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上什么呀!我才離開,調令就到110指揮中心了。市局的調令,別說我,我姑也扛不住啊……還咋回110指揮中心啊?那里頭都知道我調處級單位了,嚷著讓我請客呢,這么灰溜溜回去多沒面子。”錢加多道。 “哦,我明白了,那也簡單,正好趁著這節骨眼撂挑子,老子不干了,不就啥事沒有了?他能把你咋的?”斗十方教唆道。 這條路更難了,錢加多難堪地說:“要走隨時可以走,可我不甘心啊,你是不知道他們趾高氣揚那德行,我就尋思著,我他媽非辦成一件事,回頭給他們臉上啪啪啪打上一串耳光,哎,哥這氣就順了……不就找個騙子嗎?你那什么人網,動動就把他刨出來了。” “哦喲,你傻呀,能找著一回是運氣,要能被找著兩回,那不是運氣,而是對方傻x……他是個騙子啊,這你都看不出來?傻雕老派的江湖騙子出身,又多次被逮,反偵查意識被訓練得極高,而中心的人呢?已經習慣通過監控和數據查找,只要他們刻意躲開隨機監控,以及注意不要用真實身份住店、去銀行或者乘坐公共交通,天網就瞎了……這號貨看守所關的多的是,大部分只能等再次犯案落網時一并清算。”斗十方解釋道。 “那……那算了……反正我在別人眼里就是個白癡,大不了……我回家跟我媽賣衣服去。”錢加多聽到這么難,泄氣了。 “這樣吧。”斗十方看著極度失望的錢加多,心里隱隱不忍了,這哥們兒傻是傻了點,可心熱得燙人,斗十方猶豫道,“我是怕找不著更讓你失望,捎帶著對我也失望了。這么說吧,我沖著這么多年朋友的分兒上幫你一把,真要找不著別怨我,我盡力了。” “嗯,成,那我……”錢加多趕緊又掏口袋,整個錢包往斗十方手里塞。斗十方推到一邊,不屑道:“咱是兄弟對吧?兄弟給的我就覺得沒意思,你不給,我憑本事讓你掏了才有成就感……拿著,這事的開支少不了,算你的。” “好,我他媽就賭這口氣。”錢加多道,打著方向盤重新上路了。 斗十方看了錢加多一眼,總覺得這貨不知道哪根筋不太對勁,疑惑地問:“多多,自從我認識你,就沒見你對什么事上心過,今天下這么大勁,都來我家吹火倒垃圾了,不單是賭口氣的事吧。” “嘖嘖嘖……那單位我真想去。”錢加多用力強調道。 “那就更不對了,那單位怎么可能對你這種千萬身家的有吸引力?”斗十方道。 “你不知道啊,我說了你別生氣啊……那里面漂亮妞可多了,比110后臺強不止一個檔次。我們去的那個組,那個女組長更別提了,我在她座位上坐過,哎喲,余香撩人哪……我實在沒文化,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見過一回,我日思夜想那種。” “哎喲喲,沒有比這更形象的表述了,你不早說是這原因。” “我怕你不幫我啊。” “屁話!早說是這原因,我二話不說就幫你,關乎兄弟幸福的事,我怎么可能坐視不理?那說好了,萬一找著,我多給你買束花,你直接向她表白去,英雄一場,最后抱得美人歸,多完美啊!” “嗯,成……義氣,就這么辦。” 兩人留下一路笑聲,只不過錢加多是幸福憧憬,而斗十方笑里卻含著促狹的味道。他似乎看到了未來錢加多捧一束花讓向小園極度尷尬的場景,反詐騙中心再讓錢加多這夯貨給攪和成婚戀中心,那可就好玩了。 第四章 傳統八大騙重現江湖 唾棄之地,人如垃圾 晚上腕上精美的藍氣泡手表指向了七時,向小園看到時間時,莫名地怔了下,這一剎那,斗十方那張帶著不屑表情的臉浮現在她眼前。看來作為基層指揮員,該注意細節了。她悄無聲息地摘下了這塊名表,自副駕回頭,拍拍手示意大家注意,問司機俞駿:“您說還是我說?” “非正式的訪問,你來吧。”俞駿道。 這輛大商務警車把x小組全塞下了,都以為是臨時任務,沒想到卻來城西了,鐵西區。中州是個鐵路樞紐,鐵路員工有十萬之多,而且這塊的警務歸鐵路公安管,地方一般不插手。 “不要奇怪,既然我們一直是在原地兜圈子,那就想想別的辦法。俞主任聯系了鐵路公安處,這兒有一位退休的老干警,叫朱家旺,今年六十九歲了,干了四十多年乘警,我們呢,今天就以晚輩的身份拜訪一下……知道這次拜訪的意義嗎?”向小園問。 “啥意思?”鄒喜男嘴快,不過腦子轉得不快。 娜日麗回答道:“向頭兒是疑問句,你也疑問句。” 眾人一笑。陸虎道:“取經吧。” “對。取什么經?”向小園再問。眾人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向小園點將了:“絡卿相,你呢?” “八大騙最早的聚集地和最多的聚集地就在火車站一帶。經濟欠發達的時代,其他地方也不好找生活,所以火車站就成了魚龍混雜的一塊江湖領域。中州是全國的鐵路樞紐,這兒曾經匯集了五湖四海的人物。曾經全國評價中州火車站,就一個字,亂。”絡卿相娓娓道來。 向小園面上見喜,還未點贊,開車的俞駿口哨一吹,響指脆打,笑道:“這帶藝從警的,確實不一樣啊,一點就通。” “非常好。我再強調一遍,我們小組之所以以‘x’冠名,是因為我們在探索一個未知的領域,或者說是塵封已久,又死灰復燃的領域。大家放下以前所有的認知、經驗,包括榮譽,一切從零開始。現代技術可以涵蓋大多數領域,但不是全部,這個世界永遠有明暗兩面。”向小園道。 說得大家沉默了,俞駿卻在提醒著:“鼓掌啊,這么精彩的表述。” 氣氛一輕,眾人鼓掌。向小園坐回來埋怨道:“您是故意的吧?讓我現丑。” “不是故意的。”俞駿笑道,“絕對是成心的,不要把氣氛搞得這么凝重,輕松點……哎,對了,小絡,多多那活寶開工了沒有?” “好像開工了,他要了份王雕出獄后的行程電子圖。”絡卿相道。 一聽是剛要的,俞駿道:“以多多同志的心性,應該對這個沒興趣。同志們,這個也該給點掌聲,我把你們拉出來學習,外頭可有人替咱們干活兒。” 沒掌聲。程一丁懶洋洋道:“主任,這就有點扯了,要真能找著,我們該回家相親去了。” “還是期待找人吧,你們是挑出來的光棍組,相親比這個難多了。”俞駿逗了句。 眾人又樂了。鄒喜男回頭問絡卿相:“小絡,他怎么找啊?” “我怎么能知道?”絡卿相“叛變”之后,已經無從知曉那兩位的行蹤了。大鄒再問,娜日麗斥道:“等找著,你還怕他們不來??咱們?” “我覺得那種可能不大。”陸虎道,以他偏技術的經驗判斷著,“全市主要的交通干道監控都已經升級,車站、銀行、大型公共場合,幾乎都有體貌識別捕捉,王雕、包神星、聶媚都在捕捉范本里,只要他們有一個出現,就會觸發警報……這幾天了,我懷疑根本不在本市,最起碼不在市區。哎,對了……豐樂工業園區一條交通干道的三個公安監控點黑屏了七個小時,我今天查了,還沒消息。” “哎喲,難就難在這兒了,這些家伙要是流竄起來,那咱們的協調根本跟不上啊。”娜日麗道。 程一丁直接挖苦了:“線索都沒有呢你就想協調,這跟那什么一樣……” “老程,你是不是想說,沒相親就想洞房呢?”鄒喜男開了個玩笑,惹得老程和娜日麗一前一后擰耳朵。 氣氛頗佳,連俞駿也莫名地心情大好。車駛進了鐵路某小區,電話聯系著,這一行反騙人員終于摸到了老鐵警的家里。禮不重,兩瓶白干加兩箱奶。不過,老鐵警朱家旺可受寵若驚了。老伴端上了瓜子、茶水,圍著陋室的茶幾這話就開匣了。 從入警到退休之后還被返聘干過四年,這位老前輩從警四十六年,和俞駿的年齡一般大,可把眾人聽得咋舌不已,說著說著就說到了當年的趣事。滿面紅光的老朱一聽“八大騙”,愣了下,直接說道:“應該早沒了吧?那些下作玩意兒還有?” “這不我們了解一下嘛,老爺子給我們掃掃盲,我們的反騙啊,發現了類似的苗頭。”俞駿道。 “不能吧?通這行的,年齡最小的得趕著你這么大了,可他也吃不著了啊,現在車站盲流都進不去,連扒手都少多了,沒法偷啊,卡啦、手機啦都有密碼,賣個手機吧,不值幾個錢,案值還老大,劃不來啊。”老朱白話著,這正是近年科技改變生活包括犯罪生活的寫照。 “但里頭有很多人轉行啦,比如賣狗皮膏藥的,他們開始當微商啦;比如車站丟包騙的,他開始上街碰瓷啦……萬騙不離其宗嘛,‘金評彩掛風馬燕雀’就是這個‘宗’呀。”俞駿拋磚引玉了。 這一說明白了,老朱開始白話舊事了,喝了口茶,把杯子往茶幾上一頓,手指一點:“這個就說來話長了。這‘風’呀,也叫‘蜂’,一陣風、一窩蜂的意思,結伙詐騙最難搞,比如在火車上遇上個人,又好客又能說,跟你侃了一路,工作啦、家里啦、去哪兒啦反正啥啥都說,人家半路下車還舍不得了……接著呢,你就碰上算命的,突然點你一句,老哥,我看你印堂發暗,雙目無神,怕是近日有災啊。你不信是吧?那好,再點你一句,你家有幾口人,你去哪兒了或者從哪兒來,你工作啥情況……說得你深信不疑,其實呀,他跟路上碰上的那人是一伙,先套好情況再跟著你給你算一卦騙錢呢。” 眾人聽得又驚又好笑。老頭再說“馬”,在這里他解釋成“麻”了,麻藥的麻。他干乘警時遇上過不少次旅途中遇上熱心人遞煙、遞吃的、遞飲料,結果飲料里下麻藥,被劫走全部行李的事。至于“燕”呢,同“顏”,都女騙子,也就是玩仙人跳的,從車站把你勾搭到小旅店,有時候連褲子帶錢包都卷走了。還有更甚的,就在老綠皮車上的衛生間辦事,你敢在衛生間里頭脫褲子,那頭就扒你行李。更惡劣的是,女騙子同伙甚至還扮乘警訛你掏錢。 再就是所謂的“雀”了,同“缺”,是指騙子的同伙里這種百搭似的人物,扮啥有啥樣,你嫖娼了,他就是“警察”,來罰款了;你搞破鞋了,他就是破鞋老公,來要錢私了;你想當官了,他就是領導司機,能給你牽線;你想求醫問藥呢,他絕對認識個啥啥神醫,一準能給你介紹……反正總而言之一句話:他隨時能變成你心里最想見到或者最不想見到的人。 “評”呢,被老朱解釋成“皮”,就是那撥賣假藥的,擱人流多的地方一擺攤,話不多說必須高冷,趁人多的時候,喲……有人送錦旗來了,多年不治的老寒腿好啦、癌癥、腎病減輕啦、腰椎間盤康復啦、糖尿病不打針啦等等,把觀望的忽悠得多少總有人掏錢試試,那藥呢,肯定治不好病,也吃不死人,其實醫患就是一伙,擱一個地方騙兩天,換個地兒。繼續表演。 “彩”呢,就是老手藝人了,最常見的是街頭兩個碗變海綿球,那叫藏三仙,玩的就是手快,有時候捉弄看客也下注玩,或者聯合扒手,他們變著魔術,那些圍觀的人的錢包就被變沒了。 “掛”原本指賣藝的,胸口碎大石、口吞寶劍、油鍋撈錢等等,這個藝不好學,而且越來越不好唬人之后,他們就想了個惡毒的辦法,拐一撥小孩賣藝,讓人瞅個稀罕,再不行干脆拐個小孩整成缺胳膊短腿或者弄瞎眼,車站人流多的地方一扔,專業乞討,那就是個搖錢樹了。 朱家旺說著,一輩子的從警經驗留下的不是自豪和驕傲,似乎更復雜一點,像自責,又像愧疚。他不時唉聲嘆氣,說了件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打拐的事。中州老車站一直有個男人帶著又瘸又瞎的小孩乞討,殘疾到這么可憐,即便乘警也不忍趕他們走。忽然有一日,外地警方追到了這里,解救被拐兒童才發現,這是騙子從人販子手里租的被拐兒童,之后追蹤到人販子,審訊后才知道,孩子是被人活生生弄殘疾的…… 人性之惡,突破底線之后,是沒有下限的,能惡到什么程度,你根本想象不到。 這是朱家旺給后輩的一句總結,聽得來此拜訪的小組成員凜然生畏,全身莫名地一陣寒意…… 騙子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向前的腳步,不管身前是深牢大獄還是嚴刑峻法都阻止不了他們。 苑南路,解元巷,褲襠胡同。 王雕正領著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里走,越往深里走,那股各種生活垃圾的臭味越明顯,所過之處就有很多垃圾堆,一不小心就可能踩到惡臭的污水里或者人糞便上,就連黃飛和包神星都嫌棄得罵罵咧咧了好幾回。 “這他媽的找什么人啊?能住這種地方?”黃飛問道。 “垃圾堆里,自然是垃圾人了。”王雕道。 “啥意思,咱們還不夠垃圾?”包神星問。這話引得黃飛直接扇了他一巴掌。他不敢惹這個兇神,不吭聲了。 前行的王雕道:“城市里有這么一撥人,欠債的、傾家蕩產的、賭博輸光賠盡的,或者本來一無所有、連身份信息也賣了的,只能躲在這種不見人的地兒等死。他們不敢露面,不敢見人,只能像地老鼠一樣鉆在這種地方。” “這種人多了啊。”黃飛道。 “不一樣,這是一群窩囊廢。”王雕道,伸手敲響了其中的一幢樓門。那是幢老式的筒子樓,五層,樓下居然有看門的,晃著手電筒看看王雕,沙啞著嗓子問:“干啥?” “我傻雕,找倆干活兒的。”王雕說道。 手電在他臉上晃了幾晃,門吱呀開了,是個勾腰的老頭,像是和王雕有默契一般,帶著三人往樓上走。失修的樓梯、狹窄的過道,彌漫著糞尿和腳臭、煙酒味,樓道還用鋼筋封著,不管你把腦袋伸到哪個地方,都是一種窒息的感覺。 三層,嗒……老頭一拉,昏黃的燈光亮了,屋里花花綠綠窸窸窣窣開始蠕動。等仔細看清楚了,包神星“哦喲”一縮腳,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居然是人,密密匝匝的腦袋排著,花花綠綠的,是還不知道從哪兒撿的各類被單,一抖摟就是一股子餿味飄過來。 “起來,起來,有活兒干啦……”老頭嚷了句,隨意踢著,把門口的幾個踢過一邊,讓開了一條道。王雕拿走了老頭的電筒,在人堆里刨著,準確地講是在一堆腦袋里挑著,這個一揪頭,哎喲,那人哼了哼,沒啥反應;那個一揪耳朵,哎喲,那人一哼也沒啥反應;再一個就直接了,直接吧唧一耳光,嗨,那人也沒啥反應,只是害怕地捂著臉。 “你,干過傳銷是吧?”王雕揪著其中一個,突然問。 那男子年紀不大,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啊”了聲。 “干過傳銷的懂紀律,出去外面等著。”王雕拽走一個。 東瞄西瞄又瞄上個年齡不大的,他端著那人下巴問:“咋成這鳥樣了?年紀不大嘛。” “網貸。”那人惜字如金,表情漠然。 “網貸貸不了多少啊,怎么成這鳥樣了?”王雕道,肯定是欠得還不上了。 “一家貸不了多少,我貸了七十多家。”那男子道。 王雕一愣,哈哈一笑,踢了踢那人:“就你了,人才怎么能埋沒在這地方呢?” “老板,工資日結啊。”那人慢慢起身,提了個要求。 “常干的也不可能找你這種貨啊。”王雕道。 可能就這么一個要求,那人“哦”了聲,站出去了。 包神星有點明白了,這里基本都是這類貨色,干傳銷被騙干搜盡,捎帶連親戚朋友也騙了,沒臉回家的;貸一屁股賬,根本還不上東躲西藏的;賭得傾家蕩產沒臉見人的。當然,也有被人騙得一干二凈,包括身份信息也給人騙走的,他們只能在這里茍活,活得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敢提及。 挑了八個年紀不大、模樣尚可的下樓,王雕安排著黃飛帶著他們出胡同上車,沒說去干什么。那些人也沒問,或者不需要問,沒有身份的人能有活兒干,掙點果腹之資,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出門的時候,看門的東家按慣例向王雕伸出了手。王雕往他手里放了三張百元大鈔。那人也不還價,一握手塞起來了。王雕倚在門口提醒他道:“當我沒來過。” “你不來過嗎?還不止一回。”老頭佝著腰,目光肯定在斜視王雕。 王雕又掏出兩張來,罵道:“這些人都他媽你撿回來的,天天賣人都多少年了,棺材本早夠了吧?” 老頭嗖地抽走了錢,一推王雕罵了句:“滾,你都沒來過,扯什么淡!” 咣當一聲,把王雕和包神星關外頭了。王雕也不著惱,和包神星一人點根煙,悠悠地往外走。包神星實在按捺不住好奇,追問:“雕哥,整這些人有毛用啊?” “哦喲,用處大了,這些連人都不敢見的貨啊,又便宜又放心,干事不敢報案,犯事也說不清老板,垃圾人連警察都沒治。”王雕道。 包神星又問:“可他們看到咱們了啊!” “是啊,就介紹了個活兒干,能咋的,切……你知道要干啥?”王雕反問。 “你又沒告訴我,我咋能知道?”包神星愣了,確實看不透。 “這不就是了?你都說不清,他們能說清才見鬼呢。走了……等飛哥回來再找一處。張總說了,至少得找二十個。”王雕道。 兩人抽著煙,扯著淡,躥出了小胡同。到口子上,找的人已經全塞進小面包車里了,王雕叮囑了黃飛幾句,那車嗚嗚冒著黑煙走了。王雕和包神星步行,邊走邊聯絡著類似這里的另一個“垃圾”轉運站…… 朱家旺家里,俞駿聽得都忘了抽煙。老頭說到愧疚處,停頓了好久。俞駿給換了茶水,斟酌好大一會兒,才出聲勸慰著:“朱前輩,你們鐵警和我們刑警、經警都差不多,從警時間越長,那種無力感越強,這就和江湖越老、膽子越小是一個道理,每每看著如山大案,我們都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可每次見到那些受傷害的,又覺得自己做得太少,愧對他們,愧對我們這個職業……說是以求心安,其實,都是于心難安啊。” “對,放不下啊,要不是腿腳不利索了,我根本在家坐不住,做夢都還想回列車上、車站里。”老頭呷著茶。這個樸素的愿望讓同行們肅然起敬。向小園注意到,在門口的衣架上,還掛著鐵警的制服,燙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仿佛剛收工回家一樣。 “您剛才給我們講‘風馬燕雀評彩掛’的淵源,好像還漏了一個。”俞駿提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