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紀峣哪管他,現在蔣秋桐在他眼里,就是拔了牙齒和利爪的獅子,他能把憤怒的獅吼當做“喵喵喵”來聽。 他壓根不理對方的反抗,他需要確定蔣秋桐的傷勢。這一看,他便瞳孔緊縮,然后直接紅了眼眶,于思遠也“嘖”了一聲,狠狠擰起了眉頭。 蔣秋桐狠狠一個肘擊,擊中按著他身體的于思遠的腹部:“你給我松開!” 于思遠悶哼一聲,卻字正腔圓地回了兩個堅決的字:“我不。” 多稀奇啊,他哥居然被他按在床上動彈不得,還被扒了衣服——就連他小時候被大魔王壓迫得咬牙切齒時,連做夢都不敢做這么大逆不道的——干了這票大的,以后就算是被他哥打死都值了。 沒成想一直沉默的紀峣忽然爆發了。 “你不要鬧了!” 他一巴掌拍在蔣秋桐后腦上,神色乖戾。 上次他露出這種神情,還是暴打那個敢陰了張鶴的籃球隊員時。 “你這個死要面子的老悶sao!你是哪來的自尊心怪物?老子忍你很多年了——放下身段能要了你的命?我是你的仇人,我是想殺了你,還是我要暗算你?才讓你這么提防我,什么都不肯說,什么都不肯告訴我,怕我不讓你飛升還是怎么的?” 兄弟倆都被他這話這舉動弄懵了。蔣秋桐是沒反應過來——他家蔣老爺子都不敢這么對他的,而于思遠就是結結實實被嚇著了。 紀峣才不管他們在想什么,他直接翻出了條繩子,撈起被鎮住的蔣秋桐,將男人的手腕捆得結結實實的,動作干凈利落極了。他陰著臉:“于思遠,把你哥扛起來,我今天就算是敲暈他,也要把人給帶走。” 于思遠一邊在心里感嘆這下要被這“死要面子的老悶sao”記恨了,身體卻很誠實地扛起了蔣秋桐,臉上露出個痛快笑容:“好嘞!” 紀峣按了按自己隱隱作痛的腹部,冷漠地看了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的蔣秋桐一眼。男人像根面條一樣掛在于思遠的肩上,雙腕被緊緊綁著,頭朝下,樣子很有點可憐,又有點好笑。 他蹲下去,單膝著地,與蔣秋桐面對面。 “死心吧,蔣秋桐,就算你真要飛升,我也已經把你從天上拽下來了。”他傲慢又強勢的說,覆上男人面龐的手卻很溫柔,“我不準你隱瞞任何事;我要掌控你的所有——你是我的。” 這段孽緣大概是從開始就注定的,當紀峣在課上漫不經心和別人分手時,一抬頭看到蔣秋桐清凌凌的雙眼,他就想,我要這個人,我一定要得到手。 后來他們有了一個很不愉快的第一次,紀峣還記得自己當時滿身狼狽,指著蔣秋桐發誓,一定要折斷他的骨頭,讓他跪在自己面前。 蔣秋桐瞪大雙眼,瞳孔驟縮。他忍不住屏住呼吸,緊緊盯住紀峣的嘴唇。 那雙他為之神魂顛倒的唇瓣湊過來,蜻蜓點水似得吻了他一下,只聽紀峣說:“你當然可以離開我,但在你喜歡上別人之前,你都是我的。” 蔣秋桐被強盜二人組擄壓寨相公似得弄到了飛機上,全程木著臉,不過他也因此非常配合,讓他走他就走,讓他停他就停。紀峣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被剛才那番話鎮住,靈魂出竅還沒回過神來。 這次他們運氣挺好,頭等艙里就他們三個人。一人一方各不干擾,于思遠靠著椅背閉目養神,蔣秋桐翻著飛機上的雜志解悶,紀峣低頭玩手機。 過一會兒后紀峣起身去衛生間,整個空間里只有表兄弟二人。 蔣秋桐翻了一張書頁,淡淡開口:“紀峣這一護短腦子就短路的毛病,真的該改改。” 其實這里頭很多細節經不起推敲,比如蔣秋桐好歹混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沒有一點人脈和存款,沒有一處房產。比如就算在a市,他還開投資了一家高檔會所,在里頭當心理導師打發時間,怎么可能無處可去。可紀峣就是這么個性子,他對人好,就是真正的對人好,他信任一個人,就信得毫無保留,以至于明明這些借口拙劣得像是紙糊的一樣,紀峣卻都通通信了。 “作為他的護短對象,你這么對我說,我會以為你在炫耀,哥。” “對啊,我就是在炫耀。這就是你告訴了他的后果——帶紀峣來找我,小遠,你怎么想的。” 于思遠姿勢沒變,他仍舊閉著眼:“我還以為你不會問了呢。” “那是因為當時我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舉動。” “是有點后悔。” 蔣秋桐從鼻腔里輕輕“哼”了一聲,這是一個冷笑。 “但是哥,”于思遠摘下眼罩,扭頭看向他哥,“你是文人,有傲氣,我不是。我就是個滿身銅臭味的商人。如果我有一個看中的大項目,我很想拿下它,那么我會用盡手段去爭取。可有時候老天就是這么不講道理,有些我看中的項目我連拿下的資格都沒有,我還得去求人拉關系,才能分到蛋糕。蛋糕很好吃,如果可以,誰不想獨吞?可是……” 他笑了笑,笑容有些自嘲,有些苦澀。 “當大家都想吃它,我又沒法占為己有的時候,就只能跟其他公司聯手瓜分了。” “有些企業我很討厭,看著就覺得煩,我寧愿不要那個項目,也不想和它們合作。可如果有一個企業,它跟我是一家,以前沒少照顧我,甚至……我想要做這個項目,還得仰仗它來鋪路——如果沒有它,我甚至無法接進自己的目標。” 他嘆息道:“那我還能怎么樣呢?再想獨吞,也只能捏著鼻子看著對方賺錢。” “畢竟……我真的、真的、真的……想要那個項目——想得不得了。” “哥,你說是吧。” 蔣秋桐盯著雜志上的廣告,一動不動,于思遠等了許久,都沒有得到他的答復。 : ——“你今天早上真是嚇死我了。”張鶴喃喃道,語氣像是抱怨,“我差點以為于思遠因愛生恨,把你帶走囚禁起來了。” ——張鶴皺眉,“不是僅僅只是兄弟,而是更——更——cao,太rou麻了,我說不出口。” 第117章 chap.35 他們三個下了飛機,紀峣剛把飛行關掉,一個電話就打來了,紀峣一瞧,嚇得后脖頸上的汗毛都炸開了。他慫得不敢動,做了好幾秒的心理建設,才吞了口唾沫,按了接聽。 “紀峣你這王八蛋又浪去了哪里——”張鶴在那邊怒吼。 哦吼。 兄弟倆對視一眼,齊齊抱臂看起了好戲。 今兒一大早,張鶴還在睡呢,就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患者不見了,手機也打不通,是不是回家去了。張鶴頃刻就清醒了,然后看到紀峣給他發了條微信,說處理點事,今天之內回來,讓他務必幫他瞞住,別讓他爸媽知道。 張鶴真是想殺了他的心都有了,因為前陣子一直都是他陪床,所以好懸醫院這通電話是打給他的,否則紀峣就玩兒蛋去吧——但是禍不單行,他媽從鄉下弄來了兩只甲魚,說要燉了“給峣峣送過去”。 他都快給他媽跪了,紀峣偷跑(還有可能是因為會男人而偷跑)這件事被他媽知道了,和被他們全家人都知道了有什么區別? 也不知道這小子野哪去了,電話打不通微信也不回,張鶴只能隔一會給他打一個,眼瞅著甲魚已經殺了入鍋,張鶴也恨不得把紀峣的頭一塊兒塞鍋里去。 謝天謝地,這一通終于接了。他氣得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吼道:“快給我滾回醫院躺著去!”頓了下,不情愿道,“躺病床上之前記得先讓醫生檢查一下。” 饒是這種生死關頭,紀峣還是忍不住“噗嗤”樂了。 “嘖。”兄弟二人雙雙別開頭,恨自己沒事找事給自己添堵。 三人上了出租,在醫院門口分道揚鑣,紀峣去住院部,而于思遠要帶著蔣秋桐掛門診,他得找個醫生好好幫蔣秋桐看看。分開前紀峣急匆匆的把家里的鑰匙往兩人的方向一拋:“老于,如果你那沒地兒住了,就把蔣教授放我家去,我先走了!” 他跟后面有狼攆著似得火急火燎地跑了,留下兄弟倆站在原地。 于思遠不懷好意地說:“哥,我前陣子才買了套復式小樓,環境可好了,房子也大,離醫院近,你要不要住?咱們是親兄弟,你愿意住進去的話,我把房子送你都行。” 蔣秋桐眼皮一撩,譏誚道:“要住小樓,我干嘛不住自己的,還用去你那打秋風?小遠,勸你別仗著我現在不方便就作死,今天在h市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 于思遠被噎了個夠嗆。 另一頭的紀峣有驚無險,踩著點趕回了病房,在檢查完身體,應付完干娘的愛心王八湯以后,已經是晚上了。 這忙碌的一天終于過完了。 紀峣癱在病床上,雙目無神地盯著天花板,覺得比跟人連做幾場還累。 張鶴也累的夠嗆——他主要是心累,正仰面靠在沙發上,漫無目的地神游天外。 氣氛很寧靜。 張鶴忽然出聲:“紀峣,別裝死,咱們聊聊。” 紀峣扭頭看他,挑眉示意他有屁就放。 張鶴沉吟半晌,眉頭皺得死緊,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直到紀峣都不耐煩了,他才慢吞吞地說:“你知道么?你這次住院,把我嚇慘了。” 紀峣略心虛,吭哧吭哧地說不出話來。 張鶴眉頭皺的更緊:“不是因為你肚子上開洞這事。你從小到大受的傷還少么?說實話,我都麻木了。” 那是因為什么……? “你知道么?你被送進手術室的時候,護士讓我簽知情同意書。” “啊……”他知道因為什么了。 紀峣心里驀地涌出一股憐惜之情,他從床上翻下來,慢慢走過去,在張鶴面前蹲下,以仰視的姿態,很專注地望著他。 張鶴像是沒看到他,自顧自地繼續著,大概是極其不擅長說這種心里話,他的眉頭一直是擰著的,顯然很不自在。 “當時護士問,家屬在么?我說我是。她把筆遞給我,又問,你們有血緣關系么?我說沒有。她說,那你不能簽。” “我當時都傻了。” “為什么我不能簽?我的兄弟躺在手術室里,他挨了一刀,大出血,就快要死了!我就在手術室外面,卻沒資格替他簽字?為什么?”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那幾天我一直在后怕。我總是忍不住想,如果那會你沒有恰好清醒,而干爸干媽在國外趕不回來,他們會不會不給你做急救,就讓你死在手術臺上?” 啊,難怪這家伙這短時間這么反常,每天家里公司醫院的幾頭跑,累得眼睛全是血絲,還要堅持不請護工,樣樣親力親為,晚上還要陪床。 原來是被嚇著了。 張鶴將手按在眼睛上:“紀峣,你為什么總這樣?你差點把自己作死了——你差點死了!可我……卻什么都做不到。” “我們明明是最親的兄弟,從小都在一起,除了你抽風的那幾年,我們幾乎沒有分開過一天——我們那么要好,憑什么他們僅僅因為我們沒有血緣,就不信任我們,不讓我簽名,為什么他們總是認為,我們遲早會分開?” 是的,從小到大,從小到大。 他們一直很要好,旁邊的人看到了,總會笑著說:“你們兄弟的感情很好哦。” 他們說:“我們不是親兄弟。” 然后別人就會嘆息:“真難得,也不知道這關系能保持多久……” 奇怪,為什么我們一定會分開呢? 小張鶴扭頭看向小紀峣,問:“小峣峣,他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小紀峣說:“因為我們不是親兄弟,所以我們會分開?可我不想和張鶴哥哥分開誒……” 小張鶴握住他的手:“我們不會分開。” 長大了以后,學校里總是有竊竊私語。 “二班的紀峣和張鶴,你知道吧?我覺得他們好奇怪啊?” “我也覺得,他們整天都粘在一起!” “聽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關系,父母都認成干親的義兄弟。” “那也不是親兄弟啊,再說,親兄弟也沒有這樣的。他們不會是那個吧……” “哪個?” “二椅子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