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未及多思,恰好便在鸞鳳殿外遇見邵文槿。邵文槿來看陳皇后,近侍官進殿通傳,邵文槿就巡禮問候。 過往他問候,她一次都沒有應過。宋嫣兒對他多有不喜,是因為阮婉對他恨得咬牙切齒。 后來送她出嫁長風時,邵文槿和阮婉默契演了好戲。西秦變故,還是邵文槿一路將阮婉從西秦帶回。再到秋獵出事,也是邵文槿將她送到寧正手中的。 宋嫣兒就不似從前那般討厭邵文槿。 “不知殿下可有昭遠侯消息?”邵文槿竟會開口問她,宋嫣兒難免意外。反應過來后遂即搖頭,她也在擔心,只是不知阮婉去了何處。 邵文槿便低眉不言其他,又逢近侍官傳他入殿,邵文槿則拱手作別。 宋嫣兒恍然錯愕,邵文槿方才那是…… 掛記? 邵文槿掛記阮婉…… 宋嫣兒心頭微滯,待得轉身,邵文槿業已走遠。 ************************** 敬平十五年臘月,第二件大事。 西郊圍場秋獵,睿王遇刺,昭遠侯替睿王擋了一箭,重傷昏迷命在旦夕。傳聞宮中御醫束手無策,敬帝著寧正帶昭遠侯離京醫治,時至今日,尚無消息傳回。 早前西秦變故,各國使節罹難,阮少卿卻安然回京,彼時坊間便有傳言,昭遠侯過往是扮豬吃老虎,昭遠侯其實精通武藝。 西郊圍場遇刺,就等同將過往的傳聞通通坐實。 昭遠侯藏拙,還重情重義,頓時博得京中不少人好感。 再加上昭遠侯原本就生得好看,連帶著他平日里那翻猥瑣做派,都全然被眾人拋諸腦后。記憶是可以經過篡改的,依稀記得的,便只有篡改過后的一抹風流倜儻。 “這么久都沒有消息,你說昭遠侯是不是死了?” “呸呸呸!我看這京中最不容易死的便是昭遠侯。” “大過年的,說些吉利的話不好!” “別咒昭遠侯死,我家中小妹日日燒香禱告,若是讓他知曉你咒昭遠侯死,沒準你倆婚事就黃了?!?/br> “……她從前不是最厭惡昭遠侯?” “女子向來善變,你去秀閣打聽打聽,從前那些談侯色變的世家貴女,如今有幾個不在談論昭遠侯的?” “難怪當日西昌郡王會同意將扶搖郡主許配給昭遠侯,怕是一早就知曉的?!?/br> “那還用說?” “唉,我看那昭遠侯不在京中,這京中都少了些熱鬧滋味!” 周遭便紛紛復議。 旁人大抵都是道聽途說,邵文槿卻心底澄澈。 實情是秋獵當日,他同高入平作比,不出片刻就稍許吃力。 始終心有旁騖,不時抽身,卻都不見阮婉出現。 他記得阮婉是同宋頤之掉在隊伍最后,優哉游哉騎馬,身邊有數十禁軍侍從跟著。速度雖然慢些,但他同高入平都已賽過兩輪,按說也該趕上了。 有事端? 他是遲疑過,但西郊圍場是皇家專屬獵場,占地雖廣,卻封鎖嚴密,都由京中禁軍看守,外人根本進不來。 是以圍場之中守衛雖少,但一直安全,他也從未聽過發生何種事端(阮奕秋在西郊圍場過世,消息沒有傳開)。即便當年睿王落馬,也是意外所致。 不該有事。 有人一直心有旁騖,不時側目,再晚些時候,便力有不逮。 遂而自嘲一笑,知曉太過勉強,就認輸道賀。 高入平自然詫異,但又不好言何。邵文松尚在彼時當中,他從前輸過邵文松一回,更不敢大意。 邵文槿也不準備再賽,帶了身后幾騎沿途去尋。 本以為很快便能遇到,結果走了些時候還不見蹤影,邵文槿心中就有警惕。尋了近處的守衛相問,怕同他二人錯過,守衛卻說未曾見到睿王和昭遠侯。 邵文槿眸色微沉。 過了這么久,還未到此處,那是根本沒有行出多遠。這一路并無障礙,獵場行獵怕有誤傷,中途行駛區域都有固定線路,阮婉和宋頤之只會按照固定線路走,不該進入狩獵區域。 換言之,路未走錯,爬也當爬到了。 即便中途小憩,她身邊的禁軍訓練有素,也不會等了良久都不派人提前知會一聲。 出事了! 邵文槿臉色倏然一變,西郊圍場守衛如此嚴密都會趁虛而入,是有備而來,哪里會輕易罷手! 旁的再也顧不得,領了十余騎和守衛就往沿路去尋。 聞得遠處打斗聲時,只覺手心都如跌入冰窖深處。 猛然勒馬,竟一眼瞥到她腹間中箭,箭支折斷,溢出的血跡就似將眼前全然染紅。僵了一秒,慌亂中怒目救人。 受傷的位置在腹部! 即便換做是他,傷到腹部都岌岌可危,更何況她一個弱女子。 “阮婉!”喚她也聽不到,一直失血,臉色和嘴唇煞白得讓人窒息。 常年行軍,他知曉如何止血急救。但若是中箭,除非萬無一失,根本不能強行拔取,等同要她性命。 額頭上豆大汗珠,只得緊緊將她抱在懷中。 直至聽她喚他,他才像從鬼門關中繞了一道,就比任何時候都哽咽,“阮婉,我在!” 聽到阮婉開口,宋頤之也慌亂作聲。 救人,少卿,叫御醫! 近侍就要照辦,邵文槿去出聲喝?。?/br> 黑衣人雖已盡數擒下,卻都咬舌自盡,根本問不出端倪。 對方要致阮婉于死地,來的人卻不多,說明對方有必然把握。 西郊圍場是皇家獵場,外人不可能輕易進入。既能輕易進入,又知曉她同宋頤之行蹤,那禁軍之中必定有內應。 禁軍中若有內應,也會料得若是出了事端,禁軍侍衛定然會請隨行御醫救治。 眼下便像極了當初在西秦時候,一步錯便步步皆錯。 她的性命,他賭不起。 “不叫御醫,直接回昭遠侯府!” 直接回昭遠侯府,再讓秦書去請邵家軍軍中的軍醫。 軍醫跟隨父親出生入死多年,底細一清二楚,他更有把握。再者,阮婉受的是箭傷,治療箭傷,軍醫經驗老道,不遜于皇宮內院的御醫。其三,阮婉是女子,治療大夫必然知曉。既是邵家軍的人,他開口,軍醫必定守口如瓶,阮婉的身份不會暴露。頂多只會告知父親,父親不是外人。 讓軍醫救治阮婉是最保險的途徑。 彼時宋頤之便也哭鬧著,要跟著一同去,邵文槿婉拒,“殿下需在此處,按兵不動,等秋獵結束。其間切勿打草驚蛇,否則少卿有性命之憂?!?/br> 宋頤之哭得稀里嘩啦,還是照做。 只有宋頤之越若無其事,旁人才會猜不透其中發生何事,又不敢輕易遣人打聽,才不會再生事端。 他私下帶阮婉離開,然后再向敬帝稟明此事。 其余人等,都和宋頤之一處,不得開口提及半分。除卻后來的十余守衛,隨行的都是他軍中之人,自然會看牢旁人,他也放心。 秦書自幼同他在軍中,知曉他此刻面色,半分不敢做耽誤,快馬加鞭到了軍中,領導軍醫到昭遠侯也恰好趕上邵文槿帶阮婉回府。 葉心憂得咬緊下唇,嘴唇咬得紫紅也渾然不覺。 邵文槿才吩咐秦書去請寧大人。 秦書飛奔出門,葉心才回過神來,她竟然都沒有想得這般周全。 待得寧正匆匆趕來,軍醫已忙碌小半時辰,箭頭拔出上藥,阮婉還是昏迷不醒,換下的血衣觸目驚心。 寧正就似恍然老了十歲,多謝邵將軍。 何足掛齒,他本是要救阮婉的,“寧大人放心,阮婉的身份不會讓旁人知曉。” 他喚得是阮婉,寧正微怔,其中親疏意味不言而喻。 而后,阮婉未醒,寧正卻留書一封,直接帶了阮婉離京。是怕養病期間,阮婉再出意外。 走得及,連敬帝都沒有知會一聲,他也沒來得及多看一眼。 …… 如今,一晃月余,當日的驚心動魄躍然眼前,卻沒有半分阮婉消息傳回。 邵文槿時有怔忪,卻不知她近況。 軍醫說傷口再深一分就休命,她是撿回了一條命,邵文槿心口不覺一寒,才聽有人喚他。 是邵文松,還有,“娘親?”來不及掩去眼中情緒。 他兀自出神,已不是第一次被邵母看到,“阮少卿出事,你就一直是這幅模樣。” 邵文槿微滯,“娘親……” “你從西秦回來,日日出府到了三更才回,可是去尋阮少卿?”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擼二更,,,明早看把,稍晚貼,,, ☆、第九十五章 阮少卿(下) 第九十五章阮少卿(下) 邵文松大駭。 而她都知悉,邵文槿也錯愕不已,更無法隱瞞,“西秦逃亡,阮少卿受過驚嚇,每晚要同我說話才能……” 話到一半,卻被邵母厲聲打斷,“你是將軍府的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