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而現今,古老爺子在賭石圈被人提及得很少,一說起他,人們第一時間會想到的詞是礦場主、迂腐、耳根子軟。 古老爺子的生意經是:吃虧是福,和氣生財。所以很多人都喜歡跟古家做生意,他總會讓給你最大的利潤,以保證長久的合作。 蘇青荷卻不那么認為,當年能連擦漲三塊賭石,已不光是運氣的成分了,說明古老爺子還是有獨到的眼光的,更難得的是,在接連的擦漲后,古晟并沒有被暴富而沖昏頭腦,而是做了個在世人看來愚蠢,其實十分明智且需要勇氣的決定。 蘇青荷心里其實很好奇,古老爺子到底是如世人所說的那般愚昧耳根子軟,還是在平庸的皮囊下,隱藏著大智慧呢。 蘇青荷幾人所站的這條街,是城唯一一條主干大街,街上兩旁全是席地而坐的玉石小販們,馬車橫在路中間基本就將路擋了一半,蘇青荷連忙揮手叫趙菁先去前面的客棧停車,自己則隨古韻兩兄妹沿街慢步走著。 城占地遼闊,約有兗州城的三分之二大小,然而街上的樓宇多是客棧酒肆,用來招待外地人,街上的翡翠成品店一家挨著一家,更別說原石店與解玉坊了,本地百姓的住宅區只占很少一部分,是一座徹頭徹尾靠翡翠文化過活的城鎮。 古代的交通如此不發達,能在異鄉遇見故交,實在是很有緣分的事了。 三人聊著聊著自然就說到了共同熟識的人,古韻摸著下巴,對蘇青荷道:“前幾日我收到殷守的信,他說在城里置辦了個宅子,不如我們先去拜訪他?” 難怪自送鐲子事件后,在京城的幾個月都沒見到他的身影,原來是跑到這兒來安家落戶了。只是為何沒有跟她寄過書信說明,難道是因關系不夠鐵?蘇青荷回想了下,隨即釋然,殷守走時她還未去殿選,他只怕把信件都寄去鴻來客棧了。 古韻拉著她二人,按照信上寫的地址,兜兜轉轉,問了不少路人,找了快半個時辰,才摸到了宅子的大門。 府門竟是大敞開的,有兩個漢子在從院中往外搬翡翠毛料,殷守則背對著他們,清點著院中的原石。 三人直接跨門而入,古韻笑嘻嘻地揶揄:“殷大掌柜,這是在做哪家的生意呀?” 殷守聞聲轉過身來,三人看見他的模樣當下愣了愣,隨即實在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古韻把古意拉到殷守身邊,讓他二人并排站著,自己笑得先仰后合:“看看,這倆人才像是親兄弟。” 殷守原本就是一白面書生的長相,這才幾個月不見,皮膚竟曬得同古意一般黑了,兩個男人并肩挨在一塊兒,就像兩塊煤球相偎著取暖。 殷守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底:“可別取笑我了,你們可不知這城的天氣,加上我天天往礦區里跑,曬成這樣是理所當然的事。” 殷守走到蘇青荷面前,眸光閃動:“你何時離開的京都?怎么跑這兒來了。” “兗州家里出了些事,上個月就已回來了,”蘇青荷頓了頓,笑道,“忘記同你說了,我通過了殿選,已進入瑰玉坊了。” “我聽說了,這已經是兩月前的事了罷,說是有位新晉的蘇掌司,同靖江侯的公子一起研制出了金鑲玉,我猜到了,八成是你。” 古韻像是嗅到了什么不對勁,瞇眼道:“你們倆……?” 殷守忙解釋:“是之前我同云映嵐還有幾位京城少爺添彩頭時,在街上巧遇了蘇姑娘……” 一聽到云映嵐,古韻身上的八卦細胞瞬間被激活了,纏著蘇青荷同她講那日添彩頭的事。 此時已近響午,蘇青荷被她纏得沒法,只得說:“先找個客棧用些飯吧,邊走邊說。” 四人于是出了院門,沿街找了家靜僻的客棧,坐了下來,喊來小二,點了些菜。 飯席間,好不容易應付完古韻的蘇青荷終于有了喘氣的空隙,好奇地問起殷守:“你怎么會突然離京,來這里置了宅子?” 殷守徐徐地解釋道:“你們都知我才在京城開了家玉石鋪子,自開業來一直都是用拂安山礦區的貨源,前一陣,不知怎么回事,那走石商人突然斷了貨源。我臨時找不到替補的貨,索性直接來了這城,直接蹲守在礦區買毛料,再叫人運回京城。” 蘇青荷愣了愣神,拂安山?那不是段離箏名下的礦區么,荷寶齋一直進的都是這礦區的貨源。 蘇青荷輕輕放下筷子,若有所思。 殷守有些自嘲地輕笑:“如今,我也算是半個走石商人了。” 古韻很不給面子地哼哼:“誰讓你放著好好的皇商不做,非要開玉石店。那你準備什么時候回京?” 殷守想了想道:“事情已辦得差不多了,我重新搭上了堯沙江礦區的線,預備過完祭玉節,就回京城。” 酒足飯飽后,四人在城的主干道上溜達。街邊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一聲蓋過一聲。 同樣的四人組,同樣熱鬧非凡的場景,蘇青荷忽然有種重回斗石大會的錯覺。 忽然,古韻扯了扯蘇青荷的袖子,興奮道:“前面有馬車在卸貨,估計是剛從礦區拉來的新鮮毛料,我們快過去看看吧。” 古韻眼尖地發現一輛停靠在角落的馬車,幾個粗仆正手忙腳亂往下搬著石料,此時已有不少人朝馬車方向圍了上去。 就在蘇青荷在城忙著會友、湊熱鬧的時候,殊不知在兗州,有人找她快找瘋了頭。 第62章 古家主 “小的是真不知掌柜去哪兒了,段少爺,您說您天天往這大堂一坐,我們還怎么做生意啊,關鍵這人來來往往的,若有誰沖撞了您,小的也擔不起這責任哪……” 徐景福苦哈哈地對面前身坐輪椅的男人道,就差對這位爺敬茶作揖了,這三天,他對這位爺的耐心可算是有了個新的認識。 整整三日,從清晨店面開業一直到傍晚打烊,這位爺就這么干坐在這荷寶齋大堂,頭頂上方像是盤著一股子黑氣,冷冰冰地審度著來往的客人。 只為知道一個問題:他家掌柜去哪兒了。 蘇青荷臨走前的千叮嚀萬囑咐,她去城這事不要對外人說起,怎么也得瞞到她回來再說。徐景福自是守口如瓶,于是整個荷寶齋,只有他和盧騫兩人知道。 然而,這么一座活人冰雕置在店里,導致這兩日流水活活少了一半。徐景福等人不光不敢攆,還怕慢待了,好吃好喝地伺候著這位礦場主。 一邊是掌柜的叮囑,一邊是不敢得罪的侯府公子,徐景福在心底連連哀嘆,他家掌柜到底做了什么孽,怎么將這尊大佛從京城給招來了。 不過也難怪段離箏會如此,千里迢迢坐了十幾日的馬車,到了兗州第一時間趕到荷寶齋,卻得知蘇青荷已在前一日離開了兗州,不知去了哪里。 被放空了兩次,段離箏的心情簡直不能用糟糕來形容。 容書默然站在他身后,絲毫不敢上去觸霉頭,雖然對面前這位伙計的遭遇表示同情,但瞄了眼全身像是被黑氣繚繞的自家主子,容書還是決定繼續裝啞巴。 徐景福就差跪下了:“下月荷寶齋與對面漱玉坊及點翠樓上掌盤,我家掌柜如今出去采購毛料,您就是在這兒等上十日,她也不一定能回來啊。” 段離箏刮著茶盞的手頓住了,終于捕捉到一個關鍵的信息:“上掌盤?” 徐景福連連點頭:“是啊,您還不知?這兗州城都傳遍了呀,您天天在這荷寶齋呆著,還不如多出去走走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