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煜王此次確實闖下不小禍事?。?/br> 從二月里,敬帝命煜王督修水利開始,事關濟郡的奏折將近百余本,阮婉大致瀏覽下來,眉頭越鎖越緊,心中駭然不言而喻。 起初時候,都是捷報,大多為煜王歌功頌德之詞,到了三月里才初現端倪。 春汛提早,水位漸長,雖不危及水利,仍需警惕。諸如此類,煜王也遣人上堤巡視警醒,到了四中下月,水勢回落,就掉以輕心。 彼時段濤便有上書,應趁四月水位回落,大興土木,加固河堤,并酌情按工程進度提高堤壩高度。煜王閱過批復,當時并未采納。 段濤此人,家中三代都精于水利。 濟郡的水利,段濤的祖父一輩便參與其中設計修建過,按照當時的條件,堪稱牢固之作,而后幾十年來,雖然沱江時有洪峰險情,但濟郡一直是最安穩的一段。 當初敬帝讓煜王督修濟郡水利,旁人都覺是隨手功勞一件。 而段濤的上書,采樣了濟郡水利沿岸土質,詳細記錄了各處裂痕可能造成的危害,奏請大整改,未雨綢繆。工期又無需太長,三兩月即可,工部在年初駁回了段濤的提議,只因敬帝提及過今年會對濟郡水利做大肆整改,工部等主事任命下來后,再讓段濤上書,會更有力度。 二月里煜王親至濟郡,段濤才舊事重提。 不想煜王求穩不求變,并未采納段濤建議,更因顧慮此事傳到敬帝耳中會認為他無作為,就未將段濤上書轉交敬帝,私自扣下。 五月至七月,一直風調雨順,煜王的求穩之策就得到濟郡上下響應。 七月末,洪峰突至,但每年七月都是洪峰,也并未留意。 到了八月,濟郡水利幾處決堤,洪水涌入淹沒了大片村莊田地,災情一發不可收拾。一面要堵堤壩缺口,一面又要安頓流民。煜王初次處理要務,就遇到這等棘手大事,少有顧及不暇,百姓便怨聲載道。 敬帝聞言,令段濤前往濟郡協助處理,煜王覺得顏面無存,婉拒敬帝提議。后來也有奏折,煜王日夜不理江堤,搶險和疏導流民都身體力行。但險情越演越烈,到了九月初,濟郡周遭已臨奔潰邊緣,敬帝勃然大怒,下旨召煜王回京。 煜王卻以水患不除,無顏回京面圣為由抗旨。 到了眼下,流民數以萬計,滋事暴動時有所聞,敬帝是命禁軍將煜王扣回的。這些,自然在朝堂上并未對人言起。 邵文槿同煜王自幼要好,看完來龍去脈,神色嚴峻得不著一語。 “京城到濟郡有半月路程,若按照全程急行軍估量,最少七八日?!本吹蹎柶?,邵文槿就一一應答。他隨父征戰軍中,行軍計算都拿捏得準。 “那就急行軍,月末前抵達濟郡,濟郡有兩萬守軍,你全權調用?!本吹廴绻灰凶o駕,就不會開口言及濟郡守軍調用,邵文槿心知肚明,遂而領命。 再到段濤處,講得便更為通透,事事與文槿商議,需調用守軍時,讓文槿出面。段濤應聲。 賑災安民并非易事,既要隨機應變保持頭腦清醒,也要有背負罵名的氣度和胸襟,更要有審時度勢的決策能力。 段濤不過三十出頭,敬帝就讓其主導,一是看中他對水利的精通熟悉,再便是他不求自保敢于擔當。 段濤深諳其中道理,也不避諱睿王等其余三人,直接在御書房中秉筆,一腔熱忱,邊書邊解救災之法。應是多番思量,又曉以詬病,才會胸有成竹,洋洋灑灑。 災情不平,流民易生,為求生存,便要搶劫掠奪。謠言一生,民心則亂,蜂起掠食,只會令災禍變本加厲。 救災賑災,首要在于穩定人心。 此行應先抵濟郡水利要地,加固堤防,堤防一固民心則安。并召集當地災民修筑排水渠堰,有活計可做,賑濟同時,依勞而獲,打消淪為盜寇的念頭。物資一到,家家戶戶施以錢糧,并免三年除徭役賦稅。 鞭辟入里,入木三分,敬帝不住稱好。 阮婉也聽得目瞪口呆。 段濤所言,確實有如茅塞頓開。 再到她這里,敬帝囑托最多便是睿王,宋頤之就歡喜點頭,認真保證,“父皇母后勿念,我聽少卿的話,寸步不離少卿?!?/br> 敬帝勉強扯出一絲笑容,又轉向阮婉道,“少卿,睿王在外,言行都需慎重思量。” “是。”阮婉心中明了,即便國中都知小傻子呆傻,但舉止關乎皇室顏面,不能像在宮中一般任性為之,阮婉拱手應聲,“陛下放心,少卿會照顧好睿王的?!?/br> 宋頤之就搖起她衣袖,笑得更歡,“少卿少卿,我們還沒一道出過遠門呢。”好似歡呼雀躍得很。 阮婉扯了他衣袖,低聲道起,“小傻子,濟郡百姓家園被毀,無家可歸,你這么笑會讓旁人誤會的。若是旁人誤會,陛下就不讓我同你一道去了。” 宋頤之驚愕眨了眨眼,抬頭望了望敬帝,才小聲道,“那我聽少卿的。”繼而站在她身后默不作聲。 阮婉才牽起他衣袖,梨渦淺笑。 邵文槿也低眉莞爾。 敬帝瞥目,兀自怔了半晌。 …… *************************************************************************** 翌日清早,禁軍就早在城門口列隊等候出行。 寧正送阮婉至城門口。 敬帝要戶部在兩日內籌措賑災的錢糧,戶部上下手忙腳亂,好在南順向來富庶,并非難為之事。寧正身為戶部尚書,自當其責,就也不送更遠。 既是急行軍,禁軍上前都一概從簡,除卻給睿王、阮婉還有段濤的馬車,只捎帶了必要物品,騎兵居多。 邵文槿自是一早就到。 早前出使長風,阮婉是送親使,隨行護衛的禁軍就是趙榮承麾下一支。而此番是睿王出行,那隨行禁軍就出自禁軍統領馬建麾下。 阮婉抵達時,邵文槿正同馬建說話。聽聞身后動靜,便也轉眸看她。 寧正見到邵文槿,眼中自然而然流露出明顯的戒備與厭惡,邵文槿還是巡禮問候,他也不做搭理。 倒是宋頤之聽聞阮婉來了,撩起簾櫳興匆匆跑下馬車,“少卿少卿!” 奈何寧叔叔在,阮婉不好朝小傻子伸腿,只得任由宋頤之跑來,臨到跟前時,他才突然閃到江離身后。 江離知曉她的用意,只得不做動彈,宋頤之便一把撲上前來。江離嘴角才抽了抽,“睿王殿下……” 宋頤之瞪圓了眼,也不生氣,又才跑去同阮婉說話。 …… 阮婉一到,出行隊伍就算到齊,段濤放下車窗簾櫳,向車內另一人笑道,“昭遠侯到了,許老板,今日就送至此處吧?!?/br> 許念塵也抬眸一笑,“段大人,濟郡再見?!?/br> 段濤執手行禮,遂才下了馬車與諸人匯合。 段濤一走,曾辭便湊了過來,“嘖嘖”嘆道,“你這般又教段濤賑災之法,又投大筆財務在濟郡的,直接同敬帝去講不更好些?” 許念塵開口,“若是由我去說,定會惹人生疑,想我一介商人,觸手頻頻伸到南順朝廷,有何目的?若是讓旁人去說,事后再有人替我言明,我便只是為人低調,不熱衷于權勢的商人?!?/br> 曾辭嘿嘿一笑,“段濤如果貪功不在敬帝面前提你,你這虧便吃大了?!?/br> 許念塵淡然應聲,“那我千挑萬選要他來作何?” 曾辭也就斂了笑意,“這回真的決定押注睿王了?” 許念塵掀起簾櫳,賑災隊伍業已開始行進,口中悠悠言道,“你認為敬帝要邵文槿和阮少卿同睿王一道賑災是為了什么?” 曾辭愣了楞。 “尋人告訴老頭子一聲,煜王出局了。”許念塵不免輕笑,“敬帝幾次三番召他回京,要替他找替罪羊,是他要自絕后路。走吧,你我二人也當去濟郡了?!?/br> 曾辭不明所以,許念塵卻不再言起。 …… 阮婉起得早,困意尚濃,隊伍駛出京城稍許,秦書便手捧著包袱上了馬車。 阮婉認得秦書,秦書就也嬉皮笑臉,“侯爺,您沒見過軍中急行軍,東西怕是備得不全,邵將軍讓我送些給您。” 阮婉錯愕接過,盡是厚重的絨毛毯子和皮毛靠墊。 “急行軍不比出使長風,路上顛簸得很,侯爺保重?!鼻貢虑檗k完,就退出馬車,阮婉撩開車窗簾櫳望去。 秦書正在同邵文槿回話,邵文槿便朝馬車看來,阮婉慌亂放下簾櫳,唇畔卻是不覺浮起笑意。而后不久,宋頤之便至,嘴角嘟囔,“我要同少卿一輛馬車……” 阮婉道好,宋頤之歡喜落座,手中便也拎著一個包袱。 阮婉眼尖嘴快,“小傻子,你拿的什么?” 宋頤之眼中流光溢彩,“文槿給我的!文槿說急行軍……” 阮婉兀覺慪氣得很。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補26號的~~~~(gt_lt)~~~~ 努力趕27號的,,,, ☆、第五十六章 遇險情 第五十六章遇險情 敬帝欽命急行軍趕往濟郡,沿途便不似早前出使長風時那般輕松。 急行軍前往濟郡,預計七八日腳程,悶在馬車里其實無聊之極。阮婉不敢耽誤時間,就在馬車里看書解悶。但馬車顛簸得太過厲害,也看不進半分,時間有些難熬。 幸好還有邵文槿備好的厚重毛毯和毛絨靠墊,否則,還不知兩人這一路要遭多少罪。 阮婉便時有撩起簾櫳打量窗外,一連七八日都要這般騎馬,也不知如何受得了的? 與阮婉不同,宋頤之多是眼巴巴趴在窗口,顧目四望。 “少卿少卿,我想騎馬!”忍了幾日,終是耐不住好玩性子,伸手指著窗外,軟磨硬泡。 出行前,父皇叮囑過要聽少卿的話,他便記得事事都要問過少卿。他又喜歡同少卿一處,也未覺不妥,反是理所當然。 阮婉正手捧著書籍,懶洋洋斜倚著,原本就看不進去幾分,聽聞宋頤之開口,就順勢放下手中書籍,托腮看了看他,才悠悠言道,“小傻子,隊伍急行軍,路上不能耽誤的?!?/br> 宋頤之嘟嘴,“少卿,不耽誤!我騎馬不比他們騎得差,少卿你信我?!闭f得鄭重其事,湊到她跟前,眨了眨睛,期許認同。 阮婉也跟著眨了眨眼,敬帝讓她同行,是為了照看小傻子不出意外,不能由著他的性子胡來。阮婉果斷搖頭,“不行?!?/br> 小傻子就有些不開心,耷拉著嘴角,喚得有些急,“少卿少卿!” 沒得商量余地,阮婉移目。 宋頤之鬧個不停,阮婉頭疼不已,恰逢簾櫳之外正好傳來秦書的聲音,“邵將軍……”接著就是前方勒馬停滯,宋頤之眼前一亮,撩開車窗簾櫳就喊,“文槿文槿,我要騎馬!” 阮婉愕然,“小傻子!” 她是全然沒想到,宋頤之會有這般舉動,而邵文槿看了看她,便朝秦書吩咐道,“給殿下備馬。” 阮婉卻不乏惱怒,“邵文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