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邵文松嚇得一抽,從未見過母親如此嚴厲。 尷尬看向邵文槿,邵文槿卻執手請禮,“等阮少卿回來,文槿定會給娘親交待。” 交待? 他是瘋了不成,邵文松憂心看他,邵母眼中更是鮮有的怒意。 恰逢宋頤之來,“文槿文槿!”聲音急切,還帶喘息,是跑來的。 “將軍夫人好。” 邵母怒意只得掩回,問候殿下便離開,邵文松怕她氣倒,只得同她一道離開。 “文槿文槿,可有少卿消息?”宋頤之每日都來問,卻回回掃興而歸,此番,邵文槿還是搖頭。 十二月初,一直沒有阮婉消息,他遣了秦書去長風成州。 阮婉同桃之說起過,她家住在成州城東,門前路口有兩顆百年老槐樹,斜對戶人家家中開了染坊。 秦書趕到,鄰居卻說阮婉月前搬走了,走得匆忙,也沒有留下任何口信。 秦書如數書信告知,人還留在成州未回。 阮婉出事,是當謹慎些。 話雖如此,心中難免擔憂,莫名失落更不知從何鉆出。 …… 除夕守歲,想起去年年關,同她一道從濟郡返回京中。 她單手托腮望著窗外,眼中一脈秋水盈盈,纖手若柔荑,巧笑倩兮,不知在想何出神。他開口相問,她就娓娓道來,每年都是如何過除夕的,他便專心致志看她,心中繁花似錦。 猶是末了折回馬車那句,“邵將軍新年好,大吉大利。” 那幅古靈精怪的模樣,彼時他笑不可抑,便連帶著眼下也驀地笑出聲來。 笑過之后,笑容僵在臉頰,才曉思念滋味,竟是如此難熬。 …… 轉眼,宋嫣兒在京中待到四月下旬。 小懷瑾過了百日,又滿了半歲。 照說省親一趟不應過三月,宋嫣兒不舍,李朝暉也決口不提。陳皇后卻心若琉璃,私下吩咐禮部籌備公主離京。 宋嫣兒在京中幾月,陳皇后確實病好了許多。 整日逗弄外孫,心結便似悄然解開,她肯配合喝藥,不作他想,敬帝龍顏大悅。 宋嫣兒再待,也于情于理不合。 五月初,自京中啟程返回長風,敬帝和陳皇后送到城門口,宋嫣兒戀戀不舍,不知再回南順該是何時。 將將走出不遠,又撲回陳皇后懷中哭,陳皇后也不禁落淚。 過往只道為女兒好,卻份外想留女兒在身邊。 更不舍襁褓中的外孫,分別時候,哇哇作哭,乳娘如何都哄不住。 一場惜別,從晨間早時到臨近晌午,敬帝才攜了陳皇后離開,李朝暉便攬了宋嫣兒回懷中,“再等一年半載,帶懷瑾回來。” 宋嫣兒便才點頭,先前哭得梨花帶雨,眼睛都是紅的。 邵文槿最后上前相送,宋嫣兒頷首。 末了,李朝暉扶她上馬車,邵文槿才開口,若是公主在長風見到阮婉,煩請轉告,我很掛念她。 阮婉?他知道是阮婉!宋嫣兒怔住。 邵文槿也不多言,拱手辭別。 李朝暉卻似笑非笑叫住,“邵將軍!” 邵文槿巡禮問候,李朝暉輕笑,“邵將軍還是趁眼下多休息幾日,再隔些時候,只怕有得頭疼。” 邵文槿眼中微滯,李朝暉卻不再多言。 馬車駛離,他便放下簾櫳,臉上笑意更濃。阮少卿對上邵文槿,還真是有些看頭! 思緒恍然回到去年十一月,宋嫣兒臨盆,正好行至成州,遂在成州待了月余。 他私下里拜訪阮少卿,才曉阮婉出事。 從南順京中一直躺到成州,都昏迷不醒,阮少卿慌如熱鍋上的螞蟻。平日里他兄妹二人雖然時有斗嘴,阮少卿對meimei卻是寵愛有佳的。 阮婉微醒,他就日日守在近側。 彼時宋嫣兒才生產,李朝暉怕她知曉后擔心,落下病根,只得瞞她。 臨近他同宋嫣兒離開成州的前幾日,阮婉才迷迷糊糊有了意識,阮少卿便“嗖”地一聲竄起,“婉婉!” 聲音很細,斷斷續續,阮少卿歡喜難掩。 聽了半晌,才曉她喚得一直是邵文槿,阮少卿沒高興片刻,臉便綠了。 李朝暉就在一旁哭笑不得,遂而打趣,“阮少卿,有人同你爭meimei了。” “搬家!” 阮婉過往說得不錯,阮少卿心高氣傲,還慣來自戀。 李朝暉笑不可抑。 搬家其實是謹慎起見,但話里話外,阮少卿確實吃味了。 邵文槿想見阮婉,只怕要先過了阮少卿這關。 ******* 每年的迎春會都是南順宮中慣例,需要由皇后親自主持。 近來陳皇后身體一直不好,加上宋嫣兒又在京中,根本無暇旁顧,迎春會便拖到了五月。 算是敬帝與陳皇后一同cao持的。 迎春會一般有三日,多是為了京中貴二代作相親用。 大凡王孫貴族之后,年滿十二便會受邀,每年都有新面孔補入,大抵時間便都在宮中御花園游玩。 以往陳皇后會在每日午膳露面,同親近后輩用飯,等到第三日結束晚宴才會出席宮中正式晚宴,做歡送踐行。 今年,每日午膳卻都由陳皇后近旁女官代勞的。 等到了第三日末,陳皇后也未列席,還是敬帝替陳皇后主持宮宴。 席間觥籌交錯,卻因少了昭遠侯而略顯平淡。 譬如往年的趙遠猴,鹿二,令人捧腹大笑,如今便似連陸子涵之流都失了興致,不吵不鬧在一旁安靜飲酒,仿佛索然無味。 陳皇后沒有出席,宋頤之就坐在煜王一側。 煜王也從不正眼看他,宋頤之便獨自一處喝悶酒,不開心。 西昌郡王也帶了扶搖郡主進京。 扶搖是同阮少卿有婚約的,阮少卿出事將近半年,他心中不安,就帶扶搖進京。 尚未過門,未婚夫家就意外亡故,會被污蔑成克夫。 西昌郡王只道若是情況有變,就讓敬帝做主,另賜婚事。 是以宮宴之上,西昌郡王也少有說話,心中思尋著如何開口。 到了晚些時候,宮宴過半,近侍官卻突然宣報,“昭遠侯到!” 昭遠侯!!! 殿中頓時鴉雀無聲,便是敬帝都緩緩抬眸。 邵文槿沒有捏住酒杯,掉得叮咚作響,旁人也絲毫未覺。加之他面容沉穩,即便心跳就似要躍出喉間,也一臉冷淡俊逸。 大殿之中,唯有宋頤之歡喜笑出聲來,“少卿少卿!” 殿門口,一襲華服才至,宋頤之就笑著撲了上去。 身姿挺拔,面容清秀,依稀是昭遠侯,又似高了幾分,多了幾分氣度使然,翩若出塵。 半年多未見,今日的阮少卿,似是說不出的怪異,何處不對? 陸子涵不禁歪嘴,阮少卿? 高入平便也怔住,遂而滿頭黑線,果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幾月未見,阮少卿這幅身子骨倒是硬朗了許多,不像從前那般……較弱? 旁人自然更有說不出的違和感。 但這股違和感,只短暫地持續到有人唇畔挑起笑意。 那幅笑意,分明就與從前那般猥瑣笑容一脈相承,雖有少許不同,但那不是阮少卿還是誰? 邵文槿怔住。 西秦回南順一路,他便問起過阮婉,她一個女子,那些猥瑣表情從何處學來? 阮婉就笑,阮少卿啊,只是學得不大像,但也有幾分神似。他生得好看,又自戀得很,若有不喜歡的女子示好,他就拿出那般表情嚇人家。 邵文槿啼笑皆非,遂又問她,那早前她對扶搖做的那般,便也有跡可循。 話音未落,阮婉果然開口打斷,也是同少卿學的。 …… 同少卿學的,邵文槿眉頭微攏,來人便也恰好見到他。 正逢宋頤之撲上前去,頭一次牢牢抱住眼前之人,他既沒躲開,身姿挺拔有力,也沒有被他撞飛出去。 宋頤之倏然斂了笑意,臉上的喜悅霎時被慌亂代替。 “你不是少卿!你不是少卿!!”宋頤之只顧拼命搖頭,惱得跺腳不依,惡狠狠看著眼前之人。 還不時轉眸,饒是認真告知父皇。 “這個少卿是假的!” “這是假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