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而她身為長輩,在已經感到不對勁的情況下,沒有去追究挖掘下去,倒是這孩子昨日剛回府,就知道事情不對勁。 她心疼劉氏,也心疼良媛,她不知道這孩子今日是怎么悄無聲息地熬過來。 而她,這個當祖母的,卻其樂融融和一家子閑話了一天的家常。 “六丫頭……。”老人捶著胸,緊抿的嘴松了一下,喑啞難聽的哭聲終于從她的嘴里溢了出來,“難為你……。難為你,是祖母無能,居然被眼睜睜地騙了過去。” 謝良媛擔心老人傷心過度,對身體不利,忙轉了話題,“祖母,現在不是悲痛的時候,方才,那周以晴和酈海瑤還敢沒事地回我們謝家,正好,媛兒讓綠鶯傳話,讓她們候在內堂,說您有事要說。”謝良媛把當時暗衛在玉波苑秘室中搶救劉氏,而周以晴她們突然回來的事,說了一遍。 “做得好,不能讓她們二人有任何防備,你娘的仇,一定要報,那周以晴不是泛泛之輩,恐怕她身邊,除了有那八個武藝高強的婢子外,還有高人,這樣是讓她察覺到,給她逃回東越,你娘的苦不是白受了?” 謝良媛唇瓣一撩,似諷似笑,“祖母,除非她周以晴有能耐長了雙翅膀,否則,媛兒決不會讓她踏出謝家半步。” 謝府內堂,酈海瑤腹下熱流不斷,許是今日作戲太累,此時,下腹隱隱作痛,早就恨不得回房歇著,偏生那綠鶯留了話后,就不見蹤影。 周以晴倒是淡定多了,回到謝府,所見依舊,不見丫鬟婆子有一絲忙碌慌亂,更不見有人傳喚大夫,看這情形,謝家的人還不知道劉氏被她鎖在夏凌惜的密室中。 算算時間,劉氏今晚就算能熬過,明日肯定是挺不過去,這種對人體抗饑餓的承受的最大時限,是她身邊的死士告訴她。甚至,給活人扔一只活雞,只要挺過十天能活,也是東越死士強訓死士意識力的一種方法。 謝良媛挽著謝老夫人慢慢地走進來時,周以晴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謝良媛,見她兩眼發紅,顯然是剛哭過的樣子,心中冷笑:想必是派人去嶼嶺山找劉氏撲了個空吧,這下,急哭了眼,找老太婆出來求她了。 謝良媛不過是如此,沒了蘭天賜,她什么也不是。 眼下,她自然不會急著再去對付她,她也瞧出來,謝良媛如今和皇帝感情正濃,這時候,她想做什么,必定躲不過西凌暗衛的察覺。 不如,她先暫時搬出謝府,讓謝良媛放松警惕。 謝老夫人落坐,謝良媛規規距距地找了左下首位坐下。 “郡主殿下,請坐。”謝老夫人坐定后,做了一個請的手式,含笑道:“郡主殿下來我謝府也有幾個月,不知道住得習慣不習慣,對吃的、用的,有什么需要,郡主盡管提。雖說你們姐妹是鐘雯秋的養女,但也算與謝家有些緣份,所以,不必太客氣。” 周以晴心中嗤地一聲諷笑開:果然是有事要求本郡主! 嘴里卻客氣地開口:“祖母這是哪里話,以晴叨嘮這么久,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今日既然見到祖母,以晴就剛好和祖母您告個別。” “哦,郡主請便。”謝老夫人淡淡一笑,便別開了臉,倒讓周以晴有些琢磨不透了,心道:這死老太婆不知道賣什么關子! 她眼光略瞄了一眼謝良媛,四目相撞,周以晴嘴角微微往上勾了一下,似笑非笑,似諷非諷,謝良媛則緩緩地,無聲地念了三個字,周以晴雙眸一瞇,辯出那口型是“周玉蘇”! 心里頓生怒意,想不到這謝良媛居然敢用她meimei來迫她道出劉氏的下落。 同時,心中更加篤信,謝良媛并未找到劉氏的下落。 她心潮起伏,不得不承認,謝良媛提出用周玉蘇來換劉氏,讓她,實在動心。 內堂的丫鬟上了茶后,謝老夫人輕咳一聲,睨眼對酈海瑤,冷冷問,“聽說,你昨夜里不小心落了紅,瞧過了大夫?是不是落了胎?” 酈海瑤心底雖然頻叔腹誹謝老夫人,但骨子里對這個老人還是有三分畏懼。 她不過是在謝晉成脖子上的一個痕跡,便被謝老夫人命人掌摑的教訓,她知道,在這老人面前,一點要小心謹慎,否則,吃不了兜著走。 酈海瑤上前福身,不敢把話說得太死,囁嚅道:“母親,昨晚妾身確實感到不舒服,但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落胎,只是半夜時,腹痛難忍出恭,確實落了一大塊血團出來,妾身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瞧著磣得慌,便讓人處理了。” 謝老夫人冷笑一聲,“看你今天還能生龍活虎出門處理事情,顯然,沒什么大礙。” 酈海瑤摸不透謝老夫人想干什么,只覺得這老人神情透著一股戾氣,不象平常聲色不動的淡定,心道:肯定是因為找不到劉氏,所以,想找她的碴了。 所以,她決定保持沉默,以靜制動,看看謝老夫人究竟想干什么。 “不過,這女人落胎不是一件小事,萬一你由此傷了元氣,傳出去,旁人還道是我們謝家虧待了你,所以,我老太婆便厚著臉皮,差人央求了楊夫人,讓她派個宮里的穩婆來給你查一查,如果是落胎,那六個月大的孩子可不是一塊rou這么簡單,恐怕只是掉也是掉不干凈,所以,找個資歷深的穩婆幫你處理干凈,這也是我們謝家該盡的義務。” “母親,這——”酈海瑤臉色劇變,汗淋涔涔,他知道謝老夫人肯定會發難,想不到居然會借助鐘亞芙的力量,找個宮庭穩婆過來。 如果她們再狠一點,用古舊的方法給她落胎,那還不折騰掉一條命。 酈海瑤話未說完,謝老夫人已冷淡地截口:“怎么說,肚里頭留著塊死rou總會遭罪,難道,你還不愿?” 謝老夫人已然打定主意,只要穩婆斷定酈海瑤是假孕,馬上以假孕蒙騙謝家,進謝家后,意圖不軌,致謝家的生譽受損直接杖斃。 如今的酈海瑤在西凌皇城已是聲名狼籍,就算謝家以內宅的方式將她處質了,也無人會置喙半句。 如果是斷定不了是否假孕,那就讓穩婆以幫她落胎為由,直接賞她一碗虎狼之藥。 在內宅中,謝老夫人這樣的掌權人,要弄死一個婦人,就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她之所以沒動,一則是酈海瑤畢竟是自家兒子帶回來,就算她要爭要搶,也是內宅婦人之間的小技倆,只要她護著劉氏,劉氏就不會吃虧。謝老夫人根本沒想到,她們竟敢用這種陰狠的手段直接殺人。 酈海瑤臉色微微蒼白,瞧了周以晴一眼,剛想開口,堂外,突然傳來婆子的聲音:“老夫人,二老爺回來了。” 謝良媛本能地站起身,走到門口,想看清謝晉成的模樣,因為,她無法確定,這一次走進謝家大門的男人,是不是謝晉成本人。 ------題外話------ 本來今天蘭天賜會出來,結果寫不完,只好明天出來了。 ☆、107 以牙還牙 謝晉成居然這么快就回來? 酈海瑤略感失望地壓下了嘴角,視線瞄向周以晴。 周以晴不著痕跡地朝著酈海瑤比了一個手式,示意她,照計劃行事,不必慌亂。 此時,已近酉時,謝府內堂門外的廓道上掛著八盞燈,將前方的青石路照亮。 護院攙扶著謝晉成慢慢地往前走,謝晉成低著頭,似乎走得很吃力,身體歪斜,幾乎把整個身體的體重都壓在了他身邊的護院身上。 雖然有一個婆子提著燈籠照著路,但謝良媛還是看不清謝晉成的情況,心中一驚,直覺讓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謝晉成,她不知道酈海瑤和周以晴是怎么對付謝晉成的,她本想沖上前看一究竟,但馬上收住腳步。 謝晉成多年不居家,謝良媛與謝晉成之間感情并不算深厚,何況,就算是父女,在謝家,也是得遵守禮節。 遂,她喚了聲,“青荷,你去扶扶我爹,爹好象有些不舒服。” 謝老夫人眼神不是很好,加上堂內的光線比外頭強,只隱約看到有人過來,聽得謝良媛的話,急忙站起身,由綠鶯挽著,走到了內堂門前,這一瞧,血氣又竄了上來,這兒媳婦被害得人不象人,如今,兒子又被折騰得鬼不象鬼。 綠鶯見狀,馬上張羅著一旁侍候茶點的內堂丫鬟,“快快快,把偏廳里的軟榻搬出來。” 青荷幾步過去,扶住謝晉成的手,霎時,感覺到謝晉成體溫不正常,且,全身抖得厲害,忙道:“老夫人,二老爺發燒了。” “百合,你快去請個大夫。” “滾……。滾,別碰我,你這……你這yin婦,離我遠……。遠點……。”謝晉成揮了一下手,卻一時沒力氣掙開青荷,一時,越發暴怒地嚷開,“酈海瑤,滾,滾!” 他聲音干啞得厲害,他也不記得自己是怎么逃出那間寢房,好象是模模糊糊醒來時,發現手腕的綁帶有些松了,于是他費了一番力氣掙扎,終于解開。 渾渾沌沌中,他是連滾帶爬地離開那,甚至糊里糊涂地上了一輛馬車,腹下傳來的燥熱,讓他急欲想找個女人抒解,但大腦深處的最后一縷清醒,讓他選擇回家。 還好,說了謝府后,那車夫還認出了他。 到現在,他還感到昏昏沉沉,頭疼得厲害,視野過處,萬物在飄移,更甚,耳畔傳來的聲音都變怪異, 所以,感覺到有年輕女子靠近,只道是酈海瑤,因上,排斥得厲害。 青荷忙道:“二老爺,是奴婢,奴婢青荷。” “滾,你這yin婦……。別碰我……。”謝晉成也不知道突然生出什么力氣,突然就一腳踹了過去,只是他人迷迷糊糊的,不但踹了個空,還差點一頭裁下,幸好護院身強體壯,扶住了謝晉成。 酈海瑤原本還想假惺惺上前扶兩把,聽了謝晉成的話,也不準備再演戲,就站在一旁,與周以晴相視一笑。 她們離開麗人妝手工作坊時,再次給謝晉成下了媚藥,并將謝晉成腕上綁繩弄成了活結,讓他有機會逃開。 她們想,謝晉成離開時,差不多藥性發作。 以那藥的威力,任何一個男人,本能會去找一個女人緩解身上的媚藥,所以,首選就是離麗人妝作坊不遠的一家芳庭院。 屆時,劉氏去嶼嶺鎮失蹤,謝晉成卻在妓院尋歡,很快會傳遍西凌。 想不到,這謝晉成還真能忍,硬生生地給撐回來,不過,到了此時,藥性發作,他再不找個女人,恐怕會陽爆而亡。 一時間,內堂亂成一片。 謝晉成只要聽到女子的聲音,反應就很激烈,不讓任何人靠近,跌跌撞撞中,一會撞倒了椅子,一會把八仙桌上的石榴盆栽給掃落地,瓷盆碎了一地。 謝老夫人無轍,只好讓護院強行將他按住。 幾個大力大的丫環婆子把偏廳里的軟榻般出來,按著謝晉成躺下,一個拿枕頭,一個拿毛毯。老夫人坐在榻邊,拿著絞過冷水的毛巾,擦著謝晉成燒成紫醬色的臉,顫聲道:“老二,醒醒,老二……。你醒醒,不要嚇娘……。” “阿芝,救救阿芝……。”許是母女連心,這一次,謝晉成沒有推開謝老夫人,他神智不清地抓住謝老夫人顫抖的手,他的手顫得更厲害,卻捉得很緊,仿佛,一松手,他和劉氏從此就陰陽兩隔。 謝良媛擔心謝老夫人一時情急,說漏了嘴,打草驚蛇,忙開口道:“爹,您放心,皇上已經派人去嶼嶺鎮尋找,過兩三天肯定有消息。” 許是有人去通知了謝晉河和謝晉元,沒過多久,兩人便匆匆過來。 謝晉河畢竟見識廣,看了謝晉成的情況后,馬上知道這是中了媚藥,心中勃然大怒,可這一堂的婦人,他也不好說什么,只能對謝老夫人道:“母親,把二弟交給兒子,兒子自然有法子給他解毒。” “解毒?”謝良媛眉尖輕輕一抖,突然開口,“大伯,皇上曾給我一瓶藥丸子,不如給爹試一試。”言畢,瞄向綠鶯神色自若道:“綠鶯,我昨日回府時,給了你一瓶藥丸,你放在哪?” “在老夫人的柜子里收著,奴婢馬上去拿。”綠鶯說著,飛快就跑了,昨日謝良媛回府確實給謝老夫人帶了不少東西,但并沒有藥丸,但綠鶯還是從話中聽明白,謝良媛這是跟她要之前暗衛給劉氏服用的解毒丸子。 “那就好。”謝晉河倒松了一口氣,謝晉成妻子不在,酈海瑤身子不利索,鬧得整個謝府人盡皆知,現在一時半會,讓他去哪給弟弟找女人? 綠鶯來得很快,謝良媛這邊也備好了溫水,把藥放下去,化開后,謝晉河和謝晉元兄弟倆合力把藥給謝晉成灌了下去。 暗衛營的解藥,藥效發揮極快,謝晉成喝下后,不到一盞茶時,緊繃顫抖的癥狀便消失了,臉上的熱潮亦褪卻,當他悠悠轉醒,觸及謝老夫人關懷的雙眼時,渾沌的腦子瞬時清明,他倏地挺身而起,既慌且亂,“娘,阿芝她人呢,是不是去了嶼嶺鎮,快,快派個人攔住她,酈海瑤要害她。” 一旁的謝晉河聽了,滿臉疑惑,“二弟,大哥方才還想問,你不是和二妹一起去嶼嶺鎮,怎么就你一個人回來,二妹人呢?” “沒有,大哥,我根本沒有和阿芝一起去嶼嶺鎮,我昨晚從府衙回來時,被人打暈,一醒來,就發現被困,接著,看到酈海瑤,她……。哎!”謝晉成是個讀書人,酈海瑤如此丟人現眼的事,他一時之間竟不知用什么詞匯來表達。 “被困,你被困在那里?”謝老夫人臉色沉沉。 謝晉成尚未回答,那邊,酈海瑤悠悠然地開口問,“夫君,你是不是神智還沒清醒過來,昨晚,我壓根沒出過謝府的門,而你,一夜未歸,你怎么可能見到我?” 謝晉成一聽到酈海瑤的聲音,他的鼻根處突然很疼,像是嗆進了熱油一般,他突然痛恨自己,這節骨眼,還顧著顏面,如今,沒什么比劉芝的性命更重要。 當即,指著酈海瑤,恨聲道:“是她,是她親口說的,她讓人假扮成我,騙阿芝去嶼嶺鎮,然后,在雪山上謀害阿芝,母親,昨晚,我是被她困在麗人妝的作坊里,我親眼看她與五個男茍合。” “昨晚什么時辰?”謝晉元忍不住開了口,酈海瑤的寢房離他的妾氏的寢房就一墻之隔,昨晚他歇在妾氏的房里,酈海瑤半夜三更鬧得他一晚沒睡。 “我記得是三更天,我聽到更鼓聲。” “三更天?”酈海瑤呵呵地笑開,她閉上雙眸,深深地呼吸著,仿佛極難忍耐地攥起了雙拳,眼睛睜開時,看著謝晉元,她眸中有一絲截然不同的變化,帶著滿滿的失望,“三更天,我在謝家,腹痛如絞,幸得是綠芹幫我叫了穩婆,看診后,煎了碗藥吃下,才緩過氣來。我怎么可能分身在麗人妝作坊里與五個男人茍合?謝晉成,我不知道你和jiejie出了什么事,jiejie人是你帶走的,現在jiejie失蹤了,你卻來指責我害死jiejie,你太血口噴人。” 言畢,酈海瑤眸光巡過眾人,眼中帶著脆弱,“你們,在座的,誰能站出來仗義執言。” 內堂中丫鬟仆婦有十幾個,聞言,雖然不敢站出來作證,但謝良媛知道,謝晉成的指責,無人能信。 謝良媛思忖,原來昨晚酈海瑤鬧腹痛,玩的是這一計。 但謝良媛一時也不明白,那晚酈海瑤確實是在謝家,腹下落紅也屬實,她確實分身無術,難道,與五個男人周旋的酈海瑤是假的? 不可能,所謂行歡,就是脫了衣裙,男女裸裎相對,謝晉成怎么要能連脫光的酈海瑤也認不出來? 所以,在謝家鬧落紅的酈海瑤是真的,與五個男人周旋的酈海瑤也是真的。