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這是個特殊的環(huán)境,哪怕同情和憐憫也是冷冰冰傳遞的,而且不用期待什么回報,諂媚和乖巧只是表象,可能你背過身他們就會用最惡毒的腹誹、最乖戾的目光詛咒你。 可斗十方還在做著,他記得小的時候每每父親走過,那些絕望、兇惡、戾氣十足像野獸一樣的罪犯,會在那一刻綻開笑容,總是觍著臉和父親打招呼,多討個饅頭,多要支煙,甚至糾纏著就為多打上一勺帶油花的湯水。 有些事語言并不能夠表達得清楚,就像他覺得這里的人十惡不赦、不可救藥,可還是需要這么點起碼的溫情一樣,可能僅僅是為了不要讓這里變成徹底的沉淪之地。 踱回了值班室,換班的民警已經(jīng)到崗,他交了鑰匙、日志,換下了警服,通過了兩道門禁,終于又一次回到了真正的人世。 將隨身物品放到了塑料袋,跨上了放在看守所門口根本不用上鎖的破自行車,一路咣咣當(dāng)當(dāng)響著往家里疾馳。傍晚的風(fēng)絲絲從耳邊吹過,轟隆隆作響的大貨車、小轎車疾馳而過,田野里清新的空氣和著車輛排放的汽油和尾氣,似乎都能嗅出一種自由的感覺。這讓他心情舒暢,使勁地蹬著車,伸長了脖子大吼一聲: “啊,我回來了!” 這聲咆哮似乎別有韻味,聲透數(shù)里,不一會兒便見一道如箭的黑影迎著他跑來。是只狗。那狗追上來,又跟著他的自行車狂奔。他逗著狗兒,忽快忽慢,狗兒上躥下跳,甚至試著往車后座的地方撲。一人一狗打鬧著,漸漸就看到了暮色掩映下的村落里,已經(jīng)亮起如豆燈光的地方,那是一個能讓人心迅速回暖的地方——家! “吁……吁……自己吃。”他解開塑料袋,將給狗兒攢的骨頭扔出去。狗兒汪汪叫著叼著骨頭蹲在門口啃上了。今天家里的情形讓斗十方怔了下,門口不遠泊著一輛寶馬車,那車是誰的他太熟悉,只是納悶,怎么這個家伙能摸到他家里?而且他第一預(yù)感就是:這貨上門,八成沒好事。 “爸……我回來啦。杜嬸……誰來了?”斗十方推門進去了。 爸沒有應(yīng)聲,偏屋做飯的一個半老太太應(yīng)了聲,說你同學(xué)來了。院燈一亮,錢加多臃腫的小身板鉆出來了,臉上抹著幾道鍋灰,笑吟吟地迎上來,不客氣地提走斗十方手上的東西,撐開一看,詫異道:“喲?假公肥私,把食堂的饅頭提回來啊。” 說是如此說,手已經(jīng)伸進去不客氣地拿了個塞嘴里了。斗十方愕然瞅著他,摸摸他臉問:“你咋啦?” “這不給咱爸做飯吹火,把我給累的。”錢加多夸張道。 “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啊,想來干什么?”斗十方逗著問。 錢加多放低了聲音回答道:“jian吧,咱倆互相看不上;盜吧,你這院里找不出個比我車轱轆貴的,我盜啥?” “那你總不會是下鄉(xiāng)扶貧來了吧?要不借我十萬二十萬,我把房子修修,你以后來住也方便不是?”斗十方笑道。不知道這句話把錢加多嚇住了,還是饅頭把錢老板噎住了,他嘟囔著終于對上了:“也不是不能辦,我不給你介紹對象了嗎?我表姐有房、有車、有存款,是你不愿意。” “滾,別提這茬兒,你家遺傳基因這么強大,你表姐長得都跟你差不多,我還不如摟著你睡呢。”斗十方反噎道。他剛要抬腿,錢加多早笑著躥進家門里了…… “朱豐,看清楚,認識嗎?” 一位警員拿著a4大小的照片紙,亮在一個嫌疑人面前。那個嫌疑人搖搖頭,不認識。 “看清楚了?” “這么近,我看清了。” 第二張,慢慢亮到他的面前,他繼續(xù)搖頭,不認識。 “你的罪基本都落實了啊,現(xiàn)在可是你爭取立功減刑的機會,這一張。” 第三張,王雕的照片展現(xiàn)在眼前的時候,他眉頭稍皺,遲疑了剎那。就在警員覺得有戲時,朱豐搖頭了:“不認識。” “你確定?”警員問。 “確定……我們這行接觸的人多了,眼熟的也多了,真不認識,我在國外待了好幾年了。”朱豐說道。 警員坐回到座位上,他的身后是一臺攝錄儀,看清了身前這位朱豐:還穿著西裝,不過內(nèi)襯顯得有點臟且皺,長發(fā)未理,原本闊額方臉、派頭十足的老板相此時有點頹廢。 “說說你認識的金瘸子。”警員道。 “都說幾遍了啊?”朱豐顯得有點煩躁。 “那就再說一遍。”警員不動聲色。 “嗯,就見過兩回,一回是他帶我入行,有十幾年了,跟我差不多高,很瘦,長臉,就是酒桌上跟我講‘風(fēng)馬燕雀金評彩掛’的由來,他說我能當(dāng)‘馬’,這是單槍匹馬、獨當(dāng)一面的意思。一起的還有個女的,長得挺漂亮,叫芳芳還是冰冰來著,真記不清了,我估計是瘸子擱哪兒找了個姘頭。”朱豐回憶著十幾年前的舊事。 “哪兒吃的飯?” “原來回民街上有家羊rou館,現(xiàn)在估計早不干了。” “你當(dāng)時是修車工,他是怎么找上你的?” “我也不知道。那時候掙錢少,就想著撈點外快,經(jīng)常組個局拉個小肥羊、拽個小黑牛啥的,就是打麻將三家互相通牌,三家洗一家,都是騙子唄,還不就打聽著我了?” “第二次呢?” “就這次啊。我這些年賠賠賺賺混得也不咋的,這不他組局又喊我,給我介紹話本,給了啟動資金,讓我組團。我這不也是財迷心竅地就干了嘛……我就是頂了個名啊,弄了多少錢我自己都不清楚,錢都在他手里攢著,往境外轉(zhuǎn)是一部分……其實我真沒落點兒啥好,境外租的地方都知道我們干啥的,外國的政府、警察、黑社會輪著個兒訛我們錢,就騙的那點都不夠填飽他們……其實真正發(fā)財還在境內(nèi),可怎么cao作的,我真不知道,連我手底下那會計我都當(dāng)不了他的家……” 朱豐喋喋不休地說著。但凡這種敘述無論真假警察都不會打斷,所謂言多必失,越多的交代就可能找到越多的漏洞和邏輯錯誤,這些細節(jié)會在事后分析查找,成為下一次審訊的突破點。 審訊隔著單向玻璃的另一面,俞駿、向小園側(cè)耳聽著,坐著的是謝經(jīng)緯副廳長,負責(zé)此案的專案組組長。自抓捕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四個月有余,結(jié)果還是不樂觀,從謝副廳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來。 俞駿和向小園也很失望。辨認的是王雕、包神星、聶媚的照片,包神星肯定不認識,但王雕和聶媚有可能認識,兩人是抱著萬一的心態(tài)來求證的,結(jié)果是大失所望,朱豐似乎根本就沒見過王雕和聶媚。 “情況就是這樣,再往下就是來回話了,前后基本一致,也符合大數(shù)據(jù)對資金流向的追蹤,但現(xiàn)在是膠著狀態(tài),我們也找不到有關(guān)金瘸子和贓款更多的證據(jù)。原來我是期待如果外部查找有發(fā)現(xiàn),可能推動這里……你們是期待這里的發(fā)現(xiàn)給你們推動就不對了。你們想過沒有,如果他還有隱瞞的漏罪,有沒有交代的同伙,那肯定是和他的錢有關(guān)。假如有,你們應(yīng)該明白意味著什么吧?”謝副廳問道。 越是絕望中的希望,可能就越固執(zhí)。向小園看著單向隔層另一端的朱豐。即便是如此境地,也頗有觀感,厚唇、方臉,臉廓仿佛是剛?cè)嵯酀木€條組成,如果不是坐在審訊椅上,那慵懶的樣子散發(fā)出一種頹廢卻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氣質(zhì),絕對對異性有某種殺傷力。 對了,他組織的就是殺豬盤,專“宰殺”中老年婦女,勾引她們投資或參與賭博,一步步用感情俘獲她們的錢包。難道這樣的人,還有什么讓他堅守的東西? 俞駿猶豫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果扛著,十幾年出來還可能有指望,可要撂了,就一無所有了,不光家里,可能連監(jiān)獄服刑的生活也會很難熬。” “假設(shè)這個推設(shè)正確,那他所交代的大部分都是謊言,所謂金瘸子,所謂被招募,所謂什么話本,豈不都成了謊言?”向小園審視間無心插了一句話。 “成長很快。沒錯,我們現(xiàn)在就處于這種兩難境地。選擇相信他的交代,沒有其他證據(jù),也找不到其他嫌疑人;可如果不相信他,又和已經(jīng)掌握的證據(jù)、事實相悖。你注意,他是騙子,從二十幾歲入行到現(xiàn)在有二十多年了,第一次犯案就是個驚天大案。我們都知道他肯定不是第一次,可我們無從找到他的成長過程……或者說,他的其他犯案。”謝經(jīng)緯道。 這也是試圖從外部切入,帶破其他舊案的思路由來。俞駿悠悠一嘆,未敢再言。 兩人是在沉默中告別的。謝副廳擺擺手并未相送。自這個封閉的辦案組駐地過了三道安檢出來,又驅(qū)車十幾分鐘似乎才從那種壓抑的環(huán)境里回過神來,向小園嘆氣道:“當(dāng)初謝副廳找我,我可是信心百倍地來的,沒想到是現(xiàn)在這種情況。” “信心現(xiàn)在什么情況?”俞駿問。 “和領(lǐng)導(dǎo)一樣,快蕩然無存了,沒看出來嗎?審訊也接近極致了。”向小園道。辦案的有時候比犯案的還難熬,審訊室里的較量難度會很大,不用一個長達幾年的時間,你可能都說不清己方是輸是贏。 “解鈴還須系鈴人啊,找不到新的關(guān)聯(lián)嫌疑人,誰也沒治。這種狀態(tài)下我們是耗著,嫌疑人也是耗著,就看誰更有耐心。你見過耗時最長的案子有多長?”俞駿問。 “全國的還是咱們省的?”向小園問。 “咱們市的。從偵查逮捕到起訴用時三年零七個月,最后證據(jù)不足,遇上清理超期羈押的被放了,出去半年犯案又進來了,新的同伙倒知道舊案,結(jié)果這回證據(jù)確鑿了。”俞駿笑著道。 “你是在期待峰回路轉(zhuǎn)?”向小園聽明白俞駿的潛臺詞了。 “有時候偵破得靠技術(shù)和實力,有時候得靠運氣,而有時候?qū)嵙瓦\氣都不頂用,那就得期待意外了……嘖……你說咱們設(shè)的這個意外行不行啊?”俞駿問。 “反正到現(xiàn)在我們小組還沒有發(fā)現(xiàn)王雕的蹤跡,是不是還在中州都不確定,你期待的這個意外我看得瞎了,錢加多關(guān)了手機,不知道溜哪兒去了。”向小園無奈苦笑道。 “我敢打賭他們在一起。斗十方到今天下班就可以離所了,錢加多絕對是堵他去了,你別小看這個多多。”俞駿道。 向小園不解地問:“有什么特別之處?我還真沒發(fā)現(xiàn)。” “難纏啊……老閆那老娘兒們在指揮中心就沒人敢惹,分局長都怕她罵街。錢加多坐反詐騙中心都敢大放厥詞,那是一般人能辦的事?這死皮賴臉勁兒啊,你放心吧,斗十方肯定扛不住。”俞駿笑著道。 向小園被逗笑了。兩人隔空為這個較著勁,還是為一個未知的結(jié)果,真不知道劇情接下來會怎么上演。不過,哪怕相信錢加多真能請得動人,恐怕也不敢相信,就憑這倆貨,能高于外勤的水平找到人? 盒子飯,米、面、菜和著一起煮的,觀感不佳,可口感好,配著饅頭、咸菜,錢加多滋吧滋吧吃得頗有滋味。飯間才知道,斗十方還雇了村里一個寡婦閑時照顧偏癱的老父親,就是那位已經(jīng)認識的杜嬸了。而斗十方他爸呢就有意思了,胳膊腿僵了一半,左臂和左腿還能動,稀奇的是臉也僵了一半,另一半居然還有表情,可惜說話說不清,要說什么都是“嗬哦嘰喔”一大堆,只有他兒子能全懂,杜嬸能聽懂一點點。 “嗨,多多,你幾頓沒吃了,怎么來我家吃這么兇?”斗十方筷子頓著,驚愕道。這貨已經(jīng)下肚四個饅頭了,手又伸過去了。 錢加多可沒羞愧那根神經(jīng),拿著饅頭啃著道:“好吃唄,比飯店的還好吃……看守所的饅頭你有啥心疼的?” “我倒不心疼,我怕?lián)沃惆 !倍肥綗o語道。 錢加多嘿嘿笑了。那老頭也呵呵笑了,笑著說了句什么。斗十方回應(yīng)了句,跟錢加多解釋著:“我爸說你印堂高鼓,吊腮雙下巴,這是大富貴之相。” “謝謝斗叔啊……你看老爺子多有眼光。不像普通人,除了說我丑,就說不出其他評價來。”錢加多道。這話倒把杜嬸給逗得差點噎著,趕緊喝了口水順氣,直夸錢加多這孩子勤快,絕對是個好孩子,夸得錢加多丑臉都快長出花來了。 吃著,聊著,老爺子飯量不大,吃完,斗十方攙著老人坐到沙發(fā)上,又?jǐn)Q開了電視,調(diào)的是戲劇頻道。這年齡估計也就能欣賞這種娛樂。聽著唱腔段子,老爺子閉目搖頭晃腦,那臉上愜意的,根本不像個病人。 “十方,你晚上走還是明早走?”杜嬸小心翼翼地問。 錢加多趕緊替他回答了:“晚上,我們一會兒走。” “噢,別累著啊,錢賺多少也沒個夠,你自己個兒得看好自己的身子。”杜嬸道。 錢加多趕緊又替他回答:“沒事,嬸,累不著,累不著,身體結(jié)實著呢。” “那我就放心了,瞧你爸看見你多開心啊,呵呵。”杜嬸又道。 錢加多端著碗趕緊又替說:“那是啊……” 卡住了,突然發(fā)現(xiàn)斗十方瞪著他,憤憤道:“跟我說呢,你一直搶什么?” “哦,你說,你說。”錢加多觍著臉,把回答權(quán)交給了斗十方。輪到斗十方可沒的說了。杜嬸笑笑,直說你能有個朋友不容易,這不,得招待好點,把那一盆沒吃完的饅頭全堆到錢加多眼前了,而且用那種慈祥和無法拒絕的眼神催著:“吃吧,多吃點。” 那還有七八個呢,噎得錢加多突如其來一個飽嗝,愣住了。斗十方催著:“快吃,吃不完不上路啊。” “哎,我……我……我吃不下去了。”錢加多苦著臉,幽怨地說,“嬸,我吃了五個了,就沒吃過這么多呢,我真吃不下去了。” “那我再給你盛碗飯。”杜嬸說著要拿碗,嚇得錢加多緊緊抱著不敢放手。 鄉(xiāng)下人就是這樣,熱情到你實在撐不下這才算禮盡到了。吃完飯,錢加多也沒閑著,挺著撐大了一圈的肚子收拾桌子,又幫著洗碗,還搶著杜嬸的活兒倒?fàn)t灰,明顯沒干過,越幫越忙,被杜嬸給攆到沙發(fā)上看電視了。 沙發(fā)上的這爺兒倆對話可有意思了,老爺子“哦啦喔啦”說一堆,斗十方回答了:“我知道了,爸,按月給杜嬸錢呢,沒落下。” 然后老爺子又哦啦嘰喔一大堆,斗十方又回答了:“爸,你瞎cao心,現(xiàn)在所里輔警工作都快四千了,補助高了好多,這饅頭都你那些個老兄弟讓帶的,他們得空就來看你……高叔都叮囑,別喝酒了。” 老爺子嗯了幾聲,而且還看了錢加多幾眼,然后“嘰里哦啦”又和兒子說什么。這句可能關(guān)系到對他的評價,錢加多豎著耳朵聽,斗十方回答道:“他是我同學(xué),家里有家具店、建材門市部,還有服裝店,沒其他事,是拉我給他當(dāng)促銷,缺人了……有您從小教我的本事,賣場憑臉蛋促銷的,誰也干不過我呀。” 哦,是欺瞞親爹呢,這事錢加多常干,表示非常理解以及支持,暗暗朝斗十方豎了豎大拇指。 老爺子這才放心了,靠著沙發(fā)聽?wèi)蚯6肥狡鹕斫o老爺子蓋了條毯子,回頭和杜嬸告別,這才被早已迫不及待的錢加多給拽進車?yán)铩2粚Γ€沒告別完,斗十方又退回來,摸了摸門口狗子的腦袋。那狗汪汪惜別,感覺很通人性,都沒糾纏。 “哎喲,我說你咋這么磨嘰,那狗是雜交的,不是純二哈。”錢加多發(fā)動著車,把斗十方迎上了副駕。 斗十方系著安全帶道:“撿來的。這貨經(jīng)常在看守所周圍晃悠,啃警車輪胎,喝泔水,還喝過一次汽油,就這都沒事,這不,我就收養(yǎng)回來了。” “我怎么聽著比你還牛?”錢加多道。 話音落時,后腦勺挨了一巴掌,他嘿嘿地笑,直入主題:“我找你有事……” “打住,你還不如我家二哈呢,這么上心,怎么被人家揪著小辮了?”斗十方道。 “我還沒說呢,你知道啥?”錢加多愣了。 “知道你想找王雕,還能有啥?”斗十方道。 這話驚得錢加多嘎地一剎車,驚愕地看著斗十方,崇拜地道:“說什么來著?找對人了。你比我親爸還親呀,我一撅腚,你這條蛔蟲就出來了。哈哈……” 笑著,像往常一樣,不料幾聲笑后戛然而止了,錢加多猛地想起來,掏著錢包問:“說吧,多少錢?” 親兄弟,明算賬,這是哥兒倆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斗十方這個狗頭軍師給了餿主意,每次都宰不少銀子。可這次意外了,斗十方推開了錢加多的錢包,道:“不是錢的事,你被人家算計了,你個蠢貨……算計你的目的,是想連我一起算計。” “不能吧,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根蔥啦?”錢加多道。 斗十方不冷不熱地說了俞駿和向小園兩次來看守所的事,再一對比反詐騙中心處處借調(diào)人手,連絡(luò)卿相那草包也沒放過;反過來再考慮幾個人追王雕這個騙子追得這么利索,他們不上心才怪,所以用腳指頭想,也是動了拉壯丁干活兒的心思。可偏偏斗十方又是登陽市的,跨市沒那么好調(diào),于是……還不就得把錢加多這個負有特殊使命的輔警同志派出來了? 言之鑿鑿,有理有據(jù),聽得錢加多無言以對,愣了半天為難了:“我也知道這情況啊,可我咋辦?” “你當(dāng)白癡有啥不好的,干嗎給人當(dāng)槍使?”斗十方??上了。 錢加多難堪道:“都怪絡(luò)卿相這個叛徒,第二天他們請我去,我尋思著讓我姑、我爸、我媽訓(xùn)了我一頓這口氣得出啊,我就去了。我把他們從上到下??了一遍……可不知道怎么??著??著就上當(dāng)了,那個蔫主任怎么就把我領(lǐng)溝里了?” “那甭理他唄,該回去上班就去上你的班。”斗十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