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梅蕊這才收手,不知為何覺得后背發寒,扭過身去一看,身后便是一道門,陸稹掖著袖站在門前的石獅子那,不遠不近地,也不知在那兒站了有多久。她打了個激靈,忙斂了神色請安,旁邊的趙淳把著吳鉤刀,雖也是跟著見了禮,但直直挺著的脊背卻多了幾分威武不能屈的意味來。 陸稹披著暗青色的氅衣,上有人物山水刺繡,腰間掛著金魚袋,看都未看梅蕊和趙淳一眼,徑直就從二人面前走了過去。他身后跟著南衙的一列禁衛,個個都邁著整齊劃一的步子,銀鎧摩擦撞擊的聲音將耳畔的悄寂碾碎,梅蕊悄悄抬頭覷了一眼,看見了陸稹微微揚起的下頜,像一塊白璧,倨傲而又脆弱。 待到陸稹走遠了,沉重的氣氛才疏緩過來,梅蕊嘆了口氣:“可嚇死了。” 趙淳不以為然:“不就是個宦官,你還怕他?” 梅蕊懶得同他理論,開口道:“你不去戊守的么?” 他果然一拍腦門兒,“同你鬧呢,差點就給忘了,回見啊!”急行了兩步后又回過頭來,咧嘴笑著喊了聲,“小妹——” 那神情真是欠收拾,梅蕊背過身不去理他,正不知道該往哪兒去,就有個小太監跑了過來,對她道:“姑姑,殿下病了,在宜春宮呢,陸大人吩咐奴才來和您說一聲,讓您快些過去。” 梅蕊恍然,原來今日未在紫宸殿瞧見太子和陸稹是這個原因,再瞧瞧陸稹方才出來的那一道門,分明是往太醫院的路,她應下后就跟著小太監往宜春宮走去。一路上閑得無聊,便問了小太監幾句話,都是些叫什么名,打哪兒來,在宮里多少年了,小太監哈著腰道:“奴才叫福三兒,您就關奴才叫小三兒吧,奴才是陸大人從瘟疫里救回來的,早前的事兒都忘了,所以不曉得自己是哪兒的人。若是從四歲那年入宮開始算的話,奴才入宮足足十二年了。” 小三兒這個名越念越覺得奇怪,梅蕊干脆就喚他福三公公,福三兒連說使不得,推拒間宜春宮已經近了,梅蕊進去后就聞著老大的藥味,太子正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玩著木劍,見著梅蕊后眼前一亮,對她招手:“過來,過來。” 梅蕊向他請了安后走近床邊,她瞧見桌上擺著一碗藥,還氤氳著熱氣,太子喜歡她,見著她連眉間的苦色都拋開了,將木劍仍在褥子上,眨巴眨巴眼:“你怎么現在才來呀?” 太子同趙氏的關系不好,若說是被請去了興慶宮,必定會惹得他不歡喜,梅蕊便隨口誆道:“路上耽擱了。”又岔開這個話,問,“殿下怎么了?” 太子抽了抽鼻子,眼眶還是有些紅:“陸稹說本宮受寒了,要好好養著,還要喝藥。”他癟嘴,“可是那藥太苦了,本宮不想喝。” 孩童喝藥都得靠哄,梅蕊抿嘴笑:“那殿下想吃什么?” 這句話正中太子下懷,他舔了舔嘴角,烏嗔嗔的眼睛飽含期盼地將梅蕊看著:“本宮想吃糖糕。” “殿下想吃,奴婢便給殿下做。”梅蕊一口便答應了下來,太子尚來不及歡呼慶賀,就聽著了她的后一句話,“但吃一口糖糕,殿下要喝一口藥。” 太子的面色又垮了下來,滿臉的不開心:“為什么,本宮不喜歡喝藥。” 梅蕊想了想,道:“因為喝藥能吃糖糕。” 這句話正中太子軟肋,他做了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戰,對糖糕的渴望和對喝藥的抗拒打得頭破血流,最終還是糖糕得勝,他有些痛苦地點了點頭:“要吃糖糕。” 梅蕊笑道:“那殿下稍后,奴婢這就去替殿下做糖糕。”太子點了點頭,可憐巴巴地對她道:“那你可快點。” 梅蕊噯了聲,走出去后問福三兒:“小廚房在哪兒呢?” 福三兒正打著盹兒,被梅蕊這一聲驚醒,懵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忙領著她往殿后走,邊走邊問:“姑姑這是要做什么?” 進了小廚房后,梅蕊挽起袖來:“殿下想吃糖糕,我替他做幾塊兒。”說著就開始找糖與米粉,想了想又撈上一把紅豆在碗里泡開。 福三兒看著她的舉動有些愣,詫異道:“可是姑姑,殿下的飲食都是經由陸大人才能入口的。” 梅蕊看了他眼:“你便在這兒瞧著我做,看看我能在你眼皮子下弄出什么幺蛾子,行么?” 福三兒面色訕訕,干笑道:“瞧姑姑這話說得,奴才不是疑心姑姑。” “不疑心就好,”梅蕊面上也沒帶什么惱色,依舊溫溫和和的,“殿下既然點了我在他跟前奉差,我也算是個守信義的,賣主這事兒我確實做不出來,你與陸護軍大可放下心來。” 她話都放在這兒了,福三兒自然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立在一旁看她在廚房里上下忙活。小廚房里還有旁的廚子,她笑容和氣地去問有沒有已經酵好的面粉,廚子爽快地給她了,這樣便省了不少的時間,還特地替她騰了個蒸籠出來,梅蕊笑彎了眼,朝向她施以援手的宮人道了謝。 將酵好的面放入蒸籠中,只消等待兩刻鐘便是了,時辰到了蒸糕帶著水汽出鍋,看起來晶瑩剔透,福三兒在旁看得都忍不住咽了口水,梅蕊含笑瞧了他一眼:“想吃么?” 福三兒湊上來驚嘆道:“沒想到姑姑還有這一門手藝,實在是開眼界。” 梅蕊嘴角抽了抽,若不是這糖糕,她也不會這么命苦的被拎上來當御前,等糖糕放涼之后,她先切了半邊散給了廚房里的宮人,又切了一塊遞給了福三兒。福三兒哎呦一聲接在了手里,咬了一口松香清甜,豎起拇指來連連道好。 “沒毒吧?”梅蕊笑著問道,福三兒面色羞赧,“奴才剛剛說話得罪了姑姑,還請姑姑恕罪。 梅蕊又將剩余的糖糕切成小塊裝盤,端著往宜春宮內走,剛剛走進去,見著太子床前立著的那道身影,腳步又停了下來。 方才她同趙淳在宮道上鬧的那一出被人捉了個正著,她現下怎么都有些虛,但往后都在御前轉悠,總是避不開的,她只得端著盤子向人作禮:“給陸大人請安。” 陸稹還是沒有理她,太子神色有些慌張,只張了張口,也沒喊出個聲來。但糖糕的香味鉆入了他鼻間,他略略側頭看過來,目光落到了她手中的盤子上,神色頓了頓:“這是什么?” 梅蕊依著規矩答道:“回大人,太子殿下說想吃糖糕,奴婢便去替殿下做了,耽擱得久了些,也不知殿下等未等急……” 她余光瞄到桌上的那碗藥已經不見了,陸稹喜怒不辨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誰準你做這些的?” 梅蕊挺直了腰,不卑不亢:“奴婢做這些的時候,福三公公一直在旁守著奴婢,大人的擔心實屬多慮了。” 陸稹往站在門口的福三兒瞥了一眼,福三兒被驚得跪在了地上,大氣都不敢出,陸稹涼薄的嘴角一壓:“端去倒了。” 梅蕊覺得陸稹實在是有些小題大做,倔脾氣上來了也不肯低頭,躲過了要上來奪盤子的宮人,揚唇冷笑道:“大人是覺得奴婢在這糖糕中下毒了是么?” 她抬起手來拈起一塊就塞進嘴里,嚼了兩下咽下去,眉目間蘊著怒意,“那么這樣,是不是就能證明奴婢的清白了呢?” 第8章 月初弓 似是梅苑中的香雪乍開,生出蘊藉風流的艷色,陸稹手中托著空藥碗,微微垂眼看著她,她的氣勢絲毫不遜于他,一副渾身碎骨渾不怕的架勢。他烏玉般的眼中神色動了動,九枝青蓮燈影躍動成深潭間細碎的漣漪,陸稹面上卻未見波瀾,開口只兩字:“未必。” 梅蕊橫眉,又聽他續說道:“我見多了玉石俱焚的人,哪怕是死也要拽上別人的命,在所不惜,你來路不明,我不信你。” 她早知他不信她,也未曾想要解釋過什么,但就這樣無緣無故地置疑她的為人,梅蕊覺得很氣悶,這股子忿意按捺在心口,她忍得渾身都在隱隱發顫。最終肩頭的抖動平息了下去,她再抬起頭來時已是風輕云淡:“大人言之有理,是奴婢冒犯了。” 她往床榻上瞧了一眼,太子癟著嘴不敢吭聲,只可憐巴巴地瞧著她手中的糖糕,饞壞了的模樣。梅蕊不由得在心間嘆一口氣,這兩日來發生的事情令她將某些關系理了個透徹,陸稹是真心實意地將太子放在心上,而趙氏那邊,定不止一回派人對太子暗中下手。 至于趙氏為何要向小太子下手,她仍百思不得其解。陸稹在對待太子的事情上一項草木皆兵,她卻記在了心思,她無奈地對著太子聳聳肩,并又向陸稹道:“那奴婢先退下了。” 欠了身就想端著盤子離去,好不容易又做了回糖糕,她想著干脆帶回去給懷珠吃,可才走了幾步,陸大人那不帶情緒的聲音像招魂鈴般地從背后又飄了過來:“站住。” 她很和氣地轉過身去,低眉順眼地問道:“陸大人有何吩咐?” 她穩穩當當地站在那里,穿著天青色的交領宮裝,像一尊青花瓷瓶,配什么都別有韻味。陸稹喊了聲福三兒,在門口跪著的福三兒立馬站起來后跑了過來,他又道:“倒杯水。” 福三兒跟了陸稹多年,陸稹字里行間的意思沒人比他摸得更透徹了,他忙喳了聲,提起袍角就去桌前往杯里摻水。 梅蕊看著福三兒跑前跑后的,正覺得莫名,那杯水就遞到了她眼前,她疑惑地看向陸稹,那人對上了她的目光,將頭偏開,半邊臉側著,自持矜貴,如玉的下頜往下領子服服帖帖地將脖頸遮住,喉間平滑,優美而蒼白。 她看得有些失神,福三兒見她不接,怕她還在同陸稹置氣,便壓低了聲兒開口道:“姑姑,您喝點水,方才那么大塊糖糕被您兩口就咽了下去,小的都怕您被梗著。” 梅蕊耳根驀地一紅,那塊糖糕被她硬咽了下去,現在確實還堵得心口發悶,但她嘴角一翹,啟聲道:“多謝公公好意,這水我不敢喝。” 福三兒一愣,見她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防人之心不可無,奴婢怎么知道這水有沒有毒呢?”她譏誚地往立在床邊的陸稹看了去,“您說是嗎,陸大人。” 她真是潑了天的膽子,福三兒都被她嚇得一身冷汗,生怕陸稹下一句就是將她拖出去打板子,殿內靜了下來,能聽見燈燭噼啪之聲。梅蕊分毫不讓地將陸稹看著,似是想要看清他風輕云淡之下是掩藏著怎樣的驚天之怒。 陸稹抿著唇未說話,太子卻突然出聲,稚嫩的童聲打破了尷尬的寂靜:“陸稹,你是從西宮1過來的么?” 陸稹的神色這才柔和了下來,他轉向太子,輕輕地點了點頭。太子眼眶又紅了,他抬起手來揉了揉,抽泣道:“陸稹,本宮想父皇了。” 先帝的靈柩如今停在西宮,只待卜葬日后出殯,梅蕊見著這一幕心里頗不是滋味,當年她阿耶病逝后她將房契抵給了姑母一家,才換來給阿耶置辦棺木的銀錢。阿耶入土為安后她在無處可去,棲身于姑母家三載,受盡冷眼,直至孝期之后她才只身趕赴長安。 陸稹的眼瞼半垂著,遮住了那雙眼中的神色,他抬手去將太子臉上的眼淚擦去,溫柔地道:“所以為了陛下,臣也不會讓殿下受到任何傷害。” 梅蕊覺得陸稹真的不大適合哄小孩,哪有對孩童說這些的,但太子似乎習慣了陸稹這樣的方式,用力點了點頭,將眼淚憋了回去:“本宮相信你。” 隨即又軟糯糯地對陸稹道:“我喜歡蕊蕊,她是好人,你不要說她了。” 小太子這聲蕊蕊喚得梅蕊頭皮發麻,她抖了抖,恰好陸稹若有所思的視線看了過來,她又將嘴角繃起,擺出毫不畏懼強權的形容來,陸稹偏回過頭問太子:“殿下喜歡她?” 太子用力點了點頭,小聲道:“方才是本宮不想喝藥,她為了哄本宮喝藥才去做的糖糕。”說著舔了舔嘴角,“她做的糖糕特別好吃,陸稹,你要不要吃?” 陸稹搖頭:“不必了,殿下,臣不愛吃。”然后他看向梅蕊,“端過來吧。” 若不是看在太子滿面期待的份上,梅蕊定不會將糖糕再奉上去,但小太子將將才哭過,紅著眼眶望著她,約摸是在病中,他原本微rou的臉都消瘦了下去,看起來可憐得很。梅蕊心軟,便大人不記小人過,不再與那立在床邊的刻薄之人計較,端著糖糕走了過去,但陸稹仍是讓福三兒拿著銀針來驗了毒,才放心讓小太子入口。 得了糖糕的小太子歡喜極了,將那盤糖糕吃了個一干二凈,福三兒在旁笑道:“殿下您可算終于有胃口了,兩天了什么都沒吃下,大人都著急得不行,早曉得您愛吃糖糕,奴才就早點將梅蕊姑姑請來了,還免得您遭這么久的罪。” 梅蕊訝異道:“殿下兩日未進食了?” 太子正吮著手指,噯呀一聲:“本宮之前哪里吃得下,也沒想著要吃糖糕,只是見了蕊蕊,就饞了而已。” 他替梅蕊邀功,眨著眼對陸稹道:“陸稹,蕊蕊她是不是立功了啊?” 梅蕊被太子喊了一身雞皮疙瘩,手按著手臂才免得打冷戰,陸稹輕描淡寫地瞥了她一眼,又讓她后背發麻,他慢慢收回了目光,向著太子:“殿下說什么,就是什么。”頓了頓,又道,“您將來是這天下的君主,一言九鼎,只要是您說的話,無人能違抗。” “是嗎?”太子興奮起來,他捏了捏還未長大顯得有些稚嫩的拳頭,“像你一樣,想砍誰的頭,就砍誰的頭是嗎?” 陸稹嘴角一勾:“砍頭并非兒戲,您想砍誰之前還是需要再三思量的,但,”他的聲線突然添上了媚色,像持著鋒利匕首抹上了殷紅口脂的美人,危險而迷人,“您不妨告訴臣,您想砍誰的頭?” 太子連思量都沒有思量一下,脫口而出:“趙氏。” “哦?”陸稹微微瞇起了眼,“為何?” “是她害死了本宮的母妃。” 梅蕊在旁聽得渾身發冷,陸稹就這么直截了當地將宮中隱秘攤開在她面前,她未料到趙氏與太子生母間的這番舊恨,陸稹勾起的唇角囂張猖狂,仿佛是在告訴她,若是選趙氏,無疑是死路一條。 她已被推上了這條路,再無法在這詭譎深宮中明哲保身,若是無依無靠,譬如浮萍,稍有傾波覆浪就無葬身之地,她想要在湍急水流中尋得保全之策,唯有依附住他這塊礁石。 梅蕊面色發白地站在那里,陸稹帶著滿意的笑容移回目光,抬手摸了摸太子頭頂的軟發,輕聲道:“殿下莫急,這些臣都會替殿下去做的,您只需要成為一代賢明的君王即可。” “父皇讓本宮要聽你的話,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太子突然看向梅蕊,咦道,“蕊蕊,你的臉色怎么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呀?” 他確然很喜歡梅蕊,因她和旁人不同,便將她放在了心上,小小的臉上有些焦急:“是不是本宮將病氣過給你了,要不要請御醫來替你看看?” “奴婢沒事,讓殿下擔心了,”梅蕊勉強撐起個笑來,“許是來的路上吹了風,頭有些疼,這是老毛病了,不礙事的。” 陸稹慢悠悠地道:“那既然如此,便先回去歇著吧,精神這樣不濟,也是伺候不好殿下的。” 太子在旁點頭:“是呀,你快回去吧,本宮這還有福三兒呢,不差你一個。”他又有些不舍,“但你病好了后,要繼續給本宮做糖糕吃呀。” “奴婢遵命,”她垂著頭向兩人作了個禮,“那奴婢便先退下了。” 太子擺了擺手:“去吧。” 梅蕊轉過身,慢慢地向殿外走去,起初她的步子很慢,然后越來越快,仿佛是要逃離什么洪水猛獸般落荒而逃。 太子望著梅蕊離去的身影,有些疑惑地問陸稹:“蕊蕊不是不舒服么,怎么腿腳還這么利索?” 陸稹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病在心,非身體發膚之痛。” 太子長長地哦了一聲,癟了癟嘴:“本宮聽不懂。” 懷珠下值回掖庭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現在將近年關了,天黑得早,寒風陰測測地刮著,她從頭到腳都是冰的。 推開門走進去,屋里也是黑壓壓的一片,炭盆也沒點,她估摸著梅蕊應當是還沒回來,便一邊往手里呵氣一邊背著身子將門給關上了,正點著蠟呢,暖光驀地充盈了整間屋子。 懷珠舉著燭臺一回身,榻上盤坐著個披頭散發的女鬼,陰森森地,霎時將她嚇得魂飛魄散,還沒來得及驚叫,那“女鬼”就開口了,春雨般的好嗓音,一聽就潤了心腸:“懷珠,是我。” “你怎么沒個聲兒呢?”懷珠被她嚇得魂都沒了,喘著氣瞪她,將燭臺順手往桌上一放,就坐上來榻,把她那遮了臉的頭發給撥開,“怎么了呀這是,當御前的第一日,怎就這么狼狽?” 她的思緒向來天馬行空,登時就往不好的方向想了去,神色緊張的捧起了梅蕊的臉,問道:“蕊蕊,他們把你怎么了呀?”說著就蘊起了淚,“我就曉得,哪有這么好的事兒,平白無故的就把你提去當御前,那些人面獸心的家伙,簡直是禽獸不如,你說,往前陸護軍罰你那次,是不是他瞧上你了想讓你同他對食,但你不樂意,哪個清白姑娘愿意給個太監糟蹋!你沒給他臉將他給拒了,他就存著心思來報復你,先是卸了你的差事,又尋了個由頭把你給拔到御前。” 懷珠越說越離譜:“御前那塊地兒,不早就是他陸護軍的天下了么?他們說太監也是有七情六欲的,甚至比旁的正常爺們兒還要更古怪些,落到他們手里了,比死還難受。這下好了,你這么個活生生的美人兒在他眼皮子下轉悠,難保他不起歹心思,關上門霸王硬上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 說道這兒,她抱著梅蕊嚎啕大哭起來:“我的蕊蕊啊,真是苦了你了……” 梅蕊聽她這一通話,原本燥郁的心情一揮而散,將她推開,啐了她一口:“你這是在瞎說八道什么?什么對食,什么霸王硬上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