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這么一思索,便將此前趙淳同她講的那件事情給牽扯了出來,陸稹與小皇帝的側臉便在面前,都壓著嘴角鎖著眉,竟然有五分的相似,梅蕊驚出一身冷汗,強忍著才未顯露出來。陸稹卻還在同小皇帝對峙中,小皇帝難得這般堅定,他的眼光暗了些:“哪怕前路艱難,陛下也不悔?” 世間常見的便是山盟海誓,連一枚銅錢都值不了,小皇帝年紀尚小,未嘗過情愛的滋味,只曉得自己喜歡便要拿到手,他點點頭:“朕不悔,若冊了韞玉,朕一定會對她好。” 最終還是陸稹作了讓步,但也許他從最開始便就是這樣打算的,他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掖手對小皇帝道:“既然陛下執意如此,臣自當竭力而為,以全陛下心愿?!?/br> 寬撫好了小皇帝,陸稹便要往南衙去了,梅蕊隨著他一道走了出來,見他肩頭不知何時落了些灰,抬手替他拍去,陸稹的視線移過來,她停下了手頭上的動作問道:“護軍打算怎么辦呢?” 冊宮女為后,前朝那些大臣便是頭一個出來阻攔的,陸稹隨意地笑了笑:“稍微用點心思便可,算不得什么大事。”他頓了頓,問道,“學士要去什么地方?” “北衙,”她手懷在袖中,被今天發生的事情擾得有些頭疼,“我去尋趙統領,同他說個清楚?!?/br> 陸稹的臉色沉了沉,梅蕊又道:“我曉得你的難處,襄王與太后分明是一派,你雖然掌管著南衙禁軍,但北衙在襄王手中,虎視眈眈盯著你手中的權,在這個時候,你錯不得半分?!彼嵯侣晛?,眉目格外地安然,“陛下才登基,雖是名正言順,但難免有些鬼蜮小人在背后覬覦這陛下的位子,這些都是你在替陛下cao心,所以他才能安然無恙地坐上皇位。所以你更是沒必要同太后撕破臉來,趙家根基太深,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撼不動的?!?/br> 他訝異于她有這份見識,梅蕊歪頭笑道:“護軍詫異么?好歹我曾經是文學館的學士呢。” 常年在書籍中得見這些詭譎風波,梅蕊頭一回經歷,真心實意地覺得膽戰心驚,每一步都似走在刀尖上,敵人在暗,不知何時便出現造成致命的一擊,她定下了心思,毅然道:“所以這件事情由我來處理妥當,護軍請不必為此分心,護軍有護軍要做的事情,那么我便做我能做的事情。” 她望向他,聲音里是深厚的關切,“還請護軍一定,萬事小心。” 陸稹眼角眉梢的涼意漸漸消融,春風拂過他的袖口,攜著枝頭杏花的喧囂,他在大好的春光中,如同浮屠之上的神佛。 “一定。” 第37章 何處好 北衙和南衙遙遙相對,瞧著便像是水火不容之勢,梅蕊沒想著真要去南衙,只在路上看著巡守的勛衛時攔下了領頭的那位,好言好語地問:“請問趙統領今日在何處當值?” 領頭的勛衛好奇地瞧了她一眼,“您是御前梅蕊姑姑?” 梅蕊沒料到自己名氣已經這般大了,隨隨便便就能遇著認識自己的人,不由得更加親和,“正是,還請勛衛將趙統領在何處告訴與我,有勞了?!?/br> “不必不必?!眲仔l同趙淳關系要好,曉得趙淳一直有這么個青梅竹馬心心念念的,前幾次都只是遠遠得見,看得不大真切,如今可算是瞧見真人了,勛衛打心底有些按捺不住,抱拳向她:“聽說元良已經向太后請求賜婚去了?那某便在這里提前恭賀了。” 梅蕊扯了扯嘴角,也憊懶同這勛衛多做解釋,打著敷衍的勁就這么蒙混了過去,勛衛才向她說:“元良怕是在右銀臺呢!” 表了謝意后梅蕊折身往右銀臺門去,果不其然見了趙淳,趙淳瞧著精神不振的模樣,歪歪斜斜地靠在那里偷閑,梅蕊走上前去皺眉看他:“幾日不見,統領怎生這般頹廢了?” 趙淳恍然驚醒,站直了后才看清是她,一時間竟不曉得該如何對她,只能站在那里同她干瞪著眼,梅蕊掖了袖,神色里面透著冷:“我在問趙統領話呢?” 她約莫是曉得了吧,聽說今日她甫一入宮便被召去了興慶,襄王對他提出的那件事情,多半是成了,趙淳心思有些復雜,瞧著她不像是歡喜的模樣,試探著開了口:“你從哪里來的?” “興慶宮?!彼摽诒愕?,果真是如他猜測的那般,趙淳舔了舔嘴角,眼下是近來幾日未曾睡好所浮現的青黑,他也不再同她打玄機:“你都曉得了?” “統領好大的本事,竟然這般就替我定下了終身,”梅蕊笑得越發柔和,“當真是要多謝統領了?!?/br> 說著她便要作揖謝他,趙淳頃刻就慌了神,他對她的脾氣是曉得些大概的,她從不愛作色厲內荏的形容,是以笑得越和善,那心頭的怒火便燒得越熾烈,趙淳一把握住了她長揖的手腕,清清瘦瘦的,仿佛稍稍用力就會碎掉,與昔年還在趙府時的記憶重疊,他啞聲道:“你這么分明是讓我不自在,你就這么看不上我么?” “不是看不上統領,”她還是很平靜,聲氣也沒有什么波折,“是統領的恩太過厚重,怕是我這一輩子都還不干凈了。” “你別同我這樣。”右銀臺門人來人往的,趙淳索性將她拉到僻靜的地方,意氣飛揚皆不見了,他苦笑著對她道:“蕊meimei,我是擔心你糊涂了,想要拉你一把,你根本不曉得你這樣下去會變成什么樣,我是為你好,也是真心喜歡你。” “統領所謂的為我好,便是將我娶回趙府么?”她坦然回視著他的目光,眼中干干凈凈的什么都不曾落下,“確實是很好的打算呢,趙尚書自從前便看不上我的家世,多次旁敲側擊地告訴過我統領將來是要入軍中建功立業的,自然要娶門當戶對的千金,我父母雙亡,無高堂可拜,與統領自然稱不上門當戶對??v使兒時的情誼尚在,令統領念念不忘,賭咒發誓要對我好,但統領會長長久久的這樣么?夷香苑中的那位胡姬,是不是也曾從統領口中聽得相同的話?” 她連乞求都沒有,措辭鋒利得像纖塵不染的刀尖,“統領當真是世間最仁慈的人,殺人于無形,毀人于無聲?!?/br> “我喜歡你,這樣還不夠么?”趙淳壓著聲,“我怎么就成毀你的那一個了,同陸稹在一起才是絕路,我不忍心瞧你來日與他一起死無葬身之處。早些與他撇清干系,你別怕其他的,有我護著你?!彼曇衾锿钢?,“你怎么會疑我對你用心,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喜歡你?!?/br> 她點點頭,“我曉得,但統領也會喜歡旁人,我阿爹與阿娘一生一世一雙人,所以我無法適應侯門高宅間的三妻四妾,也憊懶于面對這些。有了夷香苑的胡姬,興許還會有紅袖樓的招香,也還會有那些出身矜貴的士族千金,這些都是隨著統領的喜歡帶給我的,繁雜瑣碎,想想我便覺得害怕。比起面對這些,我更愿意同護軍一起,死無葬身之處?!?/br> 趙淳睜大了眼,似是不可置信,將她推按在墻上:“你曉不曉得你在說什么?他是個宦官,你怎么能對他起這樣的心思?”面上還有些青白交加,堵了一口氣在,“還是你在說,我連個宦官都比不上么?” 她被趙淳那一下給重重地撞在了墻上,背后隱隱發痛,倒吸了一口氣,回視他,“統領覺得自己比得上么?” 他想當然地回答:“怎么比不上?” 梅蕊又問:“那么統領覺得自己,哪里比得上護軍呢?” 這么一問,倒把趙淳問得怔住了,男子漢大丈夫,自然當拋開皮相來相較,建功立業,可如今論官職與權勢,朝中誰人又能及得上陸稹,趙淳咬了咬牙,索性耍起混來:“就憑我是個真真正正的男兒!” 沒料到卻換來梅蕊的一聲輕笑,似嘲又諷,她嘴角帶著極為鮮明的譏誚:“怕是統領也覺得自己只有這一點勝得過護軍了罷?” “可惜,這一點在我眼中看來,毫無用處,”梅蕊伸手推了推,沒有多大的力氣,卻也把趙淳推開了,她眼底帶著蔑意,“統領覺得強娶強嫁,是男兒所為么?娶我大約是統領自己私下定的事情,并未向趙尚書及夫人言明罷,不顧父母之命,待我入了趙府的門后等著我的是什么,統領想必也沒有替我著想過,這也算是男兒所為么?承不了一世一雙人的諾,枉自辜負旁人一生,算得了男兒所為么?” 趙淳雙目失神的站在那里,梅蕊出了這口氣,略顯凌厲的聲音也緩和下來,依舊是和顏悅色的模樣,款款溫柔:“我今日不是來與統領吵鬧的,只是想讓統領想清楚,統領既說喜歡我,那么必然曉得,喜歡這兩個字,不是說說而已。世間的很多事情,并非是統領一廂情愿便能成事的,我曾喚過統領一聲哥哥,也不愿平白壞了這份年少時的情誼,倘若將來與統領終成怨偶,連這僅存的念想都不曾有了,這也是統領愿意看到的么?” 趙淳啞然,慢慢牽起一絲苦笑,“不愿。” “既然如此,”梅蕊靜靜地看著他,“還請統領親自去向太后說明,收回賜婚的旨意。” 第38章 百枝新 沉默良久,趙淳才輕聲道:“這才是你真正想要對我說的,是么?” 她搖了搖頭,“方才說的每一句,都是我想要對統領說的,也是我想要對元良哥哥說的,他曾經對我很好,我并不希望在將來與他日日怨懟,相看兩厭。” “你怎知會相看兩厭!”趙淳氣惱道,“再說些旁的也是空話,你便是不想嫁我,是不是?” 梅蕊笑著看他,“統領摸著自己的心口問自己一句,當真不會有兩厭的那一日么?” 賭咒的誓就在嘴邊上,本該是信手拈來的話,趙淳看著她,卻覺得有些說不出口,吞吞吐吐,最后泄氣般垂下了頭,連連三聲罷了:“你都已經這樣對我說了,我還娶你,那我便真的是不識好歹?!?/br> 他嘆了口氣,有些憂郁,“蕊meimei,先遇見你的是我,對你好的也是我,你怎么就瞧上陸稹了?他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這一點,怕是你比我曉得的更清楚。你自小便同別家姑娘不一樣,看事情往往看得遠,隨了陸稹,往后要面對的是什么,難道你都瞧不清么?” 天色陰了下來,看起來像是要落雨了,都說春雨貴如油,但近來這段時日里卻好不憫惜地潤著長安城中的草木與行人,梅蕊抬頭望了回天,嘴角的笑意又輕又柔:“嗯,我都曉得,所以我會陪他走下去,若是沒有我,護軍他豈不是太過于寂寥了?” 突如其來又被刺激,趙淳面色很是不痛快,雖應了她的話,但還是免不了要在嘴上爭個上風:“你便不怕我寂寥了?枉我當年對你那般好,養大的meimei,便這么便宜個宦臣了?!?/br> “統領身側有那樣多的人,怎么會寂寥呢?”梅蕊瞥了他一眼,出來的時間已經夠久了,她還想著要先去尚宮局尋一尋懷珠,免得她擔憂,便對趙淳道,“我出來久了不妥,這件事情統領既然答應了我,那么三日內便去向太后講明,感念統領大恩,沒齒難忘?!?/br> 趙淳氣惱地揮了揮手,怒目看向她:“你這樣也算是沒齒難忘的形容么,分明是想早些同我扯清楚關系,免得陸稹誤會。”到底是瞧著她長大的,除去心中那點雜念外,趙淳待她確然如meimei一般,見著她要被陸稹拐走了,也覺得憂心忡忡,“你當真想好了?陸稹與王爺向來是不對付的,你若執意站在陸稹那一方,變成了陸稹的軟肋,屆時雙方相爭起來,那些詭譎手段難免不會使到你身上去,你要好生思量?!?/br> 那些事情她一早便思量好了,哪里還需要再想,梅蕊笑了笑,他確然對她是很好的,但總欠缺了什么,青梅竹馬并不是非要在一起的,她把手掖在袖口里,對他道:“元良哥哥,多謝你替我擔憂,這些我都是思量好了的,我做的決定向來都未曾悔過,請哥哥務必放寬了心?!?/br> 沒料到是在這樣的時候才從她嘴里聽到這聲心心念念的元良哥哥,趙淳心里苦的很,面上又不想表露分毫,遂板起臉來:“這時候曉得叫哥哥了,你覺得還管用么?” 但到底對她硬不了心腸,趙淳又默默嘆了口氣,看向她:“以后怕是不能再這樣同你說話了,趙家本就同襄王要親厚些,保不齊日后便是水火不容之勢,我會盡我所能讓你不被牽扯其中,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他眼神暗了下來,又添了些割舍的決絕,別過頭,咬牙道,“你去吧,太后那邊我自然會去說明的?!?/br> 梅蕊又瞧了他一眼,即便他別開了臉,她也對他行了個鄭重其事的大禮,而后道:“曉得了,也請哥哥珍重?!?/br> 說完便從他身側擦肩而去,春雨戀著她的眼角眉梢,趙淳轉頭望去時只見得一片溫存,情不自禁想要探手去將她捉住時,她已經抽身而去,毫不留戀地向著那被濛濛煙雨籠罩的皇城禁庭。 她有她該去的地方,終歸不是他身側。 去尚宮局的路也要走上許久,梅蕊走得腳都發疼,老遠就瞧見了懷珠領著一列端著御盤的宮女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威風八面地向她們說著些什么,半月不見了,梅蕊站住了腳立在原地,只愣愣地瞧著她,待到她將自己的話說完后轉過頭來,剛好對上了梅蕊的視線。 驚喜得無以復加,懷珠顧不上規矩驚呼一聲,把腿就往這邊跑過來,梅蕊笑盈盈地看著她越來越近,然后撲進她懷里把她撞得個頭暈目眩的,懷珠把她抱得緊,激動萬分:“蕊蕊!你回來了?” 她笑著道:“是啊,我回來了,想我了嗎?” “可想了!”懷珠語無倫次,按著她的肩就使勁兒搖她,“你去了這么久,我都不曉得你到底是不是安好的,好在陛下每日也會讓喜順來告訴我,這才讓我不那么擔心?!?/br> 懷珠又捧起了她的臉來,左瞧右看,眉頭都擰成了一團:“蕊蕊,你怎么瘦了呀!” “我哪里有痩,”梅蕊掰開了她的手,往她身后看了眼,那一列宮女還端著御盤惴惴不安地等在原地,梅蕊悶笑,“那些東西是送往何處去的,你就這樣撂下不管了嗎?” 懷珠也回頭看去,噯呀一聲:“那是給興慶宮送去的東西,可不能耽擱了?!彼傥兆×嗣啡锏氖郑洁斓?,“煩死了,事情多得不行,總覺得還是往前在榮娘娘那里松活?!?/br> 梅蕊點了點她的眉心,“如今你身份可要比當初高出許多了,肩上的擔子重一些也是應當的,我覺得瞧著你這樣很好,威風極了!” 聽梅蕊這么一夸,懷珠便也舒暢了許多,很認真地思索了一番,喜色顯露于眉梢:“當真威風?” 梅蕊點頭,“當真!” 懷珠美滋滋地道:“我也這么覺得,現在我也能差使別人做事了,要是換在從前,哪里有這樣的事情,全都是端茶遞水的。”她噯了聲,“那蕊蕊你先回去等著我呀?等我把這會兒忙過了,我就回去尋你,你這些日子可累了罷,快去歇著。” 梅蕊應了她,懷珠便領著人往興慶宮去了,遠遠地見了那趾高氣揚的身影過了拐角,梅蕊隨意攔下了一名宮人,問道:“可認識一名叫韞玉的宮女?” 那宮人神色有些鄙夷:“韞玉么?”遙遙往西面一指,“喏,您往那邊走,就能瞧見了?!?/br> 梅蕊答了聲謝,沒什么波折便尋到了在浣洗衣物的韞玉,小姑娘**歲的模樣,瘦瘦小小的,浣洗是件耗力氣的活,她洗得吃力極了,渾身都被濺起來的水打濕,梅蕊有些心疼,走了過去,躬下身喚她:“韞玉?” 韞玉驀地抬起頭來,瞧見了那張溫婉的臉,神色一喜:“學士!” 她慌忙站了起來,又想起自己現下的處境,頓時小小的臉上堆滿了難堪,她將手上的沫子往裙裾上擦干凈,訕訕地道:“學士您怎么會來這里了?” 梅蕊很平靜地看著她,沒帶別的情緒,照舊是從前的模樣,和聲和氣地問道:“你之前不是說要來向我請教書籍的么,怎么都不曾來尋我了呢?” 韞玉的聲線很細,她訥訥道:“學士在御前走動,我想見學士也難見到了?!彼樣行┘t,說話也變得磕磕巴巴地,“但是我也有去文學館借書看,文學館的大家,對韞玉都很好,韞玉很喜歡他們,也很喜歡學士?!?/br> 她聲如蚊蠅地道,“大家都很想念學士呢?!?/br> “我也很想念大家,”文學館中的悠閑時光早已不復存在,她現在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是陪著陸稹一起的,梅蕊定定地看著韞玉,聲音卻很溫和,“韞玉,你是真心喜歡陛下么?” 第39章 同塵光 韞玉怔了怔,“學士這話是什么意思?” 她不曉得小皇帝為她鬧翻了天,只曉得近來莫名的便有人給她苦頭吃,韞玉捉緊了衣裳,埋下頭低聲道:“韞玉不明白。” “你明白的,”梅蕊鮮少有這樣盛氣凌人的時候,許是近朱者赤,她現在一舉一動都透著威壓,“這些日子每日都會往紫宸殿走一趟?” 韞玉低低地嗯了一聲,她惴惴不安地看著梅蕊:“韞玉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曉得學士是否安好,僅此而已。” “勞你的記掛,我很好,”梅蕊溫聲,“但陛下卻不太好,太后要替陛下立后,陛下卻口口聲聲道要立你為后,這件事情你知還是不知?” 韞玉驚得面色一變,趕忙搖頭,“韞玉不知!”她有些急,話里頭都是慌張,“韞玉不過是擔心學士才去的,怎么會對陛下有非分之想,皇后……皇后是這樣說立便能立的么?韞玉曉得規矩的,陛下不能這樣做,這樣對陛下不好?!?/br> 她矮身對梅蕊行了個禮,哽咽道:“學士,求您帶我去見陛下,我不曉得陛下為什么會這樣做,但這決計不是韞玉的心思,韞玉會告訴陛下韞玉不愿意這樣,韞玉和陛下不能夠在一起?!?/br> 其中怕是有些難言之隱,梅蕊這才稍稍躬下了身子,對韞玉道:“為什么呢,你從方才便沒有回答過我的話,那么你確實是喜歡陛下的,對么?” 怕韞玉不愿意說實話,她便又添了句:“你老老實實地答,旁的事情我是管不著的。” 韞玉默了一會兒,梅蕊瞧著她纖細瘦弱的肩頸,也不急著催她,讓她慢慢思索,抱著手臂將四周打量了一轉,才發現旁的人都帶著好奇的目光將這邊瞧著,又偏頭去看了回韞玉的手,哪怕是春日,浣洗的水也涼的驚心,將她的手凍得通紅,上面還有裂痂的口子,教梅蕊有些心疼。 隔了片刻,梅蕊才聽見韞玉細細的那一聲:“喜歡?!?/br> “我曉得了,”梅蕊笑了笑,她把韞玉的頭抬了起來,擦去韞玉臉上的淚,溫溫柔柔地道,“我方才嚇著你了?別怕,我不是來責怪你的,陛下喜歡你是陛下的事情,我不過是個侍人,這些事情還輪不到我來置喙。況且這件事情護軍已經答應了陛下,我雖然不曉得護軍有什么法子,但總歸會讓陛下如愿的。你只需安心候在這里,莫要叫旁人欺負了去?!?/br> 她又皺眉瞧那盆還帶著沫子的衣物,皺眉將管事嬤嬤喊來。梅蕊如今是御前的身份,自然要高出這些掖庭中人不少,嬤嬤見著她也呵著腰,恭恭敬敬地喚她一聲:“梅蕊姑娘?!?/br> 梅蕊端著神色,冷淡疏離地對嬤嬤道:“給韞玉安排這些的,是你?” 嬤嬤點了點頭,梅蕊皺眉:“她這樣小,恐怕是連衣裳都擰不動的,又怎么洗的干凈,洗不干凈又會被你們責罰,這不是誠心刁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