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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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瑾垂著頭,愈發不敢出聲。 第二十九章 風起 一夜之間,內宮風云變化。 皇后鳳印被奪,身前女官被杖殺,坤寧宮宮門緊閉,由司禮監派人看守。更有中官傳旨壽寧侯府,非召不得入宮。 “本以為伺候皇后娘娘最是穩妥,哪承想……” 余下的話,無人敢訴之于口,然卻清晰表明,坤寧宮中人心不穩,哪怕有品階的中官和女官,也多是惶惶不安,未知前路如何。 消息傳到文華殿,太子并未如往昔一般,尋機向天子求情。問安之后便直入偏殿,候翰林院修撰謝丕講學。在天子面前,一句話都沒多講。 劉瑾在文華殿中跪了近四個時辰,一雙膝蓋險些跪廢掉。被帶到朱厚照面前,當即聲淚俱下,哭成個淚人。 “奴婢對殿下絕無二心,一心只為著殿下……皇后娘娘召奴婢問話,給奴婢一萬個膽子,也不敢不去啊……殿下恕罪,奴婢再不敢了!” 劉瑾一邊哭,一邊叩頭,額前滿是青紫,很快腫起。 可憐兮兮的趴在地上,不忘咬牙發誓,他日得勢,必要將今日害他之人一一斬盡殺絕! 最終,劉瑾哭得朱厚照心軟,命得以保住,也沒被趕出文華殿,卻再不如往日得寵。 天子一道旨意,坤寧宮寥落,清寧宮被推到風口浪尖。 經歷過成化年風雨的宮人都在思量,不曉得這位會做出些什么動作。 想當年,萬妃何等盛寵,何等的威風,仍是被這位打了廷杖。 雖說也是萬妃自找,故意挑釁皇后,試圖引來天子的怒火。但恐怕她自己都沒能想到,這位平日里不動聲色,看起來好欺負的皇后,竟然真的敢大動干戈,行她廷杖! 上了年紀的宮人中官,至今都記得那場廷杖。 不可一世的萬宮人,被打板子也會涕淚交加,慘叫連連。打到后來,更是只剩一口氣。什么威風盛寵都不頂用。 自那之后,宮里的人方才知曉,英宗皇帝欽點吳氏,并非只因其舅有救駕之功。 只可惜,成化帝為萬妃所迷,癡心不改。明知皇后無錯,仍不顧先帝遺命,奪去鳳印,一道圣旨打入冷宮。 萬妃雖然報了仇,出了氣,卻始終沒能如愿以償,登上皇后的寶座,到死都是貴妃。 她太小看朝臣的能力,讀書人的固執。 文臣擰起來,皇帝都要告饒。 廷杖? 隨意! 打死了名留青史,打不死就要上奏! 吳太妃對今上有養護之恩,今上被封太子之時,亦被先帝接出冷宮,封為淑妃。今上登位之后,更被奉入清寧宮,享受太后尊榮。 弘治帝本欲請吳太妃入仁壽宮,但被后者堅定拒絕,只能作罷。 “陛下仁慈,終不可違逆祖宗規矩。” 經歷過萬妃陰霾,天子薄情,冷宮寂寥,吳太妃心如死灰,連清寧宮都不想住,只想尋個安靜處了卻余生。 奈何弘治帝孝心不變,只能領受圣恩,安住清寧宮。 自弘治元年至弘治十八年,凡祭典佳節,除必要,吳太妃少有露面。 平日里不簪花鈿,不著大衫,只同道經檀香相伴。許多弘治年進宮的中官宮人,甚至不知道清寧宮里還有一位太妃。 相隔十幾年,隨天子一道諭令,吳太妃重回眾人視線,執掌內宮。司禮監和女官司都在觀望,想看看這位成化廢后會如何的雷厲風行。 讓眾人跌破眼鏡的是,吳太妃一身道袍走出清寧宮,先去乾清宮拜見天子,隨后就去了坤寧宮。 天子同吳太妃說了些什么,除寧瑾等少數幾人,無人曉得,也少有人敢打聽。 皇后拒吳太妃于宮門之外,硬生生讓后者等了半個時辰,才遣宮人敷衍一句:“皇后娘娘鳳體有恙,不便見太妃。” 天子都要尊重的人,皇后一句話就打發了。 此事傳到司禮監,王岳和戴義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皇后這是做什么? 明著對天子不滿? 換成以前,天子未必往心里去,一笑也就罷了。現下是什么時候,閉宮都不能讓皇后擦亮眼睛,回過味來? 作為事件中人,吳太妃的反應極是平淡,半句話不說,又回了清寧宮。 待宮門關上,回到靜室,伺候她近四十年,跟著她從冷宮出來的女官終是沒忍住,開口道:“娘娘,皇后娘娘這是怎么了?早年間沒見這樣啊。” “跟著我吃齋念經,長年累月不出宮門,你也是愚了。”吳太妃搖搖頭,“想想當年的萬氏,皇后這才哪到哪。” “可皇后娘娘同萬氏……”怎么能一樣? “吃過她的苦,受過她的罪,未必就不會照樣學。” 吳太妃打斷宮人的話,示意宮人也坐下。 相伴幾十年,早如親人一般。在外還要做做樣子,回到清寧宮就沒那么多規矩。 “娘娘,皇后娘娘這樣可怎么成?” “不成還能如何?” “娘娘別怪奴婢多嘴,”女官遲疑道,“今天見著陛下,都快瘦脫了形,奴婢差點認不出來。太子殿下未及加冠,皇后娘娘又是這個樣。奴婢斗膽,說句大不敬的話,真有那一日,誰又能管束皇后?內宮又會是什么樣?奴婢越想,心里就越是打鼓。” 不出清寧宮,也聽過兩位國舅爺的貪婪無度,放肆無狀。仗著酒醉,連帝冠都敢戴,御帷都敢窺伺,還有什么不敢做? 皇后得知之后,不斥責兄弟,反哭求皇帝將敢直言的中官何鼎下獄,絕不是一句“糊涂”能掩過。 這樣不知事的皇后,不省心的外戚,難怪陛下憂心。 “道家言,奢者富而不足,儉者貧而有余。能者勞而府怨,拙者逸而全真。”吳太妃嘆息一聲,發鬢雪白,雙眼卻極是清明,“繁華迷眼,權勢惑人。一旦迷入心中,便是想拔都拔不出來。” “娘娘,您早知皇后娘娘會如此?” “這世上有一種人,能同患難,不可共富貴。” 吳太妃輕輕搖頭,道:“天命自有定數,我曾勸過皇后,人生不過數十載,苦盡甘來理當惜福。可惜我是人老語薄,沒半點用處。” 如果皇后能聽進去,也不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娘娘,陛下請您執掌內宮,您可不能說這樣的話。” “傻子。”吳太妃忽然笑了,“我還能活幾年?本想著勸勸皇后,不要和天子這么擰著。如今看來,還是我想得過于簡單了。” 女官沒有接話,只是愈發憂心。 “這些年捧著經書,終是無法悟道。可見我是凡體俗胎,修不成真人。盼著早點去見先帝,又要遇上萬氏,也是膩味。” 今上奉她如太后又如何? 歸根結底,仍是個廢后。別說同先帝合葬,連皇陵都難入。 “娘娘……” “這本道經是晉王送來的。”吳太妃取出一本經書,裝入木盒,遞給女官,“你拿去司禮監,交給王岳,他知道該怎么做。” “奴婢遵命。” 女官退下,吳太妃重新燃起檀香,開始誦讀經書。字句流過腦海,印入心底,卻再尋不回往日的寧靜。 陰月時節,又將風起。 弘治十八年,農歷四月辛丑 天際雷鳴,狂風驟起,京城忽降一場大雨。 街上的行人紛紛走避,馬驢嘶鳴,貓狗四竄,仿佛地動將臨。 翰林院值房內,楊瓚被雷聲驚到,手微顫,墨跡滴落,瞬息滲透紙頁,剛抄錄到一半的歷文當即作廢。 閃電劃過長空,風聲呼嘯卷過,雨水傾盆。 值房外行走的書吏不及躲避,頃刻被打了個透心涼。 運氣好的,正巧走到楊瓚顧晣臣的值房外,告罪一聲,好歹能躲躲雨。 運氣不好,立在張學士和劉學士的門外,只能縮到廊檐下,要么快跑幾步,尋個好說話的侍讀侍講,借地暫避兩刻。非是兩位學士鐵石心腸,實在是上下有別,哪怕主動將門敞開,書吏也不敢邁進半步。 雷聲不停,閃電嘶吼,天像是被破開一個口子。 陰云密布,白晝猶如黑夜。 燃起燭火,火光映在墻上,牽出扭曲虛影。 楊瓚無心抄錄,干脆放下筆,揉了揉手腕,耳邊傳來兩個書吏的說話聲。 “論理,四月天不該有雷雨。” “這雨來得實在奇怪。” “這幾年天災人禍,老黃歷早不頂用。” “去歲金陵地動,河南生蝗,今年中都又遭了大水,當真是年氣不順。” “是啊。” 書吏聲音漸小,楊瓚重新磨墨,思量著是否同小冰河期有關。 雨足足下了一個時辰,廊檐垂下千條流瀑,連成一片雨幕。 申時中,雨水停歇,書吏忙謝過楊瓚,匆匆離開值房。 楊瓚停下筆,收起抄錄好的卷宗,微微皺眉。今日怕是錄不完了,后日輪值弘文館,明日恐要忙上一天。 看一眼滴漏,楊瓚走出值房,迎面遇上謝丕。 “楊賢弟。” “謝兄。” 謝丕滿臉笑容,熱情得有些奇怪。 寒暄兩句,見楊瓚面露疑惑,終是道明來意:“聽賢弟向吏部遞了條子,欲回鄉省親,可能緩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