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點翠樓、漱玉坊、荷寶齋,這三家在兗州城皆是首屈一指的玉石店,要在下月底,在玉石街門頭下,上掌盤。 上掌盤,是取各店鋪的鎮店之寶,在大庭廣眾之下,比個高低。 這次上掌盤是由荷寶齋的東家提出,并且賭注之大,令人咋舌。這次上掌盤,不賭銀子,不賭聲譽,而是賭一個店面的全部家當:房契與地契。 荷寶齋的鎮店之寶,人人皆知,是在那塊斗石大會中險奪魁首的四色翡翠,但點翠樓和漱玉坊都是經營多年的老店,尚有什么壓箱底的寶貝,都未可知。 對于什么寶貝可以超越四色翡,人們都滿懷著期待。 而人們卻不知他們都在為這則消息而津津樂道時,蘇青荷已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距離兗州城千里之外的城中了。 城,又名翡翠城,地處兗州與梁州的交匯處,這里盤踞著許多膾炙人口的老坑礦區,如、堯沙江、小望山,以及一直為荷寶齋提供原石的拂安山礦區等等十數個。 城之所以被稱之為翡翠城,是因其出翠率高、品相好而聞名,可以說兗、梁兩州的原石輸送十有八九都要經過城,只因其是個被各大礦區所包圍的“礦中城”。 同時城的翡翠貿易產業也是全國最繁盛的,走在城中大街上,十家店鋪有九家都與翡翠有關,這里連半大的孩童都能說出十數種翡翠的品種來,連宰豬的屠戶都兼任著解石師傅的活計。翡翠文化充斥著這座城鎮的每一個角落。 每年都有大量的賭石愛好者來此,妄圖能在此地一賭翻身,抱得翡翠而歸。然而大浪淘沙,真正的幸運兒,并沒有幾個。 而今日是城一年一度的“祭玉節”,這個時候不設宵禁,沿街除了留給行人過道的兩丈路之外,隨處可以擺攤賣石,其熱鬧程度可與斗石大會相媲美。 整個祭玉節持續七天,最有趣的環節在于最后一天,城四周的各大礦區的礦主會無償提供一件至少價值萬兩級別的翡翠毛料,公開拍賣。所拍得的款項,用于建設這座翡翠城。 初到城,趙菁在前面不緊不慢地趕著馬車,蘇青荷則撩著簾子,饒有興味地看著夾道兩旁的熱鬧景象。 突然,一對久違而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簾,蘇青荷難掩激動驚喜,轉頭對趙菁喊道: “等等,停車——” 第61章 四人組 趙菁聞聲勒馬停車,蘇青荷撩開簾子,跳了下車。 正一邊掃視著沿街的毛料、一邊低聲談論的年輕男女,被突然蹦下車攔在面前的蘇青荷嚇了一跳,定住神后,臉上呆滯的表情轉變為驚喜。 那對男女正是自斗石大會后,一別許久的古韻古意倆兄妹。 “誒,蘇青荷,你怎么會在這兒?!”古韻的表情像見到了天外來客一樣驚異,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古意亦是眼帶笑意走過來:“真是趕巧,我兄妹二人昨晚也才剛到這城?!?/br> 蘇青荷輕掙脫出她的熊抱,對他二人笑說:“下月底,荷寶齋要和點翠樓上掌盤,我是想來看看這里有沒有合眼緣的料子。” “上掌盤?”古韻眨眨眼,納罕道:“他們難道不知你有塊四色翡是鎮店之寶么,還敢應下這賭局?” 蘇青荷神色微斂道:“那兩位東家敢應下,想必也是有底氣的。所以我才來此,想碰碰運氣……” 思緒回到三日前的那場飯席上,盧遠舟和傅同禎先是裝模作樣地客套寒暄了番,然后不出蘇青荷所料,他二人提出想要共同收購荷寶齋。 蘇青荷自然是沒有任何商量余地,果斷拒絕了。 然而還未等他二人發難威脅,蘇青荷便提出來一個極具誘惑的提議,那便是采用最公平公正的方法:上掌盤。 上掌盤有很多種形式,蘇青荷自然選的是最狠的一種:贏的人承接輸的二人的店面,并在全城人的見證下,遞交房契地契,牌匾當場砸掉,換上新東家的。 這賭注之大,讓盧遠舟不由得猶豫了,但隨即想到荷寶齋生意日益壯大,自家生意的清冷寥落,以及女兒在冷宮中遭受的折磨,盧遠舟幾乎是強忍住怒火,才克制住自己沒有一口應下。 盧遠舟望著蘇青荷冷笑,她是當自己沒有拿得出手的存貨么?她荷寶齋才開業多久,左右不過一件四色翡能拿得出手,如何能跟自己數十年的積淀相比?再聯想到自己安插在荷寶齋的那顆棋子,這場賭盤的輸贏,幾乎是沒有懸念的。 而傅同禎,純粹是靠著盧遠舟這棵大樹混的,作為荷寶齋的對門鄰居,每天一打開門就能瞧見荷寶齋里迎來送往的,傅同禎天天抓心撓肝,比盧遠舟還想要得到荷寶齋。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在得知點翠樓也想除掉荷寶齋時,傅同禎是第一個湊上去的。 還未垮臺之前的盧遠舟,壓根看不上和小小的漱玉坊合作,但如今的盧遠舟,已經沒有什么可傲氣的資本了。于是,二人一拍即合。 能不花一分銀子就能除掉這競爭對手,白落得一家店面,實在是件讓人心動的事。 盧、傅兩位東家私語一陣,蘇青荷估計他們是在商量合作,只要有一人贏了她,他二人便可一起瓜分荷寶齋的兩間鋪子。 商討過后,二人應下了這場賭盤。 而荷寶齋與點翠樓和漱玉坊兩家店,也算是徹底撕破了臉。 蘇青荷確信綁架小包子的事定是他二人中的一位做的,具體是誰,她也不想費心去查,直接一鍋端了就是。 “想要淘得一件比還要出彩的翡翠?不是我說你啊,這天上掉餡餅的事,哪能次次都讓你揀著……”古韻揚揚秀氣的眉,心直口快的性格一點也沒變。 蘇青荷只是笑問:“你們呢?來這兒是專門參加祭玉節的?” 古韻雙手環胸,看向那人頭攢動,望不到邊的街道:“可不是嘛,淘點合適的明料回去是其次,你忘了我爹是小望山的礦主之一,祭玉節最后一天,是要拿出私貨公開拍賣的,不得不來?!?/br> 見蘇青荷沒什么反應,古韻湊近她,神秘兮兮道:“我偷偷告訴你啊,你這次過來算是有眼福了,我爹今年準備大出血,拿出了一直存在倉庫里沒舍得開的毛料,準備在祭玉節上好好煞煞羅家的風頭?!?/br> 在梁州,古、羅兩家的關系就猶如荷寶齋與點翠樓,斗來斗去幾十年了,且名下都有各自的礦點,每年的祭玉節,就成了兩家互相攀比的臺面,哪怕多搭銀子也再所不惜。像他們這種玉石世家,最重視聲譽,若是拿出來捐賣的毛料不夠檔次,會被世人背后議論的。 蘇青荷只捕捉到一個重點:“你爹也來了?” 古韻拍拍自家哥哥的肩膀,頗有些自得地說,“我倆先來給我爹探探路,他老人家兩日后就到。” 蘇青荷自從開了荷寶齋后,整日都是跟翡翠玉石打交道,哪怕去了京城,進了瑰玉坊,那些刻工玉雕師們茶余飯后最為樂道的話題,還是賭石。 北疆國盛產和田玉,西越國盛產各類寶石,南曼國遍地是金銀礦,唯有大夏國是坐擁著最多的翡翠礦脈,賭石也就成了一項全民熱衷的活動。 一年來,蘇青荷聽了一耳朵這時代的賭石界八卦,心里也有個暗自崇拜的偶像,便是古家家主,古晟老爺子。 古晟在賭石界的名氣遠沒有他在生意場上的名聲大,他在人前僅僅賭過三次石頭,三次俱是大漲。因連擦漲了三塊毛料,古晟在賭石圈里名聲大噪,然而就在他聲名鵲起時,他突然宣布退出賭石圈,安心做起了生意。 這買賣自然也做得順風順水,只不過缺了賭石時那份刺激,與許多宣布金盆洗手、后來又悄悄入行的人不一樣,他在宣布退出賭石圈之后,果真再也沒有賭過一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