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悔,在求饒
等樓下的嘈鬧聲徹底平靜后,洛函怕冷似的抱緊自己靠著門滑坐到地板上。 和單舒接觸不過幾天時間,不能說非常了解他,但是看得出他絕對不是那種會輕易做這種事的人。 卻還是—— 好冷! 整個世界都冷冰冰的。 自從離開那個人之后,他就一直被這種冰冷包圍,找不到出路。 樓道響起焦急的腳步聲。 想來是家里的傭人上來查看,必須得馬上站起來才行,不能被外人看到自己這個樣子。 可是身體像被凍僵了一樣,無法動彈。 腳步聲慢慢靠近,一雙濕漉漉的光腳出現在視野之中。 水流很快在那人腳下匯聚流向別的地方。 洛函抬頭,看到那人氣喘吁吁站在他面前,身上睡衣散亂。 “我,我聽到外面的動靜。過,過來看看。” 一如往昔的,無措而笨拙,低頭小心翼翼靠近他,“你,你沒事吧,洛函?” 看著他憔悴的臉,凌亂的頭發,洛函突然之間不想武裝自己了,任軟弱和無助控制自己。 閉上眼,微微仰頭,吐出那個久違的稱呼,“小章——” 眼淚肆意滑落。 竇知章哆嗦著跪在他面前,張開手臂抱住他,“洛函!洛函!” 單舒被送到小診所包扎止血后,宋榮瑾讓唐逸連夜調飛機過來,等暴雨一停立刻帶著人飛回濱海。 宋榮殷得到消息,趕到醫院和另外一個專家一起會診后,告知他們因為送醫及時,沒有造成嚴重后果,只需要在醫院等著人蘇醒就可以了。 送走另外一位醫生后,宋榮殷看著坐在病床邊失魂落魄的宋榮瑾,微微搖頭,掏出手機轉身到窗邊打電話。 宋榮瑾恍恍惚惚,聽到安靜的病房里響起電話鈴聲,突然跳起來,跑到宋榮殷身邊,神經質地質問:“你給誰打電話?” 宋榮殷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還沒蘇醒的單舒,低聲說:“他這個樣子,你難道不通知單管家嗎?萬一有個好歹——” 宋榮瑾不等他說完,奪走他手里的手機往樓下扔,“沒有必要!他的事,不準透露給老宅那邊。” 單舒輕生的事,一旦被單承知道,那個固執古板的老管家絕對不會再坐視不管! 宋榮殷嚇得趴到窗邊往底下看,手機墜落到地面摔成碎片,壓低聲音怒吼,“你瘋了?!萬一砸到人怎么辦?” 頭一陣一陣抽痛,宋榮瑾沒精力跟他起爭執,揉著太陽xue說:“總之,你嘴巴閉緊一點!” “這件事要是有半點風聲透露出去,你爸爸和你兩個哥哥現在手頭上的事情,足夠我把他們送進大牢,到時別怪我不念兄弟親情!” 宋榮殷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榮瑾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你打算限制單舒的人生自由?你是在犯法,你知道嗎?” “你把他逼成這樣,卻不敢面對他的家人!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么懦弱的人!” 宋榮瑾表情木然,冷酷道:“我只是在避免橫生枝節。等單舒醒過來,我自然會給他一個交代。” “我和他的事,從來就沒有外人插手的份!” 宋榮殷冷笑,“你以為你這么做就能留住他?我告訴你,他只會更恨你!現在你跟他弄成這樣,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我不在乎!”宋榮瑾暴躁吼出來,“只要能留住他,我會用一切手段,合法的非法的,我都不在乎!” 宋榮殷痛惜看著他,搖頭,“你瘋了,榮瑾哥,你真的瘋了!” “他在你身邊十年,為什么現在才來——” “不要跟我提什么十年,不要跟我說他付出了多少。他是屬于我的!從一開始就沒變過!無論是他,還是我!” “我們——誰都沒有變過!” 仿佛要說服自己一樣,宋榮瑾看著宋榮殷,目光之中竟然透出些許哀求之意。 看著這樣軟弱的大哥,宋榮殷突然意識到,面前的男人在后悔,在求饒。 可惜—— 再次看病床上平靜昏睡的單舒,宋榮殷在心里嘆息一聲,悔之晚矣! “榮瑾哥,我跟單舒,不算朋友。也不算非常了解他。”最終宋榮殷妥協,說:“不過,我還是想給你一句忠告,不要一錯再錯。單舒,他能等你十年,必然也會用盡一切手段想盡一切辦法離開你!即使分筋錯骨也在所不惜。” “你比我了解他,應該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讓他回心轉意。” “你如果真的愛他的話,請尊重他,給他自由,和他一起前進。而不是將他囚在一方天地,固步自封。” 說完,便離開房間,留下宋榮瑾一個人站在窗邊懺悔般仰頭閉上眼。 手握在門把手上,宋榮殷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些年,要不是單舒在一旁約束看管著,宋榮瑾也許會走上一條并不光彩的路也不一定。 哎,他們之間,也不知道誰救贖了誰,誰傷害了誰。 最終能否重新走到一起和好如初,已經不是他們這些外人能猜測的了。 唐逸取藥回來碰到正打算離開的梁川,走過去鞠躬致謝。 “勞煩梁先生親自跟著跑一趟,實在不知道怎么感謝您。” 梁川看看他手上的藥,說:“不麻煩。你回去陪單舒吧。我要馬上回島上。” 聚會活動還沒結束,他手上還有幾個案子沒談妥,必須得再回去一趟。 “我送您去停車場。” 電梯到達,唐逸幫他攔住電梯門,請他先進去。 察覺他有話要說,梁川便沒拒絕。 隨著電梯下行,陸陸續續有人進來,唐逸一直沒開口,梁川也被擠到另一個角落。 兩個人身高都超過一百八十五,相貌英俊氣質出眾,以至于好幾批進來的人都以為他們在拍電視劇,暗自在心里嘀咕,怎么沒在娛樂媒體上見過這兩個男明星。 電梯到達醫院負一層,兩個人出來,里面還有幾個人探頭好奇看四周,不知道是不是有攝制組跟拍。 等周圍徹底沒人之后,梁川找到自己的車,保鏢出來給他開門。 “梁先生,”唐逸跟在他身后叫他。 梁川停下來轉身等著他繼續說。 唐逸深吸一口氣,彎腰給他行了一個標準的執事禮,說:“可能這樣說有點唐突,不過實在找不到比您更合適的人了。” “……”梁川沒有開口,讓保鏢回車里去等著。 行完禮,唐逸起身,說:“請您拉一把單舒吧。” 說著神色微微一頓,自嘲道:“我和他雖然共事六七年,其實算不得知心朋友,他也從來沒跟我敞開過心扉。” “您,大概是這么多年來,他唯一一個,除了宋先生之外,愿意親近的人。” “所以,我想拜托您,請您拉他一把。” 梁川取出口袋里的煙,拿了一支在手里輕點煙盒,“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唐逸緊張點頭,“并不是需要您為他做什么。只是想請您在他需要的時候,拉他一把。” “單舒他,雖然看起來很堅強獨立,其實依賴心很強,也有些膽小懦弱。所以,這么多年,才一直沒能掙脫宋先生的束縛。” “我想,若是能稍稍借一些外力,他也許會更有勇氣去面對重新開始的人生。” “非常抱歉,提出這么無理的請求。您與他非親非故,若是實在為難——” “如果單舒愿意接受。我會盡力而為。”打斷唐逸的話,梁川回答,將煙含在嘴里,打燃火。 火光之中男人的面龐透露出一種堅定不移的自信從容。 “我跟他,也算投緣。就當是幫朋友一把。” 唐逸松了一口氣,再次對他行禮,“謝謝梁先生。” 梁川點點頭,對他揮手,“上去吧,我從不說謊,答應你的事,必定會做到。” “好的。” 唐逸離開后好一會兒,梁川靠著自己的座駕抽完手上的煙才上車,目光之中露出深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單舒受傷昏迷的事,宋榮瑾不準他們透露出去,唐逸沒覺得意外。 畢竟單舒的父親并不是什么好相與的人,這一點,從宋家幾個在外作威作福回到家就乖得跟鵪鶉一樣的老爺就可以看出來。 宋榮瑾自然是希望這件事能悄無聲息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等單舒醒過來再好好勸說。 然而事與愿違。 海欣得知這件事后,悄悄離開月牙島回濱海,直接回到老宅跪在單承面前,流著淚請他出面帶走單舒。 正好是晚上幾個院子的老爺下班回家吃飯的時段。 幾個老人聽完海欣的敘述后都吃驚不已。 單舒和宋榮瑾的事,老宅子的人都知道,算是默許的。 前幾年分分合合打打鬧鬧,大家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年輕人嘛,總是有年輕氣盛的時候,好不容易風平浪靜了兩年,結果都到這地步了。 單承聽完,面上不顯,沉默了片刻,轉身向宋宜顯行禮,“大老爺,我不打算讓他們繼續這樣下去了。” 宋宜顯贊同的點點頭,“的確,榮瑾這孩子——” “請允許我辭職。小舒是個死心眼的,沒人去拉他一把,他這一輩子恐怕都會陷在里面出不來。” “原本您于我有救命之恩,我這一輩子都應該為宋家鞠躬精粹。當年簡臨不明不白死在宋家,我沒有替他討回公道,現在我為人父母,絕不能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步上他的后塵!” “請允許我辭職帶小舒離開。” 宋宜顯聽他提起十幾年前的事,頭皮發麻,有心無力地解釋,“老單啊,當年的事——哎——我該怎么跟你說呢?” 欲言又止的,宋宜顯嘆口氣,說:“總之那件事跟榮瑾沒有關系。你不要誤會他。” “我們還是先去醫院看看再做決定吧。” 當年的事不清不楚的,單承也不知道其中的曲折,便不再與宋宜顯爭執,帶著海欣坐上車。 宋宜旻和宋宜昌兩個看熱鬧的沒閑著,讓司機開車跟著他們一起往醫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