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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帳中嬌妾在線閱讀 - 第7節

第7節

    “看來還是顧將軍挑美人的眼光高,”

    戶部侍郎咂咂嘴,挑起懷中美婢的尖下巴,“一會兒本侍郎定要拿你和顧將軍的美婢換一換,也好嘗一嘗那冰肌玉骨美人的個中滋味!”

    大慶朝分良籍、奴籍和賤籍三種戶籍,所謂貴畜而賤人,主子拿奴才換牲口的事情常常發生,前朝大文豪蘇子就曾做出“以妾換馬”的事情。

    到了元慶年間,權貴在簪花宴上互換美婢的風氣開始盛行,逐漸形成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

    主子若是瞧上了別家美婢,便叫自家美婢上前敬酒,若是對方家主子喝下這盞酒,便可互換美婢,將對方家美婢帶回府中豢養享用。

    陸茗庭跪坐在顧湛身側,無意間瞄見周圍幾個宴桌男男女女的情狀,姣好面容上頓時有些花容失色。

    她以為這簪花宴只是一場達官貴人的尋常宴飲,沒想到竟是荒唐|yin|靡到如此地步!

    幸好顧湛和他們是不同的。

    陸茗庭心中一陣忐忑不安,忙收回目光,垂首為身側男人斟酒。

    顧湛執著烏銀梅花酒杯,飲下一杯又一杯陳釀。

    他身在漠北的兩年,宋閣老為討元慶帝歡心,大肆修繕宮殿樓觀,達官顯宦也相繼經營宅第,權貴縱情聲色,大肆尋歡作樂,大慶朝上行下效,日日醉生夢死,沉淪于奢侈糜爛的銷金窟中,導致賦稅沉重,民生凋敝。

    起初顧湛以為是道聽途說,不足為信,沒想到今日赴宴一觀,才真真正正地明白,以宋黨為首的大慶朝已經腐朽到了骨子里。

    顧湛正兀飲酒,佳人在側,正主沒有歪心邪念,旁邊的人卻起了色心。

    只見一個美婢端著酒杯,扭著水蛇腰,沖著顧湛走近,“妾身出身戶部侍郎府上,代侍郎大人敬將軍一杯。”

    敬酒換妾。

    顧湛知道簪花宴這一不成文的規矩,卻沒有這個惡俗的癖好。

    顧湛眸色微沉,看向戶部侍郎,戶部侍郎立刻打了個寒顫,笑道,“顧將軍,我看您似乎不太喜歡您豢養的美婢!定是她服侍的不夠周到,惹了顧將軍不快,將軍這才不愿意和她親近。”

    “我這位美婢在床榻間頗有些滋味,想和將軍做個交換,不知將軍可愿意飲下這杯酒?”

    陸茗庭聽了這番話,才恍然明白簪花宴敬酒換妾的彎彎繞繞,臉色陡然變得煞白,硬生生打了個寒顫。

    顧湛雖然兇煞了些,冷峻了些,駭人了些,可至少除了逢場作戲之外……不會真的對她動手動腳。

    陸茗庭心中一團亂麻,腦海卻無比清楚——她想留在顧湛身邊。

    可是顧湛呢?他剛剛從漠北凱旋,朝中殺機四伏,他愿意為了區區一個揚州瘦馬得罪戶部侍郎嗎?

    顧湛收回目光,俊臉上沉沉如墨,瞇了深邃的鳳眸,菱唇微抿,卻不置可否。

    那美妾扭著水蛇腰,望著顧湛的俊朗面容春心蕩漾,見他遲遲不語,又將手中酒杯往前送了送,“將軍……”

    陸茗庭滿心驚惶,渾身發顫,瓷白小臉兒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凈凈,她盯著顧湛的銀灰色暗紋衣角,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推移,一顆心如同墜進了冰窖。

    難道她剛剛逃出龍潭,又要深陷虎xue嗎?

    不,她一定要留在他身邊。

    陸茗庭眼眶微紅,突然伸手拿過顧湛手中的烏銀梅花杯,仰頭飲下杯中辛辣酒釀,然后心下一橫,伸了一雙玉臂攬上顧湛肩頭,緊閉著雙眼,徑直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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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碧紗櫥

    冷不丁吻上來一張檀口,口中酒釀凜冽,冷香逼人。

    顧湛不是什么柳下惠,而是個正常男人,他反應片刻,幾乎是出于本能,一直大手柔上了陸茗庭的酥軟細腰,加深了這個吻。

    一吻結束,兩唇輕分,懷中美人兒已經吐氣如蘭,桃腮緋紅,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眸,正含著淚光望著他。

    顧湛垂眸看著她,被這幽怨的眼神弄得一陣燥熱,眸色一暗,把人按在了自己懷中,不讓別人窺到她的嬌態

    始作俑者還嫌不夠,兩手推在男人胸上,軟著嗓子道,“將軍莫要和妾身置氣了,妾身知道錯了。”

    戶部侍郎和宋縈見二人蜜里調油的舉動,才明白過來,原來顧湛不是不喜歡親近這個美婢,而是男女之間妙趣橫生的小打小鬧。

    顧湛下頜抵在她的發頂,鳳眸中閃過一絲笑意——倒是不傻,竟然還知道自救。

    他壓制住丹田內亂竄的氣息,方抬眸看向戶部侍郎,“我這美婢脾氣大,若要她主動認錯,須晾上許久才成。方才并非她服侍不周,閨帷情趣而已,叫侍郎大人見笑了。”

    說罷,他執起烏銀梅花酒杯,唇邊勾起一抹笑,“換妾之酒我就不喝了,這杯,我敬侍郎大人。”

    戶部侍郎見二人郎情妾意的模樣,心中暗恨無法將如此嬌媚美人收入囊中,可畏懼顧湛大權在握,性情陰沉不定,也不敢過于強求,只得賠著笑臉連聲道,“不敢,不敢,是我唐突了,該我敬顧將軍才是。”

    那水蛇腰的美婢見勾引顧湛不成,一臉悻悻,又瞧見陸茗庭生的姿容不凡,沖她飛了個眼刀,方煙視媚行地回到了戶部侍郎的懷中。

    宋縈見狀,想起輔國將軍不近女色的傳言,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兀自飲酒不語。

    ……

    風波已平,好在有驚無險,陸茗庭窩在顧湛懷里,眸底復雜變幻,渾身輕顫不止。

    方才她孤注一擲,不計后果地吻上顧湛,唐突又冒犯,此時回過神,才覺得滿心都是后怕。

    顧湛感受到懷中人的顫栗,修長指節摩挲著烏銀酒杯上的花紋,冷笑道,“你在怕?”

    “都敢吻上本將軍了,還怕什么?”

    陸茗庭被他質問,心頭狂跳如擂鼓,顧湛心思深沉,尋常的惺惺作態騙不過他的法眼,倒不如實話實說。

    “怕將軍把奴婢送給別人。”

    陸茗庭抿了抿濕潤的唇瓣,伏在他的懷里,悶聲道,“方才奴婢唐突了,望將軍贖罪。”

    她如芒刺在背,不敢抬頭看他,垂著修長的天鵝頸,一雙泛著水光的眸子盯著他凸|起的喉結,一動也不敢動。

    大掌下的細腰愈發地顫抖不止,顧湛嗅著她發間的茉莉香,鳳眸冷冷盯著那張瓷白的側臉,不發一言。

    怕成這樣,竟然還敢貿然吻上他,可見是寧死都不想被他送出去。

    顧湛不得不承認,陸茗庭此舉動雖然唐突,卻打消了宋縈和在場眾人的疑心,對他獲取宋黨的信任十分有利。

    更何況,剛才他本來就沒打算把她送人,只不過她搶先一步吻上來而已。

    顧湛鳳眸微斂,沉聲道,“放心,既然是本將軍親自護下來的人,便不會輕易拱手讓人。”

    他的聲音不大,就響在她近在咫尺的耳畔,嗓音磁性又醇厚。

    陸茗庭微微一愣,反應了片刻,方展顏一笑。

    筵席上輕歌曼舞無休無止,眾人在光天化日行顛鸞倒鳳之事,陸明廷伏在顧湛懷中,聽著耳畔的yin|詞浪|語,耳根通紅,一雙含波眼盯著男人的衣襟,壓根不敢看別的地方

    顧湛輪廓分明的俊臉上眉目冷淡,就這么抱著陸茗庭,一杯接一杯的飲酒。

    男人常年習武,肩膀和胸膛都比常人寬厚許多,陸茗庭趴在他懷中,聽著銀灰色常服下有力的心跳,便覺得縱使周圍都是豺狼虎豹,他也有一寸安心的容身之地留給她。

    簪花宴上喝的酒,是十年陳釀“寒潭香”,此酒性烈,尋常婦孺女眷一杯下肚便能不省人事,顧湛常年行軍,喝慣了北漠的燒刀子烈酒,一連飲下數杯寒潭香,竟是臉不紅心不跳。

    這些年顧湛在外行軍打仗,身邊從不帶女人,除了忌憚宵小之徒以贈美人之名安插眼線,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女人處處麻煩。

    這不,約莫著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陸茗庭便醉意上頭,一張瓷白的面孔紅似煙霞,就連清亮的瞳仁也透著幾分迷離。

    直到筵席散去,賓客離席,她仍最醉醺醺,一手攥著他的衣襟,身子無力地貼著他的胸膛,嘴里還嘟嘟囔囔地唱著江南小調。

    顧湛盯著懷中醉的不省人事的人看了半晌,方冷著臉起身,抱起懷中人向外頭行去。

    ……

    馬車停在顧府門前,顧湛抱著懷中人步下馬車,穿過曲折回廊,一路行至內院。

    男人龍行虎步,俊臉上面無表情,薄唇緊抿,周身氣場冷沉威嚴。偏偏他懷中的女子又嬌又軟,如水蔥般的玉手還親昵地攥著男人銀灰色的衣襟。

    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皆垂眸斂目,雖然心頭駭然驚訝,卻不敢多看自家主子一眼。

    所謂尊卑有別,貴賤有等。主子是從不輕易踏足下人居住的院子的。

    顧湛將人安放在外間的黃花梨木圈椅里,方解開身上的鶴羽大氅,遞與一旁的親衛岑慶,“叫隋mama來接人。”

    隋mama聽聞了顧湛抱著陸茗庭回府的風言風語,一早便邁著碎步趕到內院候著了。此時聞聲,忙打簾子入內,笑著裝糊涂,“將軍,不知要把陸姑娘安置到哪里?”

    丫鬟們捧著盆盆盞盞魚貫而入,顧湛冷著臉扯了扯領口,挽高衣袖,不疾不徐地用金盆中的清水凈手。

    見他不答,隋mama又道,“陸姑娘既然要近身服侍將軍,和尋常下人住在一起,總歸是不合適的。聽聞今日早晨那些丫鬟婆子對陸姑娘惡言相向,丫鬟珍果為陸姑娘出頭,還同她們吵了一架……老奴想著,不如在這內室里添張床……”

    顧湛整日里忙的是軍機大事,什么時候關心過府中下人的爭斗?隨mama話里話外欲蓋彌彰,她滿心急切,恨不得親自把陸明廷送到顧湛的床上。

    顧湛聞言,臉色微沉,轉身看向隋mama,一雙鳳眸銳利如鷹隼。

    屋中頓時充滿逼仄的壓迫感,丫鬟婆子見這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紛紛跪倒在地下,連頭也不敢抬。

    顧湛宦海沉浮多年,極其討厭被人掌控的感覺,隨mama終究是個奶媽,一而再再而三的僭越主子之事,已經讓顧湛心生不悅。

    隋mama見顧湛臉色不對,也雙膝一軟,跪地告罪,“是老奴僭越了,將軍恕罪!將軍若是不喜,便當老奴從沒說過這話,老奴這就把陸姑娘扶出內院!”

    顧湛盯著俯跪在地上的隋mama許久,厭她僭越,卻又念她哺養之恩,更念她當年以身護主的舊情。

    如此僵持許久,顧湛方收回如炬目光,將錦帕放入金盆中,冷聲道,“把人安置在碧紗櫥外。”

    “隋mama,起來吧。”

    碧紗櫥是內屋和外屋之間的落地長窗,把人安置在碧紗櫥外,便和內屋僅有一扇落地長窗之隔。

    隋mama聞言,心中不禁大失所望,回味片刻,卻又泛上幾分欣喜。

    都說男女之事隔層紗,如今顧湛松口把人安置在碧紗櫥外,以后二人日夜只隔一扇門,離捅破這一層紗也不遠了!

    隨mama謝恩起身,忙招呼幾個小丫鬟把碧紗櫥外的楠木雕花拔步床收拾出來,又叫婆子拿出一床藕荷色花帳和錦被、緞褥,親自將醉的不省人事的陸茗庭扶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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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兒媚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陸茗庭緩緩睜開眼眸,她盯著頭頂半透明的綃紗床幔出神,腦海中神思混沌,一陣頭痛欲裂。

    碧紗櫥外一片寂靜,藕荷色花帳透出縷縷晨光,刺眼極了,也陌生極了。

    這不是她和珍果昨晚住的屋子。

    陸茗庭頓時清醒,她支著身子起身,望著自己身上的雪白寢衣呆愣了片刻,一時竟想不起來自己身處何地。

    昨日她陪顧湛一同去宋府赴簪花宴,窩在男人懷里飲了一杯冷酒,她不勝酒力,片刻便暈暈乎乎醉的不省人事了,之后發生的事情,怎么離開宋府、怎么睡到碧紗櫥里、怎么換的寢衣……也一概記不得了。

    內室傳來丫鬟婆子的低語聲,伴隨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陸茗庭在床畔坐了片刻,起身走到碧紗櫥前,沉吟片刻,輕輕推開了隔扇門。

    內室里,丫鬟婆子捧著金盆金盞站成一排。大丫鬟澄雁捧著官袍蟒帶立于一側。

    今日本來是休沐的日子,元慶帝卻派內侍公公傳了圣旨,召顧湛去禁廷御書房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