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蔣大人摩挲手中信封——那里頭是要寄給父親的書信——他打算自逐出戶,放棄一切姓氏身份給他帶來的榮耀,進宮,跟他弟弟分男人,做個受人唾罵的禁臠。 他將信交給信使,囑咐他務必送到歸鄉(xiāng)的父親手上。注視著信使遠去,一切再不可回寰,他才收回目光,見友人還直勾勾盯著自己,想要一個答案。 什么感覺? 酸澀苦辣,甘之如飴。 第45章 chap.48 于思遠愛紀峣,其中有一點,就是愛紀峣的坦誠。 不矯情,不口是心非,不欲拒還迎,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在床上或在日常都是,十分干脆利落。 雖然其實是他眼瞎,紀峣跟他在一起大半都在騙他,但不得不說他直覺不錯,紀峣真的是一個很有一說一的人。 這大概很矛盾,他明明是個謊話張口就來的騙子,卻很坦誠。具體表現(xiàn)在,被戳穿以后,他就不繼續(xù)糊弄人了。 比如溫霖。比如蔣秋桐。 他覺得他跟蔣秋桐是一對兒人渣,因此實話說得毫無壓力——說真的,這種相處模式還挺輕松的誒嘿。 他是爽了,蔣秋桐卻不爽了。他手里拿著啃了半拉的蘋果,莫名其妙地被對方按在病床上又親又咬,自己越嗷嗷叫著疼對方越來勁—— 果然就是那個衣冠禽獸蔣秋桐! 等徐葉葉推著仿佛老頭子一般的張鶴回來時,一打開門,就看到蔣大佬半跪在病床上,捏著紀病號的手腕,正激烈的強吻。 徐葉葉眼睛都看直了——這顏值,這體位,這喘息,這激烈程度,好他媽香艷刺激啊! 張鶴的反應截然相反,他仿佛又回到了一次又一次撞見紀峣活春宮的恐懼,氣得眼前發(fā)黑額角青筋直跳,低吼了一聲:“這他媽是老子的床!” 床上的兩人這才發(fā)覺門開了,蔣秋桐松開手,直起腰,重新戴上眼鏡,用拇指拭去唇邊津液,又成了那個人模狗樣的蔣副教。 “你們好。”他彬彬有禮道。 ——他居然還有臉打招呼!若無其事地打招呼! 輪椅二人組驚呆了。 紀峣更是沒臉沒皮,他仍舊躺在床上,連一點起來的意思都沒有。張鶴讓徐葉葉推他過去,然后敲了敲床頭,示意紀峣趕緊滾。 紀峣這個平時軟骨頭的慫貨,今天卻不知道怎么回事,直接跟張鶴杠上了,他眼皮子都沒抬一下:“身上疼,不滾。” 張鶴氣得想打他。 紀峣依舊窩在他的床上,一臉無賴相:“你現(xiàn)在是個瘸子,打不到我。” 張鶴:“……” 他腦仁疼。 蔣秋桐過來一趟就是聽說紀峣被堵了,專門過來看看的,確認他沒事,揣著一肚子內(nèi)傷,表面云淡風輕地走了。 徐葉葉也被張鶴勸回去了,他給了對方自己租房的鑰匙,讓她回去睡。 當天晚上他沒在醫(yī)院住,而是回了家。那會兒張母正在家里,有點懶得來回折騰,就問他原因。 張鶴斜了眼旁邊正捏著奶黃包吃的紀峣,哼了一聲:“那張床被跳蚤睡過,我嫌臟。” 紀峣聞言,笑嘻嘻地捏了一下包子,直到里頭的餡被擠了出來,才湊到張鶴旁邊——張鶴又躺回了床上,腿被吊起來,一條胳膊正輸著水,另一條正在跟老娘打電話——然后用0.5倍的慢動作,要把餡料往張鶴臉上抹。 “臥槽!!!”張鶴瞪大眼睛,緊張地盯著那枚奶黃要掉不掉的包子,整個人都炸毛了。他的聲音繃得死死的,整個人像只粘在蜘蛛網(wǎng)上的蛾子一樣撲騰著,卻怎么也撲騰不開紀峣的魔爪。 這種無力感簡直前所未有,張鶴居然有種自己是正在被惡霸調(diào)戲的良家婦女的感覺。 ……神特么良家婦女。 “紀峣你是活夠了么!!!”他的聲音都變調(diào)了。 “怎么了怎么了?”那一頭的張母聽到動靜,一下子興奮了,帶著股恨不得趕緊過來圍觀的激動勁兒,連聲問發(fā)生了什么。 紀峣的手停在距離張鶴面龐不過幾厘米的地方,張鶴緊張地瞪著那只奶黃包,眼睛都成斗雞眼了,愣是沒想起來他完全可以把他媽的電話掛了,放下手機,然后用一只手臂diss紀峣。 這智商啊…… 紀峣憐憫地想。 他本來都想抽回手了——發(fā)小忽然變得這么傻,逗起來有點不落忍——結(jié)果張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似的,眼前一亮,仰起脖子,張開嘴巴沖他的手咬去。 紀峣淡定躲開。又把奶黃包放回對方嘴邊。 張鶴復咬。紀峣復躲。 如此反復多次。 直到張鶴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一歪頭,躲開那只手,cao了一聲:“你特么逗狗呢?” 紀峣震驚了一下:“我是正兒八經(jīng)在伺候爹,沒想到你這么有覺悟——你說我在逗狗就是逗狗吧。” 說完,頂著“啊,既然被你拆穿那就沒辦法了”的表情,笑瞇瞇地將餡料糊在了張鶴臉上。 糊完以后還挺和氣地問:“你要吃不?” 張鶴:“……” 他真的很想打死紀峣,真的。 晚上他回了家,躺床上跟徐葉葉聊了會天,就準備睡覺了,結(jié)果正迷迷糊糊時,忽然聽到房間門被打開的聲音。 他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就看到門口杵著個黑影,棒槌似的,正幽幽看著他。 張鶴險些沒背過氣去——氣得。他壓低了嗓子喝道:“你又要做什么妖?” 紀峣抱著一個枕頭,面不改色地回:“臣妾過來侍寢。” 你他娘的可省省吧!!!! 張鶴想也不想:“朕有皇后了,不要妖艷賤貨,滾!” 紀峣眨了眨眼睛:“臣妾也能清純不做作的。” 張鶴:“……” 大概是受傷的緣故,張鶴的戰(zhàn)斗力明顯下降,幾乎成了個弱雞。面對平時他張張嘴、動動手指頭就能滅掉的紀峣,現(xiàn)在居然有心無力了!——他覺得自己真是要被這糟心玩意兒氣出腦梗。 紀峣已經(jīng)熟練地關(guān)了門,把自己的枕頭放在他的床上,然后整個人跟蛆似的爬了上來。倒是還沒有徹底喪心病狂,知道睡張鶴沒傷著的那邊。 他成功爬床以后,又小心翼翼地伸手,試探性地把發(fā)小往旁邊推了推,又推了推,再推了推,直到位置夠?qū)挸耍艥M意地收回手。 “……” 張鶴忍了又忍,好險沒掐死這貨。 等他終于折騰完,張鶴才頂著一臉認命似的生不如死,問:“你特么又有什么情感問題了?” 從今天溫霖走后,紀峣一反常態(tài)一直作死開始,張鶴就知道,他今天晚上肯定會來這么一出——這不,晚上進屋以后他連門都沒鎖。 每回遇到事了也不說,就悶著,死也不說,只知道笑瞇瞇地可勁折騰他,跟逗貓逗狗似的,晚上再抱著枕頭,從后院溜進他屋子里要陪睡,然而仍然屁都不放一個,就是不說——這么多年一直沒變過,他也從當初的驚悚抓狂到現(xiàn)在的習以為常。 ……都看淡了,心累,真的。 畢竟趕也趕不走,把他扔出去,他就乖乖地出去,然后蜷成一團睡在你的門口,第二天大清早被父母發(fā)現(xiàn)以后還得挨頓批——張鶴還能怎么辦,他也很絕望啊。 結(jié)果出乎意料的,紀峣這次居然不按以往的套路來了——這糟心玩意兒,以前進來以后,鋪了枕頭屁話不說,對他笑一下以后,就規(guī)規(guī)矩矩跟個尸體似的躺那,一動不動直到睡著。 這次不是。 張鶴驚訝地看著發(fā)小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整個人環(huán)住他,然后像個小奶狗似的,用臉蹭了蹭他的肩膀。 ……他的心一下子軟了。 他們兄弟倆很多年沒有這么親密的擁抱過了,自打他撞見紀峣跟男人親嘴以后——那會兒張鶴暗自糾結(jié)了很久,作為一個情商不高智商不低的直男,他該用什么態(tài)度對待他親愛的基佬朋友。 最后他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把紀峣當他妹子。即,男女授受不親,他最好得避個嫌。 紀峣一向心思玲瓏又很體貼人,這些事,他沒說,紀峣就懂了。 好像是為了“避嫌”,紀峣再沒像他們從幼年到少年時那樣打鬧,似乎是用行動證明,他紀峣是那只絕對不吃窩邊草的兔子。 那會兒張鶴為紀峣的識趣松了口氣,長大以后回想起來,他卻覺得心疼。 今天紀峣這么一蹭,不禁讓張鶴想起了他們的小時候。 他猶豫了一下——倒不是顧忌對方是個基佬,而是在糾結(jié)兩人都大了,這樣是不是有點可笑——到底還是伸出手,把紀峣環(huán)住,像小時候安慰紀峣那樣,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背。 熟悉的氣息將他牢牢包裹,紀峣僵硬的背脊?jié)u漸放松。 “怎么了?”他聽到發(fā)小輕聲問。 這種口吻語氣,對于張鶴開始,已經(jīng)是溫柔max了。 紀峣摟住張鶴的脖子,又跟只小奶狗似的蹭了蹭對方的手臂。他閉著眼睛,聲音低低的。 “阿鶴哥哥,我好難受。” 腦洞。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那時皇上還是小太子,張國公還是小世子,出于種種政治考量,他們被放在了一塊,從小一塊長大。 有一天忽然發(fā)生了一場宮變,兩人一路逃竄,他們躲進了一個偏殿,希冀禁軍平叛后找到他們。 那一夜仿佛長得可怕。 小太子蜷著身子,靠著小世子,問:“你猜誰會先找到我們?” 小世子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兩個小孩沉默了一會,小太子忽然又推了推小世子:“你走吧。” 小世子擰眉看他。 小太子低頭掰自己的手指:“我知道你不是愿意陪我玩,才進宮的。你是奉我父皇,還有國公大人的命令,被逼著照看我的。我們等了那么久,卻還沒有等到人,大概兇多吉少了。趁現(xiàn)在的機會,趕緊逃吧,你自由了。” 小世子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那你呢。” 小太子仍舊沒有抬頭看他,似乎要把手指玩出個花:“我是太子,不能走的。” 他等了半天,四下寂靜無聲。他有點傷心地想,對方大概是走了。于是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抬起了頭。 冷不防的,他被股粗魯?shù)牧Φ溃苯訋нM了一個稚嫩的懷抱里。小世子不慎熟練地把他按在懷里,像是在抱一條不配合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