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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江上月在線閱讀 - 第50節

第50節

    她有些艱難地忍著身上的疼痛,爬起身來,想去尋姜煦禾安排的在此接應的人,誰知一抬眼,看見的便是不遠處同樣艱難撐著手起身的若竹。

    姜寧靈走過去,緊緊握著若竹的手,仿佛這樣便能平息心中翻滾的情緒。

    不知是為順利達成了第一步而欣喜,還是在為接下來能否順利而擔憂。

    亦或是,終于離開了穆淮身邊,心中一直壓抑著的、故意忽略的暗流,盡數翻涌了上來。

    姜寧靈深吸一口氣,又擔憂那些侍衛很快便處理完“山匪”,而后一路找下來,將尚未跑遠的她二人“救”回去,便拉著若竹往姜煦禾說的方向走。

    有了約摸十來米,就瞧見樹叢間有一熟悉的身影。

    “哥哥!”

    姜寧靈沒想到,竟是姜煦禾親自來接她。

    幾乎在同時,姜煦禾也看見了二人,身姿敏捷地從樹叢間穿了過來,很是擔憂地上下打量姜寧靈。

    見姜寧靈身上雖狼狽,面色卻還算好,姜煦禾知曉此時不是表關心的時候,帶著姜寧靈二人往林深處去了。

    過了好一陣,隨行的侍從才制住了那些出手毫無章 法卻又像不要命了似的山匪,而后匆匆忙忙沿著安全的小路來到山坡底下,搜尋皇后的身影。

    大致搜尋一翻后,侍衛們只尋到了一些散落在地的首飾、勾在尖利石頭上的衣料,以及地上隱隱約約的血跡。

    另一邊,姜煦禾帶著姜寧靈二人已來到了山腳下。

    路邊零零散散地坐落著幾戶農舍,姜寧靈原以為他是尋了一戶合適的人家,讓她在里邊兒暫避風頭,誰知姜煦禾只不過是挑了一條小路,那些農舍很快便落在身后不見了。

    姜寧靈左右瞧瞧,覺得有些奇怪:“哥哥,我們要回京中去?”

    姜煦禾仿佛知曉她的不解之處,點頭應道:“陛下定會派人搜尋,與其在附近尋農舍,不如直接回城中。”

    姜寧靈了然,穆淮應當不會料到她竟膽子這般大,不僅不往外逃不說,還回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姜寧靈與若竹先前便換過了衣裳,如今做普通人家打扮,又擔憂與姜煦禾一道會平白惹人注意,便與姜煦禾先后進了城。

    入了城后,姜煦禾將她二人帶到城西一處街巷里,簡單交代了兩句,不便再多留,回府去了。

    姜寧靈環顧四周,這小院子雖簡陋,卻干凈整潔,她先前從未來過這一片,聽姜煦禾說,這附近都是商戶,這小院子是先前那家的主人要南下做絲綢生意,便要置辦這座小院。姜煦禾不谷欠讓人查到此出,自然不能將它買下來做成自個兒的院子,只將它租了下來,只是這租一年的銀兩卻比先前那主人開價要賣的數還要多些。

    前主人多少猜到,這貴公子置辦這院子多半是有什么不能放在明面兒上的事要做,但見到姜煦禾的開價,想著自個兒下江南后,回不回京也是未知,院子里有什么事情也牽扯不到他,便應了姜煦禾。

    院子里還有兩個仆從,皆是姜煦禾尋來的可靠之人,姜寧靈與若竹自是要躲在院中避風頭,飲食起居便由那兩人照顧。

    姜寧靈在院中站了好一會兒,仍覺心中那股子不真實感還未消散,聽得若竹喚她,才進屋去喝了杯茶。

    一杯熱茶下肚,腹中暖洋洋的。

    姜寧靈指腹在花紋簡樸的茶杯上摩挲幾下,忽地松了一口氣,連日來的緊張與不安在這一瞬都得以松懈。

    “若竹,我們出來了。”

    月上梢頭。

    勤政殿內燈火通明,穆淮目光落在奏章 上,心思卻有些飄遠,又過了半晌,招呼九山道:“皇后怎的還未回來,你尋個人去看看。”

    九山連忙應是,退出勤政殿,正要找個人去打聽皇后娘娘如今到哪兒了、何時才能回宮,便見一個人步履匆匆地跑了過來,喘得上氣不接下去,一路跑至九山跟前,磕磕絆絆地說了句什么。

    九山大驚,急忙轉身回了殿內,焦聲道:“陛下!皇后娘娘不、不見了!”

    第53章 面容

    穆淮手中一頓, 似是沒聽清楚般地反問道:“皇后怎的了?”

    語氣平淡,但九山聽得心中一個激靈,暗暗深吸一口氣, 才將他方才聽到的話一五一十地復述出來:“回陛下, 娘娘從安國寺回宮的途中, 遇到了山匪,馬兒受了驚, 將娘娘甩出馬車, 如今娘娘摔落山崖,生、生死未卜。”

    即便九山已深吸了幾口氣努力穩著情緒, 在說出“生死未卜”這四個字時,仍是不自覺磕絆了一下,頓時不敢再抬頭去看穆淮神色。

    穆淮卻并未如同九山所想那般大發雷霆, 殿內沉默了一瞬,九山才聽得穆淮道:“調羽林衛, 封山,尋人。朕活要見人, 死要見尸。”

    九山松了一口氣, 卻又有些為皇后難過。皇后對陛下如何,他都看在眼里, 陛下也向來對皇后偏寵幾分,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 陛下聽起來也并無多擔憂。

    九山正這般想著,就見穆淮起了身,大步向外走去。

    九山一時沒反應過來穆淮這是要去做什么, 一路小跑跟上,卻見穆淮步子越來越快, 幾乎快追不上了。

    九山瞧著有些不對:“陛下,您若是要見哪位大人,奴才幫著傳喚便是,夜深露重的,何苦親自跑一趟?”

    穆淮好似這才想起身后還跟了個九山,腳步略微放慢了些:“朕同羽林衛一道去安國寺,你幫不上什么忙,不必去了。”

    九山腳步一頓,這話沒毛病,他沒有身手,體力也比不上侍衛,搜山尋人的確幫不上什么忙。

    九山慢了兩步,又覺得不大對,心中升起惶恐,勸道:“陛下,羽林衛既然去了,您明日再去安國寺也不遲啊!若遇到歹人可如何是好,陛下還是以龍體為重!”

    “朕要親自去接她。”

    穆淮腳步不停,很快便將九山甩在了身后。

    小姑娘這般怕黑,他若不快些找到她,不知要哭成什么樣子。

    安國寺所在的隱霧山并不大,穆淮站在姜寧靈滾落下去的山坡前,聽著一個又一個令他失望的消息。

    夜色深重如墨。

    那些山匪被活捉了好幾個,口中卻問不出什么,都說是有人話大價錢雇了他們,讓他們喬裝成山匪在此處等候,至于雇主是誰,有人指了一人,有人又指了另一人。

    被指認的那些人,也全都是這些假冒山匪里的一員,只是這些人見不能得手,又無法脫身,便在羽林衛問審前自盡了。

    這些人身上并未有明顯的標識,出手又狠厲,顯然是批死士。而其余被活捉的人,又像是被叫來湊數的,并不知曉許多訊息,羽林衛審了兩輪,卻并無什么進展。

    夜色漸漸淡去,天邊破曉。

    有一小侍衛從遠處跑來,口中到:“找到、找到——”

    話還未說完,就見那位如雕塑般在山坡前立了一整夜的年輕帝王猛地回過身,大步向他走來。

    “找到皇后了?”

    穆淮眼中帶著一夜未睡而衍出的血絲,也許是吹了一夜山風的原故,嗓子也嘶啞,再加上身上那股迫人的氣勢,像是自明暗交錯間生出的鬼神。

    那小侍衛沒由來地覺得駭人,連疲累也忘了,趕忙把手中的東西遞出去,一股腦兒說道:“屬下在叢林間找到了這個荷包,問了安國寺的僧人,說是皇后娘娘特地求的。”

    穆淮伸手接過荷包,見那荷包上繡了一對鴛鴦,不自覺捻了捻,手指摩挲著錦布,只覺里邊兒放了什么東西。

    應當是月兒為他求的平安符。

    穆淮輕輕拉開荷包的束口繩,兩指一勾,便將里邊兒的紙條抽了出來。

    有兩張。

    一張的確如他所想,是平安符,只不過并非為他而求。

    是為錦嫣而求。

    另一張上題了一首小詩,寫的是郎情妾意舉案齊眉。

    這是在祝錦嫣同他恩愛兩不疑。

    穆淮捏著小詩的手緊了緊,心中涌上一股難言滋味。

    他知曉姜寧靈為何而來安國寺,也知曉姜寧靈素來介意錦嫣,來這祈福不假,卻也存了清閑兩日的心思,省得日日對著錦嫣。

    卻不曾想,姜寧靈竟還記掛著錦嫣,不僅為她求了護身的平安符,還祝愿他年少時那縷飄渺的愛戀能得圓滿。

    清晨的日光落在山林間,鍍上一層朦朦朧朧的清新之感。穆淮卻無心欣賞這般美景,心中的焦灼感翻涌愈盛。

    日光大亮,搜尋起來比夜間快許多,可羽林衛將隱霧山翻了個底朝天,也未尋到半分姜寧靈的蹤跡。

    安國寺香火盛,百姓絡繹不絕,又地處京郊,來寺中的人里不乏達官顯貴,山間能傷人的猛獸早被驅了個干凈。

    既然不可能被猛獸擄去,那便……只會被人擄去。

    羽林衛審了一遍又一遍,那些假扮山匪的人只說得了吩咐要傷姜寧靈,并未說要取她性命,更別說要推她落山崖再安排人擄走她云云。

    說來奇怪,這幫人得了命令要對一國之后下手,卻不取人性命,只傷人便可。

    不取性命,只傷人,劃傷面容重重有賞。

    羽林衛統領覺得奇怪,又想著方才那些人指認時,指出了不同的好幾個人,便想著也許另有一撥人,只是他們不知曉,于是在回稟穆淮時順帶說了猜想。

    這一點穆淮自然也能想到,早分出了一批羽林衛沿著路向周邊搜尋。

    又是半日過去了,卻仍然沒有姜寧靈的消息。

    隱霧山被翻了個遍,就連山中十分隱蔽的山洞都被找了出來,卻還是沒有姜寧靈的下落。

    安國寺有好幾位夫人小姐原定是在寺中歇上一夜,今日便回府,穆淮一封山,她們下不去,府中派來接的人也上不來。

    許多百姓谷欠上安國寺進香,也都被攔在了山腳下,看著面容肅殺的羽林衛,一個個都不知發生了何事,只得原路返回。

    一時間,京中人人都知曉隱霧山被封山,卻又都不知曉這究竟為何。

    有些人回城時也發覺,城門守衛對進出之人的盤問要細了許多。

    天光破曉,又至夜幕沉沉。

    直到月上梢頭,星子發出黯淡的光,穆淮才回了宮。

    羽林衛的搜尋仍在繼續,且范圍不斷向周邊擴大。

    暗衛早得了命令,去查那一伙來路不明的死士。

    勤政殿前,九山抓耳撓腮地焦灼了一整日,直至夜幕降臨時才見到穆淮回來,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可見到他身邊并無旁人時,方才松下的那口氣,又心驚膽戰地提了起來。

    九山不敢去關心是否尋到了皇后下落,免得戳到穆淮痛處,只得挑了個高興的事兒小心翼翼道:“陛下可算回來了,錦嫣公主,不,如今是錦貴妃了,貴妃娘娘等了您一整日了。”

    言下之意,便是讓穆淮去錦嫣處,讓這朵解語花為他疏解憂煩。

    穆淮擺了擺手:“讓人去告訴她,不必再等朕。”

    九山一怔,他不知姜寧靈究竟發生了何等事情,但聽得穆淮此話,還是硬著頭皮提醒道:“陛下,今日本該是錦貴妃的冊封禮。”

    皇后不在,皇帝也不在,禮部的人等了整整一日,錦嫣看著貴妃的寶印寶冊也看了一整日,偏偏拿不到手上。

    見穆淮并未回應,九山又硬著頭皮道:“禮部的各位大人,還在等陛下。”

    穆淮皺著眉,隨意揮了揮手:“你去一趟,叫他們都散了。”

    九山心中驚異,卻又不敢多問,忙小跑著去了。

    錦嫣身著華服,等了一整日,卻等來了這個消息,雖說九山奉上了貴妃的寶印寶冊,她名義上已是這宮中的錦貴妃,可她與禮部之人互相干瞪眼的這一整日,讓人只覺荒謬。

    錦嫣臉都要氣綠了,卻還是耐著性子柔聲問道:“敢問九山公公,陛下那邊究竟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