei那句玩笑話,那個內侍沒學與娘娘知道還罷了,若是學與了娘娘知道,你是個聰明孩子,總該知道怎么說話,大郎可是最心疼這個meimei。”月娘坐在馬氏牀邊,手上玩著梳子,聽著馬氏這番說話,抬了頭同馮氏一笑。 馮氏聽著馬氏說謝顯榮最疼月娘心中一曬,臉上依舊做個恭順的模樣,溫聲答應。馬氏這才由馮氏伺候著梳洗,按品大妝,臨鏡而照,自覺也是一身氣派,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模樣來,只道是:“別叫娘娘久等了。”率先走出門去。 又說昨兒金盛領著玉娘差使往承恩候府走了一回,雖早知道昭賢妃娘娘出身不高,家中人許不太有體面,還是開了回眼界。承恩候本人與侯夫人還罷了,雖是抖抖索索,大面上倒是沒差。只那個齊謝氏幾輩子沒見過好東西一般,竟嫌著娘娘的賞賜少,還咋咋呼呼地嚷了出來。這樣的事便是金盛不說,可一塊兒到承恩候府的小太監(jiān)還少了?自有人為著獻殷勤跑去告訴昭賢妃知道。與其叫人說了,倒不如自家先說。 是以金盛就將月娘言行舉止與玉娘說了,又勸道:“娘娘別怪著奴婢多嘴,那齊謝氏眼皮子淺,脾性又急,若是放著在外走動,早晚替您惹出事來。您走到這位置多少人看著呢。” 玉娘微笑道:“我那二jiejie自來就是這性子,我倒是慣了。只難為你倒是真替我想著。”金盛就笑道:“奴婢自到了合歡殿,生死就都是娘娘的人了,自然要為娘娘鞠躬盡瘁。且不瞞娘娘說,只憑著合歡殿的腰牌,就是出入未央宮,外頭守門的軍士和黃門也是客客氣氣的,這可是靠著娘娘才有的體面。” 玉娘聽了金盛這番說話,也不禁笑了,正要說話,就見辛夷進來,臉上有些不耐煩,見著玉娘才收了,行了禮回道:“娘娘,趙才人求見。奴婢說看您歇著呢不見客,可她說她替小殿下做看幾雙小襪子,奴婢不敢自作主張,還請娘娘示下。” ☆、第131章 相見 作者有話要說: 辛夷想著趙才人做了幾雙小襪子與寶康公主時,臉上露出的那副嬌怯柔順的神氣,禁不住將嘴微微一撇,又道:“奴婢說著娘娘身上弱歇著呢,不見人。趙才人眼圈兒就有些紅,只說她是一片兒誠心,再沒旁的意思,一副娘娘若是不見便是不容人的模樣。” 趙才人不是個安分的,寶康公主洗三那日她就在乾元帝跟前扮了個乖巧懂事,今日過來必有所圖。 玉娘聽著有趣兒,彎了眉眼一笑道:“倒是怪有趣的,叫她進來我瞧瞧。”辛夷知道昭賢妃瞧著溫婉,說出的話卻是不容更改的,當即答應了轉身出去傳話,片刻之后引了個女子進來,二十來歲模樣兒,略施粉黛,梳著反綰髻,鬢邊只插了幾支光禿禿的短金釵,打扮文雅,進得合歡殿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也不東瞧西望,徑直走到玉娘座前行禮。玉娘只笑吟吟地著她行完禮方道:“起來罷。我聽著辛夷說你給阿琰做了幾雙小襪子,拿來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