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第19章 冤海殺戮(5) 蘇碧娥一眼便認出這正是她三年未曾相見的親哥哥蘇碧城,心情激蕩之下,忽地搶上兩步,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 蘇碧城大吃一驚,急忙站起身,退后一步,看著她問:“您是……” 蘇碧娥看見樹根叔站在門口,不便明言,欲言又止,只捋起左手衣袖,抬起手腕在兄長眼前一晃。她的手腕上戴著一只玉鐲,正是她成親時哥哥嫂嫂送給她的結婚禮物。 蘇碧城一見之下,宛如大白天看見了鬼魅一般,不但臉色大變,連說話的聲音都顫抖起來,睜大眼睛瞪著她道:“啊?你、你是……” 蘇碧娥生怕他說漏了嘴,急忙用示意的眼神瞟了瞟站在門口的老仆人樹根。 蘇碧城急忙揮手把這位老花匠支走了,然后關上門,盯著她顫聲問道:“你、你到底是誰?” 蘇碧娥急忙取下臉上的裝飾,把背也挺直了,露出本來面目,叫道:“哥,你不認識我了,我是你meimei碧娥呀。” “碧、碧娥?”蘇碧城嚇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連話也說不大轉了,“你、你不是已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蘇碧娥道:“我當然是人。”知他一時難以接受,便坐下來將三年前自己情迷心竅跟著周寒山一起離家私奔的經過,向他細細述說了一遍。 蘇碧城聽了,睜大眼睛吃驚地問:“你、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沒死?你、你真是我妹子碧娥?” 蘇碧娥認真地點點頭,道:“我說的全是真話,哥,真的是你的親妹子碧娥回來了。” “真、真的是碧娥回來了?!”蘇碧城終于有些相信,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著她,眼圈一陣發紅,向她招招手道,“好妹子,三年沒見面了,快過來讓哥好好瞧瞧。” 蘇碧娥一聽他終于相認,心中一陣激動,自己的眼圈也紅了,急忙走到他面前,叫了一聲:“哥。”眼淚就止不住流下來。 誰知這一聲“哥”剛剛叫出口,蘇碧城忽地抬起手臂,叭的一記耳光,重重打在她臉上。她被打得一愣,捂著火辣辣的臉道:“哥,你、你為什么要打我?” 8 “為什么打你?為什么打你?你應該問問你自己。” 蘇碧城忽地從椅子上暴跳起來,扯住她直往一張書柜后面拽去。書柜后面有一道門,推開門,里邊是一間正屋,堂上供著一張靈牌,上寫著“先考潤墨大人之靈位”。 蘇碧城喝道:“跪下。” 蘇碧娥面對父親的靈位,雙腿一顫,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蘇碧城指著她罵道:“你這賤人,你做出這等失格的事,居然還有臉回來?你怎么不在外面一頭撞死算了?” 蘇碧娥臉色通紅,背流冷汗,雙目噙淚,不敢說話。 蘇碧城捶胸頓足地道:“你知不知道,我們都以為你被秦聚天殺死了,爹一氣之下就撒手人寰,我忍不下這口惡氣,將秦聚天告了官,不但害得他被官府砍了頭,還害得秦家家破人亡,原來你卻、卻還丟人現眼地活在世上……唉,老天誤我!秦家枉死了三口人,秦明至今尚在獄中,秦月有家不能歸,在外四處奔波,至今下落不明,原來這卻是一件天大的冤案……我對不起秦聚天,對不起秦家。我蘇碧城一輩子讀圣賢書,現在卻做下這等誣告賢良誤人性命的事,你、你叫我還有何面目茍存于世?賤人誤我,老天誤我!”說至此處,忽然伏地大哭起來。 看見兄長如此悲傷大慟,痛心疾首,蘇碧娥不由羞愧交加,心如刀絞,追悔莫及。蘇碧城在父親靈位前哭了一陣,忽地想起什么,竟顧不及擦干眼淚,拽起她便要往門外走去。 蘇碧娥吃了一驚,問:“哥,你要帶我去哪里?” 蘇碧城道:“此事全由你而起,我要即刻帶你去知府衙門,請知府大人作主為秦家翻案伸冤。” 蘇碧娥急忙掙脫他的手,跺足道:“不行,哥,咱們不能去見佟知府。” 蘇碧城奇道:“為什么?難道你不想為秦家洗清冤屈么?” 蘇碧娥憤然道:“我正是想要將真相大白于天下,還秦家一個清白,所以才不能去見佟知府,更不能讓他知道我已經回到蘇家大宅。” 她見兄長滿臉驚疑,便把佟子昂為掩蓋真相,保住自己的清官美譽、保住自己的大好前程,而一路派出殺手追殺她,幸得女兒秦月相救才脫得大難,最后母女易容自己才得以逃回家鄉見到親人的事說了一遍。 蘇碧城聽罷,濃眉一豎,咬牙怒道:“真有此事?這個狗官,為求升官,竟做出這等買兇殺人知法犯法欲蓋彌彰的事來,當真可惡至極。事到如今,告官無門,那可如何是好?秦家這樁冤案,可以說全是由我一手造成,當初若不是我真以為你被秦聚天所害而亂了方寸,赴京告狀,頻頻向知府衙門施加壓力,又怎么會……唉,事已至此,我又怎么能置之不理呢?不還秦家清白,我蘇碧城于心何安?于心何安呀?” 聽了兄長這席話,蘇碧娥心中感動異常。 她也知道,兄長若真要為秦家翻案,事情徹查下來,他自己也難脫誣告之罪,不但會身敗名裂,而且只怕還有坐監的危險,而他對此卻全然不顧。 她不由大感欣慰,道:“早上我與秦月分別時她已交代過我,待我回到蘇家大宅見到你之后,就暫時在家里住下,不要在外露面,以免被佟子昂警覺,禍及蘇家。只等再過幾日,巡按御史韋載厚韋大人一到,我便可以出門了。‘秦聚天殺妻案’早已鬧得沸沸揚揚滿城皆知,只要我一現身,‘死人’復活,必然全城轟動,再起風波。到那時就算咱們不告佟子昂的狀,巡按御史大人也一定會徹查此事。如此一來,不但可以澄清事實為秦家翻案,而且還可以將佟子昂一并治罪,豈不是一舉兩得?” 蘇碧城點頭道:“還是秦月這丫頭聰明,這個主意不錯,那你就放心在這里住下吧,只等巡按御史一到,咱們便可相機行事。我這就派人去把你出嫁前在家住的房子收拾干凈,好讓你歇息。你奔波一天,早已餓了吧?我去叫一個靠得住的丫頭送些飯菜上來。” 蘇碧娥見兄長真心愿意作主幫助秦家翻案伸冤,心中一塊巨石這才落地。 其實,在船夫將烏篷船劃進蘆葦叢中躲避的時候,秦月就已經順手折了一根空心草藏在身上,所以當她被葉封侯一劍刺入水中之后,便立即趁著水渾浪濁將空心草的一頭悄悄伸出了水面,自己潛伏在水底下用嘴含住另一端,那空心草中間是空的,就像一根管子一樣,正好可以供她呼吸外面的空氣。一來江面渾濁,二來水中蘆葦叢生雜草滋蔓,所以葉封侯并未發現。 她雖然胸口中劍,血染江面,但傷勢并不足以致命,悄然潛伏在江底,靜靜地聽著從江面傳來的水聲,過了半晌,聽見幾聲水響,知道葉封侯以為她死于江底,已將小舟蕩出了蘆葦叢,她才松口氣,悄悄把頭從水面探出,透過密密匝匝的蘆葦,從縫隙中隱約看見葉封侯的小舟靠了岸。 她扒開蘆葦,悄無聲息地向岸邊游近一丈余遠。 正在這時,已經棄舟上岸的葉封侯忽然停住腳步,低聲冷喝道:“鬼鬼祟祟地躲在那里干什么,快給我滾出來。” 秦月嚇了一跳,料想不到自己行事如此小心,卻還是被他發現了,心中暗暗叫苦,正要向岸邊游去,忽聽岸上腳步聲響,從一株大樹后邊閃出一個人來,獐頭鼠目,左邊衣袖空空蕩蕩,居然是青陽知府衙門的捕頭、佟子昂的心腹走狗姚三。 秦月知道葉封侯并未發現自己,這才放心,露出頭來悄然探看,靜觀其變。 只見葉封侯走近姚三冷冷地道:“姚捕頭,是佟知府派你來監視葉某的么?” 姚三被他盯得渾身不舒服,急忙干笑兩聲道:“葉兄你太多疑了,佟大人怕你一個人應付不來,所以派在下跟在你后面,看看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并無監視之意。” 葉封侯一邊擦拭著劍上的血跡,一邊淡淡地道:“原來如此,那就多謝姚捕頭的好意了。蘇碧娥已經死在我劍下,看來姚捕頭是幫不上什么忙了。” 姚三道:“在下親眼所見,那賤人已被你刺于水中沉尸江底,葉兄干得漂亮,在下這就回青陽知府衙門向佟大人報訊去。這是三千兩銀票,是佟大人付給葉兄的酬勞,請收下。”說著掏出一沓銀票,遞到他手中,然后自大樹后邊牽出一匹馬,騎上去說聲“告辭”,便打馬往青陽府給佟知府報喜去了。 葉封侯手拿銀票,看著他縱馬離去,忽然哼哼冷笑兩聲,伸手扯下蒙在臉上的黑布扔在地上。 秦月睜大眼睛瞧著,一見他那張年輕冷峻棱角分明的臉,忽地張大嘴巴,驚得目瞪口呆:怎么會是師父? 秦月的師父姓蔣,名叫蔣劍寒,今年二十八歲,武功出自福建武夷派,單就劍法而論,已是江湖青年一輩中的佼佼者。 蔣劍寒二十歲那年仗劍行走江湖,在廣西蒼梧縣因抱打不平失手誤殺一名無賴,被問成死罪。 恰好蘇碧城去梧州游玩,路經蒼梧,目睹了他抱打不平怒懲無賴的經過,對他這份俠義情懷深感欽佩,正好蒼梧縣縣令宋從玉是他昔年在京時的同窗好友,便代為求情,從輕發落,將死罪改判杖刑一百。 蔣劍寒撿回一條性命,恍如再世為人,發誓要終生追隨蘇碧城左右,以報救命大恩。 蘇碧城雖是一介書生,但在江南士子中極有名望,他料定自己遲早都會被朝廷重用赴京為官,身邊有一個懂武功的心腹相隨也是一件好事,所以便欣然收留了他。 蔣劍寒來到蘇家的那一年,秦月正好十歲。 此時她已隨父親學習了一些基本功,這個平日就喜歡舞刀弄劍渴望得拜名師的小姑娘聽舅舅說了蔣劍寒的事跡,又在舅舅家中親眼看見蔣劍寒與蘇家大宅的護院武師切磋武藝時,只三兩招便將對手打得落花流水,更是欽羨之至,立即就吵著要拜他為師。 蔣劍寒見她聰明伶俐,根基又好,是個學武的材料,便點頭收下了這個小徒弟,一連教了她五年時間的劍術。 但他卻不知道,這個比他整整小了十歲的女徒弟,隨著年齡漸長,那一顆少女的芳心,竟懵懵懂懂地喜歡上了他這位年輕果敢待人熱忱的師父。 三年前,蘇碧娥無故失蹤,梅家坑驚現無名女尸,秦蘇兩家因此對簿公堂,秦家慘遭橫禍,秦月一氣之下跟舅舅一家斷絕來往,從此再也未曾見過這位她一直暗暗喜歡著的師父。現在發現受佟子昂收買,前來追殺母親的江湖殺手一劍封喉,竟然是自己的師父假冒的,她不由大吃一驚,暗暗皺眉道:他為什么要這樣做呢?難道他也與這件事有牽連? 正在她心下疑惑之際,只聽蔣劍寒忽然嘆了口氣,遙望遠方喃喃地道:“蘇相公居然派我來殺他的親妹子,唉!”一聲長嘆,不勝唏噓,搖一搖頭,大步離去。 秦月躲在靠近岸邊的蘆葦叢中,聽了他最后這一句話,心中猛然一震:原來是舅舅派他冒充江湖殺手來殺我娘的。可是舅舅怎么會這樣做呢?我娘可是他的親妹子呀,就算他怕我娘為秦家翻案他難脫誣告之罪,那也不至要對自己的親妹子下毒手呀。難道這里面另有隱情?難道他…… 想到這里,她不由心中一緊:不好,我娘只怕會有危險! 她急忙游上岸,草草包扎好傷口,輕輕呼嘯一聲,招來一直在岸上與她的烏篷船同步而行的白馬,顧不得身上濕淋淋的,立即翻身上馬,掉轉馬頭,快馬加鞭,由小路直往青陽城奔去。 待那白馬絕塵而去,蔣劍寒卻忽地從樹后轉出,看著她漸去漸遠的背影,苦笑一聲,深深嘆息道:“傻丫頭,我若有心殺你,那一劍早已刺穿你的心臟,你又豈能活命?唉,師徒一場,我能幫你的也就只有這些了,你快去救你娘吧。” 9 第二天早上,青陽知府衙門總捕頭姚三起床的時候,頭還有些隱隱生疼。 因為巡按御史韋大人已出了撫州,正在來青陽的路上,估計這一兩日之內便可到達,佟子昂十分擔心蘇碧娥這個心腹大患會在韋大人到來的關鍵時刻突然冒出來破壞他的好事, 所以一直憂心如焚,寢食難安。 昨天傍晚,聽到姚三飛馬來報,已知蘇碧娥被葉封侯在長江處理掉了,連尸體都沉入江底喂魚去了,他從此可以高枕無憂了,大喜之下,不但賞了姚三一錠金子,還許諾自己升到湖廣提刑按察使司做官之后,一定把他帶去武昌,向朝廷舉薦他任僉事一職,那可是正五品的朝廷命官。 姚三高興之下,喝了個酩酊大醉,以至第二天早晨起床時,頭還有些發暈。 但是當他打開自家大門之后,整個暈乎乎的腦袋卻一下子清醒過來,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家大門口不知何時竟已躺了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女人。 他暗自奇怪,擦擦眼睛,小心地走近一瞧,卻嚇得“啊”的一聲跳起來,這橫躺在他家門口的女人不是別個,居然正是已經死在長江中的蘇碧娥。定了定神,再大著膽子仔細一看,只見她雖然臉色蒼白雙目緊閉一動不動,但身子尚熱呼吸順暢,看來只是昏迷過去,并未死去,更不是鬼魂上門報仇來了。 姚三抑制住怦怦直跳的心,極力使自己鎮定下來,暗想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明明親眼看見這女人已被葉封侯殺死并且尸沉水底,怎么又活過來了?即使蘇碧娥真的沒死,她又怎么會昏昏迷迷地躺在我家門口呢?這、這可如何是好? 他又驚又急,手足無措,最后一想,不管怎樣,還是先告訴知府大人要緊。他四下瞧瞧,此時天色尚早,路上并無行人,叫聲“天助我也”,急忙將蘇碧娥拖過門檻,放在自己家中,又怕她中途醒轉逃走,急忙找了根粗麻繩將她渾身上下捆了個嚴嚴實實。這才鎖上大門,急急忙忙向知府衙門跑去。 佟知府一聽蘇碧娥還沒有死,居然自行昏倒在姚三的家門口,心中不由又驚又喜,驚的是蘇碧娥居然死而復生,喜的是她竟自投羅網。也顧不上責怪姚三昨日虛報消息,急忙讓他帶上幾名親信衙役,拿上一個大麻袋,去把蘇碧娥抓到衙門來,并且再三交代,務要悄然行事,不使任何人看見。 姚三有心將功補過,立即帶著四名如狼似虎的捕快回到家中。 此時蘇碧娥仍未醒轉,毫無知覺。 姚三急忙命人將她裝進麻袋,封了袋口,只留一個小孔出氣,然后將麻袋抬進了知府衙門簽押房。 佟知府早已在簽押房等著。 以前秦聚天做知府衙門總捕頭時,佟知府曾見過他妻子,所以姚三剛一將昏迷不醒身縛繩索的蘇碧娥從麻袋中拖出來,他即刻便認出這個女人的確正是多日來攪得他心神不寧、寢食難安的心腹大患蘇碧娥。 也顧不上細想蘇碧娥既然活生生出現在這里,那么那個被葉封侯殺死在長江中的“蘇碧娥”又是誰,更未細想她為什么會突然昏迷在姚三的家門口,此時此際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真是老天助我,趕緊“處理”了她,永絕后患。 他吩咐姚三趕快用冷水將她潑醒,姚三怕她蘇醒之后亂喊亂叫壞了知府大人的大事,所以先用破布包了一枚核桃塞住她的嘴巴,然后提起一桶涼水直往她身上潑去。 蘇碧娥激靈靈打個冷顫,從昏迷中悠悠醒轉,微微睜開雙眼,隱約看見自己跟前站著幾個男人,不由大吃一驚,急忙睜大眼睛一瞧,卻認得站在最前面的兩個人是知府大人佟子昂和捕頭姚三,后面幾個身著差服的衙役卻不認識,再微微轉動目光,只見四周冷氣陰森,地上放置著不少血跡斑斑的刑具,讓人觸目驚心。 她一驚之下,頓時完全清醒過來,掙扎著想要站起,卻發現身上被縛得嚴嚴實實,連動也不能動一下,張張嘴想要叫喊,口里卻塞著東西,連一點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第20章 冤海殺戮(6) 她臉色煞白,心中暗暗叫苦,努力回想著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自己怎么會在這里。她記得她回到蘇家大宅,與哥哥蘇碧城談妥了為秦家翻案伸冤的事情之后,哥哥便讓她去吃飯。吃過飯后,她感覺到特別困倦,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睡夢中隱約感覺到有人抬動自己,但她睡得實在太沉,竟沒有睜眼看一下。然后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這里。 這是什么地方?堆著這么多刑具,氣氛森嚴令人發怵,莫非正是知府衙門?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在蘇家大宅,怎么突然之間就到了這里?哥哥呢?他去了哪里?佟子昂這個狗官正在四處找我,我怎么會自投羅網出現在這里?秦月她怎么樣了?她會來救我嗎?佟子昂會把我怎么處置呢…… 蘇碧娥越想越驚,渾身止不住顫抖起來。 佟子昂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問她:“你是不是蘇碧娥?” 蘇碧娥身處險境,早已亂了方寸,竟不知隱瞞,戰戰兢兢地點了一下頭,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 佟子昂這才徹底放心,心想已經驗明正身,這回是不會殺錯了。只要這賤婦一死,老爺我就可以高枕無憂,坐等高升了。 他轉過身,走到姚三面前,伸手作了一個殺頭的動作,低聲囑咐道:“先殺人后分尸,務要把她的臉砍爛,即便被人發現也分不清面貌,看不出身份。然后用麻袋裝好,抬到后山挖個深洞埋了。這件事只能你和他們四個捕快知道,絕不能泄露半點兒風聲。事成之后,每人賞白銀五十兩,另外待老爺我升任湖廣提刑按察使之后,全部隨我去武昌高就。” 姚三滿心歡喜,悄聲道:“大人放心,小人保證做得妥妥帖帖。” 佟子昂交代完畢,又回頭看了蘇碧娥一眼,得意一笑,不再說話,轉身直朝門口走去。 姚三明白他的意思,他剛一轉身,便立即抄刀在手,繞到蘇碧娥身后,嘿地一聲,舉刀便往她脖子上砍去。 佟知府的一只前腳正要跨出簽押房的大門,姚三手中的鋼刀剛剛觸及蘇碧娥的脖頸,就聽門外傳來一聲高呼:“欽差大臣巡按御史韋大人到。” 宛如平地一聲雷,佟子昂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姚三更是嚇得渾身一哆嗦,鋼刀把握不住,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只聽一陣腳步聲響,一位身著朝廷二品官服相貌嚴謹頜下飄著三綹美髯的大人已領著幾名侍從穿過知府衙門大堂,徑直朝簽押房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